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霸气的经典名言(道家经典名句分类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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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霸气的经典名言(道家经典名句分类赏析)

道家霸气的经典名言

生命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第四十章》)

【原文大意】天下万物都是从“有”中生出来的,“有”是从“无”中生出来的。

【点评】这两句话讲的是万物的起源。“有”是存在的、看得见的东西。它产生万物。这一句好理解。但“有”又是从哪儿生出来的呢?老子认为,它只能从“无”中生出来。这话曾被人认为是唯心主义,然而它却被现代物理学所采用。对宇宙起源的问题,大爆炸宇宙学的观点已得到现代科学界的一致认可。然而产生宇宙的大爆炸又是从什么中产生出来的呢?对此,现代天体物理学引进了老子“有生于无”的概念,——宇宙大爆炸乃是从“无”中产生的。当然,这一概念已经过了现代科学的数理分析,而不是那种直观的、朴素的猜想了。面对现代科学这一结论,人们不能不更加惊叹老子这位中国古代大哲智慧的深刻。老子这一思想,乃是中国古典文化对人类的重要贡献。

【点评】但是,由于老子这一思想的超前性,使它常常难免受到后人的误解。后世“无中生有”的成语,就是从此演变来的。但那指的已是造谣诬蔑之类勾当,与老子原意相去甚远了。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老子·第三十章》)

【原文大意】事物发展壮大到极限就必然走向衰老,这就叫违背了自然规律。违背自然规律,必然很快死亡。

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用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老子·第五十章》)

【原文大意】我曾听说过,善于保养自己生命的人,走路不会遇到犀牛和老虎,打仗也不会受到兵刃的伤害。对于他,犀牛没机会使用它的长角,老虎没机会使用它的利爪,兵器也没机会发挥它的锋刃。这是什么缘故呢?因为他从来不把自己置于死亡的范围。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读代)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庄子·养生论》)

【原文大意】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而社会上的知识却是无限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弄得身心疲惫。就是这样,为了养生,又要再去学习养生的各种知识,那就会搞得更为疲惫、交瘁不堪了。

【点评】庄子认为养生也应遵循自然,反对违背自然的为养生而养生。这话乍一听有点不好理解,但人们只要想一想前些年社会上流传的打鸡血、甩手、喝红茶菌等等千奇百怪的“养生之术”,就不难品味出其中的道理了。生之来不能郤,其去不能止。(《庄子·达生》)

【原文大意】生命来临时,拒绝也拒绝不了。它离去时,阻拦也阻拦不住。

善养生者,若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庄子·达生》)

【原文大意】善于保养生命的人就像牧羊那样,看见有落后掉队的,就摇鞭督促它。

夫畏涂者,十杀一人,则父子足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不亦知乎!人之所取畏者,社(读认)席之上,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庄子·达生》)

【原文大意】要是路上出了强盗,尽管十个过路人中只有一个被杀害,大家必然提高警惕,父子兄弟互相告诫,必定要成群结队手执刀矛才敢经过那里。这不也很道慎明智吗?然而人生中对生命危害最大的却不在路上,而在男女纵欲的枕席上,在饮食无度的宴会上。可是人们偏偏不知道警觉,这真是大错特错啊!

韩魏相与争侵地。子华子见昭僖(读西)侯,昭僖侯有忧色。子华子曰:“今使天下书铭于君之前,书之言曰:‘左手攫(读决)之则右手废,右手攫之则左手废,然而攫之者必有天下’君能攫之乎?”

昭僖侯曰:“寡人不攫也。

子华子曰:“甚善。自是观之,两臂重于天下也,身又重于两臂。韩之轻于天下亦远矣,今之所争者,其轻于韩又远。君固愁身伤生以忧戚之不得也!”

僖侯曰:“善哉!教寡人者众矣,未尝得闻此言也。”子华子可谓知轻重矣。(《庄子·让王》)

【原文大意】韩国和魏国是邻国。因为领土争议,常常武装冲突。子华子见到韩僖王的时候,韩僖王正在为这事发愁。子华子便对他说:“假如现在有一块金牌从天上落到您面前,牌上刻着的文字是:‘左手拾牌的要砍支右手,右手拾牌的要砍去左手,但拾到此牌的人便可得到天下’请问您拾不拾呢?”

韩僖王说:“寡人决不去拾。”

子华子说:“不拾就好。这样看来,两只手比天下重要。当然全身又比两只手重要。而韩国比起天下来要轻多了。现在韩魏争夺的那点地方,又比韩国要轻得多。而您却愁身伤生,忧虑那点不值得的地方呢!”

韩僖王说:“太妙了!劝说寡人的人很多,但我还没有听到过你说得这么透彻的呢。”像子华子这样的人,可以说是知道什么轻、什么重了。

【点评】庄子用这个故事来说明生命的可贵。人的生命比封建统治者的争夺土地重要得多,这是一点也不错的。但这同爱国主义的为国牺牲是两回事,不可混为一谈。这是我们今天的读者需要注意的。

中山公子牟谓瞻子曰:“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奈何?”瞻子曰:“重生。重生则轻利。”(《庄子·让王》)

【原文大意】中山公子牟对瞻子说:“我虽然隐身在江海之上,心里却总是忘不了宫廷的荣华。怎么办呢?”

