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南石棉矿还存在吗(石棉矿抹不掉的记忆)

陕南石棉矿还存在吗(石棉矿抹不掉的记忆)(1)

陕南石棉矿还存在吗(石棉矿抹不掉的记忆)(2)

引子

在改革开放以来的80年代中期到2000年中后期的二十多年里,敦煌石棉矿给山丹人留下了太多太深的记忆。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二十多年里,石棉矿业撑起了山丹劳务输出的半壁江山,为带动山丹经济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锻造出了一批实干家,企业能人和暴发户,也孳生了一些不务正业,投机取巧,坑蒙拐骗的混混,更多的是大批农家子弟挣脱土地的束缚,奔向了一条父辈们不曾想过的发家之路,传统的农耕社会开始被颠覆、转型。

在山丹,石棉矿,家喻户晓,上过石棉矿的人成千上万,然而还是有更多的人不知道石棉为何物,有何用场。在此,不妨就石棉常识略作介绍,算是引子。

石棉,又叫石绵,是一种天然的纤维状矿物质,由纤维束组成,经过碾压,可以分离成很长很细的纤维。纤维越长,质量就越好,价格就越贵。石棉纤维具有高度耐火性,耐腐蚀性、电绝缘和可纺性,是非常重要的防火绝缘和保温材料,用途很广。敦煌石棉最主要的用途是制造石棉瓦和机器上用的石棉垫。改革开放后,私营企业如雨后春笋,企业作坊几乎都用石棉瓦搭建,石棉用量急剧增加,加上各种机械、车辆的大量生产,石棉垫需求也突飞猛涨,于是,这种石头里生出来不着火的棉绒,就成了抢手货。可这宝贝又是一种危险性物质,纤维能引起棉肺、胸膜间皮瘤等疾病,许多国家禁止使用。

世界上,俄罗斯产量第一,其次是中国。2003年,中国总产量为33.7万吨,敦煌石棉占百分之八十。就是说,敦煌的年产量在24万吨左右。石棉多以鸡窝状和脉带状态储藏,有较深的覆盖层,开采难度很大。

敦煌石棉矿,其实并不在敦煌,而是在与敦煌相邻的阿克塞县境内的红柳沟。因为距敦煌不远,而且所有矿点的后勤处都设在敦煌,因此就以敦煌冠之。

每个人都在石棉矿做着发财的美梦

我是1996年6月去的石棉矿,在七号山的“民主”矿区,待了一个多月。

去之前,只知道那里能挣钱。老家的好多人几年之内成了大老板,钱多得不知道怎么花。男男女女的青壮年留下老人守家看孩子,弃家舍业去了石棉矿,到了年底,背上成万成万的票子心花怒放地回来。那里似乎成了传说中的太阳山,去了就能背上金子。今年去了,明年还去。一时间,石棉矿像一块肥肉,香得让人垂涎欲滴。为了征得上矿名额,去的人必须于年前和老板签订劳务合同,同时还要交纳几百元钱的信誉金,似乎除了上石棉矿,再没有地方能够有价值地出卖自己的力气。为了成功签约,有的人甚至找关系走后门,石棉老板成了民工眼里治穷致富的救星。这就是石棉矿给我的最初印象。

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月之后,我才真正知道了啥叫石棉矿。

矿区在敦煌南面五六十公里的群山里,算起来也应该是祁连山余脉,海拔大约在3000米左右。没有什么植被,就是光秃秃的石山,山沟里和阴洼处长着一些戈壁刺蓬和红柳。

进入矿区,最先看到的就是弯弯曲曲的山道,像一条巨大的章鱼,伸开所有的触手缠绕着每一个山梁。大大小小的山头,被推土机推开,灰白色的废料瀑布一样从山顶漫下来,给人的错觉是来到了冰山雪川。山坡上,沟凹里到处是朝天喷吐着粉尘的机器,整个矿区云遮雾罩。弯道上行驶的车辆后面扬浓浓的尘土,和石棉粉尘搅在一起,天与地就一片浑浊。路边低矮的土房子破旧不堪,门前杂乱地丢弃着废旧机器,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土。走动着的人们包裹得严严实实,显得无精打采。太阳在厚厚的浓雾中朦胧而苍白。这就是石棉矿,成千上万的人就在这里讨生活,做发财的美梦!

