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寻亲17年后解开身世谜团(得知生母曾把自己卖掉)

女孩寻亲17年后解开身世谜团(得知生母曾把自己卖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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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苏眉第一次见到洛生是在七岁。

在往后的很多年里她都会梦到那个场景:灰蒙蒙的天好像快要下雨,空气粘腻让人觉得烦闷,头发耷拉着黏在额头上,她穿着她妈的T恤,就像是一条宽松的连衣裙一样,而洛生赤身裸体站在她家门口的小河里,转过身看到了她,脸上蔑视的表情让她怎么都忘不了。

苏眉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里不能洗澡”。

洛生就像是看怪物一样打量着苏眉,过了许久他捧腹大笑,一脸不以为然地说,“我不仅洗了,还尿了,你能怎么样?”

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他们做完爱躺在宾馆狭窄的床上,他问她,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看到最后他都有些发毛。

苏眉转身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想把你的模样刻进我的脑子里。”

但是苏眉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她的脑子里。

2

林婉芳接到家里的电话时,她刚好下课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那一个电话以后她火急火燎地从学校赶到医院,连下午的课都来不及请假。

医院里李淑慧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林志成站在一边,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到底怎么回事。”林婉芳站在床边,看到李淑慧这个模样,强忍着怒气质问林志成。

“你妈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今天早上忽然眼一黑晕了过去,现在还在等检查报告。”林志成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林婉芳。

“婉芳,是我不让他说的。”李淑慧强撑着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妈。”林婉芳坐在床边,握住李淑慧的手,眼眶一红。

“妈有些事要告诉你,现在再不说怕没有机会了……”

“淑慧……”林志成刚想要说什么,却被李淑慧打断了。

“我自有分寸。”

“唉。”林志成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林婉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李淑慧和她说的话,因为李淑慧的一番话,她过去二十年来建立的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崩塌。如果那天李淑慧没有说那番话,或许林婉芳就不会遇到苏锦和,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当然,她或许永远都是那个象牙塔里的林婉芳。

林婉芳第一次来到这个叫做西河村的地方,她只看到了破败,封闭,落后,当然她一呼吸就感觉鼻腔里全是一股各种动物的尿骚味。她很难想像,她原来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小村庄里。

此时林婉芳已经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

李淑慧在三个月前病逝,死于卵巢癌。李淑慧死后,林婉芳拿着林志成给他的钱,来到这个叫做西河村的地方,买下了一块地。那块地在西河村的最北,就在山脚下,那里有一所老房子,通体乌黑,村子里的人都叫它黑房子。

那所房子闲置了很久,据说是民国时期一个地主建的,房子很大,前院是中式的四合院样子,后院的花园是仿造欧式建筑设计的。

在当时也算得上是一方首富才有的房子。经历了战争和岁月以后,渐渐破败了。据说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富甲一方,拥有好几房姨太太,但是却都暴毙而亡,这是所阴气极重的房子。村子里的人迷信,所以那么多年也没有人敢买下这所房子。

李淑慧住院时和林婉芳说的话,其实是一个他们夫妻守了二十年的秘密。林婉芳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她是从黑市里买来的。

李淑慧天生输卵管畸形,没有办法生育,然而林志成坚持娶她为妻。婚后多年,两人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但是基于两人的家庭条件一般,不符合收养条件,所以一直没能成功领养孩子。最后林志成花了一笔钱,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一个女婴,也就是林婉芳。

他们只知道,林婉芳的亲生父母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却生了四个女儿,林婉芳成了最后一个希望,却依旧是个女娃,所以迫于生计卖了她。那时候林婉芳刚刚出生两三天,还没有办理各种手续,算得上是一张白纸。李淑慧求子心切,立刻就买了下来。

