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打小人(为什么在现代社会)
喜欢看古装剧的朋友,可能对“打小人”这一现象并不陌生。比如前几年的热播大戏《甄嬛传》,就有这样的桥段。
电视剧《甄嬛传》中的针扎人偶
在鬼怪电影中,这样的场景更是多见:月黑风高之夜,神婆手持破鞋,用鞋底狠狠击打一只象征仇人的小纸人,口中念念有词,全是咒仇人加入“去死去死团”的诅咒。
其实,“打小人”作为一种巫术,至今仍然流传民间,并在一些地区还广受“欢迎”。
今天,小编就来分享一位粉丝的文章,听她从亲身经历来解读“打小人”的来龙去脉。
多年前,我与福建老友同去香港观光。老友拉我坐地铁直奔铜锣湾,本以为她想去商场扫货,却不料把我带去了离湾仔不远的某个神神秘秘的所在——鹅颈桥。
我问老友意欲何为,她难掩满脸兴奋地讲:“鹅颈桥可是‘打小人’圣地!必须得试试!”
“打小人”,是一种民间巫术,在广东地区很流行。生活中犯小人者,可将“小人”的姓名、生辰八字、居住地等信息,写在纸人上,委托打小人的神婆狠狠拿鞋子敲打小人。
据说“打小人”的鞋子需用破旧的女鞋,以其被“阴人”踩过,阴气重之故
据说,被“打”过的小人运势会因此低迷一段时间,严重者还会遭遇飞来横祸。小人被废,犯小人者既可以消气,又可以旺运,因此“打小人”这一活动至今仍受许多人欢迎。毕竟,谁生活中没遇到过几个坏蛋呢?
熟悉TVB和老港片的朋友,脑海中一定会浮现出某位神婆,在月黑风高之夜,手持破鞋,狠狠用鞋底击打小纸人的场景。神婆口中还必定念念有词:“打你个小人头,等你有气冇顶唞,日日去撼头;打你个小人眼,等你成世都撞版,日日被人斩……”
香港鬼片《迷离夜》剧照
老友,福建闽南生人也。闽南语底子令她对粤语有一种天生的好感。按她的说法,“打小人”得用粤语念口诀才畅快,否则总觉得缺些底气。现场一听,果然,其抑扬顿挫、铿锵有力、洋洋洒洒、波澜壮阔,全是在诅咒仇家倒霉。我哪怕没仇家,听着也觉得来劲。也就怪不得一到春天,鹅颈桥下熙熙攘攘,你来我往,全都携着新仇旧恨,寻上神婆门来。
现在来看,“打小人”当然是一种迷信。但同时,它作为一项流传已久的民俗,其起源和具体实施过程,也很有些趣味。
鹅颈桥下一隅
单说香港“打小人”活动,据说是起源于港岛本地传说:
渔民一家勤劳致富,被懒汉邻居嫉妒,后者常编派些绯闻,给渔民家找不自在。
某日,懒汉又故技重施,渔民家人忍无可忍,男女老少一起来,笤帚棍棒齐上阵,甚至还有妇女脱下鞋子当武器,追打懒汉这个说人坏话的“小人”。
就在追赶到鹅颈桥时,森林里的猛兽毒虫也纷纷窜出来助阵,将懒汉咬得吱哇乱叫,只得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
故事的结局自然是懒汉改过自新,渔民的生活恢复了平静。而鹅颈桥也就成了港人眼中的“灵地”,认为“打小人”于斯,尤为灵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鹅颈桥下井井有序,各有各忙。
而在广东地区的“打小人”起源传说,还增添了其他细节:
有个村子,白虎肆虐,村民便将猪肉悬挂于室外作“保护费”。白虎吃了猪肉,也就同村民相安无事。
但是,村长有位贪婪的伯父,这位伯父半夜却把村民的猪肉偷走了,白天拿到集市卖,结果某年惊蛰夜晚,真白虎下山收保护费没收到,一怒之下便咬死了所有牲畜,村长伯父的偷窃行径也就随之曝光了。
大家自然是愤怒的,想群殴之,无奈对方是村长的亲戚,敢怒不敢言。但替代品毕竟还有。村长姓“余”,能拆成“二”、“小”、“人”三个字,“伯父”谐音“白虎”,于是村民便一边用草鞋拍打着白虎,一边骂着小人,不满情绪得到了疏解。
一般情况下,“打小人”仪式必有老虎像,材质或纸或布,取“白虎”意也。
民间故事听听即可,不过从中倒是能看出些道道。
先说这“小人”吧。
中国人对“小人”的深恶痛绝是由来已久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在中国文化中,正义必然战胜邪恶,君子必然击败小人,是一种积极正面的道德向往。上述两个故事,也反映出了我国老百姓朴素的道德观。
香港鬼片《迷离夜》剧照
再说说“惊蛰”和“白虎”。
鹅颈桥“打小人”的生意,总是春季最好,特别是惊蛰时神婆们尤为繁忙,收钱都收不过来。因为按照她们的说法,虽然一年四季都能“打小人”,但惊蛰这天是“正日子”,小人更容易受到暴击。
这里面,还衍生出南北方的差异。按农历计,惊蛰那日,万物苏醒,南方尤其是福建广州,惊蛰后毒蛇猛虫会纷纷出洞,一不小心就会被咬。
而在北方民间传说中,惊蛰这天开始出来觅食的,是白虎。白虎是杀伐之神,金气猛烈,它是争斗,是口舌,是是非,甚至是血光之灾。算命先生说某人“命犯白虎”,指的也是犯小人的意思。
也因此,直到现在,有些地方还保留了惊蛰日“祭大虫”的习俗,如同前述第二个故事中留给白虎的肉一样,希望它得到香火被喂饱后,便不再害人。
“打小人”时,白虎必须拿肉来“收买”,认为这样之后白虎就只咬小人不咬好人了。