陕南石棉矿还存在吗(石棉矿抹不掉的记忆)(3)

石棉矿山

02

民主矿在这里

七号山在五号、六号山的后面,要经过好多矿点,翻过一架架山梁,再转几道陡坡才能到达。民主矿点属于阿克塞民主乡管辖,由山丹人在承包生产。民主矿的驻地就在七号山的谷底。

七号山上除了民主矿,还有黑树窝矿、团结矿等五六家矿点,这里的矿点都以乡政府冠名,几乎都是山丹人承包,而且陈户人占绝大多数。

各矿点的几十台选棉机都露天架设在山的半腰,一台选棉机就有一个大大的圆锥形风包,一排子围过去,像给大山束了一条铁链子腰带,把大山一分两段,上面一段直到山顶,有三四百米,下面一段直到谷底,约有五六百米,加起来,差不多高达千米。工人们住在山谷里低矮的土房子里,也有住地窝子和土窑洞的。从住地爬到山上的工作点,差不多得一个小时,体质差或是爬山不行的人就得弱鸟先飞了。

03

开采工序

开采工序是这样的,推机先从山顶上把厚厚的废料推开,叫清覆盖,然后把矿料推到坡头上,石头滚下山去,细料就漫在山坡上。民工们十几个人排着,从坡头上用铁铣把矿料连推带扬地赶下来,等推赶到半山腰选棉机架设的地方,差不多料就干了。原料越干,出棉率就越高。有时候一天赶一趟,有时候一天赶两趟。这就是坡子工的工作——备料。没有原料或原料不足、不干,后面的事情就无从谈起,筛子再好也是闲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坡子工都是一顶一的棒劳力,身体好,能吃苦,有耐力,善爬山。

随之由推土机用履带将这些原料反复碾压,继续催干,然后推到料仓里。

接下来就是通过选棉机加工石棉了。选棉机由轮碾机、风机,筛子组成。由一个工人把料仓里的原料均匀地、源源不断地弄到圆形的碾槽里,一对大碾轮旋转碾压,石棉纤维就毛绒绒地被碾压出来,经过碾压的原料再流淌到四米多长的筛子上,随着筛子的抖动,灰白色的石棉绒就浮到筛子上面走向筛口,矿渣被筛子吐出来顺山坡漫流下去,石棉则被强大的气流吸进风包,粉尘从风管里喷吐出去,棉绒在风包里旋转着落到底部,再由拨料器从降棉口拨出来,流进崩开口的麻袋,由两个人交替着装成50公斤的标袋,缝好袋口。这些石棉应该算是半成品,运到敦煌,再行除尘精选,就可以出售了。

下午收工的时候,工人们把鼓鼓的棉袋子推到细细的废料坡上滑到山底,他们戏称坐土飞机。山下有保管员清点、验收、码垛、开票。民工就知道一天挣了多少。坡子工也按出棉数量计酬。在天气晴好,雨季过去,原料充足的时候,都是昼夜两班倒,人停机不停。夜班,虽说有大瓦数的灯泡照明,毕竟还是有光明照不到的地方,在悬崖陡壁上干活,安全隐患高于白昼,甚至事故发生后都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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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矿工人

除了坡子和筛子工外,还有爆破手,他们的工作是炸矿。在坡子和筛子工作期间,他们打炮眼,装炸药,到了中午,在人们休息的二十分钟时间里放炮。先放一个信炮,山坡上的人,即刻关闸停机,钻进猫耳洞,一边避炮,一边午餐。排炮响过之后,发出安全信号,所有的机子就呼啦啦开动起来,白色粉尘冲天而起,大山顷刻又笼罩在雾霾中。下午收工后,炮手们点燃二茬炮捻。推土机就在爆破之后,昼夜不停地推山。

