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专生到博士的逆袭之路(对话专科逆袭到斯坦福的95后小伙)

近日,b站账号“神外医生何五点”发布的视频“我是如何从专科到斯坦福”,播放量超过了百万,引发网友广泛关注。账号主人是27岁的小伙何世豪,他从山东一所医学专科学校升本,再一路过关斩将考研到首都医科大学,后来又读博并到斯坦福访学,艰辛求学路鼓励了不少网友。

走红后,何世豪没有忘记初心,给私信求助他的考研学子作答,鼓励本科校友也考上首医研究生。他说因为自己淋过雨,更想为他人撑伞。在求学阶段的他,面临过不少异样眼光,包括周围同学的不解、父母的担忧,但他不服输,现在的科研生活也从当初的磨练中收获良多。一个患者的高考录取通知书,更启发他进入对神经外科领域的罕见病“烟雾病”的研究。

这不只是一个“学渣”逆袭为“学霸”的故事,更是关于一个人面对冷嘲热讽的坚持和伴随求学进阶的自我觉察。从衣食不愁没找到人生意义的小伙,到以突破罕见病治疗为己任的博士在读生,从观念的转变到付出行动,这也是一位95后从帮助他人中体会到快乐,并找到人生使命的故事。日前,南都、N视频记者和他展开了一段对话。

一个大专生到博士的逆袭之路(对话专科逆袭到斯坦福的95后小伙)(1)

【对话何世豪】

走红

南都:在b站发布“我是如何从专科到斯坦福视频的原因是什么?

何世豪:我有个爱好是摄影,一开始我在视频网站看到了别人的十年的照片回顾,我就也想找下照片汇集成视频。制作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这个视频和我之前看到的视频有很多的不同,看到的视频主要是旅游度假,而我这个视频是高中、专科、专升本、考研、首医天坛(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天坛医院)神外。制作的时候我回望十年,也被自己的坚持打动。

被外人发现和看到,我是没有想到的,但是很多同学看到我的视频后受到鼓舞,好好学习,今天还有医专的学弟发消息说,他们宿舍一直通宵打游戏,看了我的视频,他们建了英语学习群,每天打卡都要发群里,互相监督学习。

南都:不少网友想了解你现在斯坦福求学的情况,可以介绍下吗

何世豪:出国的时候我行李只拿了一些衣服和必需品。来到斯坦福我的生活反而更简单,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除了做实验就是写文章。周末不忙的时候转转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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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世豪在斯坦福的书桌

南都:从神经外科到烟雾病研究,你是如何转入这一罕见病领域的?

何世豪:硕士期间,我每周三上午和王嵘教授一起出门诊,有一个印象深刻的病例,当时一位衣着灰色运动上衣、黑色裤子,手里拿着一个学生档案袋的青年,出现在门诊中,能看得出来,他的右侧肢体有些脑梗的后遗症。当上一位患者就诊完毕后,他说:“王嵘主任,一晃十年,我是来感谢您的。”原来,他在读小学时,经常在大声读书(过度换气)或劳累后出现右侧的肌力下降,有时头晕伴有眼睛黑蒙,一直没就诊,直到出现一侧偏瘫、偏深感觉障碍,家人才重视,休学1年四处求医,最终找到了王嵘主任,根据临床表现和影像学检查,确诊为烟雾病后,我导师为他实施血运重建手术。术后他进行了良好的康复,还学会了左手写字。他这一次是来感谢王嵘主任的,拿出了他的高考录取通知书,大红色的封面写着:北京工业大学。那一瞬间,从诊室窗外绿油油的树叶里透进来的阳光,格外温暖。

那个时候我的心态就变了,从想“证明自己”到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情。

作为较罕见的疾病,不仅很多医学生不知道烟雾病,甚至很多基层医院医生都不知道,但它在中国等亚洲国家发病率比较高,可能导致儿童和中青年脑出血或脑梗或脑出血,甚至危及生命。目前还找不到一个明确的致病基因,很多临床治疗也不能痊愈。所以,这几年我和五个师弟组成了一支小队伍,致力于探究烟雾病发病机制和临床诊治。

“逆袭”

南都:网友们对你的关注焦点之一是,你高中时学习成绩并不好。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何世豪:当初单纯是贪玩、打游戏,也没开窍。高中班主任也说,我就坐最后一排,别影响别人的同学学习。那时候我就自己看看课外书。

南都:怎么产生了学医的想法?

