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人失踪真实故事(故事我在后山土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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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凉如水,空旷静谧的大地忽然窜出两个影子,身形苗条,毛发在月光之下反射着莹莹光泽,它们在树木间飞驰而过,最后在一座破庙前化为人形。
眼瞧着符离从袖中掏出捆仙绳,符小妹怯弱地拉拉她的衣角,“五姐,你这样做,不好吧……”
符离闻言,回头瞪了小妹一眼,恨不得点着她的额头,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个通透,却只得压低声音,怕惊动了里面的人,“……你这个小狐崽子,说了你也不懂!”
“可那位哥哥是好人……”
“符小妹,你不就是吃了他一串糖葫芦吗,怎么,被他收买了?”符离有些气急败坏,“再说话我就不带你回青丘了!”
符小妹迅速捂住嘴,乖巧地点头。
符离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破庙。
夜空低垂,树叶褪去,瘦骨嶙峋的枝桠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凛冬深夜的风混着干燥的泥土气息吹拂而至,符离突然间被扬起的沙尘迷了眼睛,眼前一片迷蒙,眼泪迫不及待滚了出来,泪眼朦胧间,她仿佛看见破庙里的男人偏头看了这方一眼。
定眼一看,那年轻男人依旧端坐在佛祖前,青色的道服被氤氲成深色,长发披散,他双眼微阖,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木鱼,缓慢敲打,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出来。
片刻后,符离收回目光,把睡得歪七扭八口水横流的符小妹小心翼翼地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恰在此时,破庙里的男人微微侧首,眼角余光扫过某个隐秘的角落。
月亮慢慢爬到天空的最顶处,男人终于站起身来,拂手理出一个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背靠着倾斜破烂的墙面,仿若睡去。
符离打听过,破庙里的道士叫释非,出身不明,道士打扮却有着秃头和尚的习惯,佛珠和木鱼从不离身。这样的人符离本是不在意,可要命的是,这道士直奔青丘而来。
大约一个月前,在青丘附近,出了人命。
有凡人不知被什么害了,尸体坑坑洼洼,全是细小的伤口,随意丢弃在山丘之上,血液被大雨浸透到地面,已腐烂腥臭,偶尔路过的猎人见此景被吓得心神不宁,慌不择路跑下山报了衙门,仵作抬回去一查,那些伤口竟是咬的,消息传出去,弄得山脚住着的村民人心惶惶。
此地素来有妖怪的传闻,这件事自然落在青丘山上,前来大展身手的道士和尚络绎不绝。
偏偏管事的几位哥哥都不在,年长的都佯装得了老年昏花,躲到一旁享清福去了,唯一有权利办事的狐狸居然只有符离。
符离:“……”
临危受命,符离只想到武力解决,自己不能上,就用哥哥们宝库里的法器,把前来骚扰青丘的人打了回去,全然不知这番作为让那些失败的人发散思维,想到此地必有邪恶,一定要为民除害!
这不,就把释非给引过来了。
符离满面愁容,算着自己这不入流的修为和对方武力值的对比,最终得出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结果。
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符离手中捏了一个法诀,捆仙绳往前一掷,把释非绑了个严严实实,跟个蚕蛹似的,让他动弹不得。
释非没有醒来。
不知道这次计划能不能成功。符离想着愁着,疲倦蓦然涌上心头,抹去眼角沁出的泪水,忍不住合眼,就这么睡了过去。
2
“妖怪,纳命来!”
耳畔仿若一声惊雷,把符离从睡梦中炸醒,她惊魂未定,柔软的毛发瞬间立了起来,整只狐狸都胖了一圈。
等等,毛发。
符离眼前围了一圈凡人,表情憎恶对着她指指点点,为首的老人白发须眉,老泪纵横,不远处摆放着一张方桌,桌面搁着热气腾腾的鸡鸭鱼肉,旁边有个穿着破旧的老道士挥舞着桃木剑,偶尔停下不着痕迹揉揉自己的腰。
原本留在释非身上的捆仙绳,无缘无故绑到了符离身上,束缚不说,还迫使她化为原型——一只白狐狸。
“吱吱吱——”符离扭动身体,默念着咒语,想挣开这绳子。
捆仙绳不仅没有解开,反而越来越紧,不用想就知道道士在上面动了手脚,而且小妹呢?小妹怎么不在身边?
符离抬头朝四周望去,触目全是惶恐的凡人,纷纷避开她的扫视,唯有那位老人指着她惊慌大叫,一双鼠目左顾右盼:“仙长,快将它收服,它、它又要害人了!”