04

矿长与民工

石棉矿的员工分为两大部分,一是普工,就是坡子和筛子上靠力气干活的人;二是技工,开机器、搞管理、跑后勤、干爆破,凭技术靠能力的人,后者工资高,待遇好,吃小灶。

一个矿有一个矿长,管全盘,有两个副矿长,分管民工和技工。副矿长由矿长任命,坡长、筛长、机长有分管的副矿长任命,矿长由老板任命。其实,带“长”的大多是老板的亲戚、哥们,或信得过的人,他们都在为老板打工,对老板惟命是从。有的矿上还养着一群打手,专门对付那些不守矿规,消极怠工,中途逃跑的人。此外,设在敦煌后勤处还有好多人,精选石棉的、发货跑销售的、跑后勤的、搞财务的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甚至还有一些闲杂人员,混饭吃的。山上山下,有好几百人之多。

人多事杂,管理难度大,因此,有一个好矿长是至关重要的,一年的产量与利润关键在于管理。每个矿山都有一套严格的近似残酷的管理制度,不少民工因此而当了逃兵。当然,矿长的年薪也是很高的,是民工的三倍、技工的两倍或是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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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矿工人

05

石棉矿中的安全隐患

石棉矿的工作异常艰苦,尤其是坡子和筛子上的工人,体质较差或意志薄弱的人在最初的几天里就会被摧垮,常常丢下行李中途逃跑。

从上面描述的生产场景我们知道,这里的空气污染极其严重。山上风大,又是露天作业,整个加工区完全被粉尘笼罩。尽管人们戴着防尘口罩,也完全挡不住石棉粉尘吸入鼻腔、胸肺。一个班子下来,人人都成了土拨鼠,眼睛红肿,眼泪直流,鼻子、嘴里全是尘土,石棉纤维让人刺痒难耐,不挠不行,一挠就是一身疙瘩,而且没有办法洗澡。石棉灰随风飘散,无处不有,无处不落,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被粉尘污染。有一个矿上拉水的驴子死了,人们剥了吃肉,打开腹腔,里面塞满了石棉纤维。石棉纤维要是吸入肺部,就不容易再吐出去,时间一长,就发展成棉肺或其他疾病,而且不容易治愈。

这里到处都存在安全隐患。先说爆破,山顶上炮一响,雨点般的石头就砸下来,筛子上的人虽然躲在猫耳洞里,也还是常常出事。有一家矿上,斗大的石头砸塌了猫耳洞,当场死了几个。还有被电打死的,滑到碾窝里被碾死的,被覆盖下来埋掉的,出了车祸的,高山反应来不及抢救的,甚至还有被打死的。每一年都有人命发生,二十多年来,那个十几平方公里的山沟里,葬送了好几百条鲜活的生命!伤残的就更不用说了。为了钱,都把命不当回事儿。

死了人,对一个家庭来说就是天塌地陷,对老板来说,就是拿钱抵命。一条人命起先是六万,几年后涨到八万,再后来到十几万,几十万。这些钱对老板们来说也算不了什么,还不如一场赌博输的多。死了的人也是为了挣钱,一条命值个几万十几万,也不亏。死者长已矣,家人得到了补偿,顶多痛苦上一阵子也就罢了。老子死了,儿子还得去,男人没了,女人又去了。人,就是这样,一旦走出去一回,就不想再收心回到原点,除非是被逼无奈。

06

山丹的女人

矿山上除了老板是山丹人居多,干活的民工也几乎都是山丹人,而且三分之一就是女工,有些矿上女工占到一半以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女人的地方,男人们总是格外卖力。女人们当然也不拉下,手脚麻利,干劲十足,心里憋着一股劲,盘算着一天要比一天挣的多。

有一帮子青海民工对山丹女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认为,女人就应该在家里待着,出门打工,那是男人的事情,女人抛头露面地出门打工,是男人最大的羞辱。可是山丹女人却和男人一样,竟如此能干!还有的女人竟然把男人放在家里干家务,她们出来打工。那帮青海民工真有点想不通。想通想不通倒在其次,最最现实的是,他们干不过山丹女人,那些清一色的青海小伙子,最终没有坚持到底,把一个多月的工资扔了不要,当了逃兵。