关于林婉芳的亲生父母,他们只知道孩子是西河村来的,穷乡僻壤,供不起那么多女娃,至于其他的,他们也一无所知。

李淑慧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希望林婉芳能够原谅他们夫妻,也能回去寻根。

当然林婉芳不知道她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倘若她没有被卖给林志成夫妻俩,她不过是这个落后村庄里务农的农妇而已,她早早地下地种田,嫁人生子,可能目不识丁,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村庄。也正是因为卖给了林志成夫妻,她成为一个大城市的女孩子,从小享受着优渥的物质生活和高等的教育,她学习,工作,成为这个村庄里所有女孩子都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她看着从她面前走过的一个妇女,身后跟着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女娃。那个妇女大概还没有林婉芳的年纪,却面容黝黑,手掌粗大,挑着一个箩筐,眼神空洞毫无光泽。林婉芳叹了口气,不是她现实,若真的要她选,她宁愿要现在这个林婉芳,而不是在黑土地里生了又死的村妇林婉芳。

3

苏眉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看着窗外的夜色,吐出袅袅的烟圈。

上海的夜色有着一种魅惑之感,绚烂之下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潮汹涌。苏眉不喜欢上海,但是上海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可以麻痹她的神经,让她得到一时间的喘息。这是她的海洛因,她迷恋成瘾。

“苏眉,你又睡不着?”

睡在大床上的男人忽然醒了过来,看着坐在窗台上弓起身子只穿着一件单薄衬衫的女人说道。

“嗯。”苏眉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凌晨两点的外滩依旧热闹非凡,一点都没有黯淡的迹象。

男人从床上起来,捡起地上的浴巾围在自己的腰上,走到苏眉的身边。裸露的身体散发着一股迷人的男性荷尔蒙味道,上面还残留着不久前与苏眉欢好时苏眉肌肤上的沐浴乳和香水味。

“我陪你。”男人站在苏眉身后,硕壮有力的臂弯轻轻绕过苏眉的前脖颈,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好。”苏眉放松地往后一仰,倒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闭上了眼。

苏眉已经记不清,已经有多久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她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严重的时候她会大把大把地吃安眠药,甚至因为过度使用安眠药被送进医院洗胃,那种整个胃部搅动翻腾的感觉她毕生难忘。明明她只是想睡一个安稳觉,却弄得和自杀似的。

如果没有认识安然的话,她可能还在安眠药和酒精之间挣扎着。

苏眉今年三十岁,她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她的生活里只有三样东西,烟,酒,画。

她是一个画家。她在上海有一所画廊,里面全是她的画。苏眉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她不是正规的美术生出身,甚至没有接受过正规的美术教育,她的画里带着一种神秘的鬼魅感。苏眉喜欢画人,裸体的女人。她迷恋女人的身体,就好像她总是会在浴室里看着自己的身体出神。

她在创作的时候不眠不休,经常会有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情况,一支烟接着一支烟,不间断。整个画室里都是一股呛人的烟味。大概就是长年累月这样的生活习惯,导致最后当苏眉想要睡觉的时候她再也睡不着了。

安然是她的心理医生,原本她只是为了治疗失眠才会去安然的诊所。不得不说,安然的催眠很有效果,她第一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睡着了,足足睡了五个小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眉发现,原来除了烟酒和安眠药,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让她睡着。

“苏眉,你可知道,与你做爱是违背我的职业操守的。”

苏眉和安然第一次赤裸相对时,安然叹了一口气,双手轻轻从苏眉的肩膀滑过,握住她的手腕,这样说道。

“我还知道,你违背了你的道德观和婚姻观。”

苏眉平静地说道,抬起脸直视着安然的脸,面无表情。

“苏眉,你太任性了。”

“可你无法拒绝我。”

“是的,我无法拒绝你。”

安然说完,苏眉就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去。

安然的口腔里有一股茉莉清香,他的舌头温热潮湿,正如他平时温润的模样,安然的吻平静温和,在那个时候苏眉的脑子里出现了洛生的模样。

那个瘦高的少年,留着短发,脸上是放肆的笑意,他的舌头也是这般的温热潮湿,却更加的潮热些,更加的热烈疯狂,就好像要在苏眉的口腔里搅动出一番暴风雨一般。洛生的气息是如火焰一般的凶猛而热烈的,那种疯狂的占有,肆虐,凌驾一切的霸道,苏眉只能顺从。

