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脚踝的故事(鞋拔子里的光阴)

你是我的脚踝的故事(鞋拔子里的光阴)(1)

奶奶已经故去10多年了,在奶奶遗存下的物件中,有一件特不起眼的东西,很多年轻人叫不上名字,也不知有啥用。它形似牛舌,下端呈弧形比较宽,上端逐渐变窄,最末端有柄,柄的顶端还有一个小孔,小孔上栓了一根细绳,上面还刻有龙凤呈祥的字样和花纹。这是奶奶用过的鞋拔子。

鞋拔子也叫鞋溜子,是一种辅助穿鞋的工具。使用时,脚掌伸入鞋内,将鞋拔插入鞋后跟,顺势蹬入,就可以轻易、快速地把鞋子穿好。别看它不起眼,用起来确实方便好使。一来可以保护鞋子,二来也使穿鞋更容易,特别是以前裹脚那个年代,有很大用处。

奶奶的鞋拔子是她和爷爷结婚时娘家的嫁妆,至于有多少年的历史,奶奶也不清楚,反正从她五六岁裹脚就开始用,一直用到她年老。奶奶的三寸金莲鞋子没有鞋带,为了防止掉鞋,鞋底略大,鞋帮往上兜着,所以穿的时候比较费劲,就用鞋拔子帮忙。直接用手使劲提鞋,一是手用不上劲,二是鞋帮容易裂开。可见任何东西的发明使用,都是源于生活实际用处的。

奶奶的鞋拔子一般都挂在炕头的墙上,每早起来后,奶奶习惯性地伸手从墙上摘下鞋拔子,穿好鞋后,就赶紧收拾家务做早饭。小时候,我们穿的都是家作布鞋,也有点兜跟,所以我们有时也用奶奶的鞋拔子穿鞋。特别是冬天穿的袜子比较厚,我还喜欢穿毛线袜,摩擦比较大,穿鞋的时候比较费劲。我照着奶奶教我的方法,先把脚穿进去,然后把鞋拔子放到脚后跟,轻轻往上用力一提,脚丫子就呲溜滑进去了。鞋拔子表面是很光滑的,减少了摩擦,脚很容易进去了,而且鞋拔子是按照人的脚后跟形状设计制造的,增大了受力面积,穿鞋的时候脚受到的压力也小,穿的时候就很省劲了。

那时也常有邻居来借我家的鞋拔子用,说奶奶的鞋拔子质量好,能用几辈子。奶奶是个仔细人,隔几天就清洗一下鞋拔子,晾干后再挂到墙上。有时我淘气,把鞋拔子当玩具,扔来扔去,奶奶见了就笑着说:“这可是传家宝,还等着以后给你当嫁妆呢。没有嫁妆,你可嫁不出去哦。”奶奶说这句话是源于她出嫁时带着这把鞋拔子,她妹妹为此哭闹了好长时间,因为这是家里最好的鞋拔子。

有段时间奶奶的手受伤了,爷爷就用鞋拔子帮奶奶穿鞋。我曾经问过爷爷,不嫌弃奶奶的小脚吗。爷爷叹息道:“那个时代女人多数裹脚,那是时代在他们身上的烙印,我有什么理由嫌弃呢”。是啊,封建传统束缚了奶奶的脚,但没有束缚爷爷奶奶深厚的感情。不像朱安,出嫁时为了讨好鲁迅先生,省却了使用鞋拔子穿婚鞋,愣是在小脚上穿了一双大鞋子,结果一上轿,鞋子掉下来露出了那双小脚,从此孤寂、悲苦了一生。鲁迅先生能用鞋拔子帮母亲穿鞋,为何眼睁睁看着朱安孤苦一生呢,这当中固然有两种思想的矛盾冲突,但也不乏有非包容体谅思想的存在。

其实,鞋拔子不仅仅是一种穿鞋的工具,它也体现了一定的文化蕴涵。我们常说的“提携”一词,就是来源于用鞋拔子提鞋。我大姑奶奶家的鞋拔子上面刻有“青莲”二字,寓意是要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清廉正直才能得到“提携”“提拔”。还有的鞋拔子上刻有“四季平安”、“花开富贵”、“年年有余”等文字,体现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有时人们用“鞋拔子脸”来形容某人长的比较丑,其实这是对鞋拔子的误会。鞋拔子形似宽厚的牛舌,表面光滑,图案和文字都很丰厚圆润,好材质的鞋拔子都制作的精美、富丽、高雅,更像一种艺术品,现在不少人收藏鞋拔子。

奶奶百年后,鞋拔子被束之高阁了,我们不再需要鞋拔子了。因为搬家,家里的很多物品都丢弃了,但这个鞋拔子却一直没舍弃。我知道这个鞋拔子并不是什么值钱的古玩,但对于我家,它却是非常值得珍藏的物品,它记载着奶奶的音容笑貌和那个时代特有的生活。

奶奶的鞋拔子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它历经岁月的磨洗,历久弥新,仍然闪耀着温润的铜光,焕发出妙趣横生的美感,让人永远记住过去生活的场景,这就是时间赋予它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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