老道士举着桃木剑不慌不忙,单手指着半斜的太阳,眼神迷蒙,语气恍惚,话语像与他人重叠:“不要惊慌,午时未到,强行收妖,这效果,可会大打折扣。”
骗人,收妖可不用掐着时间来。
符离肺腑。
青丘狐妖一族素有避凡人少麻烦的习惯,常躲在小山丘里,若是出去不慎在凡人面前变回原型,也不能惊动他们。
符离想着等那老道士的桃木剑刺过来,就假装就地身亡,来个金蝉脱壳再去找回小妹。
谁知那把朴实无华的剑到了眼前,骤然变得尖锐,剑尖有寒光一闪而过,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上面。
符离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使出储物袋里的救命符,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到眼前,手指轻飘飘地夹住剑尖。
来人便是释非。
不得不说,释非长了一幅好样貌,脸庞棱角分明却不觉得刚硬,五官俊朗并不显得阴柔,一双眸望过去恰似春风和煦山涧清澈,唇边似笑非笑,俗气的青色道服到他身上,莫名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确唬人。
释非轻描淡写将桃木剑夺过来,一边轻叹,一边把它掰成两半,语气含笑,“是小宠顽劣,让各位受惊了,贫道在这里先给大家陪个不是。”
言罢,释非微拂衣袖,象征性弯了弯腰。
人们面面相觑,胆大的便站出来质疑,“你说这狐狸是你养的宠物……这可怎么证明?大仙明明说它是妖怪,放不得!”
释非眼神一凛,扬起臂弯的拂尘从老道士身前扫过,只见老道士身子一抬,就这么飞到人群之后,口中蓦然吐出一口黑血来,原本恍惚的神色逐渐清明起来。
“弄虚作假,还不速速离去!”释非敛眉呵斥。
老道士明白,自己之前是被什么东西魔怔了,恰是释非救了他一命,撑起身子给释非磕了几个响头,低着头逃开了。
村长站了出来,他深深看了释非一眼:“谢过……仙长。敢问仙长前来罗家村,是为了何事?”
释非垂眉,面上透着一股单纯可欺,“听闻罗家村近日怪物横行,伤人无数,……贫道,是为除妖而来。”
村长闻言,神色微松,随即攥住释非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仙长可要为罗家村打死那害人的东西!”
释非眉毛轻轻一挑。
“吱吱吱!”人群渐渐散去,瞧着释非就要和村长相携而去,自己还在地上毫无形象地躺着,符离赶忙出声,吸引释非的注意。
臭道士,我在这里,还不快快给我松绑!
3
“其实害人的,并不是传闻中的妖怪,而是前不久死去的,名叫锦娘化作的邪祟!”
“哦?”释非放下手中的茶水,黄黑色的菜梗在缺口陶碗中晃荡,“唯有身负冤屈、心怀仇恨的人,才有可能在死后化诡,这锦娘,为何会仇恨罗家村?”
“这……”村长语塞,支支吾吾许久,尴尬转移话题,“仙长问这么多作甚,现在人命关天,若不速速除去,村子里死的人会越来越多啊。”
释非道:“也罢。村长,那锦娘生前,住在何处?”
村长头不敢抬,手指扬起又放下,像是在避讳什么,“就在村尾,最破烂的那一家就是了。”
释非颔首,“有劳村长。”
“不敢不敢。”村长指着躺在椅子上,一幅生无可恋的符离迟疑道,“仙长,这只狐狸,可要留在……”
“差点忘了。”释非轻笑着把白毛狐狸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抚摸过它的背,看似安抚,实则加强了符离维持原型的法术,“我这狐狸太调皮了,若不看紧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跑出去吓人了,不过,”释非语气一转,“若是能吓走那东西,也再好不过了。”
村长面上绷不住,“是是是,仙长说得对。”
符离闻言,龇牙咧嘴地挣扎,全身流露出士可杀不可辱的狠劲。
臭道士,你侮辱我至此,等我挣开回到青丘,定要叫上兄弟姐妹,把你折磨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释非表情镇定自若,捏住符离的后脑勺,轻轻揉搓。
罗家村并不大,三面环山,一条小河从村子穿过,把村子化为为二,左侧住着罗家村的本地村民,右侧住着十几年前因为天灾逃过来的外地人。
锦娘一家,便定居在右侧。
不过两间由泥土和竹篾撑起来的小屋子,年代久远,部分墙垣上的泥土已经脱落,破裂的竹篾裸露,遮蔽的茅草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半人高破破烂烂的围墙形同虚设。
锦娘死了,她的丈夫死了,锦娘一生无子,如今便只有锦娘的婆婆存活于世。
释非在破旧的木门前站了一会,未感受到任何阴气。
“你来找谁?”嘶哑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有气无力的猫叫在耳畔响起。
释非回首,老人身子佝偻,一头白发凌乱地堆砌在头上,身上的麻衣几乎全是缝补的痕迹,单薄得抵御不了冬日的寒风。
老人怀中抱了一只肥硕的黑猫,把自己团了起来,尾巴绕在她的手臂上,似乎在给老人取暖。
“你找谁?”老人又问。
释非浅笑:“老人家,小生这次前来,是想寻锦娘。”
老人冷哼一声,“锦娘?锦娘这短命鬼,早就被折磨死了。你要寻她,就去下面找吧。”
“吱吱吱!”这人,怎么说话呢?
