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爱浇灌心灵用音乐洗礼灵魂(爱始终是生活的重要动力)
笛安,本名李笛安,生于山西太原,著有长篇小说《告别天堂》《芙蓉如面柳如眉》《南方有令秧》《景恒街》,“龙城三部曲”《西决》《东霓》《南音》,中短篇小说集《怀念小龙女》《妩媚航班》。
爱是笛安作品中不可或缺的母题。从《姐姐的丛林》到《景恒街》,从留学少女到都市白领,笛安写出了现代生活中爱的万千样态。在新推出的长篇小说《亲爱的蜂蜜》中,笛安却笔锋一转,显得柔软亲切。
作家张莉说,《亲爱的蜂蜜》写出“爱的失败者重新面对爱的故事”。有过两次婚姻经历的熊漠北,与单亲妈妈崔莲一相遇,两人相互考量,经历着爱情的抉择,更面临着孩子的问题。毫无生养经验的熊漠北,在与崔莲一的女儿成蜂蜜的互动中,回想起自己孩提时的种种记忆,也在蜂蜜一次次稚嫩的追问中,不断迫近内心真实的自己。
笛安直言,《亲爱的蜂蜜》是自己近十年里创作最顺的一次,“写作的时候如果有一种愉悦,那是可以通过文字去传达的。”愉悦表现在故事里,形成了孩童和成人间的动人回声。
用虚构来呈现生活,在文学中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笛安一直很看重执行力,“我认为才华的80%是执行力。怎么把这个瞬间写成一部作品,把灵感通过作品去呈现,这才是最困难的事,很多人还没开始就放弃了。”
原本,笛安只想把《亲爱的蜂蜜》写一个不超过三万字、轻快愉悦的中短篇小说。“写着写着,就写长了,开始在里面探讨更多的东西和内容。”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创作初稿,又经过两周的修改,形成二稿,由此完成全新的长篇小说。“有些章节是临时起意,但是我也随他去,只是在必要的时候稍微做一点控制。”很自然便写到末尾。
小女孩成蜂蜜,是小说中的重要角色,她可爱活泼、扎着两条冲天辫,苹果脸、小胖手和阿拉蕾般的大眼睛。不少读者猜测,蜂蜜身上是否有笛安女儿的影子。笛安坦言,这一人物的塑造,融合了她和女儿日常相处的经验,但大部分细节并不是完全照搬女儿在生活里的样子。对她来说,了解了孩子的逻辑和回路,便有了自信,再去虚构孩子的行为及语言细节,创造一个有真实感的“小孩的形象”,并非难事。
身为作家,笛安更强调用“虚构”来呈现生活,在文学中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不管在现实生活里经历了什么,我都喜欢用虚构的方式去说,写小说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对于虚构的需要。或者说这是我的一种本能,开始写作也是为了满足这样的本能。”
写作不再是一件兵器,它变成了乐器
在《亲爱的蜂蜜》中,笛安最想写的,还是大人与孩童的友谊,但父母身份对于孩子而言,有天然的屏障,无法写出“友谊”的主题。为此,她特意选择熊漠北这一男性人物作为叙事视角,这一写作手法使得“很多非常幽微和沉重的东西,可以绕过去”。熊漠北的视角,代替了观众和读者。借着他的外部观察,读者能够看见蜂蜜母女二人的生活,以及蜂蜜与熊漠北之间的温暖互动。作家石一枫认为笛安做到了与这个男性角色共情,“从熊漠北去看崔莲一,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尝试”。
张莉认为,笛安采用男性视角来写作,是“一场叙述的冒险”。在当代小说中,不少写作者都在处理人际关系,或者母子、母女关系,笛安却找到了一段新颖但充满挑战的关系:陌生的年轻男性如何与女朋友,及女朋友女儿之间相处。“作者本人与叙述者之间的距离,更让作品产生了陌生化的艺术效果。这部小说里笛安放松了,而且她特别正面面对年纪和沧桑的问题,你会看到所有的经历或者所有过往,在她的作品里变成一个财富的东西。”张莉说。
在熊漠北身上,笛安寄托了部分爱的理想——他对身边的人,对女性,对小朋友心怀一种真正的友好。熊漠北事无巨细,会给蜂蜜买专属的生日蛋糕,也会为了帮前妻,糊里糊涂地答应和她结婚。笛安有意将他塑造成一个善良,但有明显缺点的人。对于爱情,熊漠北怀抱着都市里成年人的衡量与揣测。
“他肯定不是每个女孩子在少女时代的梦想,他甚至不是我们在二十多岁认为自己理想的伴侣。”直至熊漠北遇见蜂蜜,单纯的孩子重新塑造了这个成年人对世界的理解。与蜂蜜的相处中,熊漠北年少的阴影被轻柔触碰,他回想起母亲堕胎的往事。面对蜂蜜,他似乎更能理解当年那个暴躁的、哭泣的母亲,由此终于和父母达成了和解。写到这一情节,笛安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是在写“蜂蜜小朋友的大朋友”,更是在写一个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人,如何看待自己的前半生。
《亲爱的蜂蜜》充满着生活细节,北京晚高峰拥塞的车流,母亲带孩子的兵荒马乱,孩童进食后狼藉的餐盘。石一枫认为,书里写出了一种“质感”,这体现了笛安作为作家的在场感,也融合了笛安对当代社会的理解。她从生活中挖掘出的温暖与爱,通过饱满的细节,抵达读者的内心。
在细密的文字中,笛安又不时以熊漠北的口吻,跳出几句轻快的调侃,语言的跳跃,形成了文字内部的韵律感与音乐性。这种语言风格的变化,来自笛安写作状态的变化,她与世界关系的转变。“年轻的时候,我总觉得我跟生活是一种敌对的关系,写作就是我的兵器,我需要它来给我壮胆,帮我打仗——曾经确实是这样的,我在现实生活里有太多太多的惶恐。现在不一样了,写作不再是一件兵器,它变成了乐器,我通过它,来诉说很多事。”