那是八年来,苏眉第一次想起洛生。

4

林婉芳第一次见到苏锦和就是在西河村。

当时苏锦和正和一群人来西河村踏青,苏锦和正是他们组队的队长。

林婉芳不明白,中国有那么多名川大山,为什么苏锦和偏偏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毫不起眼的山头来踏青。林婉芳到西河村是为了打听自己的身世,她在这里住了几天,却只打听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就不在西河村了,据说都去城里打工了,走出了村里,几个孩子自然也应该成家的成家。

她一心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却最终成为了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林婉芳在黑房子里住了好几天。黑房子是被山上下来的小河包围的,正好到了黑房子被分为两条,流入田地之中。那日林婉芳正在门前拔草,就遇到了从山上下来的苏锦和。

林婉芳自小性格内敛,很少与男生接触,就算是成年之后读了大学,也极少和男性交谈。她最熟悉的男性只有林志成。林志成性格儒雅,脾气温和,林婉芳自小对于男性大约就与林志成这样的相处才习惯。

林婉芳之前谈过一次恋爱,是英语系的才子,性格和林志成一样。两人谈了两年多最后却分手了。分手时他对林婉芳说,“你和我在一起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林婉芳什么都没有解释,的确她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但是当他看到苏锦和时,她的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这样的东西,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告诉她,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爱情。

林婉芳和苏锦和在一起大概是命中注定的纠缠。

苏锦和的性格就如同太阳一般,热烈奔放,他追求刺激,喜欢冒险。大学里就自己组建了专门的极限运动俱乐部,攀岩冲浪,无所不能。林婉芳觉得自己骨子里并不想外表这样安静内敛,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恶魔,一直等待着被释放。而苏锦和就是她的钥匙。

林婉芳离开西河村,跟苏锦和一起展开了东南亚之旅。她毕业以后没有找工作,一来是因为李淑慧刚死,而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工作。林婉芳跟着苏锦和从青海一直往西藏拉萨,再去往尼泊尔,柬埔寨,老挝,越南……他们一共走了一年的时间。

直到有一天,苏锦和和她说,他准备接下来去往非洲南美洲,继续他的冒险之旅。

林婉芳站在机场候机大厅里平静地看着他说,“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苏锦和走了以后,林婉芳亲手烧掉了那张写着“怀孕6周”的检查单子,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回到了西河村。

不知为何,林婉芳总认为,她的孩子,一定要在西河村出生。大概是因为她也出生在这里,或者是因为弥补她未能见她亲生父母一面,再或者是因为她与孩子的父亲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无论是因为什么,西河村是一切的起点。

5

苏眉醒过来的时候,安然已经离开了。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现在是早上十点三十八分。苏眉转过头,往被子里又缩了缩。被子上还残留着安然的味道和温度。苏眉看着窗外灰白的天,想着清晨两人赤裸相拥,抚摸对方的身体,用尽力气地做爱,她再一次想到了洛生。

苏眉认识洛生时,她只有七岁。

从七岁到二十二岁,整整十五年,他们纠缠了十五年。

苏眉还记得,她和洛生最后一次做爱,是在洛生的租房里。那是一间潮湿的地下室改建的,房子里面透着一股霉味,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房间只有十几平方,很狭小拥挤,放下一张单人床后连走路都觉得困难。更别说到处都堆满了成人杂志,空的酒瓶和烟头了。

那天苏眉去找洛生,她是去告诉洛生,她要离开了。

她还记得,洛生坐在地上,背靠着床,一条腿弓着,胳膊搭在膝盖上,手里还抓着啤酒罐,似笑非笑着看着她说,“终于想通了,不再和我这种社会的渣滓过日子了,要去完成你的公主梦了。”

苏眉气极,打翻了小桌上所有的东西,杂志,食物,酒瓶散了一地。

“洛生!你知道的!如果你要我留下来,我是会留下来的!”