那只黑猫倒像是警觉起来,忽地跳到地上,猫瞳紧缩,上半身贴地,汗毛竖起,一声声嘶吼着,做出抵御攻击的姿态。
“吱?”
释非安抚住符离,静静地与黑猫对视,半晌后轻笑,言语意有所指:“老人家这只猫,养得倒颇有灵气。”
“小七,回来。”老人呵斥,黑猫从善如流软下身子,呲溜一下跳进老人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尾巴。
“仙长。”
释非准备离去,老人出声唤他,符离趴在释非肩头往回望,半掩的木门里老人面无表情,神经质地絮絮叨叨,“报应,这是罗家村的报应……”
4
一路询问下来,罗家村的人对锦娘不是如临大敌避讳不言,就是欲言又止匆匆离去,本地村民却一脸冷漠,看着释非的表情很是奇异,不像是在看人。
连符离都看出有问题了,偏偏释非还是一副单纯懵懂一无所知的模样,安心地在村长家住了下来。
符离严重怀疑自己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假的,或者说这个释非,并不是传闻中的释非。
可禁锢的法咒不会骗人,释非这是在扮猪吃老虎?
灯光摇曳,狭小的房间里影影绰绰,低矮的木桌上摆了几盘肉菜,中间烧得金黄色的鸡肉散发着无形的香味,符离伸出爪子扒拉着桌沿,上半身几乎探了过去,双眼放光地望着,心里馋。
但释非在身边,她不敢动。
释非睁眼,便见一只白狐狸在凳子上矫揉造作地扭动着,看到他醒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刷的一下扑过来,勾住他的衣领,空出一只爪子,指着桌面吱吱叫着。
符离这般有肉便是娘的姿态,着实逗乐了释非。
若是符离知道,肯定会大声反驳,她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释非熟练地撕下一只鸡腿,轻飘飘地擦过符离眼前,收到符离的瞪眼之后,才诱惑般问道:“想吃?”
废话!符离尝试用眼神传递自己愤怒的的心情。
“想吃也可以,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答应了,我就给你吃。”释非慢慢低下头与符离平视,漂亮的脸突然在眸中放大,心中受到的冲击太大,符离脑袋晕乎乎的,忙不迭点头。
答应得可真快。
释非抿唇,忽略心中浅浅的不快,表情吊儿郎当,语气却些许平淡,“给你便是。不过晚上,小狐狸你需要陪贫道看一出戏。”
符离疑惑抬头,看戏?这山村旮沓里,有什么戏可看?
冬日的夜黑得早,灯盏的灯芯已燃烧殆尽,昏黄的光闪烁跳跃,符离窝在释非身旁,肚皮一呼一吸上下起伏,仔细听来还打着小小的呼噜。
深色的木鱼搁在地上,释非缓慢地转着手中的佛珠,另一只手却悄悄垂下,顺着符离的脊背,轻轻抚摸过去。
直到一声惊叫划破寂静。
“咬人啊!”
符离恍然醒来,眨巴着迷蒙地眼睛茫然四处探望,最后被释非抱了起来,才回味起自己的不对劲。
这释非是给她施了迷魂术吗,自己在他身旁,怎会睡得这般沉?但她现在无法询问,只能缩在释非怀里不住打哈欠。
“小狐狸,我们去看戏。”
“吱?”
