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刘玄与刘秀关系（刘玄与刘秀之间）

作者：孙正宇

许多人看更始帝刘玄与光武帝刘秀之间的关系，容易受史书的影响。因为在历史上，刘秀是胜利者，是东汉王朝的建立者；而刘玄虽然也当过皇帝，但因为更始政权过于短暂，只不过是一个历史的瞬间，人们并不将其看作是一个朝代，甚至许多人对更始政权知之甚少。

这样一来，后世写史之人自然是以刘秀为中心和主线来写，而刘玄无论是个人魅力还是历史功绩，都无法与刘秀相比，且后世之人因为知道这段历史的结局，往往容易从后往前看，从而忽略了当时二人之间真实的君臣关系，甚至有的朋友都不把二人当成君臣。

时人看历史与我们后人不同，因为时人不知道之后的历史是什么样子，不能从后往前看。所以，我们要了解刘玄与刘秀真实的关系，一定要了解时人对此的一般看法。

影视剧中的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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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后汉书》记载，在反王莽起义的绿林军体系中，主要有三支力量，分别是刘縯、刘秀等人领导的部队；王匡、王凤等人领导的新市兵；陈牧、廖湛等人领导的平林兵。而刘玄最初在陈牧手下当安集掾，属于在平林军中任职。

由此可见，刘玄在起义之初，并不是起义的发动者，也没有像刘縯那样单独领导一支武装力量，非实权人物。

从身份上讲，刘玄是刘秀的族兄，其出身并不比刘縯、刘秀高贵。

既然如此，皇帝为何轮到刘玄来当？

绿林军中分为刘縯系、新市派和平林派。如果论起义之初的功劳，在刘氏子弟中，这个皇位非刘縯莫属。但问题是如果刘縯当了皇帝，新市派和平林派就会失势。所以，为了避免靠边站，新市、平林两派将领联合拥立刘玄。

这就是《后汉书·刘縯传》记载的“新市、平林将帅乐放纵，惮怕升（刘縯）威明而贪圣公（刘玄）懦弱，先共定策立之”。

由此可知，刘玄当皇帝不是自己有多大本事，立过多少功劳，而是绿林军内部派系斗争的结果。

刘玄

据《后汉书·刘縯传》记载，新市、平林将帅拥立刘玄，是因为其“懦弱”。

可是据《后汉书·刘玄传》记载，当年刘玄的弟弟被人所杀，刘玄结连宾客要给弟弟报仇。这可是违法的啊。后来，刘玄被官府追捕，投靠了平林军。

从某种角度讲，刘玄是一个胆大包天的逃犯，史书上怎么会说他懦弱呢？

有的人平时胆子很大，但在强者面前，就表现的唯唯诺诺。其实，胆大包天也罢，懦弱也罢，都是相对的，关键看对谁。刘玄原来是平林军将领陈牧的部下，在比他级别高的人面前，他是懦弱的。这些其原先的“老领导”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为了继续过放纵的生活，积极拥立刘玄。

据《后汉书·刘玄传》记载：“更始（刘秀）即帝位，南面立，朝群臣。素懦弱，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

刘玄与刘秀不同，刘秀在长安学习过，属于见过大世面的人；也与刘縯不同，刘縯“首创大业”，威望很高。刘玄就好比原先的公司一名业务员，原先见到业务科长都要点头哈腰，公司的副总都很少正眼瞧他，一下子越了好几级，小麻雀变成金凤凰，成了公司董事长，在公司的大佬面前非常尴尬。一句话概括：刘玄这个人资历浅，脸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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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縯

刘玄的登基，自然引发了刘縯亲信的不满。随着刘縯屡立战功，以及刘秀取得了昆阳之战的胜利。刘縯兄弟威望日增，激化了绿林军内部的固有矛盾。其结果是刘縯被刘玄及其拥戴者所杀，刘秀通过向刘玄“请罪”暂时韬光养晦、苟全性命。

《后汉书·刘縯传》在记载这一段历史时写道：“自是（刘縯、刘秀）兄弟威名益甚。更始（刘玄）君臣不自安。”

《后汉书》属于后人的记载，这种从后往前看的写史方式给后人一种误导：刘玄与其拥戴者的关系自然是君臣，而刘縯、刘玄兄弟作为刘玄的潜在竞争者，他们与刘玄之间不是君臣。刘秀才是真命天子。

