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青梅第十七章(小小鸟长篇小说)

小小鸟(长篇小说)第十二章歇脚第20节

南平日里并不是急性子,可自从那日电话后,她每个早晨都会给我道声早安,然后就催问神药的进展程度。

南其实并不在乎钱,只是生意周转方面,哪样不需要用钱,所以她也听说雄伟可以免费送药,也就企盼着能省下五万元钱的成本费。

“华儿,周日我回来。”周六我同毛人一起跑步时,她的电话就来了。

我劝她不要那么着急,她却说飞机票已定好,并说怀孕之事多拖一秒,就有可能与幸福失之交臂!

见她要来,我有点着急,因为我今天必须去雪儿父母家,雪儿的事情也拖不起。

“米铁,今天我俩分头行动,你去雄伟家拿药,我去雪儿娘家做说客。”我只得如此安排。

“一起吧,先雪儿娘家,再雄伟家,我有车方便!”毛人建议道。

我想想他说得在理,便听从了他的安排。

我已见过雪儿,在去高老爷子府邸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一的中午。

方强不在家,雪儿坐在桌椅边同方姨正用餐,方姨正用自己的筷子按住雪儿的筷子,不许她夹菜。

“你告诉我这道菜叫什么?说对了就吃,不然就别吃!”芬姨恶声恶气地说。

雪儿放弃那盘豆腐干,转向另一盘青菜,又被芬姨按住了。旁边的保姆正捂住嘴巴,吃吃地笑着。

“芬姨,你在干什么啊?”我急忙跑过去。

芬姨转向我们,雪儿趁她松筷之际,飞速地将菜夹进自己的碗里,扒拉到自己嘴里,因为速度过快,差点咽住,这让方家的杂役们哄堂大笑起来。

“米华,你们就是没礼貌,不打招呼就跑进来!”芬姨已经放下筷子,双手抱胸不大高兴的样子。

“我就是故意不打招呼的,结果就看到你在虐待雪儿!”我气哼哼道。

“我虐待她?是她在折磨我吧!你没有看到我正在训练她说话吗?全被你们坏了好事!”

“训练?这是训练谁吗?谁让你这么做的?方强呢?”我四处打探,不见方强的身影。

“我自己决定这么做的!这种训练最实用,当一个人饿得受不了时,会因为本能想尽一切办法的1如果你们没来打扰,饿昏的她早就说话了!”她扁嘴不屑的样子。

“你是说她早餐也没有吃?”我吃惊道,一边揉搓着雪儿的胸口,想让哽住喉管的她呼吸通畅些。

“没错,我不让她吃的,我想她能快点说话,我最讨厌她显摆自己的文化,你看你看,她写的这字是啥意思?”芬姨将写字板推到我面前。

“姨,我要用餐,我很饿!”雪儿的字让我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我知道芬姨没文化,不认得字,可是即使她认得字,以她自以为是的性格,雪儿不说话,她绝对不会轻易让步,她不是雪儿的母亲,又怎么会对她心疼呢?

这位现代化的文盲 ,因我们打乱了她的执行度而恼怒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她先是骂自己儿子买了这块破写字板,然后一连串地数落儿子的不是,说他怎么就不带自己的女同学回家,非要顾忌着雪儿的感受,与她们在外面约会。

我怕芬姨的口无遮拦刺激了雪儿,赶紧招呼毛人带雪儿离开!看到毛人带雪儿出了大门,去了前面的山头,我这才转回身,然后揩掉眼里的泪水,质问芬姨,方强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同其他女人往来?

芬姨觉得我的问题相当幼稚,所以她张着那张血红的嘴大笑不止。

“米雪是我们方家什么人?只不过是下了个蛋,我们因此就要供奉这只没有用处的母鸡吗?呵呵,她倒想多下几只蛋,可我是不会允许的,再来些小疯子,那方家就成了疯人院了!我们方家可承受不起,还好,我的傻儿子一心为这个疯婆子身体着想,也不敢不会动她。”

芬姨说着说着突然心神不定地站起来,她嘀咕着说“不知道陈倩这老女人的药对方强有用不?”