“苏眉,别自欺欺人了,就算今天你留下来了,总有一天你还是会走的。”洛生冷下脸,站了起来。

洛生站在她的面前,比她高出许多,就这么俯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老子叫你滚,你就给我滚,听清楚了吗?”

苏眉发了疯似的扑了上去,疯狂地吻着眼前这个男人,贪婪地吮吸着他的气息,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是她不愿意承认,她渴望依靠,渴望温暖,她渴望这一切她渴望的东西都由这个叫做洛生的男人给她。可是他却拒绝了她,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够。

两个人如同野兽一般,互相撕扯着,她撕咬他的嘴唇,他回敬她,用力地咬了她的脖子,肩膀。她疼,发出呻吟,他又立刻用柔软的舌尖舔过方才咬的地方,舔去她的血,她的伤痛。

他们就这样互相折磨,互相治愈,从地板到床上。时而苏眉在上,时而洛生在上。他们都释放着内心深处最后一点力气,在对方的身体上,灵魂上,镌刻自己的痕迹。无论这个痕迹能保留多久,一个礼拜,一天,甚至更短。

两个人大汗淋漓,只是最漫长的一次,也是最用力的一次。他们从黄昏,一直到第二日的上午。累了就相拥而眠,醒来又继续做爱。毫不理会疲惫,时间。

最后,当洛生抽离出苏眉的身体时,她哭了。

苏眉这辈子只哭过三次,一次是在母亲的葬礼上,一次是在十六岁,第一次与洛生做爱时,第三次便是今日。

她不知道原因,或许是因为分离,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又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对方再也无法成为彼此的未来。

苏眉穿上衣服,没有再看一眼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抽烟的洛生。她的身体很累,阴道很疼,是长时间的性爱的后遗症。但是她不后悔,因为只有这样迫切的疼痛才能够证明,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

电话响了,苏眉的思绪被打断了。是安然的电话。

“醒了吗?”

“嗯。”

“下午我开车来接你,回西河村。”

“好。”

苏眉觉得嗓子有些哑,挂了电话她又开始回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逼迫着自己逃离那个叫做西河村的地方。

6

林婉芳住进了黑房子,黑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从来没觉得这个房子会有这么大,因为她活动的区域很固定,就是这么几个房间。但是她很喜欢这所古色古香的房子,有半层楼的房间都被她封了起来,她留下了一间主卧,一间书房,还有大厅和阁楼,而花园则被她重新休整了。

西河村和很多村落一样,虽然封闭落后,但是村民都很热心。林婉芳习惯了安静,并不习惯与村民热络,时间久了以后村民也就不再与她多接触,林婉芳和黑房子成了村子里最冷清的地方。

因为林婉芳的孤僻,加上她又是孤身一人怀着身孕。流言很快就在村子里流传开了。很多人说,林婉芳是一个寡妇,怀着一个遗腹子,也有人说她是被包养的二奶,在这里养胎。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林婉芳不理会这些流言,反而更让人觉得是真的了。

林婉芳大学里学的是建筑,很少会有女孩子选这个专业。她当时和苏锦和在一起的一年时间里,也走过了不少地方,看过许多异国风情,领略过不同风格的建筑。林婉芳倒是觉得,在这样一段颠簸之后回归平静,也是一种自我的放逐。

她在黑房子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翻看各种历史资料,画不一样的建筑,她看过的,或者她想要看的。林婉芳学过几年素描和油画,但是她只是偶尔会拿出来,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怀孕以后她就很少画油画了。

林婉芳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她也变的越来越笨拙,身体笨重双腿肿胀,人的皮肤也变得干燥发黄。她一天比一天憔悴,时常看着镜子里的人都要认不出自己。林婉芳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想着,当时她的亲生母亲是否也如她现在这般,内心既欢喜又忧愁,面容憔悴。她欢喜的是她终于要成为一个母亲,却也忧愁,她的孩子没有完整的家庭。