可是当时的人是这么看问题的吗？

在王莽、刘秀生活的那个年代，儒家思想是居于正统地位的。儒家思想的创始人孔夫子提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虽然刘縯有首创之功，刘秀打赢了昆阳之战，没有兄弟二人，刘玄不会有今天。这种战功无疑可以提高他们的个人声望，但问题是在封建忠君思想居于主流地位的时代，臣子的战功并不能成为其取代君主的合法依据。

而且刘縯兄弟与刘玄的斗争，本质上是皇位之争。试想如果刘縯当了皇帝，他为了维护自身的皇权，也会提倡忠君。

据《后汉书·刘縯传》记载，在刘縯遇害之前，樊宏、刘秀都提醒过他，可是刘縯并没有起兵与刘玄火并。

刘縯想当皇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成就帝业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以刘縯的聪明才智，他肯定知道自己的危险境地。刘縯没有反刘玄，这其中自然有当时刘玄及其拥戴者势力很强的因素，但很重要的一点是刘縯不敢轻易去触碰儒家提倡的忠君思想。

忠君思想在当时的影响力很深，有很多人认同。一旦触碰，刘縯担心自己会背上“乱臣”的帽子，如果失败了还会留下千古骂名；即使成功了，也很难自圆其说，很难解决皇位来源不正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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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了刘縯，也困扰着后来的刘秀。说到这里，有的朋友会想，刘玄杀了刘縯，刘秀还要对刘玄尽忠吗？这还讲理吗！

其实孔夫子虽然提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孔子还提出“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当然，这是君臣之间关系好的时候，问题是君臣之间要是关系不好呢？

儒家的孟子做了进一步阐释：“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也就是说，儒家所讲的忠君不是绝对的。可是如果按照孔孟之道，特别是孟子的思想去解释这一问题，会带来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刘秀以孟子的这句话去反对皇帝刘玄，并登基称帝，那以后被刘秀处罚的大臣、与刘秀有矛盾的臣子是不是都可以起兵称帝，反对刘秀呢？这样一来，就会威胁到刘秀的皇权的稳定，甚至关乎政权的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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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

据《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当刘秀部将马武以“天下无主”为由来劝刘秀称帝时，被刘秀拒绝了。

因为在刘秀看来，刘玄和自己名义上还是君臣，“天下无主”这四个字不好这么讲。

又据《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刘秀手下诸将提出：“王（萧王刘秀）与伯升（刘縯）首举义兵，更始（刘玄）因其资以据帝位，而不能奉承大统，败乱纲纪，盗贼日多，群生危蹙。” “大王（刘秀）初征昆阳，王莽自溃；后拔邯郸，北州弭定；”现已实力雄厚。以此劝刘秀称帝，刘秀没同意。

因为刘秀知道，一是战功可以提高其个人声望，所以可以提，但不适合作为称帝的法理依据；比如说，刘縯有首创之功，刘秀有昆阳之战，战功都不小，那将来皇位是在刘縯这一支还是刘秀这一支传承呢！二是通过否定其与刘玄之间的君臣关系来称帝是不可取的。

在这种情况下，刘秀迟迟不敢称帝，而是观察形势，寻找称帝的法理依据。随着赤眉军攻入关中，在更始帝刘玄败局已定，许多人将兴复汉室的希望寄托在刘秀身上。此时，称帝也就列入了日程。

据《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刘秀称帝时的祝文中提到：“咸曰：‘王莽篡位，秀发愤兴兵，破王寻、王邑于昆阳，诛王郎、铜马于河北，平定天下，海内蒙恩。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谶记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

这个祝文和之前的诸将的劝进有很大的不同，其内容：

一是不提刘縯的首创大业之功，避免将来皇位传承上可能出现的纠纷；

二是只提刘秀反对王莽及打败河北王郎、铜马的战功，不提更始帝刘玄皇位是否“合法”的问题；

三是谶记的内容很有意思：“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一方面说刘秀是真命天子；另一方面又提出了讨伐的对象，也就是“不道”。问题是不道都有谁？

我们经常把古代不好的皇帝叫“无道昏君”。这里的道指的是什么？其实世界上各行各业都有其道，种田有种田的道，不懂其道，田就种不好；木匠有木匠的道，不懂其道，木匠活就干不好。当皇帝也是一样。

