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映山红怎样快速生根(大山里的映山红)
这是被大山隔开的村子。大山的这边叫贺家屯,大山的那边叫秋岭屯,两个村子都属于绥中县加碑岩乡黄木杖子村的自然屯。
苍青色的大山连着大山,峰峦起伏,那青绿色的波浪就像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海,有微风吹过,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从村子的这边到村子的那边需要多少时间?开轿车走大横岭路要1小时50分钟;骑摩托车走周岭,翻山越岭要40分钟;步行要穿过车岭沟的密林,再翻过裸露着褐色岩石和悬崖的大山,需要两个小时。这三条路的出口都是秋岭的村口,1943年辽西第一个党支部在秋岭山坳里的不大的石洞里成立,秋岭屯中心是一个宽阔的广场,辽西第一党支部的群体雕像矗立在那里。如果要把整个黄木帐子村子走完,即使开车、骑摩托,也要整整一天。
这是女村支书贺玉复走了多少年的路,也是她几乎每天都要走的路。当然她现在最常走的是大横岭的那条大道。7月初,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贺玉复,嗓音略带沙哑,像大地的红高粱一样的黑中透红的面庞,40出头的年龄,不高的个头儿,敦实中透着北方人的豪爽劲儿,就像她身后的大山一样让人心里踏实。我们在后来的交谈中才知道,她的准确职务是乡党委委员、党委秘书、乡妇联主席、黄木杖子村村支书、村主任。其实,她更愿意人们称呼她“村支书”。
一场噼噼啪啪的倾盆大雨过后,雨后初霁,山上蒸腾着白色的云烟,一缕缕阳光透过云雾、透过树林的缝隙,洒在青青草地上,洒在那一簇簇的映山红上。每到春天,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像燃烧的云霞,又似下凡的仙女,散发出阵阵清香。红的,粉红的,此起彼伏。山谷里、石道上“哗哗哗”流淌着潺潺溪水。鸟儿在密林深处唱歌,偶尔扑棱着翅膀,一个俯冲,消失在林中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气味。两米左右宽的山路上,贺玉复骑着一辆红色摩托车在前边开路,一会儿就消失在密林深处。这已经是她骑的第四辆摩托。我们先是开着轿车到沟口,然后只能步行进山。
我们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贺书记和大山之间那种无法言传的情感,那是女儿对母亲才有的情感。
车岭沟路:从秦皇古道到青山绿水在贺家屯后,有一条伸展到深山里的车岭沟,沿山脉走势而形成的一条沟。最早从贺家屯到秋岭屯,步行只能走这条沟,这也是到秋岭最短的路。过去村里有句俗语:“一进西北沟,步步踩石头。”沟里有一条石路,沟上的路有两米多宽。路就沿着河沟走,山脚下的河沟已经干涸,大山深处才现出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映山红像个清淡的女子,在山野中随处可见。踩在路的石砬子上,脚被咯得生疼。但走了三四里路,石砬子路变成了绿草下隐约模糊的路,约有四五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贺玉复向我们讲述了关于这条路的历史由来——
听村里的老辈讲,这条道叫秦皇古道。当年秦始皇建碣石宫,想采伐这里的黄桲椤树。黄桲椤树漫山遍野,其木质坚硬,适合建筑使用。桲椤树的叶子可以包粽子,这里有一种特色美食,叫“桲椤叶饼”,就是用桲椤叶子裹淀粉烫面包馅。但黄桲椤树怎么运出去呢?于是秦始皇下令修建秦皇古道,就是这条小路。修到三四里,不知什么原因不修了。可能是山路难行,太难修了,或者时间等不及了。还有一种传说,说古道一直修到了南井沟,可是怎么能把路修到井里呢!秦始皇大怒,让人把山上的黄桲椤树烧个精光。他用不了,也不让别人用。这心多歹毒!二十多年前,烧炭是村民的主要收入。现在为保护环境,国家已经严禁烧炭了。青山绿水也是金山银山,这种环保意识已经深入村民的心里了。如今,山上不仅有许多株黄桲椤树,还有白桦树等树种。你看这树长得多茂盛!