何世豪:我爸爸是传染病专业的医生,从2003年非典到这次新冠疫情都冲在抗疫一线。我从小就觉得医生这个职业特别伟大,能去帮助别人。高考之后和父母商量填报了临床医学专业。在母校山东医专听老师讲述临床知识、临床案例的时候,我对医学的兴趣越来越浓厚。第一次考试,我考了班级前十名,这让高中都是倒数的我第一次尝到了学习的甜头。所以我决心拼一把,改变自己,证明自己,也是怕让父母再失望。接下来三年我每天都认真听讲,课下努力学习英语,后来成绩一直是全校前三名,专升本就填报了泰山医学院(后改名山东第一医科大学)。

一个大专生到博士的逆袭之路(对话专科逆袭到斯坦福的95后小伙)(3)

南都:大家还想知道你念专科时决心改变的瞬间。你当时想通了什么?

何世豪:我们宿舍八个人,加上隔壁宿舍,经常晚上十几个人开黑打游戏、看电影。一天,我在准备四六级考试,开着台灯学习。他们玩游戏、看恐怖片,说我开台灯影响到他们的气氛,就把我的灯给砸了。

平时还有同学看到我坐着学习,就把我的外科书拿起来,说:“这么多内容你看什么呀”,然后就扔了,甚至会把笔记也撕了。当时闹得很不愉快。所以专科、本科我的想法都是要证明自己。

南都:之前的报道提到医专期间你被别人取花名为“何五点”,会难过吗?

何世豪:其实至今也收到很多私信,有把我的努力归结于天赋、运气的,有说“不管怎么努力,专科就是前科,你再努力都毫无意义”等等。我看到的时候,都会头皮发麻,心里很难过。但我不会沉浸在这些声音中。

我之前思考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能穿梭时空,回到高中好好学习,还会成为现在的自己吗?

现在看来,阻力和干扰是你走向正确道路最好的提示,“The Obstacle is the Path”。我感谢在困难时期选择否定我的人,他们教会了我变得坚强。我现在的科研生活也从当初磨练的良好心态里收获良多。

科研经常面临着失败,前不久我们实验做免疫荧光的时候总是不理想,也有实验室的伙伴选择放弃,我坚持寻找到底是哪一环节的问题,后来我们不仅解决了问题,而且找到了更好的实验方法,得到了更好的证据来解释试验的结果。所以我希望学弟学妹们,正确对待周围的阻力,如果有阻力的话,再坚持一下。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近处是春山,而如履平地的生活,风景不会太耀眼。

南都:你提到,因为专科老师的鼓励你实现专升本回望求学过程,鼓励教育对于你的意义是什么?

何世豪:专科第一次期末考的时候,班里一共有102人,我居然考了班级前10。后来所有的考试我都是全校第二名了,那时候学习的正反馈比较重要。鼓励教育我确实接受的比较少,自我鼓励比较多。

有很多人说他喜欢英语、喜欢化学,其实都是他在付出努力之后取得了良好的成绩,这是一个好的正反馈,他才说热爱这些东西。我认为热爱是努力后的副产品,而不是热爱后再努力。

考研时我选择了报首医天坛,备考期间经常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熬夜会难受,心慌,但还是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停下来,还是很晚才敢睡。回过头来,我认为熬夜应该尽量减少,备考期间也要保证好休息,有时间可以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保证效率是最重要的。

一个大专生到博士的逆袭之路(对话专科逆袭到斯坦福的95后小伙)(4)

南都:根据你的自我觉察,求学的不断进阶,对有哪些影响?

何世豪:这一路的学习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改变,人成为不了自己想象不到的人,到硕士阶段的时候,已经从高中“渣子生”,竟然可以没有口音唱英文歌、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后来我在2019年担任了“‘一带一路’中国-南亚-东南亚神经外科论坛”特别学术活动的现场英语翻译工作,还主持了首都医科大学的英语演讲比赛。通过各种会议的发言,自己学术的研究,包括最近在斯坦福这边做汇报,我变得自信了。

成长

南都:有网友认为,结合你的家庭背景来看,你最终走上医生这条道路还是受环境的影响。

何世豪:我对医学的敬畏心确实来自父母。我爸爸是传染病专业的医生,从2003年非典到新冠疫情都冲在抗疫一线。当时有司机从武汉回菏泽出现阳性,春节期间我爸爸也是在单位第一个冲进去。我妈妈是乡村医生,村里这个吵架不舒服、那个累着的,她拿着药箱听诊器就过去了。经常过年我都是自己看春晚,有时候外面放烟花了,爸妈才给村里的人看完病回到家。爸爸妈妈教我随时随地为患者全心全意服务的精神,我以爸妈这么多年的付出为荣,我也相信在将来我能为烟雾病患者群体作出一些贡献的时候,爸妈也会以我为荣。

南都:从专升本到本升硕,乃至出国求学,父亲哪一次在你面前流露出的反映最大?