这句谶语中所说的“不道”，肯定是指与刘秀争夺天下的对手，但尤其是暗指更始帝刘玄。以“不道”来暗指刘玄，指的是其没有平定天下、治理国家的本事。祝文中所讲，上天以谶语的方式让“真命天子”刘秀来讨伐“不道”之人。这就为其称帝和讨伐刘玄等人找到了一定的“合法性”。

总之，这篇祝文是既突出刘秀的个人声望，又有意避开其与刘玄之间的君臣问题，还借助在当时社会上具有广泛影响力的谶记提升了刘秀皇位的“合法性”，并为其讨伐刘玄等竞争者找到了一定的“合法”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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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祝文避开了刘玄与刘秀的君臣关系不谈，可刘玄毕竟曾经是刘秀的君主，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刘秀称帝反刘玄，难免被贴上“反臣”的标签。而且称帝之后，还遇到一个问题。

据《资治通鉴》记载，刘永是梁孝王八世孙。建武元年十二月，刘永称帝。

梁孝王刘武和汉景帝是同母兄弟，他们的母亲是当时的窦太后（汉文帝皇后）。而据《汉书·景三十王传》记载，刘秀的祖上长沙定王刘发虽然是汉景帝的儿子，但其母亲曾经是一名侍女。刘发因为“母微无宠，故王卑湿贫国”。

梁孝王刘武是皇后所生，属于嫡出；而长沙定王刘发明显属于“庶出”。虽然，刘秀与刘永祖上都出自西汉皇室，但在当时的封建等级社会里，刘永的出身远高于刘秀。

也就是说，在当时刘氏宗亲中，称帝之人不少。刘玄原为刘秀的君主，刘永的出身比刘秀高，从继承汉朝皇位的“法理”性上讲，他们当皇帝的资格都比刘秀要高，单靠一句“谶语”并不足以改变这一点。

面对这种不利的局面，刘秀怎么办呢？

一、明确天下乃高祖之天下，非时任皇帝之天下。

据《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建武元年六月，刘秀即皇帝位。当年“八月壬子，祭社稷。癸丑，祠（祭祀）高祖（刘邦）、太宗（汉文帝）、世宗（汉武帝）于怀宫。”

《资治通鉴》记载：“（建武二年）起高庙于洛阳，四时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于宗庙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建武二年）大司徒邓禹入长安，遣府掾奉（西汉）十一帝神主，纳于高庙。”

《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建武三年）二月己未，祠高庙，受传国玺。”

汉高祖刘邦是西汉的建立者，所以在许多人看来，汉朝的天下不是刘玄的，也不是刘永的，而是高祖之天下，时任的皇帝不过是替高祖管理天下而已。汉朝天下是高祖之天下属于大格局，相比之下，刘玄与刘秀的君臣关系以及刘永的高贵出身都属于小格局。所以，刘秀要在天下人心中确立自己才是高祖、太宗真正的继任者，是汉朝真正的中兴者。高祖、太宗继任者和汉朝中兴者身份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刘秀皇位的合法性，破除了其与刘玄之间君臣名分的困境，还解释了刘秀当皇帝的资格问题。

二、严守高祖之约。

据《史记·吕太后本纪》记载，汉高祖刘邦曾约定“非刘氏不王”。相比之下，刘玄、刘永都有封异姓功臣或重臣为王的记录。刘秀虽然后来封过一个疑似伪刘姓王卢芳，但总体上是在认真遵守高祖之约。刘秀要以践行高祖之约来向天下宣布，自己才是高祖帝业真正的继承者。

后来，刘秀是怎么对待刘玄家族的呢？

据《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刘秀称帝之后，封正遭遇兵败的刘玄为淮阳王，诏书中称：“吏人敢有贼害（刘玄）者，罪同大逆。”

据《后汉书·刘玄传》记载，刘玄被赤眉军杀害之后，“光武（刘秀）闻而伤焉。诏大司徒邓禹葬之于霸陵。”封刘玄的三个儿子，刘求为襄邑侯，“奉更始祀”，刘歆为谷孰侯，刘鲤为寿光侯。

有人会问，刘玄与刘秀有杀兄之仇，刘秀怎么不为刘縯报仇，还对穷途末路的刘玄家族这么好呢？

这其中自然有天下未定，刘秀需要团结刘氏宗族及刘玄支持者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刘秀要以此来告诉世人，自己皇位的合法性虽然可以“自圆其说”，但其对刘玄家族也做到了“仁至义尽”，进一步减轻反对势力对其“反叛”原君主刘玄的“舆论谴责”，以增强时人对其皇位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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