瞻子回答说:“尊重生命吧。懂得尊重生命,就知道名利价值轻微了。”

晏平仲问养生于管夷吾。管夷吾曰:“肆之而已,勿壅(读拥)勿阏(读扼)。”晏平仲曰;“其目奈何?”夷吾曰:“恣耳之所欲听,恣目之所欲视,恣鼻之所欲向,恣口之所欲言,恣体之所欲安,遥意之所欲行。夫耳之所欲闻者音声,而不得听,谓之阏聪;目之所欲见者美色,而不得视,谓之阏明;鼻之所欲向者椒兰,而不得嗅,谓之阏颤(读山);口之所欲道者是非,而不得言,谓之阏智;体之所欲安者美厚,而不得从,谓之阏适;意之所欲为者放逸,而不得行,谓之阏性。凡此诸阏,废虐之主。去废虐之主,熙熙然以俟死,一日、一月、一年、十年,吾所谓养。拘此废虐之主,録而不舍,戚戚然以至久生,百年、千年、万年,非吾所谓养。”(《列子·杨朱》)

【原文大意】虽子向管仲请教养身之道。管仲说:“放任自流、任其自然就行了。不要人为地去堵塞它,也不要想法去抑制它。”

晏子又问:“具体该怎么办呢?”

管仲回答说:“让耳朵听所想听的,让眼睛看所想看的,让鼻子闻所想闻的,让嘴巴说所想说的,让身体处所想处的,让意愿干所想干的。耳朵想听的是音乐,但听不到,听觉的灵敏就被抑制了;眼睛想看的是美色,但看不到,视力的明亮就被抑制了;鼻子想闻的是香味,但闻不到,嗅觉的审辨就被抑制了;嘴巴想讲的是是非,但不能讲,言论的能力就被抑制了;身体想处的是舒适,但得不到,人身的安乐就被抑制了;意愿想做的是放逸,但不能做,人生的天性就被抑制了。以上种种抑制,都是伤残身心的根本原因。除去这些伤残身心的根本原因,高高兴兴地生活直到死去,不管是活一天、一月、一年还是十年,这就是我所说的养生之道。拘泥于这些伤残身心的根本原因,受它束缚而不能舍弃,窝窝囊囊地长期活着,即使能活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也不是我的养生之道。”

【点评】这段关于养生的对话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列子认为“久生”不足羡慕,人生的意义不在生存时间的长短,更不在死后的名声,而在当时的生存中有没有欢乐。窝窝囊囊地活千年万年,不如快快乐乐地活一天一月。否定“长生”的虚幻,强调生存的此时性,这是老子、庄子没有讲过的。二是列子的“养生”是指纵情恣意地享受官能快乐,这与老、庄的养生也大不相同。这在反对虚伪的道德说教与禁欲主义这一点上是有意义的,但它鼓吹的享乐主义则是错误的。

尊势厚利,人之所贪也。使之左据天下图,而右手刎其喉,愚夫不为。由此观之,生尊于天下也。(《淮南子·精神训》)

【原文大意】尊贵的权势,丰厚的财利,是许多人都贪恋追求的。可是如果让他左手握着天下的图籍,右手拿刀抹脖子自杀,就是傻瓜也不干。由此可见,生命比占有天下更重要。

荆有佽(读次)非,得宝剑于干队,还反度江。至于中流,阳侯之波,两蛟侠绕其船。佽非谓枻(读义)船者曰:“尝有如此而得活者乎?”对曰:“未尝见也。”于是佽非瞑目,勃然攘臂拔剑曰:“武士可以仁义之礼说也,不可劫而夺也。此江中之腐肉朽骨,弃剑而已,余有奚爱焉?”赴江刺蛟,遂断其头。船中人尽活,风波毕除。(《淮南子·道应训》)

【原文大意】楚国有个人名叫佽非,他在干国的山间小道上得到了一把宝剑。他返回故乡时,乘船横渡长江。船到中流,忽然掀起了巨浪,两条蛟鱼夹着船绕来绕去。佽非问划船的人说:“你见过像这样的情形,船上的人还活得了吗?”划船的人回答说:“没有见到过。”佽非听了,睁圆双眼,奋然挽起袖子,拔出宝剑说:“对于武士,可以用仁义的道理去说服他,不能劫持强迫他。这两条蛟鱼不过是江中的腐肉朽骨,我无非舍出宝剑来罢了,又有什么可吝惜的呢?”于是他跳入江中,刺杀了两条蛟鱼,斩下了它们的头。全船的人都保全了生命,风波平息了。

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老子·第二十章》)

【原文大意】许多人个个都富足有余,只有我总感到匮乏欠缺,我真是一颗愚人的心不开窍!世俗的人们自以为清清楚楚,我却觉得什么都迷迷糊糊。世欲的人们自以为什么都懂,而我却默默地一声不吭。许多人个个都各有一套本领,只有我显得笨拙又无能。我宁可自己不同于别人,最重要的是遵循哺育我的大道。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老子·第七十章》)

【原文大意】我的话很容易了解,很容易实行。可是天下竟没有人能了解,没有人能实行。

【点评】这两句话颇为耐人寻味。这里当然有曲高和寡的感叹,有理想无法实现的失望,但细玩其口气,感慨中又不无傲然自得,在平淡冷漠的口气中表现出对自我个体价值不容置疑的肯定。这点与后世的“壮志难酬”之类思想是不完全相同的。

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庄子·逍遥游》)

