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偶式育儿守寡式婚姻有多可怕(十年的守寡式婚姻丧偶式育儿)
古水镇老城,临着西街,一条窄旧的巷子由南至北斜伸至钟鼓楼腹侧,两边一水的古玩玉器典当铺子。
与着西街繁华热闹时尚的商业气息,巷子里有股陈年古朴乏味的寂落,一繁一简,一华一素,尽显岁月沉浮时代更迭的履步匆匆。
黄约沿着巷子一径穿进去,最里边的一家典当行,牌子故意做成仿旧的灰铜色,雕镂的边沿是蜿蜒的细勾飞云,牌匾中间硬生生刻进去两个楷体“成记”。
黄约踌躇了片刻,犹豫间推开了门,外面还是乍亮的半午时刻,店里已然昏沉沉一派暗色,暖黄的灯大概为了应景,罩了半爿古铜瓢形罩,使得店内暗雅沉脱。如果不是里角一个人半倚在电脑前打游戏,黄约差点就以为自己穿越回旧朝了。
那店家见有客来,也没有开门迎客的热情,继续畅汗淋漓的敲着键盘,黄约有些拘谨,她迈了几步,才站定,那店家突的软绵绵冒出一句:“要典当吗?”
“嗯。”黄约被那店家的突兀惊了一下,继而肯定的回应道。
那店家站了起来,原来是个中年男人,微微有些发胖,气色倒是沉稳,看起来已入行多年。
他抬眼看了看黄约,黄约从包里取出一个盒子,不起眼的黄梨木盒子,店家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只祖母绿翡翠玉镯子。
店家“啪”的开了灯,白刺刺的光下,那店家翻来覆去的瞧了又瞧,继而以不经意的口吻道:“水头不错,有些年头了,不过不是正经产地的玉石,也当不上价。”
“能当多少钱?”
“三千。”
“三千?”黄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错愕的盯着那店家,那店家一看黄约的表情就猜到她怎么想的。
他问道:“你要当多少?”
“一万。”黄约在心里折了个价,但与对方的出价还是遥遥相对。
“五千,不再议价。”对方干脆利落。
黄约收了盒子,对方微微一笑道:“慢走。”
黄约出了门,气不打一处来,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冷淡而寡情,祖上传了几代的翡翠玉,虽说产地不经名,好歹也是有年头的东西,坑人的行市。
在古玩街转悠到黄昏,各家店铺陆续拉下卷帘关门打烊,黄约思来想去,三天后就是重阳节,再拿不到钱,计划全部落空。
她已经转了好多家典当铺,只有成记给的最多,无奈,只好折回去,一进门,店家还在打游戏,还没等黄约开口,他便道:“嗨,可着这条街数我成记最诚心,看在咱有缘再会的份上,再给你加一千。”
黄约点了点头,微笑里渗着半丝心酸。
店家讲了行规,黄约递上一张银行卡,卡已经泛旧,看起来好多年没用了,店家打趣道:“吆,您这都是古董呀,这卡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钱转到这里,手续要齐全。”黄约无心开玩笑,她沉闷的像块顽石,说完便低下了头。
店家识趣的闭了嘴。
黄约从典当铺出来,便急匆匆赶去火车站,她买了一张去往华川的卧铺车票,三天后出发,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古水镇的重阳节比较讲究,栗东海前一天就为父母备好了菊花酒及一应该有的吃喝。
晚间,他热情都蹭到厨房,朝着正在洗碗的黄约道:“老婆,明儿个重阳节,你早点起,送完豆豆,顺路买些新鲜的菊花糕,咱妈每年勤等着老城那福顺家的菊花糕,晚了怕排不上队。”
“你为啥不去?”黄约没好气的回道。
“看看,你一整天待在家什么事没有,我天天上班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放假休息几天,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我怎么就在家没事了?家里的一日三餐接送孩子伺候你们爷俩的吃喝拉撒睡,还得时不时的关照你的父母,我怎么就没事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抱怨,不愿去拉倒,我自己去。”栗东海甩了脸色,“啪”的关上门玩起了手机游戏。
“妈妈你们又吵架了?”孩子光着脚丫跑出来。
“豆豆乖,妈妈和爸爸没有吵架,去找爸爸,妈妈洗好碗就陪豆豆。”
孩子颠颠的去找爸爸。
黄约忍着心底的怨气,收拾完厨房安顿豆豆睡着后,看了看半躺着的栗东海,他依然在玩手机,根本没有一丝反应。
黄约关上门,安静的换好衣服,出门前,她吻了吻睡的香甜的儿子,她知道明天他看不到妈妈一定会哭泣伤心,可,黄约还是狠下心,退了出去。
开往华川的火车早上六点发车,黄约硬生生在候车室坐到天亮,上了车,粗略安顿了一下,便睡下了。
嘈杂的车厢内来来往往穿行的旅客搅的黄约脑袋生疼。
她干脆坐起来,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电话是栗东海打来的,那边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干啥去了?一大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孩子都饿了。”
黄约没说话,她苦笑了一下挂断电话,结婚已十年,他居然不知道她一夜不在家,这场令人窒息的婚姻究竟何时是个头?
