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十几年村支书和村主任（开奥迪的村支书和进入组织部视野的村庄）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李永华 | 湖南报道

“我们村的五年发展规划图挂在了省委组织部驻村办的办公室。”湖南湘西永顺县高坪乡那丘村妇女主任田春红介绍《那丘村五年振兴规划图》时说。

那丘村是典型的湘西土家族村落，封闭而落后，是湖南省级重点帮扶的脱贫村，全村13个自然寨387户1211人。2021年以前，村里的道路还没有硬化，一些村民家门口还进不了车，步行到通往县城的最近公交点要一个半小时。

按照《那丘村五年振兴规划图》，那丘村产业发展突出“2 5”，即：重点发展烟叶和旅游2个主打产业，猕猴桃、赤松茸菌、养殖、加工业、酸菜5个辅助产业。

不仅是村整体规划，那丘村每个生产队未来的发展目标都非常清晰，如，两岔河组的目标是“种植荷花8亩，修建码头、栈道，依托小龙洞（天鹅宫）资源发展旅游”，阿弄组则“拟种植果木50亩，新建民宿、天坑探险，修建瞭望塔，打造艺术写生基地”。

想到五年规划一步步落到实处，村里将要发生多么大的变化，田春红竟激动得哽咽起来。村里2021年冬季引进赤松茸菌项目，田春红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也是技术带头人。2022年，那丘村赤松茸菌产量达15000余斤，为村集体经济创收就达近30万元。

她盼着，在家门口就能富起来、好起来，更多的村民能够回到老家，不用常年在外打工，却顾不上家里的老人和小孩。

那丘村五年规划图 摄影:《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李永华

33岁的湘西土家青年：“能早点回来讨个老婆就好喽”

李明利已经33岁，初中毕业以后就一直在外地打工。“江苏、山东、广东，这些地方的厂子都去过，我有一点技术，到处跑，但是做得时间都不太长。”李明利说。

他最近的一份工作是广东阳江的一个模具厂，只干了不到半年，2022年11月底回到了那丘村。“还有3个月工资没有领，当时还有疫情，厂子效益不是很好，没多少事情做，就干脆回来了。不过，老板答应给我工资。”李明利说。

家里的房子还是几十年前修的。像他家一样，遍地丛林里，那丘村散落着的纯木结构吊脚楼，大多数已经被时光染成了黢黑的皮肤。

李明利家过年前杀的“年猪”没有卖，除了送一些给亲戚朋友，其他的都挂在火塘上，最大的一块是整条猪后腿，足有15斤重，有的腊肉可能要一直挂到第二年杀年猪的时候。日复一日的烟熏火燎后，肥肉将变得半透明而油光发亮，这被视为腊肉中的“顶流”。

“其实，腊肉一般熏上十几天就很好了，”李明利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熏上几个月的腊肉确实好，就是上面很厚一层黑灰，很难洗；洗完之后，再放在火上把皮烧软一点，那样更好吃。”

李明利家的火塘与腊肉 摄影:《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李永华

2023年，李明利计划还是去广东打工。

然而，一头是出去打工有更高的收入，另一头却是更让李明利盼望的事情——在老家娶妻生子，安定生活。

李明利的弟弟就留在村里，在老房子后面新打了地基，准备建一座砖瓦房。“今后，村里可能也有机会，现在有些人种烟叶和菌子，还有猕猴桃，收入还可以，听说还要开发旅游，能早点回来讨个老婆就好喽。”

那丘村单身汉不少。湖南省烟草局驻那丘工作队队长王景说，那丘村的特点之一就是“单身汉多、留守儿童多，残疾人也多，1000多个村民就有45个残疾人”。

一个新的现象是，越来越多的那丘村村民选择回家，近两年回那丘的村民就有近100人。现任村支书向忠就是这些年众多从外面回家的村民之一。

1983年出生的向忠，2000年当兵去了部队，2005年退伍，2006年就到长沙打工，“一直干到2020年，做了一点工程，还是赚了点钱。”向忠说。

2020年春节前，向忠回到那丘村后，留在了村里，担任村支书，收入相对以前确实下降一大截。“月工资两千多块钱，不过，他大概是永顺唯一开奥迪的村支书吧”。王景开玩笑说。

开奥迪的村支书：今年会有更多村民回来

在王景看来，那丘村要想让村民留得住，还要活得好，一定要“按市场规律选产业”，这是那丘村发展产业关键点。“如果发展的项目只能靠输血，找不到市场，那么，一定长远不了。”

烤烟是特殊经济作物，湘西气候地理条件适合种植烟叶，只要质量稳定，相应的收购价格也稳定，收益还不错。多年来，那丘村也一直种植烟叶，但规模不大，2021年还只有12户村民种了173亩。

那丘村村支书向忠说，村里以前种烟叶很分散，没有规模，也没有种植技术，烟叶质量参差不齐，收入就不稳定，村民的积极性不高。

2021年5月，湖南省烟草专卖局驻村工作队一入村，依托其行业优势，在那丘村发展烤烟顺理成章。驻村工作队来了以后，从土壤改良、引入烟叶新品种、新建烤烟房等多方面推动那丘烟叶种植。王景介绍，一年多后，那丘村烟叶种植面积达676亩，种植户变为28户，为村民增收300余万元。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了解到，靠种烟叶，那丘村有好些村民家庭年收入超过10万元。2022年底，又有60多位村民提出要种烟叶。按照那丘村的五年规划，今后要成为烟叶种植千亩村。

烟叶之外，当地还有赤松茸菌、猕猴桃、莓茶等特色农产品，销售均不错。这两年村里的一些工程项目也给村民带来不少收入。向忠说，2022年，村里种烟叶，修码头、修机耕道、修门楼，都是村里的本地人自己修建，花了“一万多个人工日”。不过，他也坦言，这些用工主要是季节性用工，更值得期待的是旅游。

那丘村安装太阳能路灯 摄影:《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李永华

在那丘村五年规划中，文旅与烟叶并列两大主导产业。湘西土家族传统文化悠远，民族风情浓郁。那丘紧邻著名景点芙蓉镇，旅游资源比较丰富，依托当地关于土司的传说，那丘村提出要打造“中国情侣第一村”，规划了不少建设项目。

猛洞河漂流号称“天下第一漂”，在众多的张家界旅游线路中，猛洞河是必到景点之一，其中一段就在那丘村。然而，因为没有码头，那丘村除了有个别村民在河边卖点玉米、鸡蛋和水勺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收益。现在，那丘村已经启动建设一个新的码头，游客可从这里上下船。这样一来，旅游就有了发动机。

向忠说：“搭上芙蓉镇甚至整个湘西的旅游顺风车，各种机会很多的，那丘今后主要就是要吃旅游饭，在家门口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赚钱，哪怕比外面打工稍微少点收入，还出去打工干什么呢？今年肯定会有很多人回来。”

李明利说，瞅准旅游的机会，他弟弟准备将新修的房子拿出一部分作为民宿。

（按采访对象要求，李明利为化名）

责编 | 郭霁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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