【原文大意】哪怕是全世界的人都来夸赞他,他也不因此而得意;全世界的人都来反对他,他也不因此而沮丧。

【点评】作为一个个体的人,最可宝贵的是保持独立的人格精神。这就是说,不因外界的影响或压力改变自己的见解,哪怕这种影响或压力大到极点,即如“举世誉之”或“举世非之”也罢。庄子所描述、所肯定的这种独立人格,乃是中国文化构成中极为珍贵的精神元素。直到文艺复兴之后,西方哲人才有类似的见解,但仍不及庄子说得那么持平,那么淡然而轻松。

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疱人虽不治疱,尸祝不越樽俎(读阻)而代之矣。(《庄子·逍遥游》)

【原文大意】鹪鹩在森林里筑窠,虽然面对着整座的森林,它所需要的不过一枝树枝;鼹鼠到河边去喝水,虽然面对着整条的河水,它所需要的不过是喝饱肚子。就是厨师没有下厨房,祭祀的人也不应越位代替他去烹调。

【点评】人各有所求,各有所需。面对着广阔的世界,每一个体的需求都是有限的。超过自己的所需去追求,既无必要,也不可能。贪得无厌,强求不己,就违背了自然规律,必然会受到自然的惩罚。

一受其成形,不化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进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读捏阳平)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庄子·齐物论》)

【原文大意】一个人一旦禀受成形体,便必须以人的形式生存直到死亡。投身社会,便与身外的事物互相拼搏,互相砍杀,就像骑在马上,马不停蹄地狂奔,你想停止也止不住。这还不可悲吗?忙忙碌碌一辈子,还是看不到成功;疲惫困苦身心交瘁,不知道究竟为的是什么,这还不可哀吗?这样生活,虽然没有死,又有什么意思呢?就这样身体一天天衰老下去,心灵也随之一天天枯竭泯灭,这不是莫大的悲哀吗?人的一生,本来就是这样迷惘呢,还是只有我一个人迷惘,而别人也有并不迷惘的呢?

【点评】在这段文字中,庄子感叹人生一世劳碌奔波,身为物役,不论成财荣辱,人的个体身心总是受到社会各种存在的支配,使人的自然本性受到损害,从而揭示了人作为个体血肉之躯的存在与作为群体的社会存在、作为目的的手段存在之间的矛盾与冲突。这一思想是极其深刻的。但一味悲观而找不到解决的途径,便难免不带来消极影响。

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也。同于己而欲之,异于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夫以出乎众为心者,曷(读河)常出乎众哉!因众以宁所闻,不如众技众矣。(《庄子·在宥》)

【原文大意】世俗的人,往往喜欢别人和自己相同,而厌恶别人和自己不同。和自己相同的人就拉拢,和自己不同的人就排斥。这其实正是一种想出风头的心理。以出风头为目的的人,何尝就能超出众人呢?只是因为众人听惯了他的炫耀没有搭理他罢了,其实他比众人还差得远哪!

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岂独治天下百姓而已哉!出入六合,游乎九州,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谓至贵。(《庄子·在者》)

【原文大意】能够支配物而不被物所役使,才能主宰外物。主宰外物的不在物中,而在物外。明白此理,那就不仅能治理天下万民,而且能更进一层,修身养性了。这样,他的心灵便能自由地出入天地四方,神游九州四海,独往独来,真正做到特立独行。特立独行的人,才是无上的高贵。

【点评】在这里,庄子以夸张的笔调赞颂了个体人格的独立性,认为独立的个体人格才具有最高贵的价值,表现了一种可贵的精神追求。但要使个体的人的行为和精神达到一种完全不为外物所束缚的绝对自由境界,却只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庄子·天下》)

【原文大意】独自追求着与天地精神的相通,但又并不傲视人世间的万物,也不介入是非论争。他就这样与世俗相处。

【点评】这是庄子给自己画的一幅精神肖像。他生活在世俗之中,又超越于世俗之上。他不傲视万物,而又不为物役。他追求的乃是个体人格价值与大自然的和谐,即人之自然本性的实现。这也就是他心目中“至人”形象的化身吧!

无累之人,不以天下为贵矣。(《淮南子·精神训》)

【原文大意】不受身外之物拖累的人,是不以占有天下为算贵的。

今赣人敖仓,子人河水,饥而餐之,渴而饮之,其入腹者,不过箪(读单)食瓢浆。则身饱而敖仓不为之减也,腹满而河水不为之竭也。有之不加饱,无之不为之饥。与守其篅(读船)笹(读屯)、有其井,一实也。(《淮南子·精神训》)

【原文大意】如果赐给某人整整一个敖仓的粮食,和整整一条黄河的水,让他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他吃喝到肚子里头的,仍然只不过是一篮子食物一瓢水。他吃饱了,敖仓不因此而减少;喝足了,黄河也不会因此而枯竭。占有着敖仓黄河,并不能使人增饱;没有它们,也不见得会为此而挨饿。这样看来,占有敖仓、黄河,跟只有一个粮囤一口井,对一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

夫将者必独见、独知。独见者,见人所不见也。独知者,知人所不知也。见人所不见,谓之明。知人所不知,谓之神。神明者,先胜者也。(《淮南子·兵略训》)

【原文大意】身为大将的人,必须有自己的独到之见,独到之智。独到之见,就是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能看得到。独到之智,就是别人想不到的地方他能想得到。看见别人所看不见的叫做“明”,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叫做“神”。神明的将军,在决战之前就已经有把握取胜了。

【点评】这段话说的是独特个性的见解、智慧的重要性。作者举军事为例,因为在战争中,胜负之间没有任何余地,这一点凸现得非常明确。其实不仅在军事上,在其它领域也是同样重要的。

今吾乃飘飖(读摇)于天地之外,与造化为友,朝飧阳谷,夕饮西海,将变化迁易,与道周始。此之于万物,岂不厚哉!(阮籍《大人先生传》)

【原文大意】现在我将要飘泊游荡于人世之外,与大自然为友,早晨在日出之谷早餐,傍晚到西方的大海旁畅饮。我将随着自然规律变化迁移,与至离的大道一同周而复始。这样与天地万物相处,岂不是非常和谐的吗?