上工的纪律很严,时间卡得很死,五点钟起床哨子一响,半个小时的洗嗽早餐时间,时间一到厨房就要关门,动作迟缓的人不仅吃不上早点,连中午的馍馍和开水都来不及带上,只能挨到下午收工才能吃饭。每天早上都是菜汤泡馍,中午不回来,在猫耳洞里冷开水就馒头,下午吃一顿饭。天天如此,青海民工受不了,钱再多他们也不挣。而山丹人则是只要能挣钱,啥苦都吃得。

从住地爬到矿点,差不多一个小时,每个人都要背上一天的吃喝和使用的工具,尤其筛子工,还得背上几十条麻袋。坡子工必须赶在太阳照到山坡头时到达工地,晒料全靠太阳,一丝阳光都不能浪费。身强力壮的山长,跟在后面,活像国民党的军官逼士兵冲锋。一个小时的攀岩急行军,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体力已经耗去大半。这也是青海民工坚持不下去的原因。他们说,简直是军事化行动,呶们(青海语我们)认怂。多年后再遇到他们,依然对山丹人赞不绝口,尤其佩服山丹女人,还说,现如今青海女人也开始出门了。

陕南石棉矿还存在吗(石棉矿抹不掉的记忆)(6)

矿中机器

07

矿中的那些事

我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雨季,从六月中旬开始,大雨、中雨、小雨交不停,一直下到七月中旬。虽然说下雨的日子是老天放的假,可是假期一长人就受不了。老板、矿长心急如焚,一怕大雨把山体泡塌,覆盖滑落下来清不掉,二怕民工待不住跑了,三怕原料泡透晒不干,四怕山道难行送不上去伙食;民工更急,老天放假是没有工资的,睡上一个月,一分不挣,还要花钱吃饭,而且家里还有一滩子事哩。

急也没有办法,老天爷的事谁也管不了。只得一天长拖拖地睡觉,睡足了,就踩着半尺深的稀泥,冒着劈头盖脸的大雨串门子聊天、喝酒、打牌,要是再去远一点的地方,就开着履带推土机。晚上的夜幕中,饥渴难耐的男男女女就又上演着一幕幕偷吃禁果的悲喜剧,有的甚至波及到家庭的安危。石棉矿,生产劳动的大场景后面,还演绎着更复杂、更曲折、更离奇、甚至荒诞不经的故事,要是有人挖掘,那是小说家绝好的写作素材。

08

山丹人造就石棉矿的辉煌

敦煌石棉矿几乎都是山丹人承包,承包矿的山丹人中陈户人占了一大半,而且那几个大户差不多都是陈户人。这些人每年带出去的劳务人员成千上万,年底背回来上亿的钞票。石棉产业成了山丹劳务输出的龙头产业,被新闻记者们称之为“铁杆庄稼”。那些创业带头人以其坚忍不拔,敢闯敢干的硬骨头精神,打造出了“丝路硬汉子”的团队品牌。每年的正月初八,在县城中心地带,县上领导大张旗鼓地为劳务大军出征壮行,声势浩大。这更使山丹人去敦煌发财的欲望急剧膨胀。于是,成百上千的各色人等,一起扑向敦煌。一时间,敦煌的大街小巷,旅社,餐厅,酒吧、茶府、舞厅、夜市,山丹人无处不有。走在街上,碰到十个人,可能八个就是山丹腔。用敦煌人的话说,敦煌成山丹人的天下了,山丹人在敦煌就像当年日本鬼子在中国那么牛逼。