虚构是人一直需要的东西
在小说创作中,笛安最注重两样东西:结构,以及小说中的叙述者人格。她认为,优秀的文学作品,都将这两件事做到尽善尽美。小说的迷人之处不一定在故事,结构中的逻辑,叙述者人格的呈现,都是决定小说是否好看的重要因素。
写小说的笛安有一种热情,对虚构和未知的热情。在构建人物时,她会试着让自己代入,想象人物在生活中的样子。“大熊(熊漠北)正好是我认为他在生活里可以和我成为非常好的朋友,我当时写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是我的好朋友他会怎么想。”
构思好了人物,接下来是找到故事发生的背景,丰富故事情节。笛安通常会想清楚故事里的一两个特别核心的冲突发生在什么地方,前三分之一要如何引导,中间到三分之二应该如何展开,结尾怎么收,做到心中有数,再开始动笔。对于年轻的创作者,笛安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回到故事本身,训练讲故事的能力。“在一些人的文学理念中,并不包括‘讲好一个故事’。讲故事的能力有经验可循,也有可传授的东西,是年轻写作者应当锻炼的技能。个人化的语言风格可遇不可求,只能交给时间。”
除了写小说,笛安也担任过编剧,写剧本给予她完全不同的创作体验。在笛安看来,剧本是影视作品的一部分,是把基础结构打好。她形容写剧本的过程像拆乐高。“要反复地,无数次地搭建,拼装出来那个最为正确的结构。”小说创作则更为随性,笛安认为,写小说的过程有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工作是在故事情节之外的,如叙述的语气语调、带有作者本人独特烙印的风格。“我写过剧本之后,就可以更加清醒地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是剧本做不到的,什么样的东西是小说独有的。”
笛安说,自己会努力写下去,“虚构是人一直需要的东西,是一个相对永恒的追求。人有时候需要假装自己是别人,或者暂时假装一下自己在另外时空里。”在充满变化的世界里,笛安借助虚构,为读者创造一个喘息的空间。
“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和“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作家”,同等重要
母亲和作家,是笛安的两个重要身份。成为母亲后,笛安不得不在创作中分出些精力,投入生活、陪伴女儿。笛安很擅长写冲突,但《亲爱的蜂蜜》中,她有意识地回避了尖锐的剧情冲突,曾经的矛盾都落地,化作细碎的生活。用她的话来说,这是作为母亲的“心软”。
写《亲爱的蜂蜜》时,作家笛安有不少“妥协”。为了等蜂蜜熟睡,书中大人的争吵,往往发生在夜里。故事结尾,原本要去伦敦的熊漠北最终留了下来,与崔莲一在一起,迎来大团圆结局。小说收束令不少读者意外,笛安称,这是她在动笔前就想好的结局,她舍不得让蜂蜜小朋友去经历不好的事情,希望蜂蜜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在文学的场域里,笛安长期以来的自我实现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成为一名更好的作家。而女儿的诞生,日渐融化了这单一的标准,笛安发现自己已然成为这复杂世界的一部分,许多问题不再成为问题。
她笑称家庭与创作是无法平衡的问题。女儿的降临对笛安来说有些意外,但给她带来了新的“成就感”。在微博上,她以“小女孩”称呼女儿,分享两人忍俊不禁的生活碎片。“母亲”这个身份让她看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和“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作家”,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同等重要。
和女儿的相处,激活了笛安遥远的记忆,这对她的创作亦有裨益。“会有一些瞬间,让我想起我都不知道我还记得的事。”写《亲爱的蜂蜜》时,笛安有许多突如其来的灵感,信马由缰的挥洒,比如大熊妈妈怀过妹妹、大熊和前妻在大理的生活等情节。“我起初也没打算写到那么详细,但是它就这样来了。”笛安说。
在书中,笛安借崔莲一对熊漠北说的一句话,表达母亲身份给自己带来的变化:“我以前总在想着我为什么要活着,有什么意义。但是有了蜂蜜以后,人生再没有意义我也不能死,因为蜂蜜还没有长大。”笛安说,在《亲爱的蜂蜜》这部小说里的野心“并不算大,但是非常的私人”。
谈及接下来的写作计划,笛安表示,自己要写一部长篇,回到自己熟悉的场域,去写关于中年人的爱情。“或许年纪越大,遇到爱情的可能性会降低,但爱情不是年轻人的专利。”在笛安的小说中,我们会看见,无论年纪,爱始终是生活的重要动力。
责任编辑:周伟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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