【点评】这一番精神的漫游,表现了个体人格对个别有限事物的超越,与对无限世界的追求向往。然而在现实世界的此岸,这种追求又只能是空幻的。

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故曰: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庄子·大宗师》)

【原文大意】鱼在水里活得舒服,人遵循道活得舒服。在水里生活的,给它挖个池塘养着就行了。遵循道生活的,平安无事就合乎他的天性了。所以说,鱼在江湖里就互相遗忘,各自悠悠哉哉;人在大道中就互相遗忘,各自逍遥自适。

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翅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馽(读直),编之以皁(读灶)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撅饰之患,后有鞭筴(读夹)之威着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庄子·马蹄》)

【原文大意】自然界中的马,有蹄可以在大草原的霜雪上奔跑,有毛可以抵御风寒,饿了就吃草,渴了就饮水,吃饱喝足了就翅腿跳跃。这就是马本来的天性。虽然人类居住的城市里有高楼大殿,对马并没有任何用处。到了伯乐出现,他说:“我会驯马。”怎么驯呢?用烙铁烧它,剪它的毛,削它的蹄,烙上印记,又用皮带把马栓连起来,分组编入马棚。这样一番大折腾,已经有十分之二三的马被折腾死了。然后又强迫它训练忍饥耐渴、长途奔跑、突然加速、编队行动、步调一致,眼前用嚼铁镳缨折磨它,身后用皮鞭竹筴威胁它。还没有驯好,马就已经死掉大半了。

【点评】在这个寓言中,庄子立意描述的,并不是人类对马的驯化史。他要表现的乃是他所处的那个社会对人之天性的摧残。他对驯马过程中马之不幸与死亡的详细描写,意在说明强行违背、破坏马的天性造成的悲剧。他的抨击的锋芒,是指向那种以“治”为名摧残天性的行为的。

陶者曰:“我善治埴(读直),圆者中规,方者中矩。”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钩,直者应绳。”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庄子·马蹄》)

【原文大意】陶匠说:“我会捏陶器,使之圆的合乎圆规,方的合乎矩尺。”木匠说:“我会整治木料,使之曲的合乎钩尺,直的合乎墨线。”难道粘土树木的自然本性,也是想要合乎什么圆规矩尺钩尺墨线之类的吗?

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二曰五声乱耳,使耳不聪;三曰五臭熏鼻困惾(读宗)中颡(读嗓);四曰五味浊口,使口厉爽;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飞扬。此五者,皆生之害也。(《庄子·天地》)

【原文大意】人丧失天性有五个方面:一是五色斑斓,炫迷视觉,使人眼睛不明;二是五音喧闹,扰乱听觉,使人耳朵失聪;三是五臭熏鼻,侵袭嗅觉,使人鼻子不通;四是五味刺激,混淆味觉,使人口腔败坏;五是是非嘈杂,迷乱心思,使人心性浮躁。这五个方面,都是对人身心健康的危害。

【点评】过度的感官刺激,实际上就是一种畸形的不健康的东西。追求、沉溺于这些东西中,就会破坏人的自然本性。庄子这话虽然是两千多年前写的,不免带有直观、朴素之处,但放到现代,仍不难感到它那切中时弊的力量。

古之至人,假道于仁,托宿于义,以游逍遥之墟,食于苟简之田,立于不贷之圃。逍遥,无为也;苟简,易养也;不贷,无出也。古者谓是采真之游。(《庄子·天运》)

【原文大意】古代的至人,有时候也使用仁义的观念,但只是借用。他为的是悠游于逍遥的境界,生活在简略的田野,立身在不告贷的园圃。逍遥,就不追求人为的东西;简略,生活就容易满足;不告贷,就不欠别人什么,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追求真谛的旅程。

【点评】庄子把人的天性归结为一个字:真。逍遥也好。苟简也好,不贷也好,这一切都是为了求真。在这里,真既是自然的真实,也是人性的真率,即人之自然本性的自由表现与发展。

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庄子·天运》)

【原文大意】天鹅不用天天洗,自然就白;乌鸦不用天天染,自然就黑。

牛马四足,是谓天;络马首,穿牛鼻,是谓人。(《庄子·秋水》)

【原文大意】牛马生下来就有四条腿,这是天然的。用辔头络住马脑袋,用缰绳穿住牛鼻子,这是人为的。

【点评】这里,庄子对“天”与“人”做了简单明了的划分。他认为,人以人为的方式控制牛马的行为,使牛马成为被人所支配的东西,这就破坏了牛马的自然本性。他反对以人为去干涉自然,含有尊重自然事物自身发展的意思。但只讲顺应自然,只讲人在自然面前的无所作为,也是一种片面的、消极的看法。

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读伤)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读栾),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夫鸟养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游之坛陆,浮之江湖,食之鮴(读条),随行列而止,委虵(读蛇)而处。彼唯人言之恶闻,奚以夫侥侥为乎!(《庄子·至乐》)

【原文大意】从前有一只海鸟飞到鲁国的郊外,国王见了很喜欢,就把它送进太庙,安排酒宴请它饮,派乐队演奏名曲《九韶》为它取乐,让御膳房杀牛宰羊为它烹调。可怜的海鸟却吓得头昏眼花,不敢吃一块肉,不敢喝一口酒,被折腾了三天就死去了。这是以国王自己的生活方式养鸟,不是以鸟类的生活方式养鸟。如果按鸟类的生活方式养鸟,就应该让鸟在森林里栖息,在沙滩上漫步,在江湖上漂游,以泥鳅、小鱼为食,随着鸟群任意来往,自由自在地生活。鸟一听到人的声音就害怕,何况这样管弦锣鼓地喧闹呢?

