野外采土人参（深山老林采人参）

夏天，长白山的老林子特别密实，地里也没有多少活了，张老万去找李天长，说：“哥哥，我想去赶山，你去不去？如果要去，咱们找几个人‘拉帮’（搭伙上山采参）”。

李天长说：“往常年你都是‘单棍撮’（独自上山采参），今年怎么想起来要‘拉帮’了？”

张老万说：“‘单棍撮’遇到事太悬（危险）了，还是‘拉帮’稳当。”

李天长说：“前天刘二愣还跟我说今年想找几个人‘拉帮’呢，咱俩这就去找他核计，要是行，明后天就上山。”

　　“拉帮”是长白山里采参人搭伙的说法，一般都是三、五、七单数人结伙，这叫“单去双归”，采到的人参也顶一个人，所以，单数人‘拉帮’预示着会采到人参。“拉帮”进山时，得选一个大伙都信得过、且有丰富放山经验的“山里通”当把头。长白山区采参人供奉的“老把头”孙良，就是很久以前因为在长白山里采参饿死的。他死了以后被天帝封为长白山的山神，也是赶山人的心目中的保护神。

张老万和李天长一找刘二愣，刘二愣马上就答应一起“搭伙”，三个人准备好以后，就一起进山了。赶山是个苦差事，人进了老林子遭老罪了。所以，进山的时候要带着小米、咸菜和做饭的家什以及油盐酱油什么的。顺利的时候，十天八天就能采到货，就可以下山回家。不顺利的时候，可能一去十几天，二十几天才能找到人参。点气背的时候，可能什么也没有找到，空手下山。

三个人进山以后，张老万当把头，他是村里公认的赶山把头。三个人走了将近一天，傍晚的时候来到一个山坡，张老万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势和林况，说：“咱们到前面那个地方搭窝棚，我看这地儿界不错，林子好，保准有货。”

几个人在一处窝风向阳的山坳里用树干、树皮搭一个大窝棚，这是三个人住的地方。又在旁边搭了一个小窝棚，在里面摆上了‘老把头’的灵位，进山以后，供奉山神爷‘老把头’，这是赶山挖参人特有的规矩。深山老林气候变化无常，野兽时常出没，危险随时都能发生，供奉山神爷获得神灵的保佑是赶山人最大的事。

　　千百年来，到长白山里打猎、挖参、采药的人数不清，许多人在山里留下了自己的窝棚、马架子、地窨子。有些常来常往者经常上山的人，还会用圆木盖起房子，盖房子的圆木不剥皮，有的枝丫还带着绿叶。屋子里的生活用具齐全，缸里有米，梁上有风干的肉。采参的人遇到这种房子，不问有没有人。尽管管吃住。临走的时候，在灶坑里抓把灰撒在门口就可以，主人一看到柴草灰就知道来过客人了。

在山里遇到房子或窝棚的时候想借住，照山里的规矩，要先喊一声：“有亮子吗？ ”

屋里如果有人，就会回应：“房上瓦，台烘着！ ”

这是山里人交流用的黑话，意思是：“有点灯的地方吗？” “有一间正房，炕烧热了，等你来住呢。”

张老万三个人没有遇到别人的窝棚和房子，只好自己搭窝棚。大山里，天特别黑。照亮用的是他们进山时找到了“明子”，这东西粙油性大，能烧很长时间。虽然进山的时候带着油，可以用棉花捻做的简易油灯照亮，但找到明子之后，就会省着用油灯。山里的蚊子和小咬特别多，在窝棚里睡觉为了防蚊子和小咬，会拔一些艾蒿熏蚊子、小咬。

第二天早晨吃过饭以后，三个人排成了一排，每人手里拿一根棍子，这棍子叫索罗棍，用来拨草、敲打树杆。草里有蛇，经索罗棍一拨就会惊跑。林子里有野兽，敲打树杆也会惊走。三个人彼此的距离约一棍，这是赶山的“排棍”。张老万在中间，是“挑杆的”，这活一般都由把头担任。

快中午的时候，李天长看到右前方一片林地里有几团红色，他仔细看了一眼，立刻大声喊道：“棒槌！”这也是赶山的规矩，叫“喊山”。

张老成立刻问道：“什么货？”