林婉芳在秋日里去往镇上的医院,生了一个女婴。她叫了一个月嫂,在黑房子里照顾她坐月子。女婴的性格有林婉芳的平静,却也像苏锦和的大胆。她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要,像极了苏锦和。尤其是那双眉眼,林婉芳仿佛看到了苏锦和。

她给女婴取名叫做,苏眉。

7

距离苏眉离开西河村,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年。

苏眉站在黑房子的后院里,这里杂草丛生,已经有一个孩童那么高。只有林婉芳的墓碑周围,因为苏眉当时用水泥浇灌了一圈,寸草不生。

苏眉站在墓碑前,点了一支烟,一只手搭在墓碑上。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纵然她在这里出生,这里有她整个童年,青春期,还有关于洛生的一切。她眯着眼看着房子的顶楼,过了许久她掐灭了烟头,向着阁楼走去。

阁楼和从前一样,只是积了一层厚灰。苏眉随手一摸,指腹上满满的一层灰尘。她看着空置的阁楼,忍不住想起幼年的事情来。

自她有记忆来,她就只认识她的母亲林婉芳。她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叫做西河村,自家的房子被称为黑房子,这里与世隔绝,就连村民都不愿多接近。至于理由她却不太清楚。她的生活是围绕着母亲转的。

母亲很少管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常一关就是一整日,苏眉饿了就只能自己想法子找吃食。时间久了以后,苏眉总是会爬上后山,学着村子里的孩子一样,找些野菜野果打发肚子。

在苏眉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每日起床总要好好梳妆一番。但是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也从未提过。苏眉曾经问过,但母亲什么都没有说。自小母亲就告诉她,在这个世界生存,她要学会很多事,第一件事就是活下去。

这或许就成为了苏眉小小年纪就什么都会做的原因。

七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洛生。

洛生是村子里的孩子王,所有的孩子都听他的,不是因为他年纪最大,而是因为他胆子最大,也很有组织能力,总是能够带着一群孩子上山,无论是抓蛐蛐还是摘果子,亦或者是下河摸螺蛳摸鱼,他都是最好的那个。村子里的男孩子都喜欢和他玩。

苏眉见到洛生的时候,洛生正好从山里下来,一身泥,站在黑房子旁边的小河里洗澡,全身赤裸。那是苏眉第一次见到男性的裸体,而后的很多年,她无比迷恋人的肉体,男人的女人的,那就像是一个吸引着她的迷,让她不断地想要探索。

那以后,洛生经常会跑来找苏眉。因为苏眉和村子里的孩子都不一样,她长得好看,却总是板着一张脸,很少说话。更重要的是,她住在所有人都不敢接近的黑房子里。洛生就是为了证明他胆大,他独一无二,他要接近苏眉。虽然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会对这个穿着大人衣服皱着眉叫他不要在这里的洗澡的小屁孩感兴趣。

彼时苏眉七岁,洛生十岁。

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洛生总是能从镇上带来有趣的东西给苏眉玩,而苏眉无人说话,也很珍惜有洛生陪伴的时光。林婉芳不理会他们两人,依旧是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们就这样从七岁一直到十三岁。那是苏眉最快活的六年。从女童到少女。

十三岁那年,黑房子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他说他叫苏锦和。

苏眉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那个叫苏锦和的男人走进了林婉芳的房间,然后出来时林婉芳和苏眉说,“他是你的父亲,你和他走吧。”

8

林婉芳和苏锦和分别后,从没有忘记过他。但是她也没有想过,苏锦和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苏锦和比起以前更加成熟了,眼角也有了细微的皱纹,失去了从前的那种凌厉的感觉,他和大部分的中年男人一样。但是那双眼睛里的东西,还是苏锦和。