“米华,这药应该对方强更有用,连那个没有生育能力的高雄伟都能生三胎,我家方强能输给他?”她给她自己打气,我无语。

她说这药是老爷子偷偷问陈倩要的。

芬姨说老爷子送神药的事情证明他对自己还有点良心,只是说起高老太太,她又咬牙切齿起来,她希望这位高老夫人出门就被车撞死,这样没有高夫人压着自己,她的气才能顺畅。

“唉,真失望,想不到方强最后竟然变成这样的人,太让人失望了!”我自言自语道。想到方强竟然撇下雪儿,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外面风流,我为雪儿心疼。

这话让芬姨暴跳如雷,她说这里不欢迎我们,让我们滚远点。

我不想再面对这恐怖的女人,便带上写字板在毛人电话的指引下,找到了独自在山顶上静坐的雪儿。

站在一米开外的毛人向我打了个手势后,便转身回避了。

“雪儿,你在想什么呢?”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并将写字板放在我的双腿上。

我们的前面是山渊,我顺着雪儿的方向低头,看到的我俩双脚悬空下的悬涯峭壁,看到下面缠绕着许多长春藤蔓,不由得眩晕起来。

我闭了好一会儿眼睛,方才慢慢地撑起自己发颤的身休,然后示意雪儿跟我退到山顶中间的长椅上。

“雪儿,这儿风景很美,你经常来这儿吗?”我指着山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又望望稍远处的一座尖塔钟楼,一边问道,一边将写字板放在她身上。

雪儿点头,她脸色平静。她的眼睛并没有望向城市的方向,而是始终定格在我们刚才离开的地方,那是这青山里唯一的陡峭处。

“雪儿,你喜欢这山还是舍不得方强?我送你回家好吗?”我说。

“哪个家?”她终于写了字。

“你娘家,好不?”

“他们不会让我进家门的。”雪儿写着,眼睛总算有了变化,有泪水打转。

“你告诉我,你舍得方强吗?”

雪儿眼睛望着我,我看到那双眸子里面有疼痛,有无耐,有羞愧,有寂寥,可是那情绪也只是转瞬即逝,当她的眼睛又恢复空洞状态时,她沉默成一堆雕像,什么字也没有写。

“雪儿,我知道你不想说话,可是我想跟你说,有想法有烦恼一定要同我说,虽然我不能为你分担什么,但至少比你一个人承受强, 我怀念过去你那个急腔急调什么都不隐瞒的性格。雪儿,你能写字,为什么我的微信你不回呢?雪儿,我最后再强调一遍,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很重要,不管遇到啥事,不许做傻事,没有过不去的坎。”

雪儿坐在我身边,可我却感觉她的心离我很遥远,就在我怀疑她是否听见我说话时,雪儿收回那投在悬崖上的目光,在写字板上开始写字。

“孩子!我舍不得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

我无法揣测她的心思,但我知道孩子是她心中最割舍不了的感情。可我怎么忍心将昨日高老太太的答复转告于她?

“雪儿,母子分离只是暂时的,你先养好身体,身体好了,他们自然会送孩子回你身边的。”我只能这么说,看着她摇摇头满脸凄苦的样子,我鼻子酸楚,心里却暗自下定决心,我一定说动她父母,接她回娘家。

我相信雪儿父母会张开双臂迎接女儿的,可是却受毛人的N次打击。他断定雪儿的父母不会包容她的。

“妹妹,这件大丑事雪儿父母早就知道,高家在办离婚手续时就已将确凿的证据资料给他们看了,他们什么要求都没提,而且这么久了还对已经离婚的女儿不闻不问的,他们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回家后毛人听了我想法后,立马给我泼冷水。

“米铁,你老早就知道这些信息啦?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呢?是雄伟告诉你的吗?”

“妹妹,我以为我已经说过了,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他抱歉道。

尽管毛人不看好我去雪儿家之行的结果,但他同时也抱着希望,他宽慰我道,“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说不定他父母改变主意了呢!”

