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拉呱的（啦呱的乐趣）

啦呱

作者 | 陈海泉

啦呱也叫聊天，是指人和人在一起随便闲谈的意思。它不同于现在的微信聊天，微信聊天不管是单聊还是群聊，一般都是有缘由有目的聊，而我们所说的啦呱却是无题目无目的，随心所欲地闲扯，是人们打发无聊时光的一种方式，应该也算是一种平民文化吧。

啦呱的起源大概有人类以来就有了，全国各地叫法也不尽一样，在我们山东叫啦呱，在东北叫一“唠嗑”，在河南叫“拉家常”，在北京叫“侃大山”，在四川叫“摆龙门”，就是一个省的各地的说法也不尽相同，但在整个山东来说，基本上都叫啦呱。好像是在05年左右，山东齐鲁台推出了一档节目，就叫“啦呱”，主持人小么哥用地道的山东方言通过一件件真实的事例，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表达百姓的喜怒哀乐，为群众排忧解难，小么哥那诙谐幽默，生动活泼，朴实接地气的主持风格吸引了大批的粉丝，每到下午5点30分，看《啦呱》成了很多人必需的精神晚餐，是一档收视率很高的民生新闻节目。

小时候农村文化物质贫乏，没有诸如现在的手机，电脑，电视机等娱乐工具，凑堆啦呱就成了大多数人打发无聊时光的最好方式，冬天南墙根下的太阳里，夏天村里老槐树底下，是老人、孩子们最理想的啦呱场所。爷爷们脖子上搭了长筒烟袋，那铜烟锅摩挲的泛着亮光，找块石头一坐，有的干脆就地一蹲，啦呱的阵势就摆好了。大方一点的，把用猪尿泡做的烟包子往地上一放，旧报纸或者是旧书本子纸撕成小长条作为卷烟纸，供大家分享，有蹭烟的，拿起一块旧报纸，撮上烟末，喇叭桶一卷，用牙上的粘液一粘，借别人的火镰或引火捧点上，有滋有味的吸了起来，啦呱由此开始。什么蒋峪阻击战时新四军摸错了情报，和鬼子交战，黑夜里短兵相接，用刀互砍，什么打临朐城时连下七天七夜大雨，牺牲八路军不计其数，血顺着弥河流到了寿光。某某村的大地主土改时房子被贫农主任占了去，挖出了几大瓮金银元宝发了家。有时也啦铁道游击队、小兵张嘎等一些正能量的故事。各种奇闻怪事，人间百态，天南海北，不扯到饭时不回家。

那时候冬天雪下的特别大，大部份家庭都生不起炉子取暖，有些人则喜欢到生产队的牛棚里蹭暖，那草料渣闷起来的火堆，散发的烟味和牛粪的氨味，混合成了一种雪茄烟的味道，有时呛的人直掉眼泪，但大家仍然是边取暖边啦的津津有味。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有点墨水的，啦孙悟空大闹天宫，啦水浒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啦聊斋狐仙等。有时啦上一段国家大事，发表上一段忧国忧民的感慨。进过城的有见识，啦在县城见到的新鲜事，什么电灯电话，楼上楼下，钢丝床沙发，什么大姑娘穿裙子露着白腿，县长的车锃明瓦亮两头平，听人说往里一坐呼哈呼哈的，要多享福有多享福，叫人十分憧憬城里的生活。善于种地的老觅汉，则啦北坡的花生收成不好，南洼的地涝明年多种糖蒜，啦着啦着连明年的生产都谋划好了。

而老太太们，哄孩子的媳妇们，有的提了蒲团，交叉板凳，有的干脆往门枕石上一坐。带着麻穰搓麻线的，纳鞋底的，绣着鞋垫子袜主跟子的，做营生啦呱两不误，她们啦的内容比男爷们丰富的多。前街仓囤的儿媳妇生了大胖小子。后街骚虎家硬逼着二闺女给她的嘲巴儿子换了个家口。东头狗剩的儿子刚说的媳妇，媒人领着来相家，借了某家的粮食充数，被小孩无意间说漏了，人家又不跟了等等，张家长，李家短的扯个没完没了。啦着啦着，谁家的孩子拉了大便，一声“古噢！古噢！”，马上就有几条狗从不同方向狂奔而来，腿快者捷足先登，叉开腿，“呜呜！”两声，警告别的狗不能夹塞抢食，一刹功夫就吃的干干净净。给小孩舔屁股是次到者的福利，呱嗒呱嗒几下就舔的滚光溜滑，其它的狗只能满怀遗憾的悻悻而去。