栗东海的电话再一次打进来时黄约的手机已经提示关机。
为了这场旅行,黄约半年前就开始筹划,想一时,便会放弃,孩子和家纠结成一缕一缕的乱麻,她始终舍弃不下。
要不是这次栗东海做的太寒心,黄约依然下不了决心。
“一分钱不挣,就知道花钱,你知道老子挣钱多不容易,一天到晚待在家你能干个啥?”这样的话栗东海随口就能说。
黄约思前想后,下了狠心,她倒要试试,不拿家里一分钱,能不能说走就走。
外婆留给她的翡翠玉镯当了六千元,她是心疼的,可一想到栗东海刺耳的言语和冷漠的态度,她觉得外婆一定不会怪她。
九月的华川还是适宜的温和,熙熙攘攘的人潮让黄约生了一丝兴奋,她有很多年没有出远门了,恍惚下,竟忘了外面的世界原来这样舒心。
酒店是从美团上定的,干净、清静,黄约冲了澡,便开始规划接下来的行程。
绣坊古街是她早就想去的,她决定第一站去绣坊古街。
在绣坊古街悠悠然转悠了两天,期间实在太想念豆豆,跃跃欲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有给栗东海打电话。
在栗东海眼里她是个不能挣钱的无用的怨妇,既然出来何必又自取其辱,说不定家里依然井井有条热气腾腾。
华川的佐鸣涧早有耳闻,黄约决定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佐鸣涧,便报了当地一个小旅游团。还没进涧,导游已热情的讲道:“华川佐鸣涧,世界闻名,进涧三天,可览天下美景,胜却人间无数。”
黄约起初不信,进了涧才知道,天下闻名的佐鸣涧果然名不虚传,她顿觉仿若置身画中,悠悠川涧水,秀丽山中色,映入眼底的岂止是人间美景,应是天上河汉。
黄约十年来积郁胸中的闷气幽怨一扫而空,钟灵毓秀的壮美山河在黄约脚下踏成碎碎愉悦,在涧中游了一天,竟心旷神怡。晚间,累到吃了饭倒头就睡,失眠症也不治而愈。
黄约睡的太沉,后半夜突的感觉身体晃晃悠悠飘在云层里一般,接着她看见天界南天门大开,众神仙熙熙攘攘吵嚷着奔进南天门,黄约以为自己成仙,正待起身前往时。
猛的惊醒,黑暗中房子像被打翻的酱油醋坛子一样剧烈晃荡,还没等黄约反应过来,接着桌椅板凳哗啦啦倒向一边,黄约一骨碌从床上被甩了下去,她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般的晕厥。心下顿时明白:是地震,她一手支着地艰难的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随着房间的剧烈摇晃根本无法起身,此时,外边已经乱做一团。
在大地的不断震颤中黄约扯了衣服披挂在身上,便跌跌撞撞向门口爬去,可是,门怎么也打不开,她费力的抠着门把手,门却死死的嵌入门框,不管黄约怎么使尽力气,却还是徒劳无益。
她哭喊着拍打着,走廊里混乱的尖叫声哭喊声在一次又一次的剧烈震颤下淹没了黄约的求救声。
就在黄约极力呼救时,卫生间的一面挡板哗啦坍塌,压在了黄约的身上,黄约哭喊着厉声叫道:“黄约,看来你命该绝此,没有死在那窒息的婚姻坟墓里,倒死在了他乡的天灾下。”
紧接着,酒店的墙壁像塔罗牌一样在摇晃中瞬间坍塌,黄约的身上顷刻沉重,很快,她就被废墟掩埋。剩的最后一丝气力也虚脱了,黑夜里她听见外面奔走相告的呼喊和混乱的逃生景象。
黄约在黑暗中不停的哭泣呼喊,可身边除了不断的坍塌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再也寻不到一丝希望。她的鼻孔里嘴巴里全是灰尘和碎渣屑,黄约的一条腿已经失去知觉,她蜷缩在废墟的夹缝里,不再求救不再哭喊。
她觉得她必死无疑了,她想起儿子豆豆,他才八岁,就要失去妈妈了,可怜的孩子。都是栗东海,当初结婚时甜言蜜语一箩筐,婚后却没有一处兑现,才迫使她独自旅行散心,却不想意外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黄约一边想念儿子豆豆,一边怨恨着男人栗东海。