我看到贺玉复昂起的脸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她指着远处的大山对我们说:“翻过这道梁,就是河北的龙王庙了。”龙王庙是河北秦皇岛市青龙满族自治县的一个乡。秦皇古道位于黄木杖子村的西北部,村西南与河北省的抚宁县相接。黄木杖子村现有219户人家、772口人,人均耕地不到一亩。村民散散落落,不少都住在山坳里。
在来车岭沟的村路上,我们曾在村头遇到一位60多岁、面庞圆润的村民。他与我们攀谈了起来。他很善谈,他叫贺廷礼,是原村委会主任,他还当过村民兵连长、自保主任。现在是村正风肃纪监督员。他说,他当村干部那时候,去加碑岩乡政府开会,每次要走两个半点,一天来回要五个小时。步行走了10年。后来骑自行车,要骑一个半小时。他去秋岭,翻山走车岭沟,要步行俩小时。他一指贺玉复说:“我们这个村这几年变化特别大,又是修路,又是办木耳合作社,又是办养猪场。这一届班子是历届村干部中最有头脑、最有干劲儿的一届。”指着不远处的一辆绿色的农用三轮车,他回头说:“现在去乡里,都开这个。”他说,从贺家屯到乡里的路,到2018年就都新修完了,铺上了水泥,路也宽了不少。过去就够走一辆车,要是赶上会车,那就糟了。现在村两委把新路修好了,我们出门也不犯愁了。
一路上,我们也采访了不少村民。贺家屯和它的名字一样,不少村民姓贺。我们才知道,贺家村的贺姓村民都是山东移民后裔。那还是在康熙、乾隆年间,黄河泛滥,山东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贺家先辈从山东来到河北驻操营。驻操营位于河北抚宁县东北40多公里,是秦皇岛市海港区下辖的一个镇。它的名字由来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东汉末年曹操在此驻扎而得名;一种说法是明初守将在此操练而得名。驻操营与加碑岩乡相邻。贺家先辈又从驻操营移居到黄木杖子村。现在,贺家来到贺家屯已经整整10辈了。他们在这块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前,百里外的“大肚子”经常顺着这条小道偷偷摸进村子抢夺财物。这伙人就是附近的土匪,进村什么都抢,什么都吃,被村里人骂做“大肚子”。“大肚子”总是趁着夜色偷偷闯进村,把几户人家全部捆住,用衣服蒙住头,抢完东西再顺着小路逃走。很长时间里,村民对这条小路心存忌惮。
贺家先辈的迁徙史,其实是一部百姓流离失所的辛酸史。新中国成立后,贺家人才彻底摆脱了苦难的命运,过上了安稳幸福的生活。
大山藏着多少秘密?黄木杖子村委秘书陈颖回忆说:“我有一次骑摩托穿过大山,一条蛇从我的前面爬过去了,把我吓了一大跳。“她说,山里有松鼠、山兔子、野鸡。
村民杨武山的讲述更惊心动魄。他小时候曾见过狼闯入羊圈吃羊的场面。那时也就七八岁吧,早晨,他听到人们在隔壁的杨圈叽叽喳喳,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过去一看,羊鲜血淋漓地躺在那里,肚子被掏开。大人们恨恨地说:“这狼真可恶!”他还见过野猪晚上从村子中间穿过,路旁的玉米被祸害了一大片。他晚上听过山上传来像小孩哭的声音,他问他爹,这是谁家孩子呀?他爹告诉他,那是狼叫。那声音多少年后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在漆黑的夜,在蒙蒙苍苍的大山里,那声音实在瘆人。他青年时曾与狼打过照面。晚上七八点钟,大山里暮色凝重。他一出家门,看到一只耷拉着尾巴、眼睛闪着绿光的“狗”蔫头蔫脑地跑掉了,背上背着一只“哼哼”乱叫的猪。等那“狗”走远了,他才醒悟过来,这不是一只狼吗!正因为这里有原生态密林,因此成为木耳、榛子、山野菜、人参等纯天然产地。