还未到达目的地,身为动物的符离,便觉一阵阵刺骨的阴气扑面而来,寒冷顺着毛发呲溜一下钻进皮肤里,激得她忍不住一哆嗦。
而现场更是血腥。
窄小的院子里几人互相缠斗撕咬,将死未死。
一旁,老村长带领的一群壮汉压制住三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熟练地把绳索一圈圈缠紧,那些人僵硬着挣扎。
自锦娘死后,罗家村每隔几天都会出现这种的怪事,村民发现之后怕连带责任,便连夜把尸体丢弃在山上,推脱给传说中的妖怪。
符离只看了一眼,便被是非遮住了眼睛,“有点恐怖,小狐狸可不要看哦。”
“?”不是说看戏吗?不过才一眼,为什么就不让她看了!
符离鼓起劲从释非手里挣脱出来,优雅地跳到地面,趾高气扬摇着尾巴还没走上几步,就感觉到爪子黏黏糊糊,血液渗透进泥土,混着一些不干净的排泄物,一踩一个准。
符离僵硬回首,眼巴巴看着释非,眼睛流露出可怜。
释非眸中笑意微扬,却想逗逗她,侧头装作没有瞧见。
符离心中愤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跳了出去,却见那隐秘的黑暗之中,竟然立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向这边望了多久!
风吹散乌云,渐渐露出月亮的全貌,盈盈月光也落了下来,一声猫叫从那方黑暗传了出来,符离看见老人举着猫走出来,脸上的皱纹随着冷笑糅杂在一起,声音越扬越高,不惜暴露自己。
在众人冲过来抓住她泄愤之前,她冲着符离动了动唇,无声道一句话。
符离瞧了个清楚,那句话只有两个字——报应。
5
村民聚集在一起,愤怒已经蒙蔽了他们的心神,惶恐不安,重重推攘着身旁的人,害怕谁又会跳起来打斗。
他们圈在一起,却又远远避开躺着的老人,用骐骥的目光看向释非。
沉默良久,村长率先开口:“仙长,今夜发生的怪事您已知晓。锦娘过世没多久,她的丈夫大顺就被发现死在自己的房间内,行凶者当场就被抓获,却毫无记忆概不知情,当时大顺的表情就和他……一模一样。”
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而后死的人越来越多,互相缠斗的……越来越多。”
“死的全是大顺相熟之人,若不是锦娘不满,在死后肆意报复,怎会这么凑巧?”
村长指着捆绑在地的老人一锤定音:“而且,我怀疑,锦娘的婆婆就是帮凶!”一番话说完,村长这才战战兢兢看向释非,“仙长,您看,该如何惩治这恶人?”
释非像是被挑起兴趣,拂尘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臂,端的是得道高人的姿态:“村长能否告知贫道,锦娘,为何会投河自尽?”
村长难为地皱起眉头,“这……”
装腔作势。符离只看了一眼,就默默收回目光。
那河名为罗家河,却并不深,河水最多只到成年人的胸膛,更别说现在已是枯水季节,想跳河自尽更不可能。
而且她刚才感受到的浓厚阴气,可不是一只新亡的诡就能弄出来的。
符离眼眸渐渐竖起来,看来这罗家村,埋藏着许多秘密啊。
见村长久不回答,释非难得善解人意,“村长若是不方便,我问其他人便可。”便指着老人,“我想整件事情,只有锦娘的婆婆最为知晓了。”
村长赶忙拦住,“仙长!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其实锦娘浸猪笼才死的。”
释非眼神变得凌厉,“村长,我想,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吧。”
村长表情讪讪,不敢对视。
释非又道:“村长,十五年前闹天灾时,便是你以一己之力排除异议,固执地收纳外乡人留在村子,对吧?”
十五年前,大旱。
罗家村坐落在山沟里,高大的山脉圈出一块类似于桃源的地方,那年村民只是觉得雨水少地里的收成可能不好,并无其他不妥,直到第一个逃进来的外乡人,饥肠辘辘,衣衫褴褛,身子几乎瘦成一把柴火。
“外面乱了!”
大旱之后,蝗虫从天而至,肆意吃掉遇到的所有植物,赈灾物资一层层剥削下来,灾民拿到手里的,不过是一碗混着砂石的清水。
灾民只得去其他地方求生路。
新鲜的树皮、藏在土里的虫子……一路上能吃的东西都被掘了个精光,实在饿不住了。
最后,他们把饥饿的目光投向身边的人。
村长述说时轻描淡写,符离却听出一身冷汗。
那年的大旱符离略有耳闻,死伤无数,当时她看不下去想出手相助,她的哥哥却拦下她,“天子不仁,上天便降此惩罚。况且,凡人自有命数,若擅自插手,会有天谴降临自身。”
“恐怕不止吧。”释非打断村长的陈述,追问,“我翻阅过罗家村的县志,十五年前,罗家村收纳外乡人共计千余人,可是,在短短两个个月后,外乡人人数锐减将近五分之一,几百口人。”
释非一字一顿,“死去的,大多数是老人和小孩。”
“村长,十五年前,或许更该问,罗家村这世世代代的村民,是否问心无愧?”