【点评】万物各有自己的自然本性。像鲁王这样,违背鸟的天性,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养鸟,虽然主观上出于对鸟的极端喜爱与重视,也只能导致鸟在荒唐滑稽的闹剧中死亡。这里说的是养鸟,但在现实生活中,这类的事在各个领域都不缺乏的。

林回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或曰:“为其布与?赤子之布寡矣;为其累与?赤子之累多矣;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何也?”林回曰:“波以利合,此以天属也。”夫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也;以天属者,迫穷祸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与相弃亦远矣。(《庄子·山水》)

【原文大意】假国人逃亡的时候,林回原来带着一块玉璧,价值千两黄金。但他发现路旁有个没主的要儿在啼哭,便扔掉了玉璧,背起婴儿逃走。旁边有人问:“你这是为了值钱吗?玉璧比婴儿值钱多了。为了减轻负担吗?背上个婴儿比带块玉璧负担还要重得多。现在你却扔了价值千金的玉璧,背着个婴儿逃亡,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林回回答说:“带着玉璧不过是为了利益,背着婴儿是因为人的天性。”靠利益的联系,到了穷窘灾祸的关头就令互相舍弃;而天性的结合,到了穷窘灾祸的关头就会互相保护。互相舍弃还是互相保护,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太大了!

【点评】这很像是一个人们常见的好人好事的故事,然而又不完全相同。林回在回答他弃玉璧而负赤子的动机时,说得十分朴素简单:“此以天属也。”并非什么伟大的思想,只是出于天性而已。然而正是在与物质利益的矛盾冲突中,人之天性才展现出它的崇高。这对今天的人们也是不无启示的吧!

知名位之伤德,故忽而不营,非欲而强禁也。识厚味之害性,故弃而弗顾,非贪而后抑也。(嵇康《养生论》)

【原文大意】因为知道名誉地位会损害品德,所以忽略而不去追求,并不是心里明明向往名位而强行控制自己。因为懂得嗜好美味会伤害天性,所以舍弃而不去光顾,并不是心里明明贪图美味而人为地抑止自己。

君子百行,殊涂而同致,循性而动,各附所安。故有处朝廷而不出,入山林而不反之论。……志气所托,不可夺也。(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

【原文大意】作为君子,有各种不同的行为表现。虽然他们各自选择的道路不同,但终归目的地是相同的,都是根据自己的天性生活,各得其安。所以有身在朝廷为官之士入世不出世,身在山林隐居之士出世不复返的说法。人各有志,各人的行为选择寄托了不同的志向,这是不能强行改变的。

【点评】这段话意在指出人各有不同天性的差异,也有权按照自己的天性选择不同的生活道路。嵇康当年这样讲,有为自己隐居明志的意思。我们从这段话中得到的启发是:应该尊重各人不同的性格与志向,不可强加干涉。

此由禽鹿少见驯育,则服从教制;长而见羁,则狂顾顿缨,赴汤蹈火;虽饰以金镳(读标),饗以嘉肴,逾思长林而志在丰草也。(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

【原文大意】人的行为也像捉来的鹿一样,如果这鹿从幼小的时候就被人驯养教育,那么它长大了就会规规矩矩地服从主人的指挥和管制。而如果这鹿是已经长大,养成了鹿的天性之后,才被人们捉来驯养的,那么它一定会睁大眼睛四下乱看,狂蹦乱跳着要挣脱缰绳,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虽然人给它戴上黄金的笼头,喂它吃美味佳肴,但它还是一心一意地思念着、向往着它曾经自由自在地生活的广阔的森林、茂盛的草原。

【点评】鹿有鹿的天性,人也有人的天性。“饰以金镳”,“饗以嘉肴”,贵则贵矣。但却违背了鹿的天性,对鹿来说不啻是可怕的灾难。鹿向往的乃是“长林丰草”。同样,对嵇康来说,高官厚禄的名缰利锁也违背了他的天性,因此,他宁可选择清贫潇洒、自由自在的隐士生涯。他写的是鹿,暗示的却是人,是他自己的内心独白。

又人伦有礼,朝廷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卧喜晚起,而当关呼之不置,一不堪也。抱琴行吟,弋钓草野,而吏卒守之,不得妄动,二不堪也。危坐一时,痺(读必)不得摇,性复多虱,把搔无已,而当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素不便书,又不喜作书,而人间多事,堆案盈几,不相酬答,则犯教伤义,欲自勉强,则不能久,四不堪也。不喜吊丧,而人道以此为重,己为朱见怒者所怨,至欲见中伤者;虽瞿然自责,然性不可化,欲降心顺俗,则诡故不情,亦终不能获无咎无誉,如此五不堪也。不喜俗人,而当与之共事,或宾客盈坐,鸣声聒耳,嚣尘臭处,千变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烦,而官事鞅掌,机务缠其心,世故繁其虑,七不堪也。又每非汤武而薄周孔,在人间不止此事,会显世教所不容,此甚不可一也。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此甚不可二也。(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