山坳里的映山红这里一丛,那里一片,在青山绿树间云蒸霞蔚,只要扎下根,就会让整座山显得空灵含蓄又蕴含生机。
周岭盘山路:从革命路到致富路第二条路是从贺家屯的后山上去。贺玉复骑着红色摩托,进入密林遮掩的周岭。一株映山红,正笑吟吟地挺立路边。我们先是开车跟在后面,开了一会儿,那石砬子路就走不了车了。我们只好下车步行。贺玉复显然对这条路太熟悉了,开着摩托在拐弯处一会儿就不见了,我们走过来时,看到她停在路上等我们。这是一条盘山路,路在山腰转了几个弯。如果不熟练,一打滑,很容易滚到沟里。沟里是郁郁苍苍的林子,沟很深。沟里随处可见那映山红迎风而立。不时有鸟嘎嘎叫着,在密林深处飞来飞去。
这曾是老英雄董万功革命的路。他痛恨日本鬼子和汉奸。他就是从这条路穿过大山,投身到抗日队伍中。每每谈到董万功,我都能感受到贺玉复的那种崇敬之情。
这是一个英雄精神赓续的村庄。
当时,日本鬼子把周边的老百姓都赶到“人圈”。“人圈”里的百姓生活凄惨。董万功宁愿露宿山野,坚决不进“人圈”。他的家是当时共产党八路军流动的联络站和后勤部。董万功带领自卫队打游击,自制地雷,还自制手枪和扎枪头。有一次,日伪军在周岭沟扫荡时陷入自卫队布下的地雷阵,被炸得尸横遍野。绥中武装自卫队缴获了许多日军的枪套和文件夹。董万功当时住的窝棚就在山脚下。自卫队的条件很艰苦,在窝棚里点着蜡台工作,提着马灯、煤油灯出去。窝棚里有土炕。还有水壶、水碗等。董万功被授予“人民柱石”的锦旗,这面锦旗现在保存在辽沈战役纪念馆里。
秋岭屯村民杨武山的父亲曾是抗日英雄信修的通信员。他的父亲叫杨忠富,驼背,个儿小,但是个坚强的汉子。每次父亲吃饭时谈起那段抗日经历,都滔滔不绝,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他能感受到父亲的那份骄傲。“信修”是化名,实名叫孟宪章,1942年12月,担任临抚凌青绥联合县工委和行政办事处民政科长。1943年担任中共凌青绥联合县工委和行政办事处主任,领导绥中抗日游击根据地突击组。
在宽敞的院子里,在星光下,杨武山边和妻子李淑香包着“桲椤叶饼”,边讲述他所了解到抗日的故事——
1943年腊月,日本鬼子把村民往“人圈”赶。当时,董万功家没进“人圈”,我们家也没进“人圈”。听到鬼子来了的消息,我奶奶抱着一条鱼随着村民就往山上奔跑。这条鱼是八路军部队到村子时送给她的。那件事多少年后,奶奶还总谈起它。奶奶还记得八路军一进村就对爷爷说:“老大爷,别害怕,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我们跟你们同吃同住。”信修带队打游击。有一次,信修让我爹送鸡毛信,送到山海关。我爹步行,走山道,整整走了半个月才追上队伍。
我们村有英雄的传统。当时八路军没有吃的,我爷就把家里唯一的驴卖了,到别处换来粮食给八路军吃。1943年秋天,当时日本鬼子进南井沟扫荡,伪军里有个姓王的地下党让我爹给信修送信。八路军提前得到消息埋伏在车岭沟门两侧的山上,等到鬼子一进山门就被八路军打了伏击,死伤不少,八路军缴获了许多武器,还把缴获的黄豆、小米干饭等粮食分给村民。
一讲起这些英雄的故事,杨武山的眼里就闪烁着晶莹的光,而且越讲越激动。他的妻子李淑香对我们说:“你要想听抗日故事,找他就对了,他爹经常给他讲。”