6
十五年前罗家村的故事,符离只听了一半,便被绳子套起来装进狭窄的笼子里。
在村民扑过来抓住释非时,符离之前所听闻的法力高强,势不可挡通通变成泡沫灰飞烟灭了。
就连符离自己,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以狐狸的身形完美脱身。
离开前,释非突然传音入耳。
“去锦娘屋后的山上,把背阴那一面土挖开。”
符离在心中不住翻白眼。
谁想听你这臭道士讲话,有这时间,她早就回青丘了!
可是符离忘了谁,也不能忘记符小妹。
符离怀疑,小妹就在释非手上,他才这么有恃无恐地使唤她!
呸!臭道士,你给我等着!等我把你掳回青丘,狠狠报复!
等符离摸索着到了后山时,却见那皎洁月光之下,从树上窜下一只黑猫,端端正正蹲着崎岖不平的地面上,猫眼在夜里发着诡异的绿光。
正是老人不离身的小七,不知何时跑到了此地。
见符离过来,小七勉为其难“喵”了一声。
符离却听见耳畔传来年轻稚嫩的声音,“你是那道士叫过来帮忙的?”
“吱!”符离惊得往后蹦了一下,“你是什么东西?”
“呵,”小七嗤笑,“就你这胆子,叫你过来有何用?”
“你不是妖,你是山灵。”符离问道,“你怎会在凡人身边?”
小七踱步走到符离身侧,语气不耐烦,“没时间了,那道士既然叫你过来,说明你还是有点用处。”
它向符离示意,“快帮我挖开。”
若不是看在臭道士……小妹面子上,谁帮你做这些。符离忍辱负重。
一触手,符离便感觉到不对劲,这里的土,太冷太湿了,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过,而后又一点点把土敲碎揉进水里。
黑猫在一旁使劲,半刻钟只掘出一个小小的坑。
有风在地面缓慢地打着旋。
天不知何时变了,阴沉沉的乌云渐渐压了下来,闪电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狂风呼啸而过,吹得树木飒飒作响。
土层并不厚,被深埋在地面之下的事物,在符离面前露出全貌。
那是一具完好无损的尸骨。
不,不止一具!
符离仿佛看到,一具具被支离破碎的重叠起来,在潮湿阴暗的地底,恨意未曾消亡。 我在后山土堆,挖出村里失踪的上百名外乡人。
人影攒动。
符离眼前一花,突觉天光大亮,有人从身后重重推了她一把,她站立不住,只能抱紧怀里的孩子,重重跌倒在地。
怀里的孩子瘦得几乎不成人形,被这么一磕,许是疼了,张开嘴哭了起来,却虚弱地没有声音,就连泪水,也挤不出来了。
符离不受控制地咬开手指,塞到孩子嘴里,眼神焦急,面容却僵硬麻木,“你快喝,快喝啊……”
这是锦娘。符离心中模糊有些想法。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大顺身上藏着的粮食被一伙人搜走,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请求那些人放过他们一家,才得以侥幸。
大顺带着锦娘往山里走去。
要死,也不能同类手里。
7
罗家村是大顺和锦娘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村子里有充足的水源和食物,甚至他们愿意接纳外乡人。
只要遵守他们的规定,便可以活下去。
那天夜晚,大顺很晚才到家。新家是用茅草随意搭起来的,夜晚的风吹进来,带有丝丝凉意,锦娘坐在地上,面前的小灶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青绿的菜叶在滚水中翻滚,清香扑鼻而来。
大顺撩起破烂的帘子,笑容勉强,喉结滚动几次,才逼迫自己发出声音:“锦娘,我回来了。”
锦娘笑得温柔,“大顺,快过来尝尝,你已经许久没有。”
大顺低头,“让娘先吃吧。”又问,“文儿最近怎么样,长胖了吗?”