雪儿的父母在河东头的山边,我们绕过拦河坝,到达时已经是上午9点。

这是当年的老塑料厂宿舍,砖石旧房子与老水泥路都坑坑洼洼,给人以破败不堪的感觉。宿舍的前面有排黄砖砌的煤球房,被大家开垦成各自的小厨房。这是一栋两屋楼的老房子,每一层共用一个水房,水房里两排水龙头前面都有人,地面上到处都是被丢弃的烂菜叶子。

“阿姨,你怎么在这儿,叔叔呢?”我睃了老院的四周,看到梧桐树下的轮椅,便欣然地跑了过去。

雪儿妈妈那惨黄的脸勉强挤出对我的笑容,可因她长期不快的原因,那笑容鬼魅般吓人。

阿姨用眼睛示意着水房,我推着她过去,见到了正端着一脸盆碗筷排队的叔叔。

毛人忙挤身队伍,于是叔叔走出队伍,过来帮着推轮椅,我跟着他往顶头那间房子走去。

“叔叔,你们怎么不住商品房啊?”我知道雪儿给他们购置了商品房。

“商品房没这里热闹,你阿姨习惯了这里。”他苦笑着。

这是连间的两卧室,里面有股屎酸味。我想是因屋里没有厕所,而残废的阿姨只能依靠叔叔在家里大小便的原因。

“叔叔,住新房吧!给阿姨请个保姆。”我劝。

“我们那点死工资,开销不起!”叔叔用费纸券烟,点燃后美美地吸了一口。

“你们女儿不是给你们存了笔养老费吗?用完了吗?”我问。

“我们有女儿吗?”叔叔吐出烟圈,一脸懵逼地问阿姨。

阿姨也摇头,我不明就里,望着他们,问他们是什么意思。

“从她不要脸做出那档子事来,我们就同她断绝了关系。她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承认有这样的女儿,我们不会拿她的钱的,那钱会脏了我们的手!”叔叔将正抽着的卷烟掷到潮湿的水泥地上,然后用脚气愤地踩着搓着,似乎脚下的烟丝就是他的仇人般让他愤怒。

“叔叔阿姨,你们怎么能这样子呢,雪儿身上流着你们的血,唉!”我无可奈何道。

就在这时,毛人端回洗好的碗筷,叔叔急忙去接脸盆,并客气地谢谢毛人。

“叔叔阿姨,我明白你们,如果是我,也会同她断绝关系的!”毛人说,我觉得他这是给我添乱,就用胳膊肘捅他,他却不予理会,掏出烟来,给叔叔递烟,又掏出打火机,将他叼在嘴里的烟点着。

“唉,还是你理解人啊!”叔叔连吸几口烟,方叹气道,“你阿姨自生了那孽子后,就四肢不能动弹,我辛苦地将她养大,不指望她回报,也不奢望她争气,可她竟然做出那档子事,太可耻可恨了,我们祖辈的清白都被她毁了。我们是坚决不认她这个女儿的,我们就不曾有过这样的女儿。”

“确实是不能认,只是我们来了,你就当她是别人家女儿,听听我们讲讲她后续悲伤的故事吧!”毛人说。

他见叔叔阿姨都沉默着,就简单地说了雪儿发疯失语的过程。

叔叔在吞云吐雾,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我却见到雪儿母亲脸上转现着人类最丰富的情感。她时而是揪心的疼痛,时而是焦虑与不安,当毛人说到芬姨让她饿餐时,我看到她脸上有着恨不得杀人的仇恨。

“阿姨,你们接雪儿回来吧!”我马上揪住这机会,恳求道。可阿姨却摇摇头,随着她的摇头,她的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灰色愁绪。

“让她自生自灭吧,自作孽,不可活。”叔叔弹掉烟灰,推着轮椅,说带阿姨散步的时间到了,他这是不想听我们游说而向我们下了驱客令呢!

毛人并不感到意外,而我的心却凉凉的,因此一路上说话牙齿都在打颤。

我们回到家里,我好久都走不出悲哀的氛围,我难过,我觉得雪儿的出路都被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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