杨武山憨厚地笑了笑,指着后面的大山说:“在大盘梁上,八路军还打过日本鬼子呢。当时日本鬼子在沟里,八路军在山梁上。日军的重武器搬不上山,又不熟悉地形。这百八十里的山头,董万功都去过。那时冬天冷,窗户结霜,水泼到地上,立马结成冰。山坳里最深的树叶堆有一人高,能把人埋住。冬天自卫队有时就睡在在树叶里。董万功带领自卫队用火炮轰,沟里的日本鬼子被打得嗷嗷叫,就败走了。我后来上山砍柴,还捡过子弹壳呢。”杨武功给我们讲述一个生活细节:“我儿子三岁时,我给他买了一个玩具枪。孩子拿着玩具枪挺兴奋,对着我爹就搂了一下子,我爹脾气好,五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孙子,平时可喜欢了,也没什么脾气,从来不发火。但这次我爹却大怒,拿着枣木拐棍追着孙子打。我爹说,枪口永远不能对着自己人。这件事,我印象太深刻了。”我们也能理解老人的举动,毕竟他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呀!
黄木杖子村的村民永远忘不了董万功等革命先辈。村民们都特别尊重董万功。村民贺之青对我们说:“董万功高风亮节。每次给部队送猪、羊,部队首长要给他打欠条。他总是说,条不用打。等你们还我时,我的日子也过好了。解放后,政府领导每次问他有没有什么困难,有没有什么要求,他总是说,没有。日子怎么艰苦,也不给政府添麻烦。”这些,深深地影响着今天的村民。
这条英雄路,后辈贺玉复也走了无数次。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村民描述的画面:那是2016年7月20日,大雨“哗哗”下个没完没了。贺玉复安排两委班子马上下村民组察看危房险房,通知低洼地带的村民立即转移。放下电话,她穿上雨衣,骑上摩托,就往山上奔驰。雨天,山上的碎石有时会从峭壁山坠落下来,那也是很危险的。在羊岩子察看情况时,由于雨中路滑,贺玉复的摩托不再像平时那样听使唤,一个哧溜滑,她连人带车滑到了沟里。她顾不上伤势,爬起来,继续推着摩托上路,并忍痛跑遍了余下的几个组。回到家,她才发现,摩托油箱漏了,右腿划出一道口子。丈夫心疼地埋怨她“疯了。”
我们在采访中感觉到,贺玉复是个急性子,干事特别急。这就是干劲。
村委会文书陈颖回忆说,生产木耳要做菌,20多天,贺书记每天只睡两小时。她眼睛盯着锅炉,及时给锅炉填煤。有一次开会,她坐在炕梢脑袋一歪,就“呼呼”睡着了。人们心疼地看着她,都知道她太累了。
这时,天空中一声炸雷,把我们带回到现实中。此时,我们走到了周岭的半山腰。
康家土猪合作社的猪舍就建在半山腰处。绿树掩映下露出灰色的围墙,既醒目又不张扬。一条水泥路曲曲弯弯通向山顶,刚刚下过暴雨,山水顺着水泥路汩汩流下,夹带的泥沙让路面异常湿滑。这条路,贺玉复骑着摩托走过无数趟,每道弯每个坎都烂熟于心,但这次上山,她还是在几个急弯处打了滑。刚才的暴雨会把猪舍破坏成啥样?贺玉复心急如焚,直接把摩托开到猪舍门口。果不其然,猪舍潲雨了。贺玉复的丈夫正穿着水靴正站在猪舍门口清理积水,大约二十公分深“粪水”差一点没了靴口。“刚才给你发微信,你为啥不回?”贺玉复气呼呼地质问道。“刚才雨太大,猪舍里灌进来水了,我赶紧过来放水,结果潲雨把屋里WiFi浇坏了,现在没有网络。”憨厚的丈夫解释完又绕到屋后放水去了。
自从盖起了这个猪舍,丈夫就过上了“与猪为伍”的日子,每天就“长”在猪舍旁,泡在臭气里,铲粪、喂料、清洁、消毒、配种……忙得团团转。“这是大家的猪,我得看住喽。”丈夫憨憨地笑着说。
贺玉复平时最爱看的电视剧是《亮剑》。李云龙敢想敢干的性格深深感染着她,她也是这样性格的人,办事果断,从不拖拉。她三次到大梨树村参观学习,毛丰美的事迹对她触动很大。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名为《丰碑》的纪录片,毛丰美那种敢干事又不蛮干的精神,深深印在她心里。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带领黄木杖子村的村民过上幸福的生活。养猪是贺玉复继种植木耳之后探索的第二条致富路。