苏锦和和林婉芳分开后,去了南美洲和非洲,那里的局势并不比中东好,他经历了好几次战争冲突,险些死掉,后来终于回国。这些年里也不是没有过女人,但是都只是逢场作戏,欢好一阵,各自分飞。

回国后,他很是想念与林婉芳在一起的日子。他托了很多人终于找到了林婉芳,听闻林婉芳还有一个女儿。原本他以为林婉芳已经成家,不想多打扰,只是想来看望故人,在看到苏眉的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这是他的女儿。

林婉芳没有否认,她的性子虽说看着平静,与世无争,却是最为固执的一个人。林婉芳告诉苏锦和,他可以带走苏眉,但是她不会与他在一起的,她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不会离开的。倘若苏眉愿意和他走,她不会拦着。

苏锦和平白多出一个女儿心里很是欣喜,当然想带走女儿,然而却又想,苏眉自小就与林婉芳一起,怎么会肯离开,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离开。当然苏锦和也没有想到,苏眉的性格像林婉芳,也像他。

苏眉同意了。

那年苏眉刚读初一,没有参加中考就被苏锦和接走了。

苏锦和在W城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苏眉只要安心住下就行。苏眉坐车离开西河村的时候回头看着那所自己住了十三年的黑房子,越看越觉得那是一个牢笼。那个牢笼里,住着她的母亲。而洛生一路追了出来,却没有追上那辆坐着苏眉的车。

苏眉是在过完了暑假上学时才知道,洛生用了多少计谋才成功地转校到了W城。当然她不知道洛生是花了多少力气,和家里闹了多少次,用了多少钱,才买到了这样一个与她再相逢的机会。因为如果不读这个三流的学校,他就无法留在W城。

“苏眉,你可别想这么轻易就把我甩掉。”这是洛生再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

苏眉看着眉飞色舞的洛生,他已经开始发育,声音变得沙哑低沉,拥有健硕的身材,比苏眉高出了一个多头的高度。她不知为何,就抱住了眼前这个男孩,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西河村,她只是隐隐觉得,她不应该像母亲那样,关在一所房子里就这样过完了一生。

“别怕,我会一直与你在一起的。”那是洛生对她的誓言。

9

苏眉十六岁的时候,西河村里来了信,林婉芳去世了。

苏眉看着一脸安详的林婉芳,躺在那里,除了面容苍白冰冷外,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呆坐在那里很久,直到最后林婉芳被抬走。回到苏眉手里时,林婉芳已经变成了一缸骨灰。直到这时,苏眉才嚎啕大哭起来。

她错了,这么多年,她是迷恋她的母亲的。只是她知道,她无法成为林婉芳那样内心强大的人,所以一直以来她才这么想逃离这个充斥着母亲气息的地方。那是她第一次倍感无力。

林婉芳的骨灰最后按照她的遗愿埋在了黑房子的后院里。苏眉在西河村留了七天,她告诉苏锦和她要陪林婉芳过了头七。苏锦和没有说什么,独自离开了。洛生留在西河村陪她。

苏眉的思绪到这里停了停。她看着阁楼里小天窗下,那里曾经有一张小床。

她走了过去,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天窗。外面的光照进来有些刺眼,和那年的时候一样。

她和洛生第一次做爱,就是在这里。

林婉芳头七过后的那晚,苏眉睡不着,坐在阁楼的小床上看着天窗。

只有洛生知道苏眉每次一有烦恼就会跑到阁楼来。他爬上狭窄的楼梯,走到苏眉的身边。此时的洛生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雄性气息。苏眉看着他,不说话。过了很久,苏眉开始脱衣服。

直到苏眉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脱掉,一丝不挂露出稚嫩的胴体,她开始解开洛生的衣服。

“苏眉。”洛生抓住她的手,说道。

“答应我洛生,答应我。”苏眉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洛生松开了手,任由苏眉摆弄。苏眉的指腹温暖,划过他的身体有一股酥痒的感觉。苏眉的舌头柔软潮湿,舔舐着洛生的脖颈,乳头,让他体内的欲火喷薄而出。洛生再也抑制不住,抱起苏眉,把她压倒在床上,掠夺着她的舌头,身体,每一寸皮肤。

