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你写进我的故事里 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文/齐云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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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高二那年，他的父亲开着超载的货车在高速路上发生车祸，被抛到高速桥下，再也没能起来。

他回家为父亲料理了后事后，刚上初中的妹妹说什么也不愿再上学了，原因妹妹说是她自己学习成绩不好，想出去打工挣钱。父亲走了，家里的顶梁柱倒塌了，只靠五十多岁且体弱多病的母亲种几亩薄田根本无法供应兄妹俩继续学业。

他知道学习成绩一直在全校名列前茅、得的奖状贴满堂屋的妹妹是在撒谎，想让继续学业的机会留给自己。面对着才十三岁的妹妹，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不行！你还小，成绩又这么好，不能辍学！”

“哥！”妹妹急得叫起来，“你明年就要高考了，考上一个好大学，咱家就有希望，要是我上学还得好几年，得花多少钱啊！”

“钱，你别管！有哥在，挣钱的事儿就轮不到你！”他坚决的说。

二

同乡的同学她来了，与他并肩走在村外的田野里。

她问：“你真的要出去打工？”

他点点头。

“那我怎么办？我们的约定呢？”她定定地看着他。

他回过头看着她，又低下头，良久，说了句：“忘了我吧。”之后抛下一把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待在原地哭了很久，很久，一头乌黑的秀发在风中无助地乱舞。

他的姑父是镇里的武装部长，不忍心他就这样出去闯荡，就想办法让他参军入伍。

在部队里，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很受大家看好。他知道家里经济拮据，就将自己的补贴攒起来，不定时往家里寄，有时刚攒够一百元，就赶紧寄回去，唯恐耽误了母亲的药费和妹妹在学校的花费。

三

繁忙之余，他也会想起她，那个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初恋。他俩小学时是同班同学，初中时是同班同学，到高中还是同班同学，一下子同班同学了十来年。

那时，她的成绩优秀，他的成绩也优秀，被同学们视为班里的“金童玉女”。但是，他们之间一直没有超越同学关系，直到高一那年暑假。

那天，从学校回家，到镇上下车后，她带的东西多，一个人拿不下，就让他帮忙送一程。

一路上，他在前边只是着急的往前走，而她在背后不断的叫他慢点，然后向他问这说那，他抬头看着她，发现她竟然是那么的美，美得像水里盛开的红莲花。

她发现他的脸红了，就故意说他们的同学中谁与谁谈恋爱了，问他知道不。

他摇摇头，问：“你咋知道的？”

她笑了：“可能在咱班里，就剩你一个人不知道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送到她的家所在的村庄时，他将行李放下，说一句：“你回去，俺走了。”就扭头走。

她急忙伸臂拦他：“慌啥？到俺家歇歇喝口茶吧。”

“不了，俺妈还在家等着哩。”他夺路要走。

正在此时，她趁他不防备，伸手上去按下他的头，在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拿起地上的行李走了。

他愣怔了，扭头去看，只见她回头一笑，又匆匆的走了。

从那以后，她经常到他家找他，一同讨论学习上的问题，也帮他干家务，他的妈妈很高兴，妹妹也很高兴，笑着对他说：“将来你们若能成一家人了，该多好啊！”

他们约定，高考时也要报同一所大学，毕业后还要在一起，今生今世都要在一起。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车祸，破碎了他的家庭，也破碎了他们的美梦。

四

有一天，妹妹打电话告诉他，经常来找他的那个女同学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出去打工了。

他的心一下子揪得老高，又苦又疼，就想办法联系她。好不容易找到她的电话号码，打去，老是“暂无法接通”。他知道，她心里肯定在怨恨自己，可是自己当时又有什么法子？

他在自责与无奈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子。

大约半年后，妹妹打电话问他怎么一下子寄了五千块钱。他很奇怪，说自己并没有寄那么多钱，就让妹妹查寄钱的地址，说是广东的，没有具体地址和电话。

此后，那来自广东的钱还是一直在寄，每次都不少，要么五千，要么三千。

会是谁寄的呢？

他想到了她。可是，她才出去打工没多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余钱呢？

五

后来，他到广东某军分区继续服役。

在一个盛夏的上午，一位在当地很有名气的企业老总带着一车矿泉水、湿巾、水果等前来慰问军分区的官兵。

正手执钢枪在大门口站岗执勤的他，看见从一辆豪车里走下的大肚便便又谢顶的中年男子，不用问肯定是那位企业家老总了。紧跟老总的是一位穿着时髦靓丽的红裙美女，一头乌黑的秀发迎风飞扬，闪亮的耳环和胸前的钻石项链发出清脆的响音。

当他看见她时，呆了，这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她吗？他想上前抱住她哭一场，然后，问她为什么不肯接他的电话，问她为什么替他给家里寄钱，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问她成绩很好为什么不去好好考大学，问她为什么……

可是，当他想迈出脚步的时候，发现了手中的钢枪，只好冷静下来，原地站定……

她也发现了他，不过没有他那么激动，只是很平淡的一笑，然后随着中年老总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他。

他伸手去接时，一阵风起，她的秀发拂过他的钢枪，吹到了他的额头上，那丝丝缕缕的芬芳已然失去了乡土的气息，她的眼中也已经失去了当年的纯真，对他只是一笑，很淡然、很礼貌性、很敷衍性的笑容，只有那么短短两三秒钟，随后就向前去了，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了……

“她把我忘了？”他扪心自问。

他突然间想起了临别时他对她说过的那最后一句话：忘了我吧。就是这一句，短短几个字，分量多么的重啊！重得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信念，撕碎一个人的梦想，伤透一个人的心，尤其是一个少女纯真而又热烈的痴心啊！

她现在幸福吗？表面上看，嫁给一个大老板，衣食无忧，锦衣玉食，过得不错，是多少人羡慕的钟鸣鼎食的富家日月。可是，嫁给一个年龄比她父亲还大、只知道经商做生意的老头子，她真的幸福吗？

“是我害了她，害苦了她！”他在心底不断的自责着……

六

汶川地震时，他所在的部队也参与了抗震救灾。

一次，在临时搭建的供灾区群众居住的帐篷前，他又看见了她。远远望去，见她正忙不迭地将车上为灾区群众捐赠的物品往下卸。

他向她走去。

她从人群中发现了他，对他还只是淡然一笑，而后又投入到火热的劳动中去了。

近了，他发现她并没有化妆，满头大汗，脸上还沾染了灰，但他觉得她很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美得多！

他们的头上，是阳光下随风招展的鲜艳红旗……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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