何世豪:一开始是很沉默的,在考上硕士的时候流露比较大,我父亲搂了我的肩膀,那个时候我诧异,也很感谢他。我觉得爸爸不善表达,但是很伟大。他有心脏的期前收缩,早搏,心电图每天异常心率都有1万多,当时坚持送我去复试,中午出发,经过服务区我爸已经累的睡了一会,但即使那么辛苦,他一直提神开到北京,当时已经晚上10点半了。

出国的时候,我爸是强烈反对。那时候我爸爸说,我以一作已经发表了七八篇文章,拿了国家奖学金,北京市优秀毕业生,考上博士已经挺好了。为此我们还冷战了很久。我妈妈平常交流比较多,倒很理解我的想法。

后来我就给爸爸解释,我如果把自己当成一个学生,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完成毕业的要求就行了,我如果把自己当成一个医生,我全心全意做好分内的事情,好好完成工作就行了。但是,如果我把自己当成医学科学家,真正能去深入研究疾病,为整个患者群体去做一些事情,像我的导师那样,仅仅考上博士就够了吗。我尽量避免用专业术语给他们讲了我的研究的意义,尤其是现在烟雾病研究领域的局限性。他们可能看到了我的认真程度,那种责任感和使命感,最终同意了。

研究

南都:可以介绍下你开展研究的具体方向吗?

何世豪:烟雾病(moyamoya disease,MMD)是一种病因不明的慢性进展性缺血性脑血管疾病,特点是双侧颈内动脉末端慢性进行性狭窄或闭塞,脑底出现异常纤细的网状血管。MMD是我国儿童和中青年人群脑血管意外的重要原因之一,儿童缺血性脑卒中的年发病率高达7.9/10万,其中,因烟雾病导致的脑卒中比例约有22%。

随着显微神经外科的发展,血运重建手术能通过增加脑灌注有效地降低卒中等脑血管意外的风险。随着临床实践的积累,我们发现现行烟雾病的研究及临床诊疗指南忽视了慢性进展性低灌注对大脑高级认知功能的危害,所以我硕士一二年级主要精力放在烟雾病患者的临床,从事烟雾病认知损伤的脑网络研究。

烟雾病患者发病年龄较动脉粥样硬化普遍年轻,其认知障碍状态持续发展时间要远长于动脉硬化患者,若不能及时评估及修复,势必给患者、家庭及社会造成沉重的负担。我之前的研究有望通过影像学方法将烟雾病的诊断及围术期评估从传统症状学水平提高至脑认知功能水平,对现有烟雾病诊疗指南做出重要的理论补充。

目前因为不了解发病机制,没有任何药物可以阻止病程,选择开颅血运重建手术也仅仅是减少脑卒中发生的几率,也无法治愈烟雾病。从硕士三年级开始,我想进一步研究烟雾病的发病机制。

我今年发表的文章就以DNA甲基化从表观遗传学的切入点进行研究,提出烟雾病“遗传易感,环境诱导”的理论。DNA甲基化与成人缺血性烟雾病(MMD)发病机制的关联尚不清楚。我们研究了MMD患者的全基因组DNA甲基化谱,并确定了与MMD发病相关的基因。结果表明,DNA甲基化参与了MMD的发病机制,并提出了新的致病基因作为生物学标记。这篇文章发表后,我和斯坦福实验室的副导师聊起来,她就说我当时面试的时候提出来这项研究的时候,他们也很感兴趣,原来我竟然在他们结果出来之前就已经完成这个项目。

南都:在学医过程中,对你影响最大的一本书或电影是什么?

何世豪:我要说的是电影《我家买了动物园》:本杰明因为家庭变故,决定搬家,他花费了所有积蓄买下濒临倒闭的动物园,后面历经整修、动物生病等各种意外状况,动物园终于开业。男主不仅拯救了这个荒废的动物园,也拯救了自己的家庭和人生。他身上最重要的一个特质就是:勇敢。

他也不是生来就勇敢,小窍门是“20秒勇敢法则”。当你想做一件事情,就立马去做,因为即使会尴尬,也只会尴尬前20秒,仅此而已。卡耐基说:“勇气是衡量灵魂大小的标准”。如果让我自己回看,专科敢于逆流学习是一种勇气,专升本报考招生最少最难考的泰医,是一种勇气,考研报考从未有专升本同学考上的,亚洲最大、中国第一神外的首医天坛也是一种勇气。

南都:斯坦福求学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何世豪:这次是偶然被外界发现。我从来不被人看好,也没希望他们看好,确实走得很困难。

现在赶紧搞好科研才是重要的。明年回国取得博士学位后,我会继续攻读博士后,研究烟雾病。我就要证明:路不容易走,我能走;别人做不到,我能做到,并且做得更好。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黄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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