渐渐地,仍保有这些风俗的地区认为,惊蛰引动毒虫猛兽,也引动小人,在小人刚露头时就狠狠打,有“掐尖”的意味;白虎也是可以利用的,神婆在进行“打小人”仪式时,会拿肥肉抹老虎的嘴,贿赂过后,它便可以去咬那些该咬的人。他们还认为,被打到运气衰微的“小人”,再被老虎狠狠咬一口,正义瞬间就会得到伸张,人生又是一片风平浪静。
“打小人”专用纸人,男人丁和女人丁
据说,“打小人”还不能瞎打,还要有专业性。比如老友光顾的那位神婆就说,“打小人”最好选在三岔路口,煞气大;最好选破日(不吉利的日子),小人运道最低迷;最好位于桥下等阴湿之地,阴气重,更容易得到白虎保佑。
但看似专业,却还有不少明显忽悠人的地方。比如即便你不知道要打谁,神婆也还是有办法让你乖乖掏钱的。记得老友那天就说不知道害她的小人是男是女,只觉得有小人,神婆说没关系,有几种小纸人:男人丁、女人丁、不记名小人纸等,可以满足客户的不同需求。像老友这种没有特定对象,仅想打抽象“小人”的,用不记名小人纸就可以了。神婆还说,打一打,还可以顺便祈求下事业顺利、身体健康什么的。
总之就是,功能齐全,稳赚不赔。
《金枝》及作者詹姆斯•乔治•弗雷泽
那么“打小人”真的有用吗?
既然是巫术,“打小人”遵循的也就是巫术作用的原则。研究原始信仰和巫术活动的科学著作《金枝》,概括出巫术建立的两个思想原则:其一,是“相似律”;其二,是“接触率”。相似率强调,施术者通过模仿相似的物或情境,就可以实现任何他想做的事物;接触率,则是认为施术者可以通过某物,对某人施加影响——只要该物被那个人接触过,不论它是否为该人身体的一部分。
比而观之,“打小人”实际上是两种原则的混合体。纸人是对小人本身形态的模仿,而在纸人上写上小人的八字或相关信息,实际就是建立一种“接触”的联系。
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的诅咒娃娃
“打小人”并非新东西,同对木偶、画像进行物理攻击的中国古代祝诅术,本质上没有区别,也符合巫术的相似率和接触率。其原理听上去不明觉厉,但想想也知道,巫术原则如果真的有用,恐怕中国的历史就会被改写了。熟悉汉唐宫斗故事的朋友们恐怕就很清楚,皇后成为“高风险职业”,同巫蛊总也脱不开关系,施术者一方多半也没有好下场。后世宫廷虽乐见皇后妃子求佛拜菩萨,但对巫术,是呈绝对禁止的态度。
而所谓巫术建立的原则,也并非是通过逻辑推理、归纳演绎等方法得来的具有必然性的客观规律;它更多地,是同偶发性结果强行建立起联系的主观经验。
说白了,和大多数迷信行为一样,要的就是个凑巧和信者自己的心理暗示。
逢着“打小人”的“正日子”,鹅颈桥人气很旺
那么,既然如此荒诞无稽,“打小人”这一民俗又为何留存至今?
当年遇到的那位神婆,在我们同她的闲聊中,似乎也能窥见个中原因。
她说曾接待过一位男客户。这人常年跑生意,惹上官司,来之前已经在香港算了一整天的命了,遇到的所有算命的都说他官司肯定输。后来到了这位神婆摊位前,啥也没说,坐下就嚎啕大哭。神婆除了给他做“打小人”的仪式,更多的是耐心地听他讲那些或许他从来也不会对家人说的生意场上的委屈。后来,客户打赢了官司,途径香港时还买了不少水果点心,专程来看这位神婆。
而像这位男客户一样的人也不少:被老板同事欺压一肚子苦水没处倒的上班族、希望竞争对手失败的商人、希望前任倒大霉的彼男彼女,甚至是为了婚恋问题带着墨镜往来盘桓被人指指点点的港台明星……在“打小人”的摊位前,你可以见到各种人,仿佛世间一切苦,都能在这里得到宣泄。
互联网时代,“打小人”生意也上了网
巫术,本是古人为了在自身无法控制的大自然中,夺回对环境的掌控力而设计的方法。那时候的人,无法征服自然,每天都要面对物质世界残酷的不确定性。而在今天,虽然科学已经发展到可以制约物质世界对人类的影响,但人类仍会蓦然发现,一些不确定性依旧存在——它或存在于人际关系中、或存在于情绪内心里,无论什么形态,总归会有失控的部分。于是,一些人在不确定性面前,就会不自觉地滑向迷信。
我记得有位爱算命的朋友就跟我说过,其实他也不是真的信,图的,只是算命先生那两句开解,觉得比看心理咨询师便宜多了。我想,这也许就是许多类似于“打小人”的民俗依旧存在于现代社会中的原因吧。人们需要它,不是认为它真的会“显灵”,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它或许恰巧能打开一些人的心结,给予他们重新面对现实人生的勇气。
试想,只要花一两百元,就可以暂时从痛苦中抽离,重新挺直腰杆回到不确定的生活中,继续奋斗,继续面对未来,可能在一些人心中,也的确算是一个经济实惠的选择吧。
当然,凡此种种,总归是做不得真的。人们最后真正依靠的,其实还是自己。
图文来源:中国反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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