2013年,贺玉复高票当选村党支部书记的那一年,她接手的是村里账面上没有一分钱,却有债务3000元的摊子。她自费拿出2万元,购买设备,推出了第一个致富项目:发展黑木耳产业,并注册成立了绥中县贺家福木耳专业合作社。她劝说丈夫辞去了道班的工作,替她管理木耳菌棚。2016年,木耳专业合作社被县乡政府定为黄木杖子村精准扶贫致富的新项目,全村有100多户贫困户,利用扶贫资金入股加入合作社,年终进行分红。贺玉复免费发放菌棒5万个,带领贫困户在庭院种植黑木耳,并他们与签订委托带管协议书和高价回收合同,贫困户人均增收1500元,全部实现脱贫。同时,村党支部牵头以“倒租”方式,将土地从村民手中承包回来再分包下去,通过土地流转,又增加了农户的收入。黄木杖子村第一次副业收入超过传统收入。
贺玉复2019年又带领村民成立了康家土猪合作社,依然是采取党支部+合作社+农户模式经营。初期,为了消除农户“怕赔钱,不敢养”的顾虑,贺玉复果断砍掉了自家300棵梨树,率先在这里盖起了猪舍。由于饲养的康家土猪主要喂食玉米、麦麸、豆饼,饲养周期将近一年,当地人称为“年猪”。这种猪肉口感不柴、不硬,鲜嫩、柔软,一经投放市场供不应求。村民看到了养猪的前景,才纷纷加入合作社。
合作社里,除了个别村民把猪崽带回自家饲养外,大部分都是放在这里集中饲养,这样不仅可以避免一些风险,还能省出精力出外打工。对于个别贫困户,贺玉复就赊账让他们先养着,待成猪出栏后再补交当初的猪崽成本钱。合作社如今已经养了160多头猪,单头成猪能达到400斤以上。仅去年一年,康家土猪就卖了20多万元,农户手里拿着钱,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我们这里土地少,山上资源也有限,但只要肯干,就一定行。”贺玉复反复说这句话。
看着这一切,我们被深深地感动了。
野外火红的映山红是春天的信使,当生命的绿色还未出现时,她便第一个把春的气息带给了人间。
大横岭路:封闭小村直通外面的精彩世界从周岭的路口出来,面前是一条宽阔的沥青路,足够开四辆车的宽度。这条路从秋岭屯一直延伸到远方,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大横岭,直到加碑岩乡乡政府。而从加碑岩乡向西再行驶30分钟的水泥路,就是贺家屯。大横岭是最险的,弯弯曲曲,转来转去。据说,这条沥青路是政府花了2000多万元建的。从此,秋岭的村民出行方便多了,真正开了眼界,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当地村民感激地对我们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今天的幸福生活。
是啊!辽西第一个党支部就在这里成立。
我们沿着石阶走到羊岩子秋岭沟的山腰,一个不大的石洞呈现在我们面前。这是辽西第一党支部秘密成立的旧址。那年,是1943年4月。绥中抗日游击根据地的主要创建人李育民任支部书记,从此,这里的老百姓有了领路人。2019年,新建了辽西第一党支部纪念馆。同时,在广场上雕刻了“英雄汇”雕像,雕像包括第一党支部六位成员和刘福余、董万功为代表的当地抗日英雄。寓意着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华民族是不可战胜的!那山上的映山红,是先辈的鲜血滴成的花朵。而在繁花竞艳时,它又变成青山绿树间的一抹绿。