酣畅淋漓之后,两个人躺在狭窄的床上,看着阁楼顶上的天窗,外面透进来的光。苏眉的身体渐渐的冷却下来,身上还有暧昧的粉色印记。她坐起身子,点了一支烟,呛人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苏眉。”洛生开口问道。

“在城里,整夜整夜睡不着,就会了。”苏眉淡淡地开口回道。

洛生坐起身,送苏眉的身后抱住她。少女的胴体有一种特殊的芬芳,洛生贪婪地吸取着这种问道。洛生不知道,他究竟迷恋这个冷漠的女子多久了,大约从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她的与众不同。

“洛生,我们会分开吗?”苏眉忽然转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不会。”洛生同样坚定地回答道。

“好。”苏眉闭上眼,伸手抱住洛生的脖颈,吻了上去。

10

苏眉的整个高中生活除了逃课喝酒抽烟,就是和洛生做爱。

苏锦和并不管她,放任自流。苏眉并不喜欢学校那种枯燥乏味的生活,单调,没有丝毫心意,还不如西河村里那种生活。林婉芳死了以后,苏眉身上找不到丝毫和西河村相关的东西,除了油画。那是林婉芳教她的,她有天分。

洛生高考没有考上大学,他直接留在W城打工,在一间车行做学徒。租了一间房,很简陋,那是他和苏眉的爱巢。他们每天都在这里互相接吻,爱抚,做爱。

直到有一天,苏眉的画作无意间被学校里的老师拿去参赛,得了国际一等奖。她画的是西河村里的那所黑房子里,林婉芳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唯有一扇窗的光,那是林婉芳的生活,她在作画。

直到林婉芳去世,苏眉才知道林婉芳学建筑,但是画得最好的不是建筑设计,而是人像。那些年里,林婉芳画了无数张苏锦和的画,堆满了整个房间。后来,那些画苏眉一把火烧了,随着林婉芳的骨灰一起埋在了黑房子边。那是林婉芳的爱情,应该与她同生共死。

苏眉和林婉芳不同,她爱洛生,却永远也不会画他。她要与林婉芳不同。

在苏眉的意识里,林婉芳是懦弱的,她退缩了,她没有勇敢地追求苏锦和,她选择了分离,肚子尝受一切的孤独。苏眉不愿意做这样的女人,她要轰轰烈烈的爱情,她要占有,她不要思念,她要的是无尽的缠绵。

“苏眉,你会愿意永远困在一座小城里,和我这样的人过完一生吗?”

忽然有一日,洛生躺在床上抱着赤身裸体的苏眉,在她耳畔问道。

“我不知道。”

苏锦和和从前一样,依旧在外旅游,不知疲倦。

他和很多女人欢好,维持一段旅途的爱情,而后各自分离。每次他回到家中,总是会对着林婉芳的照片叹息,买醉几日,又收拾好行李再出发。

忽然有一日,苏眉也想像苏锦和那样,走一走林婉芳走过的路。

她坐在洛生的身上,身体抽动着,咽喉里发出低沉的呻吟声,直到巅峰。两人都舒了一口气,看着彼此。

“洛生,我要走了。”

“去哪里。”

“C城。”

“好。”

彼时苏眉高中毕业,大学在古都C城。苏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在C城,大概是C城的模样和西河村有些相似,让她想到林婉芳。

苏眉拿着行李到火车站的时候,洛生也来了。洛生背着一个大包,在站台上看着她。

“洛生。”

“我和你一起去。”