李天长赶紧回答：“四匹叶！”首先发现人参的人瞅准以后要立即回答人参是几品叶。

刘二愣和张老万马上说：“快当！快当！”，这这个回答叫“接山”，也是采参的规矩。

一年生的人参由三片小叶构成，采参人称它为“三花子”；二年生的人参由五片小叶构成，形如人手，采参称它为“八掌子”；三年生的人参长两个杈，每杈五片叶，采参称它为“二甲子”；四年生的人参三个杈，采参称它为“灯台子”；五年生的人参四个杈，采参称它“四品（匹）叶”；六年生的人参五个杈，采参称它“五品叶”；也有生六个掌状复叶的人参，人称“六品叶”。

　　如果大伙接完山以后，发现喊山人喊错了，发现是像人参的草，按规矩也要把它挖出来拿着，这种情况叫“喊炸山”了。“喊炸山”的时候，往往附近真地会发现人参。为了求吉利，“喊炸山”的草挖出来以后要拿着，不能丢掉。

　　三个人喊完接山之后，张老万赶紧跑到长人参的地方，他先用拴着铜钱的红绒绳套在一棵最大的人参叶子上。民间传说，如果不用红线拴上，人参就会遁地跑掉的。其实，人参生长在茂密的草丛中，拴上红绳是为了便于识别。而不是传说的那样，人参娃娃有遁地的本事，只有用红绳拴住了，它才不会逃跑。张老万仔细看了看，这个地方长了七八棵人参，最大的六匹叶，还有两棵五匹叶、两棵四匹叶，其余的都是二甲子和灯台子。

　　拴完了红线，张老万在人参周围地上画了一个见方的框框，把几棵人参圈在里面，四角插上了索罗棍，这个程序叫“固宝”。李天长和刘二愣找来一些蒿草熏了一会儿蚊虫，张老万便拿出竹签和木铲蹲在地方全神贯注地挖人参。

　　张老万先把人参周围的草拔掉，然后开始破土。张老万把人参周围的土挖出来，李天长和刘二愣接过去送到一旁倒掉。挖人参，需要离开人参稍远一点地方挖土，这样才不致于伤害人参的身体。当人参在土里现形之后，张老万用一枝光滑的鹿骨钎子慢慢地沿着参须子往外剔土，就像考古挖掘一样，一点一点地抠，直到把所有参须周围的土都抠干净，才用青苔包上人参把它拉出来。然后用青苔掺一些原土把人参包起来，再用桦树皮包裹起来，用草绳打成“参包子”。

　　张老万挖完人参以后，按照老规矩要砍“照头”。就是在附近选一棵红松树，朝着挖参的方向，从树干上剥下一块树皮，在白茬树干上用刀刻杠。按照放山的人数在左边刻三道杠。在右边刻六道杠，意味着六匹叶。这是告诉人们：这里挖过人参，这个地方生长人参。

挖完人参，三个人长出了一口气。都感到特别累，身上也有多处疼痛。其实，采参的辛苦是小事，受伤玩命是大事。采参人有一句顺口溜：“都说人参是个宝，参苗要用血来浇，根根白骨抛山崖，采参人不如一根草。”

　　采参人要在山林里穿，被树枝刮伤，被石头碰伤，被蛇咬伤，被蚊子和小咬及马蜂叮伤都是常事。如果倒霉碰上了老虎和狗熊，就可能有生命危险。虽然这些年来看不到老虎了，但狗熊还是有的，邻村的于明有去年采参时在山上碰上了一只熊，被熊把半拉脸舔没了，好在命保住了。

　　有时候人参旁边有毒蛇，人们传说毒蛇是保护人参的。其实，毒蛇守在人参旁是为了捕食。长白山里有一种棒槌鸟，红眼珠，黄眼圈，尾巴上有花点，叫起来很好听，听着像是喊“王敢哥哥”、“王敢哥哥”。赶山人挖棒槌，看到棒槌鸟，跟着它走，一准能找到人参。棒槌鸟喜欢吃人参果，蛇就会守在人参旁一动不动。当棒槌鸟来吃人参果的时候，蛇就会趁机捕捉。所以，人参没结果的时候，蛇一般不来，人参的果落了以后，蛇也不来。采参人也是人参没结果的时候不赶山，人参落果后也不赶山。所以，想挖山参就得与毒蛇打交道，防备蛇咬。自然界就是这样十分奇妙，棒槌鸟把采参人引到人参旁，棒槌鸟吃人参果，毒蛇吃棒槌鸟，采参人打毒蛇挖人参。稍有不慎就会被蛇咬死，化成泥土，再来滋养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