锦娘不疑有他,“在村子里吃得好睡得好,不用担惊受怕,不用跟着我们左躲右藏,小孩子身体长得又快,这不,比之前胖了许多。”
“这村长,可真是个好人。”
大顺扯扯嘴角,“过几日,我带文儿出去走走。总闷在房子里不好。”
“可别让他吹着风了,这山里,总是要凉一些。”
“我知道。”
“锦娘,”大顺突然哽咽,“如果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那要看你做了什么事,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大顺迅速低头,有水光落在地上。
没多久,文儿就受寒夭折了,锦娘甚至连文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锦娘大病了一场,痊愈后变得沉默。
一家人对文儿的死避讳不言。
锦娘或许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就被罗家村那一群疯子害死了。
符离附身于锦娘身上,模模糊糊能感知到锦娘的情绪,在晕倒之前,悲伤、恐惧、害怕和愧疚等感情强烈地涌上心头。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符离问。
因为我们,都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那后悔吗?
……后悔。
锦娘在生命的尽头,才得知被人害死的痛苦。
孤零零躺在石板上,眼前越来越模糊,再也感受不到身体的温度。
文儿之前,也承受了这些吗?
锦娘想。
文儿,娘对不起你。
……
“快快醒来!”
激烈的凉意冲击着大脑,符离呼吸一滞,随后摇头剧烈咳嗽起来。
疼痛感还残留在脑海里,符离慌张地蹦了几下,蹲下来回头小心翼翼舔了舔后背。
“你被迷住了。”小七道。
符离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坑诡异地一点点合拢,“这地方怎么回事?这坑我怎么瞧着越来越小?”
小七沉默,“你没看错。”
“罗家村的先祖成仙之后,留下修真孤本,哪知后人都是不成事的,连求道的边都没摸着,谁料有人摸索着,竟然得出以人修炼,能超凡脱俗得道成仙的谬论。”
“那先祖知道自己后辈的荒唐事,也不阻止,还托梦告知要将尸骨埋在何处才不会生出怨气。自那之后,他们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害人,把尸体埋在这里。”
“你既是山灵,为何……”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生长于这座山,亦受制于这座山。我无法解救他们,只能释放出他们的一些怨气。”
符离问:“那要我做什么?”
不知为何,符离从小七的眼眸之中看出几分解脱,“把他们,彻底放出来。”
8
原本散去的云又聚集起来,山风阵阵,灰尘四起,吹得符离睁不开眼睛。
“臭道士,就知道躲着享福,让一个娇弱小女子做苦力活算什么本事?”
符离的抱怨释非是听不见的,他漠然划开自己的手臂,血液滴答滴答流到地面,快速形成特殊的纹路。渐渐扩散到屋外。
释非脸色愈发苍白,他却不理不睬,专心转着佛珠。
“释非,你此生罪孽深重,不如多念念佛经,说不定哪天佛祖打盹,就把你忽略过去了。”
“师傅,你信吗?”
“为师肯定不信。”
“那师傅还说这些做什么。”
“诶诶诶,释非,多念念总没有过错,你性子怎这么执拗?可真不像为师啊。”
释非神色一变,竟是从口中吐出鲜血来!
师傅,你看,即使我念再多佛经,也是没用的。
天降惊雷,就落在符离身旁,符离还未反应,小七就一幅瑟瑟发抖的模样,符离忍不住笑他:“不就是一道雷吗,又伤不了你。”
小七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这是天雷。”
天雷?
符离脑海里突然浮现哥哥曾告诫她的话,若是擅自更改凡人命数,是会遭天谴的。
那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更改谁的命数?
符离来不及深思,她操纵的法器已经挖去山上所有的泥土,巨坑之下,掩盖着罗家村世世代代的罪恶,一朝得见天日,堆积的怨气多年的厉诡,顺着凌冽的风,往山脚的村落飘去。
冤有头债有主。
罗家村里惨叫声骤起。
天上翻滚的云似乎忍无可忍,降下一道粗壮的雷直奔符离而来,却在她的头顶诡异地转了一个弯,最后落在一处屋顶上。
那地方,好像是释非?
符离心中一惊,连忙往下跑。
释非,你可不要死啊,即使要死,也先把小妹还给我再死啊!
等符离找到释非时,才发现他不止被天雷劈得焦黑看不清人。
符离凑近了看,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她的心情很是微妙。
都说祸害遗千年,看来故人诚不欺我。
我救你,只是因为小妹,可不是因为你哦。
符离从储物袋里掏出法器,把释非悬空起来,用头顶着他向前走去。
整个罗家村,已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多年惨死的人尽情报复。
符离突然看向释非,神色复杂。
即使是遭天谴,也要整治罗家村这些愚昧的恶人,释非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些事,只有等释非醒来,才能知道了。(原标题:《符离与释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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