【原文大意】还有,世俗的人际关系有礼节,朝廷之上有章法,对这些我想了好多遍,觉得有七件事是必定不能容忍的,有两件事是很不可以接受的。我喜欢睡懒觉,起床很晚,但做了官,守门的差役就要叫我早早起来去上朝,这是第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我喜欢抱着琴漫步行吟,或是到野外去射鸟钓鱼,但做了官,出入都有吏卒守着,不能随意行动,这是第二件不能容忍的事。做了官就要端端正正坐着办公,胳膊腿麻木了也不能动弹,我身上虱子又多,搔起痒来没个完,但还得官服端庄,去拜迎上级长官,这是第三件不能容忍的事。我向来不善于写书信,也不喜欢给人家写书信,但官场上来往事项繁多,公文函件堆满案上,如果不应酬,恐怕有伤礼教;若要勉强去做,必定坚持不了多久。这是第四件不能容忍的事。我生性不喜吊丧,但世俗人情却对此甚为重视,因此难免不被人理解,而被人所怨恨,甚至会被人为此而中伤。我虽对此有所着觉并常引以自责,但天性终究不可改造。若要抑制本意去随顺世俗,那样违心的事又是我所不情愿的。而且这样下去,也终归不能做到不露心迹、不招人怨。这是第五件不能容忍的事。我从来不喜欢和世俗之人往来,但做了官,就要和他们共事,甚或宾客满坐,喧闹嘈杂之声不绝于耳,所在之处尘埃飞扬,浊气冲天,种种不同的花招伎俩,全都展现在眼前,令人恶心。这是第六件不能容忍的事。我心中最不耐烦繁琐之事,但做了官,官场诸事纷繁,既要为公门之事操心,又要为人情世故思虑,这是第七件不能容忍的事。我又常常认为成汤、武王所为未必正确,周公、孔子言行未必值得尊重。如果进入官场还不改变这种看法,那显然是为当世的礼教所不容的。这是第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我性格刚强,憎恨坏人坏事,说话不留情面又直言不讳,这种脾气一遇上看不惯的事就发作起来,这是第二件不可接受的事。

【点评】嵇康过去的朋友,投靠司马氏权贵集团的山涛拉他入朝做官,嵇康坚决拒绝,写下了著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陈述自己不入官场的“七不堪”、“二不可”。这九条归结为一句话,就是在人的天性与官场礼法的矛盾中,他不愿抑制自己的天性去迎合礼法,从而揭露出那个时代官场礼法的虚伪繁琐,也表现出他刚强直率的性格与潇洒高逸、不同流俗的精神气质。

直木必不可为轮,曲者不可为桷(读觉)。(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

【原文大意】直的木料,必定不能够用来制作车轮;曲的木料不能够用来做椽子。

鸟不毁以求驯,兽不群而求畜。(嵇康《难自然好学论》)

【原文大意】飞鸟不会放弃自由来求人驯育它,野兽也不会自动结群来求人饲养它。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老子·第十八章》)

【原文大意】大道被废弃,才有人提倡仁义;智巧出现了,虚伪才大肆流行;家庭人际纠纷,才有了所谓孝慈;国家昏聩动乱,才产生所谓忠臣。

【点评】老子用辩证法的眼光观察社会,认为人们往往肯定的仁义、智慧、孝慈、忠臣等等行为,实际上同大道废弃、大伪出现、六亲不和、国家昏乱等恶劣现象是一种因果关系。表现出他对社会弊病深层原因的深刻洞察与揭露,同时也包含着对当时提倡仁义忠孝的儒家思想的批评。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老子·第二十三章》)

【原文大意】狂风刮不了一早晨,暴雨下不到一整天。谁能刮狂风、下暴雨呢?是天地。天地这样做尚且不能持久,何况人呢?

【点评】老子在这里关心的并不是自然现象,他是借自然现象来比喻人事,说明人类社会中狂暴的统治、狂暴的行为,也同飘风骤雨一样,是绝不能持久下去的。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老子·第二十九章》)

【原文大意】谁要想把天下据为己有并按自己的意志摆布,我看它是不能成功的。天下乃是神圣之物,不属任何人所有,不能按照哪个人的意志摆布,也不能由哪个人据为己有。按照自己的意志摆布它必然失败,想把它据为己有的人必然会失掉它。

【点评】老子从历史上无数统治者的失败中,看到了天下的不可私人占有性。这是非常正确的。然而由于古代认识水平的局限,他把天下神秘化,认为客观规律不可认识,这就不对了。应该说,天下不是“神器”,而是“公器”。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老子·第四十六章》)

【原文大意】治理天下合乎大道,退回战马到田间送粪。治理天下违背大道,母马也被拉去打仗,在战场上生崽。

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老子·第五十四章》)

【原文大意】通过一个人来观察人,通过一个家庭观察家庭,通过一个乡村观察乡村,通过一个国家观察国家,通过整个天下观察天下。我是怎么知道天下情况的呢?就是用这样的方法。

【点评】老子在这里讲的是实际观察了解对认识事物的重要性,这是在今天也不过时的。

大道甚夷,而人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馀,是谓盗夸。非道也哉!(《老子·第五十三章》)