在屯子的深处,不时看到张挂着农家乐的红色幌子和横幅。有二层小楼的,有起脊瓦房的。我们也看到不时有从外地到此参观辽西第一党支部的单位开着大车到来,也有散客偶尔来临。
正对着广场的,就是天然居民宿。在秋岭,有10家农家乐,而天然居是最火的一家。天然居的主人杨武山是个40多岁、和蔼可亲的壮实汉子,女主人李淑香是个爽快的女人,现在是村纪检委员。在天然居门口,摆着一个烤箱,烤羊、烤鸡用的。住宿,吃饭,一应俱全。山野菜、河鱼、烤全羊等特色菜肴,他们家都有。
李淑香边摘菜边对我们说,他们家是2016年第一批开的农家乐。“红色旅游项目是贺书记最重视的一个项目。刚开始,贺书记到我们家劝我们开农家乐时,我还嘀咕呢,这深山里,能有人来吃饭吗?当时卖菜的都不愿意进来。但贺书记给我们分析市场形势,说服了我们。村里成立了红色生态旅游服务有限公司,对农家院集中管理。从2017年正月开始,第一年秋岭开了三家农家乐。贺书记还给我们争取了支持政策,你看,这空调、餐桌、床单被套和墙上的装饰画,都是政府给置办的。一开张,生意还挺好。其他家也陆续开了。最忙时,我们都要雇人帮忙,上菜、摘菜、刷碗,一顿午饭给雇工80元。其他村民也有了额外收入。现在,我家厢房是三个大锅、三个小锅,正房里还有两个大锅。后天还要接待80人,我们今天晚上就得准备。”
杨武山在水龙头前边洗菜边回过头说:“现在,我们村也富裕了。过去,村里年轻人娶媳妇难,没有女孩子愿意嫁到深山来,我这媳妇是我骗来的。”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我丈母娘问,你那边交通方便不?我说,方便,招手就停。”杨武山笑着说:“只有山马车,开车的都熟悉,可不招手就停吗!那时哪来的公交车!”李淑香与杨武山是在秦皇岛打工时相识的,李淑香是城里姑娘,家是山东菏泽的。她接过话茬说:“我和我姐结婚前来了一次。那山马车把我们颠的。我姐就不同意,我爸我妈也不同意,结婚时,都没来。那时家啥样啊?小黑白电视机,灶台一烧火,前门后门冒烟。窗户是纸糊的。吃的是切的咸猪肉,这是当时最好的菜了。饭桌是那个红桌子(现在桌角已经磨损了)。盘腿坐炕我也不习惯。你说,我爸我妈能同意吗?等有了孩子后,我爸我妈才同意,才接济我们。”杨武山回忆起儿子上小学时的情景,他说,儿子需要独自步行5里路走到山门,在那才可以坐到车,这山路,孩子一走就走了六年。之后要到乡里去读中学,路程就更远了,他凌晨三点出发,背着行李独自走30里山路,翻过几座山梁后到同学家取来寄存在那的自行车,才能骑到学校。这大山,一翻就翻了三年。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经历过求学路上的苦,他小小年纪就学会规划自己的人生。考上大专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学历不够,于是又偷偷报考了专升本,直到拿到入取通知书的时候,杨武山和李淑香才知道这个喜讯。“孩子从小就立事,学习的事我们从来没管过,学费也是孩子通过假期打工自己挣的,包括参军入伍。”李淑香说。
从小就听爷爷讲八路军的故事,他对部队有着特殊的情感,在专科毕业前,正巧有个机会可以当兵入伍,于是,他又背着家里去应征。这次杨武山两口子又是最后知道消息,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孩子自己做主自己的人生,“爷爷就是他心中的榜样,能去部队锻炼锻炼也一直是他的愿望。在学校时他就入了党,现在在部队干得也不错。”李淑香的言语间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前段时间孩子打电话回来说,等服完兵役他还要继续上学,考研究生。孩子有出息,干啥我们都支持。”