敦煌石棉总量的百分之八十是山丹人挖的,而全国石棉的百分之八十就出自敦煌。

一个大一些的矿点,年产量都在一万吨左右。平均每吨售价按2000元算,一万吨就是2000万,利润按百分之二十算,就是400万。八九十年代的三四百万,那是个什么概念!除了那些排得上名号的大矿以外,还有数不清的回收筛子。这些人不开矿山,只把筛子架在那些大矿下面吃他们的下角料,虽然产量少,棉质差,但是成本小利润高,一盘回收筛子,一年也能筛出个几百上千吨,利润都在十几万到几十万之间。产量越多,花费越大,粗略估算,敦煌一年的总产量在二十多万吨,二十多万吨的产值是多少,四五个亿!这些钱几乎都在敦煌消费。石棉老板们几乎成了敦煌各商铺、宾馆、加油站、餐厅,五金店、修理厂甚至银行的贵人。好多宾馆、餐厅,有人打着石棉老板们的旗号,吃喝玩乐,签单走人。这些店主也无须较真,反正年底拿上单子就能结账。你说山丹人牛逼不牛逼!

09

陈户人家的发家史

这些牛逼哄哄的山丹人,是怎么发起来的呢?这倒是一个让人颇感兴趣的话题。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这个话题和很多人交谈过,后来又听过好多人的叙述,基本上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由于本文写作没有征得当事人的意见,因此,在下面的叙述中没有写出他们的真名实姓。尽管如此,许多山丹人还是能够对号入座的。

八十年代初的包产到户,着实让黄土地上刨食吃的庄稼人兴奋了好几年,几年之后肚子的问题虽说是解决了,可依然很穷。那些不安分的年轻人总不甘心一辈子守在几亩薄田上,想出去闯闯,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好多人离家去了远方。就在这些人群中,山丹县陈户乡某村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门向西,赤手空拳来到敦煌,又鬼使神差地去了红柳沟,上了石棉矿,想靠出卖力气挣几个钱回去。没想到,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了发财的希望:承包矿点,能挣大钱。他一合计,得七八万元,而他当时要拿七八百都有问题。可是,挣大钱的诱惑一直困扰着他。两年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一个人不行,可以联人。于是他回到老家,开始寻找合作伙伴。在几个月的东奔西跑之后,终于联络上同乡的几个人,当然都是一些有胆识,有眼光而又不安分的汉子,他们一拍即合,加上乡政府在财力人力上的支持, 1989年夏天,陈户乡第一个股份形式的乡镇企业——陈户石棉矿在红柳沟建成。

正如人们预料的那样,挣大钱的时候的确来到了。在他们艰苦创业、合力经营下,石棉矿就像发酵的面包迅速蓬勃起来,两年之后就成了红柳沟引人瞩目的大矿业,那些曾经的老“居户”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山丹人的入驻,引起了各矿点原属单位的注意,他们尽快结束了与原承包人的合同,把矿点交给这些能干的山丹人。于是以股份形式组建的陈户石棉矿,完成了他的奠基使命,一分为四,另立山头,个体单干了。呼啦啦,他们的矿业就起来了,效益好得让人始料不及。他们挣大钱的消息像迅猛的台风席卷陈户大地,波及山丹全境。敦煌,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把那些身有铁性的男女汉子们吸引了去。可以说,九十年代,就是陈户人民的石棉年代。村子里的年轻人,不论男女几乎都去了敦煌,只在年底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村庄才昙花一现地喧嚣一下,春节一过复归寂寥,只见鸡犬,不闻人声。

红柳沟山里的石棉矿如雨后春笋般到处都是,有矿的地方就有山丹人,没矿的地方也有山丹人。人多了,故事就多,有钱的也好,没钱的也好,老板也好,民工也好,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精彩。走进敦煌,走进红柳沟,一幕幕的人间悲喜剧交替上演,让你目不暇接,惊叹异常。可惜的是,那些个人的故事不在本文的叙述范畴,无法满足您的好奇。

10

能人推动当地经济发展

山丹的劳务输出当然不仅仅是敦煌石棉矿,早在石棉矿创建之前,就有一些人去西部的花土沟、芒崖、哈密、鄯善等地闯天下了。他们凭着吃苦耐劳的实干精神和灵性机敏的聪明才智,创下了一片天地,取得了斐然成果,带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创业者,其中佼佼者也不乏其例,比如位奇的芦堡人,他们西部创业就早于陈户,而且业绩辉煌。但他们远没有石棉矿的波及之泛,影响之大。石棉矿业从初创到鼎盛的发展过程中,造就了一大批能人,带动了一大批企业,对地方经济的发展,对村民收入的提高有着巨大的推力。县委、县政府看到了他们的潜力,把这些敢想敢干的能人吸纳补充到村级班子里面,使其发挥更大的带动作用。

11

成也石棉,败也石棉!