就在她感觉历经了千年万年般的煎熬等待时,救援队终于来了,她听见外面搜救队员一边翻勘一边喊:“有人吗?有人吗?”她惊喜的喊道:“救救我,快,我在这里,快,拉我一把。”喊了好几次都没人理会,原来她的嗓子有些嘶哑了,声音太小,外面根本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救援队搜救的声音渐渐远去,黄约绝望的空吼了几声,便颓废的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她听见一个细微的声音,咿咿呀呀透过重重叠叠杂乱的废墟穿进耳膜,她侧耳细听,一个声音自近处隔着废墟的压层传过来:“别喊了,省点力气吧,他们一会还来。”
“你是谁?”黄约听见有人和她说话,竟喜出望外。
“我是327的房客,昨晚喝多了酒,睡的沉,没跑出去,被塌下来的墙体压在这废墟里了。”
“真是倒霉,出来散散心竟遇上地震,看来要白白送了命。”黄约沮丧的说道。
“嗨,活该老天收我,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啊!”那边的人听起来一点没有死亡来临的恐惧,倒像是得了解脱般自嘲道。
“你还有心事开玩笑?”
“眼瞅着要死了,还是高兴点吧!”
“我们真的会死吗?”
“真的?不好说。”
这边黄约一听彻底绝望了,愔愔嘁嘁哭了,那人一听黄约不吱声哭了,就知道黄约害怕了,他接着说:“别哭了,留点力气等着救援吧,黄泉路上有生死簿,哪有那么好死?我呀!早就盼着自己个死了,可好几回了,没死成,就这次,这么大的地震,压在这废墟里还喘气呢?所以,跟着我,没事。”
“你刚才还说死定了,现在又说不会死?”黄约觉得这人一点不靠谱,但转念一想,人家或许看她害怕,是安慰她的。
“你那边怎么样?”
“一点都动不了,我的腿已经没知觉了。”
“嗨,埋成这样,能动就怪了,咱俩有口气喘也是老天开眼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着聊着,黄约就困了,脑袋晕晕沉沉特别想睡觉,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皮子底下老是看见豆豆晃来晃去,耳边也是豆豆的声音。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不好使,困意像漫过毛孔的催眠曲一样,一点一点吞噬黄约的意志。
“这么半天了,也不说话,还能坚持吗?”那边又传来声音。
“我好困,我想睡一会。”黄约疲倦的说道。
“喂,喂,你不能睡,千万不能睡。”那边倒是着急了。
“我就睡一小会,一会我就醒来。”
“你不能睡,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这样,你要实在困得不行,咱俩就各讲一个故事,讲完要是你还困,你就睡会。”
“都要死了,还讲什么故事,再说我一个平凡的无用的家庭怨妇有什么故事。”
“那我给你讲,你听着……”
“你讲吧。”黄约有气无力的敷衍道。
“我叫孙建宏,原本呀,有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可就是前年,我那媳妇……”说着竟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倒把黄约的困意全哭没了,黄约猛不防听着一个大男人哭,到有些稀奇,她也不好意思不接话,就关切的问道:“你媳妇得病了?”
“要是得病就好了,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得给她治。”
“那是……?”
“她跳楼自杀了,带着两个孩子……”黄约一听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女人的本能使她脱口而出:“为啥呀?”
孙建宏哭得更厉害了,由抽抽噎噎到放声大哭,哭了十几分才住了声,接着他才慢慢悠悠的回黄约的问话。
“她得了产后抑郁症,都怪我,没在意她的感受,她就一狠心带着两孩子跳楼自杀了。”
产后抑郁症?看来这世上还有和自己一样不幸的女人。黄约借她人的遭遇心下思量自己的境况,不觉也是潸然泪下。
那边孙建宏见自己没搭话,便问道:“你听着吗?”