看到李淑香洋溢在脸上的幸福,我们也为她高兴。其实,她说的没错。那时候,年轻人的婚姻是全村的难题。贺玉复告诉我们,现在村里四五十岁的单身汉还有二三十人。我们在寻访中就遇到几位,有的70多岁了。前一段,有领导到村里视察,问村民“还缺什么”时,一个50岁的村民回答说:“啥都不缺,就缺个媳妇”,引起大家一阵大笑。但这个魔咒在青年的一代身上被彻底打破了。
在黄木杖子村,年轻人不会再因为贫穷和交通不便而娶不到媳妇。秋岭屯都是杨姓,杨姓也是黄木杖子村第一大户。无论杨家,还是贺家,还是其他家,年青一代都到外面读书、闯荡去了,他们的目光早已超越了婚姻等基本的生存需要,而有了更远大的追求。
现在,黄木杖子村的年轻人不少人在外面的世界打拼。杨武山的儿子现在是辽宁工业大学的大学生;贺玉复的大女儿在东北财经大学读大学;贺怀廷的儿子大学毕业在沈阳一家培训机构当老师,一年挣20多万呢;贺国廷、贺贵廷的儿子都在秦皇岛打工,还有的在北京打工。有的年薪挣到几十万,最多的一年挣200多万。而留在村里的年轻人,也干的红红火火,都有了事业的平台。有的开农家乐有的养羊,养那雪白的毛茸茸的绒山羊,有的养猪,有的培育木耳,有的给农家乐、给果园打工,有的给辽西第一党支部纪念馆做工作人员。。。。。。
人人有事干,这是贺玉复最欣慰的事儿!
沿着村里的道路两旁,是葱茏繁茂、密密匝匝的树丛,树丛里有黄色、白色、褐色的公鸡和母鸡。有核桃树、梨树、柞树等。每天早晨,第一缕阳光从山的那边爬到山峰,氤氲的辉光在山头浸染的时候,各处的鸡叫就此起彼伏地响起来,还有密林里喜鹊的和各种鸟的叫声,就像一场合奏共鸣的交响乐。
走遍村子,我们很纳闷:大山里怎么没有狗呢?只在西北的村口,有一只狗,听闻脚步声,就一声又一声地在狂吠。村民告诉我们,这里治安特别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像旧社会,山里有土匪和日本鬼子、伪军、国民党残部,村民不少人家养狗。时代变了,除非爱狗,否则,就很少有人再养狗了。
村两委干部共五个人,有四个是女干部。有人说,黄木杖子村的女干部不是顶起半边天,差不多把整个天都顶起来了。这个女书记,把村子搞得太红火了!
贺书记人正。有人趁她不在家,给她送了一袋面、一袋米,价值100多元,但她回去就给村民送去200元钱。
贺玉复一直关心村民的致富项目。村妇联主席杨艳茹告诉我们,现在,贺书记还给村民找活儿干,拔萝卜、摘苹果,一天最少挣150元,最多挣240元。贺书记一直念叨,村里还有350米的土路没修。她一定要完成这个答应过的事儿。
2018年,贺玉复当选为辽宁省第十三届人大代表。今年3月8日,她获评“辽宁好人。最美女性”。
暴雨涤荡了绿叶上的尘垢,也洗清了大山的身躯,山水由高而下流淌着,冲走了硝烟炮火,留下了山石坚硬的品格。
早晨,那条大道显得格外开阔,漫山升腾着朝气。’
她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一只喜鹊,披着朝日的霞光,直飞向湛蓝的天际。
大山醒了,一片生机。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以坚强的生命力,等待着又一个春天,那漫山吐蕊、红艳似火的时刻。为了那一刻,它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
啊!映山红。。。。。。
本刊记者/徐晓民 陈通 李文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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