我从石棉矿回来,至今整整20年了,虽然再没有去过,但却一直关注,对石棉矿后来的情况也略有所闻。

任何事物都盛衰有期,石棉矿亦然,2000年中后期,开始走低。一些有眼光的人,在事业刚出现逆转的苗头时就开始考虑如何转型的问题,他们有的加入房地产开发,有的加入路桥修建,有的回老家搞养殖、种植业,还有的搞餐饮服务业;那些对矿业情有独钟者,有的去搞金矿、铁矿、煤矿,也有的去新疆、青海继续搞石棉。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绝大多数人,依然坚守在那里,凭着多年经营所积累的财力、人力及各种社会关系,想把石棉事业进行到底。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严酷的现实。不利因素说来就来,蜂拥而至,让人淬不及防。

民工们已经尝到了石棉绒吸入肺部的苦果。尽管后来搭建了工房,由露天加工改成室内操作,又修了降尘房,空气污染减轻了许多,生产环境有了极大改善,人们还是谈石棉色变,本地人已经很少上矿了。一次,问我的一个老乡,这几年上石棉矿挣的咋样。他说,“咋说呢,老板把钱挣下了,民工把病挣下了。”矿老板们也因此不再固定长期使用民工,干一两年,就换人。没人上矿,就得高价招募,或是去青海、四川和其他地方招人,而且中途流失很严重,用人成本就大了许多;经过二十多年的开挖,山头挖平了就继续下挖,覆盖和矿料不像原来那样轻松地从山坡上推下去,而是需要大批的车辆从深槽子里拉上来,成本就可想而知;最为可怕的当然是石棉市场,由于替代品的出现和国外进口,石棉市场疲软,滞销加降价,就要了他们的命。大多数人在一两年之内就支撑不下去,兵败如山倒了。成就了无数人的敦煌石棉矿,又使无数人溃然惨败,甚至败得倾家荡产!

当然,他们的失败不能完全归罪于外因,更多的还是自身问题。很多人的溃败是他们经营管理不善造成的。他们几乎不懂得企业管理,更不知道现代企业是什么概念。不读书,不学习,缺乏自身修养,唯钱为大,有了钱,就是老子天下第一,忘乎所以,为所欲为,挥金如土。享受是他们的人生信条。既没有前瞻性,又少有敬畏心。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灾难来临时他们就措手不及。他们是挣了点钱,也轰轰烈烈地搞起了所谓的企业,但充其量只能是个土老板,或是暴发户,与企业家还相差甚远。发财是偶然的运气,而倒闭就是迟早的事。于是,有的回到了原点,不甘心灰溜溜地回来,就满世界地跑着寻找二次起飞的机会;有的,连原点也回不去了,背负着沉重的债务不敢露面,隐姓埋名去了债主无法找到的地方。成也石棉,败也石棉!

我们不能以成败论之,他们毕竟是一群敢想敢做的人,是一群能打能拼的人,尽管他们自身有着克服不了的局限。我们应该是同情和惋惜而不应该歧视。在肯定他们成绩的同时,还应该敬重他们的失败。没有失败经历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他们的经历,如果能够警示更多后来的创业者,为之提供经验和教训,他们的失败就值!愿他们打造的“丝路硬汉子”品牌一直打下去!

时间到了2010年以后,敦煌石棉矿已经封山闭关,逐渐退出人们的视野。只有那些被挖破的山体、废弃的矿料、坍塌的土屋、僵死的山道还隐示着此地往日的繁盛。

敦煌石棉矿,那个铅华已失的地方,给山丹人留下的是抹不掉的记忆!

来源:山丹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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