【原文大意】大道本来很平坦,有人却偏要走小路。把宫殿修得很漂亮,但农田却早已荒芜,仓库里早已空虚。穿着华丽的衣裳,佩着锋利的宝剑,肚子饱得吃不下,搜刮来的财物用不完。这就叫做强盗头子,绝不是合理的!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读洗)。虽有舟舆(读于)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老子·第八十章》)

【原文大意】这是一个小小的国家,它只有很少的人民。即使有各种机械器具也不去使用。让人民重视生命,不去迁移远行。虽然有船和车,用不着乘坐;虽然有武器和盔甲,用不着摆弄。也不使用智巧的计算工具,让人民恢复古代结绳记事的办法。

这样,人民就吃得香甜,穿得漂亮,住得安适,习俗欢乐,跟邻国可以互相望得见,鸡鸣犬吠的声音互相听得到,而人民直到老死也不相来往。

【点评】这是老子规划的一幅他心中“理想国”的蓝图。这里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也没有器具和甲兵,它反映了对那个阶级对立严重、社会动荡不已、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的社会现实的不满,表现出农民小私有者的善良愿望。但它反对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发展进步,主张历史倒退,却只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空想。

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庄子·庚桑楚》)

【原文大意】天下大乱的祸根,必定在尧舜的时代便开始种下了。而这流弊的显现,将会在千载之后。千载之后,必定会发生人吃人的悲剧!

【点评】庄子这段悲观的预言,确乎不幸而言中。在他身后二千年间,几次发生过人吃人的惨剧。庄子是敏感的,他说大乱之本生于尧舜时代,正是看到了从那时起,淳朴的古代氏族社会已被血腥的阶级社会所取代,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将会空前激烈。所以他写下这样的预言,以警告后世之人。今天重读这段文字,我们钦佩前贤的先天下之忧而忧,但我们无须悲观。因为我们知道,人类的发展将会消灭阶级对立的社会,创建更为符合人性的、美好的未来。

一雀适羿,羿必得之,威也。以天下为笼,则雀无所逃。是故汤以疱人笼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无有也。(《庄子·庚桑楚》)

【原文大意】一只小雀敢向羿飞来,羿非把它射死不可。羿这样做,不过是逞逞威风罢了。要是把天下编织成超级的巨型鸟笼,那么别说小雀,所有的鸟类就都统统无处可逃了。正因为懂得了这个道理,所以商汤王才以大厨师的职务作笼子,关住了贤臣伊尹;秦穆公才以五张羊皮作笼子,关住了谋臣百里奚。由此可见,想要关住谁,不用其所好为笼子来关他,是成功不了的。

【点评】新诗潮中有一首著名的诗,题目叫《生活》,内容只有一个字:网。不知诗人是否从庄子这段话中受到过启发。然而庄子确实是世界上第一个认识到社会可以是一个笼子的人。庄子再三描写高翔的大鹏、逍遥的至人、循世的隐者,都表现了他对作为个体的人如何不为笼子所羁、达到无限自由的追求和向往。这种追求和向往,作为人类永恒理想的一个组成部分有着不可磨灭的价值。然而在如何实现这一理想上,庄子所设计的逃离社会的道路却是消极的、不足取的。

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庄子·胠箧》)

【原文大意】有人偷了一只带钩,便被抓去在刑场上杀头,而偷窃了整个国家的,却反倒成诸侯。只要是诸侯的大门里,仁义二字就存在。

【点评】这是多少年来为人们所传颂的名言,也是多少代中国社会历史的漫画式的、然而却是准确而深刻的写照。窃钩与窃国,其罪之轻重显然不可同日语,然而二者下场却又如此出人意料。嘲讽的语气中蕴含着对社会不合理性的激愤,也分明透露出作者对弱者的同情与忧愤的深广,这大概就是它流传不息的生命力所在吧。

无耻者富,多信者显。夫名利之大者,几在无耻而信。故观之名,计之利,而信真是也。(《庄子·盗跖》)

【原文大意】不要脸的发了财,吹大话的提高了知名度。赚钱特多的大款,知名度特高的大腕,差不多全都是靠不要脸、吹大话得来的。所以,从提离知名度的角度来看,从多赚钱的角度来计算,不要脸、吹大话确实是不可缺少的好办法!

小盗者拘,大盗者为诸侯,诸侯之门,仁义存焉。(《庄子·盗跖》)

【原文大意】小的盗贼被抓进监狱,大的盗贼却做了诸候。诸候的大门里,仁义才存在。

【点评】这两句话揭示了当时社会的虚伪与不平,与《胠箧》中那两句名言相似。后一句是反话正说,是讥讽的意思。

田荒室露,衣食不足,微赋不属,妻妾不和,长少无序,庶人之忧也;能不胜任,官事不治,行不清白,群下荒怠,功美不有,爵禄不持,大夫之忧也;廷无忠臣,国家昏乱,工技不巧,贡职不美,春秋后伦,不顺天子,诸侯之忧也;阴阳不和,寒暑不时,以伤庶物,诸侯暴乱,擅相攘伐,以残民人,礼乐不节,财用穷匮,人伦不饬(读斥),百姓淫乱,天子之忧也。(《庄子·渔父》)