“听着呢。”黄约赶紧从思绪里回来。
“我那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已经会满地跑了,想想真是,都是我,当不起个男人,伤了我媳妇的心,她才一天天的积郁成疾。”
“你出轨了?”
“比出轨更可怕,你道这世上哪样的婚姻最可怕?它不是出轨,也不是家暴,而是冷暴力。面对和自己一起朝夕相处的爱人不理睬不关心还不好好说话,尤其这不好好说话就是语言冷暴力,可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啊。
“夫妻之间本应该说些体己的话,可我呢?处处顶对她,她坐月子我也是三天两头不着家,不是打麻将就是去K歌,那个时候她一闹我还挺烦,有几次在KTV我们点了几个小姐陪唱,她就闹得不可开交,我当时没忍住就打了她。
“结果,后来,她也渐渐不闹了,我以为呀,她那是消停了,再后来,她话也越来越少,我当时还挺高兴,觉得她想开了,男人嘛,不出去搞女人,在KTV点个陪唱的小姐不为过吧,哪成想就出事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应该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倒是想陪她,可几个单位同事邀着喝酒,本来说好喝完回家,结果来了个领导,明里暗里要去点小姐陪唱,没办法只好挪地方继续喝呀,一直喝到凌晨三点,回家的路上我一看手机,她那天给我打三十多个电话,我回家后,见他们睡下了,也没理会她,倒头就睡。
“早起小区清洁工在我家楼下大呼小叫,接着闹哄哄的人越来越多,我拉开窗帘一看,有人跳楼了,我喊她:‘杨锦,快起来,楼下怎么回事?’家里没动静,我里外里一找,才发现家里没人,这时候保安敲门,问是不是我家的人,我下去一看,咋不是呢?是我媳妇还有两个孩子,那场面比这大地震还要惨烈。”
黄约听着浑身一股刺骨的寒凉侵入心肺,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不加考虑的骂这女人是个冷血的丧心病狂的神经病。可如今,她在那地狱般的婚姻坟墓里经历着冷暴力,语言的精神的,统统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她此刻完全理解她,没有温言软语没有体谅没有关怀一味的指责,身边的爱人只管自己逍遥快活,回家除了看手机就是打游戏,喝酒唱歌还要……她想到此越发恨起了栗东海。
“说说你吧,怎么一个人出来玩?”
“我,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糟心的事。”
“那也说说,压死人的不是这浑然倒塌的钢筋水泥,恰恰是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鸡毛蒜皮,它们看起来轻飘飘,其实压死人的就是它们。”
“我,黄约,结婚十年,有一个儿子,八岁了,我和我老公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一毕业就结婚。婚后两年生了孩子,本来说好的婆婆给带,结果婆婆患上了高血压,不能太过劳累。我就辞职回家带孩子,这一带就是八年,从最初的甜言蜜语恩爱有加到现在的恶语相向冷眼相待,我实在受够了,就想着出来走走。
“可我这么些年没有经济来源,我老公动不动就说我是个不挣钱的败家玩意,他倒不是太管钱,但老是这样说,我心里也难受。这次出来,我狠下心当掉了外祖母留给我的一只翡翠玉镯,六千元钱,谁想到,竟要死在这里。”
“你是不是也有些抑郁症的轻微表象。”
“嗯,半年前看过医生,有这个倾向,不过我老公说是闲的作死,我真害怕自己越来越严重,就偷偷出来散散心。”
“这就对了,人呀,不能委屈自己个。”
“不委屈能怎么样?马上要死了。”
“你别哭,留着气力,看我的。”
接着黄约就没在听见对面的孙建宏说话,她喊了几次,对方都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救援队再也没有回来过,黄约再一次感到晕晕沉沉,接着竟昏沉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有人摇晃她,她费力的睁开眼,看见眼前有个男人,瘦高的个子,衣服上都是土,她觉得他好面熟,是栗东海,她惊喜的喊道:“东海,你怎么在这?”
那人气喘吁吁的道:“什么东海,我是孙建宏,你睡的真沉。”
“你不是?”