到了夏天的晚饭后，奶奶把大门口的场地上用扫帚扫干净，铺上篙件（用麦稭编织的类似床垫的物件），躺在上面有一股淡淡的麦香味，又滑又凉又软和。一会儿邻居奶奶、大娘、婶子陆续来到，寒喧过“吃饭了”，就开始了啦呱，我们则躺在篙件上，一边默数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听她们在那里漫无边际地的闲啦。奶奶手拿蒲扇，一边为我们扇风，一边驱赶着蚊子，家里的小黑狗大概也听入了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有时睡了一觉醒来她们还在细声慢语的啦，西邻的老奶奶为了给我们提神，会啦上一段九头老妖，皮虎子精给我们听，讲到诡异惊险处，吓得我们爬起来依偎在奶奶的腿上，大气也不敢出，仿佛九头老妖就在眼前，觉也不敢睡了。她们那永远啦不完的话题，虽然土气但接地气，既朴实又意味深长，既诉说着底层大众的酸甜苦辣，也蕴含了许多人生哲理，对小孩子来说，也算是一种启蒙教育。我虽然初中未毕业，现在多少也能写点东西，应该是得益于于孩提时经常听大人啦呱，积累了一定的知识有关。

这些年进了城，年龄也已过花甲，但还是喜欢凑堆啦呱，并且也注意观察了一些啦呱的众生相。有的二三人低头伸脖窃窃私语，有的只做吃瓜群众，很少发言，只是侧耳恭听，至多是会心一笑。有的一大帮人高谈阔论云山雾罩。小区里有几个年青一点的，也经常凑堆啦呱，凑在一起胡吹海侃，没有钱的充大款，拤着手机，打着手甩子，牛屁哄哄，唾沫星子横飞，诌天无日头，昨天去了什么高档酒店，今天又去某某温泉泡澡，好像天底下他混得最好，活得最滋润。实际可能都是些子虚乌有，打肿脸充胖子罢了，去没去过只是他自己心里有数。遇到这样的啦呱，也只能是一笑置之。其实我们都知道，真正有钱人都很低调，只有那些小富即不会受用的人，才一瓶不满，半瓶晃荡。这样的啦呱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无厘头，吹牛屁。他们有时啦着啦着抬起杠来，闹个不欢而散，甚至伤了感情，我认为这样的堆还是少凑，这样的呱还是少啦为好。

我感觉啦得最投机的，那还得是数我们楼栋的邻居了，每到夏天晚饭后，几个人不约而同，自带板凳楼下一坐，从车库里拉出一张小桌，泡上一壶清茶，有时各人还带上一点瓜子，抱上一个西瓜，甚至出发带回来的稀罕物，啦呱就正式开始。大家推心置腹，畅所欲言，国际国内大事，本地风土人情，小区内的新鲜事，生活中的小妙招，撵不上的物价，下不来的“三高”，无所不啦，啦得都是每个人内心的真实写照和感受。我们圈子里最能啦而且啦得有水平的是CCTV特邀魔术师高梅凡子，她虽然是个公众人物，但很亲民，经常走南闯北演出，见多识广，是我们楼栋拉呱的主力和灵魂，演出遇到的轶闻趣事，娱乐圈内的八卦糗闻，都被她声情并茂演绎的惟妙惟肖，风趣幽默，并且有荤有素，每每引得大家捧腹大笑。有时天凉了，就转移到车库里边继续啦。大家在一起有永远啦不完的话题，经常是啦到了深夜11点，还意犹未尽，只能依依不舍的散去。啦呱成了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风花雪月，既打发了无聊的时光，又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增深了感情，整个楼栋如同一家，谁家有事，都倾力而为，积极参与，甚至谁家做了好吃的，也要分享一下。不像有些楼栋，对门如同陌路人，见面不搭腔，老死不相往来。我想如果要评选文明和谐楼栋，我们楼栋肯定能够夺冠。

啦呱也是有说道的，见面寒喧不算啦呱。亲朋邻里之间商议某一件事情不算啦呱。啦呱时可以评论某一件事，但不能随便议论那一个人。畅所欲言但不能信口雌黄，做长舌妇，传声筒。更不能借啦呱发泄对社会的不满，这样不能称其为啦呱，只能算是扯淡。

随着手机的普及，人们大部分都是隔空微信聊天，文字，语音，随你意。如果是视频聊天，不管距离多远，打开视频聊天，如同对面啦呱，双方的喜怒哀乐表情也一目了然，但它和几个人凑在一起啦呱是有很大不同的，那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他代替不了几个人凑在一起啦呱，所给人们带来的愉悦和精神享受 。

有医学专家认为，经常啦呱对人特别是老年人大有禆益，一是广交朋友，摆脱孤独，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二是可以锻炼语言交流能力，拉近距离，三是可以畅通信息渠道，扩大知识范围。四是可以释放压力，排解烦恼，怡情悦性。人有了烦恼，总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有些话说出来，就觉得心情舒畅的多，对身心健康有利。

随着社会的发展，电视电脑手机进入家庭，娱乐方式的增多，很多人们也都忙于抓经济，房贷车贷压力山大，无那些闲情逸致凑堆啦呱了，即使是凑堆，也是人手一部手机各玩各的，很少有语言的交流，长此以往，容易生成固僻抑郁的性格，拉大人与人心的距离，不利于社会和谐。所以，希望大家还是要经常抽时间坐下来啦啦呱，对身心、对社会都有益处。

陈海泉，退役军人，曾供职于山旺化工，现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