【原文大意】田园荒芜,房屋破漏,吃的不饱,穿的不暖,上税没钱,老婆吵架,家庭纠纷,这是老百姓所发愁的。能力不胜任,公事办不好,行为不清白,下级光偷懒,成绩不显著,官职怕难保,这是官吏所发愁的。朝廷大臣不忠,国家昏聩动乱,工艺技术落后,赋税没有着落,国力国格下降,得罪中央领导,这是诸侯所发愁的。气候反常,旱涝俱至,粮食减产,诸侯不听话,互相大混战,残害老百姓,礼乐铺张浪费,财政穷困匮乏,人际关系混乱,社会风气败坏,这是天子所发愁的。

华胥氏之国在弇(读眼)州之西,台州之北,……其国无师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所爱惜,都无所畏忌。(《列子·黄帝》)

【原文大意】华胥氏之国在弇州的西面、台州的北面,……这个国家没有君主官长,谁想干什么统统听其自然。这里的人民没有嗜好欲望,饮食言行统统听任自然。他们不知道贪恋生存,也不知道厌恶死亡,所以没有人短命早死;他们不知道偏爱自身,也不知道疏远别的事物,所以没有喜爱和憎恨;他们不知道什么叫违背迕逆,也不知道什么叫趋附随顺,所以没有求利避害的观念;他们没有什么偏爱和吝惜的,也没有什么害怕和忌讳的。

【点评】这是列子心目中的“理想国”。它不像老子的理想国那样形象化,却表现了相近的思想内涵。这个理想国的特点是一切听任“自然”,国民既没有也不知道种种对立冲突的观念。在现实社会日益功利化、各种矛盾冲突日益激化的情况下,它表现了一种反悖的、抗议的心声,也流露出对人与自然和谐的向往。然而它比老子的理想国更为抽象,也更不切合实际,完全是一种主观的空想。

离朱之明,察箴(读针)末于百步之外,不能见渊中之鱼。师旷之聪,合八风之调。而不能听十里之外。故任一人之能,不足以治三亩之宅也。(《淮南子·原道训》)

【原文大意】离朱的视力够敏锐了,可以在一百步以外看到针尖,但仍不能看见深渊中的游鱼。师旷的听觉够灵敏了,可以分辨出各种不同的乐调,但仍不能听到十里之外的声音。所以只依靠一个人的能力,治理不了三亩大的宅地。

【点评】一个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够完成宏伟的事业。

兵者所以讨暴,非所以为暴也。乐者所以致和,非所以为淫也。丧者所以尽哀,非所以为伪也。(《淮南子·本经训》)

【原文大意】军队是用来讨伐暴乱的,不是用来进行暴乱的。音乐是用来陶冶情性的,不是用来刺激官感的。服丧是用来宣泄悲哀的,不是用来伪装悲哀的。

【点评】人从事每一种行为都是为了实现相应的社会功能。然而行为或事物的社会功能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一定的条件下,它也可能发生转化,背离原来的社会功能,而产生与之不同甚至相反的社会功能。这是我们不能不加以注意的。

有大路龙旂(读齐),羽盖垂緌(读锐阳)结驷连骑,则必有穿窬(读于)柎楗(读见),抽箕逾备之奸。有诡文繁绣,弱緆(读细)罗纨,必有管屐(读决)跐(读此)踦,短褐不完者。(《淮南子·齐俗训》)

【原文大意】有了大路上的驷马高车,龙旗羽盖,流苏垂挂,接连不断,就必定会有穿墙越壁、拨门撬锁、掘墓挖宝的盗贼。有了奇文异彩、精工刺绣的绫罗绸缎,就必定会有草鞋破袜、粗布烂衫的穷人。

乱国若盛,治国若虚。……虚者非无人也,皆守其职也。盛者非多人也,皆激(读腰)于末也。(《淮南子·齐俗训》)

【原文大意】社会动乱的国家显得似乎很热闹,治理有序的国家显得似乎很空虚。空虚不是因为没有人,而是人人各司其职,所以看不到闲人。热闹不是因为人多,而是人人舍本求末,所以处处挤满了浮躁的人群。

上求材,臣残木。上求鱼,臣干谷。上求楫而下致船,上言若丝,下言若纶。上有一善,下有二誉,上有三衰,下有九杀。(《淮南子·说山训》)

【原文大意】国王想要一根木料,臣下就会砍伐森林。国王想要一条鱼,臣下就会淘干河谷。国王想要一支桨,臣下就会送来一条船,国王说的是一根丝,到臣下嘴里就会成为一匹绢。国王做了一件好事,臣下就会献上两份赞美。国王要是下令减去三等,臣下就会办成降格九级。

【点评】以远远超出所求的奉献来投上之所好,为此甚至不惜弄到荒唐的程度。这种畸形社会现象的存在,与封建社会制度本身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然而,那个时代的仁人志士已经毫不苟且地揭露了它的危害。今天,虽然封建时代早已过去,但这种风气的恶劣影响还不能说已经完全消除了。因此,这段文字的批判力量,也就还远没有过时。

人有盗而富者,富者未必盗。有廉而贫者,贫者未必廉。(《淮南子·说林训》)

【原文大意】有的人靠偷盗发了财,但发财的人并不一定都偷盗。有的人因廉洁而贫穷,但贫穷的人并不一定都廉洁。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晋书·阮籍传》)

【原文大意】当时没有英雄,竟让这小子成了名!

【点评】这是阮籍登广武山观当年楚汉相争处时的感叹。阮籍原意,在于借古讽今,表示他对司马氏统治集团的轻蔑。它给我们的启示是:历史并不是英雄所创造的。所谓英雄,不过是一些因历史机遇而成名的“竖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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