“是的,我是在对面的废墟里,可你看,都这么久了,救援队早就放弃这一块了,他们以为没有活的了,要在这么等下去咱俩都得死,我一合计,不如我过来救你出去,我就寻思,我怎么过去呢?嗨,老天有眼,我脚下呀有个工具,大概是楼上掉下来的,我就刨呀刨呀,你看手都刨烂了,好在如今的建筑都是豆腐渣,还真让我过来了。”
黄约一看那孙建宏满手都是血,肉都翻了出来,上面全是土屑水泥渣,她也顾不上许多,赶紧抓着孙建宏的手问道:“疼坏了吧?”
“不要管我了,你赶紧不要动,让我继续往上刨,只要能伸出一只手,你就有救了。”
“你为什么不走?”
“两个人走不了,我的体力耗得差不多了,只要你能活,咱就赚了。”
“为什么救我?”
“我不是救你,我是在救我自己,从我媳妇和孩子们走后,我就不想活了,我没脸独活在这世上,可死了好几回,都没死成,看来老天是给我在阳世一个赎罪的机会,叫我等着救你,你家里还有孩子,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是个罪恶滔天的人,我死不足惜,你不行,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妈妈才是孩子最重要的人,你看我那媳妇,虽说发疯带着两个孩子跳楼,可细想想,她是不放心我,她宁愿带着他们死,也不愿叫孩子跟着我受恓惶可怜。”
“要走一起走。”
“你不要犟了,快点。”
“我不走,回去也是个坟墓。”
“孩子需要你,你不会离婚啊,离了他自己好好过,为啥不活着?你活着就是成全我,你我虽是陌路,可,灾难让我们相遇,你该慈悲,我就是往后余生活着也是痛苦,不如叫我死了去追寻他们,我还高兴。”孙建宏一边教育黄约一边向上刨。
黄约常年被丈夫冷落,猛不防被一个陌生人关心甚至是舍身相救,她本能的感动涌上心口,怔怔的望着费力的刨着废墟的孙建宏说道:“如果没有我,你完全可以自己走,对吗?”
“嗨,你咋这么磨叽,没有你,我照样死,我已经不想活了,还不如积德行善,下辈子好再投生做人。”
“谢谢你。”黄约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得这句话更贴切。
“谢什么呀?别费那力气了。”孙建宏还在使劲刨着。
终于,在孙建宏费尽浑身力气后,黄约的头顶透出巴掌大一孔出口,孙建宏望着黄约,他眼里闪着泪花,激动的说道:“你看,真的挖出来了。”
黄约紧紧的扑上去抱着孙建宏,她放声大哭,委屈并着感动及所有生与死挣扎下的五味杂陈全都涌在这哭声里,她不知道该怎么陈述,只是喃喃的道:“我不能一个人走,你救了我,我们必须一起走。”
“听话,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体力耗尽就算开个天井你也爬不出去了。”
“我不走。”
“听话,孩子等着你呢?就当给我个机会,让我给那走了的妻儿赔个不是吧,要说谢,我应该谢你。”说着孙建宏一把抱起黄约把她撑上去,黄约在孙建宏的指导下慢慢探出头,孙建宏蹲下去,黄约踩着孙建宏的肩膀,她一边向上爬一边用手抠着周边的废墟,爬到一半她实在爬不动了,只听孙建宏在下面喊:“黄约,用劲,不能放弃,孩子还等着你呢,你一定要坚持。”
“你怎么样?”
“我没问题,你用劲往上爬。”
黄约感到孙建宏在慢慢的站起来,她似乎得了力气,咬着牙用力的蹬着孙建宏的肩膀,终于她爬了出去,外面布满星辰,浩瀚无垠的宇宙还是那样无边无际,废墟下小人物的生死却热烈而悲壮,她回转头喊道:“孙建宏,你站起来,我拉你上来。”
下面竟没有一丝动静,黄约锲而不舍的呼喊最终没能得到回应,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明了,她费力的拖着几近虚脱的身体站起来,扯下身上的长衫挥舞着,救援队赶来时,黄约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她挺着力气指着废墟下说道:“下面……”就晕了过去。
黄约醒来后,是在救援的临时帐篷里,她着急的问道:“孙建宏呢?”
“谁是孙建宏?”
“和我一起埋在废墟下的孙建宏,他怎么样了?”