苏眉什么也没说,但是她内心是高兴的,就像少女一般。

11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安然走上来,搂住苏眉的肩膀说道。

“好。”苏眉又看了一眼阁楼,转过身走了下去。

苏眉大学以后,成为了和苏锦和一样的人。她的骨子里留着苏锦和的血,充满着对未知的好奇,她成为了一个到处流浪的人。洛生一直陪着她,陪她走过了山川大海,从中国到中东,到世界各地。他们在印度的街头做过小贩,在泰国的小餐馆洗过盘子,他们甚至在柬埔寨的小旅馆里做了一夜的爱。

那是苏眉最快乐的时光。

大四的时候,洛生的母亲得了病去世了,他回了一趟西河村。

“苏眉,我们该分开了。”洛生对她说。

“你说过会一直陪我。”

“苏眉,你知道的,你一直知道的。我没有办法拒绝你。可是你总有一天会自己离开,我不想成为被你丢弃的那个,苏眉。你太狠心。”

“我不要。不要。”

苏眉抓住洛生的手臂,她唯一不想失去的就是他。

洛生还是回去了。苏眉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洛生不是她的未来,她没有未来。

那是苏眉最痛苦的一年。他们不断地纠缠,分分合合。

争吵,做爱,分离。

直到最后,苏眉准备去法国学画。她终于和洛生分离。

苏眉是有天分的,她成为了画家。

虽然她在法国街头卖过画,过过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和法国陌生的男人一夜情。但是在异国他乡的酒店里,她只感受到内心的空虚,她怀念洛生的体温,怀念出租房里狭小的床。

可是她没有去找过洛生,她总认为,洛生会来找她的。

苏眉出名了,但是她并不快乐。她开始失眠,长时间的酗酒,抽烟,神经衰弱。然后遇到了安然。

安然和洛生是不一样的人,他平静而有力量,安稳可靠。

苏眉当然也知道,他有妻子有孩子,有家庭。可是她想要他,至少是肉体。

安然和她纠缠了多年,然后安然妥协了。他离婚,净身出户,和苏眉在一起,但苏眉却从未打算和他结婚,组成家庭。

“我不想要婚姻的枷锁让我们的欢愉有了束缚。”

“好,都依你。”

三十岁生日的时候,苏眉告诉安然,有关洛生的一切。

“我想找到他,安然。”

“好。”

但是苏眉不会想到,再次见到洛生时,是在西河村的公墓里。

在苏眉离开后的第二年,洛生就因为喝酒斗殴死在了街头,而后被埋在了西河村。直到他临死之前,他手里还握着苏眉的照片。他从未违背过他的誓言。

洛生曾说,“苏眉,你和你父亲是一样的人,你们自私,胆小,懦弱,你总说你的母亲退缩,无情,但事实上她才是真正勇敢的人,因为知道你父亲的懦弱所以她选择自己独自面对一切,包括生下你,养育你。而你的父亲直至现在,都在逃避,逃避他深爱你母亲的现实。你也一样,苏眉,你也在逃避,你无法爱上一个人的事实。你不爱我,苏眉,你只爱你自己。”

苏眉和安然站在洛生的墓碑前。

苏眉忍不住点了一支烟,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

“他说得对,我这一生都在逃,逃避这样一个事实。我无法爱上一个人,我只爱自己。”

“我知道。”

“即使是这样,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安然?哪怕有一天,我会忽然离开。”

“会。”

苏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角已有细微的皱纹,岁月无情,谁都一样。

“真好。真好。”

尾声

凌晨两点,安然还躺在床上熟睡,苏眉抽完了一支烟,拿起行李箱出了门。

她坐上出租车,看着窗外寂静的夜色,还有灯红酒绿的街道,她想到了西河村的黑房子,还有那些年里西河村的人所说的,黑房子里的女人。

“这么晚去火车站,赶车啊。”司机问道。

“嗯。”

安然醒过来会如何,苏眉不知道。她只清楚,自己无法接受一个人如此沉重的爱,洛生是,安然也是。她注定孤独。

她知道,她的逃亡之路,永远不会停止,这便是她的宿命。(原标题:黑房子里的女人 作者:东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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