“哦,这里的伤重患者太多,您说的人我们并不知道,不过您可以给我们提供具体的位置和时间,我们会尽快联系搜救。”
“谢谢,谢谢了。”黄约赶紧打开手机美团提供了酒店名称以及孙建宏所在的房间号。
按着黄约提供的线索,搜救对并没有找到孙建宏,黄约心想,孙建宏八成是死在了废墟里,他为了救自己两只手已经刨烂,把自己拖上去就已经虚脱,更何况又等了几个小时救援队才看见自己,他一定是死了。
可死了尸体也应该在呀,怎么什么都没找到?
黄约不死心,在临时帐篷里休息了两天便拖着虚弱的身体再一次进入废墟找寻孙建宏,整整七天,连孙建宏的一丝影子都没能找到,黄约失望透顶,不得不放弃搜寻。
半个月后,黄约回家了,她推开门,豆豆瞪着惊诧的双眼盯了自己好久,才猛的扑过来,他抱着她喊道:“妈妈,你去哪了?我想死你了。”
“妈妈也想死豆豆了。”她紧紧拥着孩子,恍如做了一场浮生大梦,生死离别惊心动魄。
“半个月,你跑哪去了?还关机,孩子孩子不管家家不管,有你这样的吗?”栗东海手里扯着豆豆的一件秋衣冲着进门的黄约不满的问道。
“我去佐鸣涧了。”
“佐鸣涧?你脑子有病了吧,那里半个月前地震了,7.8级,死了好多人,你不知道啊?还往那跑,真是命大不怕死。”
“我就是从地震区回来的。”
“老婆,那你可真是命大,没事就好,赶紧的吧,收拾一下,做饭,我晚上还有个饭局,估计得很晚,有领导,估计还得唱会歌,你不回来我正要送豆豆去奶奶家呢!”
“我们离婚吧!”
“什么?离婚,别逗了,一分钱不会挣还作,整天在家作天作地,这逍遥了半个月一进门就作,我忙着呢?没工夫和你扯皮。”说着栗东海忙忙的收拾要出门。
“我说的是真的,明天去办手续,豆豆我带走,其余都给你。”
“你疯了吧?”
“我没有。”黄约不知为何竟再一次不能控制情绪,又吼了一嗓子。
“疯了,你也不怕孩子……”栗东海见黄约又像个泼妇一样大吼,便没好气的说道。
黄约再没搭话,她拥着豆豆回了卧室,她实在太累了,太想豆豆了,她也没精力和栗东海吵架了。
黄约一路上都在想,如果回家栗东海对她好点,她一定要珍惜眼前的生活,好好过日子,经历地震她才感悟到活着真好。
哪知道栗东海一点没变,他不仅不担心她,不心疼她,还是一味的指责她。她以为他会上前紧紧抱着她,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他以后一定不会再去喝酒应酬K歌到半夜,他一定不会进门就打游戏,他也不会在一说话就呛火药星子惹她生气了。
谁曾想栗东海还是从前的栗东海,她太绝望了,她想着,与其在压抑的婚姻里越来越不开心,最后抑郁症越来越严重,像孙建宏的妻儿一样,非要死了才能了结,还不如尽早解脱,她想,凭着她的双手一定能养活豆豆。
栗东海是半夜两点回来的,喝的烂醉。黄约望着一滩稀泥一样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恍惚觉得那片废墟下倒是生机勃勃。
离婚协议书写好,黄约下了狠心,栗东海大早上起来,想都没想就签了字。
他心里冷笑着想,不出三个月黄约就会哭哭啼啼来求他复婚,这个女人八年没有上班,她只能依赖自己。
哪成想令栗东海意外的是,半年过去了,黄约并没有回来求他。
他找到黄约,才知道她在国美卖家电,干的还挺上进,工作孩子两不误,说说笑笑到不似从前的一脸愁苦相。栗东海观察了好几次,似乎黄约比以前过得更滋润,他以为她有人了,一打听还是一个人。
栗东海着急了,他向黄约提出复婚,黄约拒绝,理由是她再也不想回到从前那种丧偶式带娃守寡式婚姻的日子了,她要一个人过,有钱有娃又开心。
栗东海说:“你这不是抽疯吗?我啥也没干,你为啥偏要离婚,我以为你闹闹就好了,这还来真的了。”
“你是什么都没干,你一天不好好说话,我黄约一天瞧不起你。”
栗东海怔怔的站着,他挠了挠头说道:“我还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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