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运动失败后的后果(对于极限运动员的生命)
文 | 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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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纳克斯第一次面对死亡,但却是最后一次。
他看了一眼前方,心里默念了一句:见证我!
含笑而终。
这是《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里的故事,纳克斯是战争男孩,对于死亡,他不逃避,在他眼里,那是通往英灵殿之路。
我希望安安(化名)在最后一跳的瞬间想到这一幕,这样她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便不会恐惧。
安安的最后一跃。/视频截图
安安是北京某大学大四女生,5月18日上午,她的遗体在湖南张家界天门山景区内被找到。
5月12日,安安以北京某传媒公司运动员的身份,在张家界天门上景区拍摄翼装飞行极限运动纪录片。
纵身一跃后,安安偏离了计划路线,最终失联。
红牛敢死队
就像古罗马的斗兽场,只要角斗士愿意以死相博,观众就会兴奋不已。
如今的极限运动员,就是那些角斗士,在观众以不同的方式见证下,挑战着凡人意想不到的极限。
本质上,这仍旧是一场无法意料结局的生死直播。
神奈川的嬉戏者。
围观效应带来的关注度与流量,刺激着极限运动的商业模式迅速成型,演变成如今企业和运动员相互成就的局面。
在极限运动视频中,稍微细心一点便会发现,Tnf、Patagonia、Petzl、Lasportiva、Scarpa、Evolv、Bd这些品牌Logo,大多出现在与攀岩有关项目中。
与冲浪有关的,几乎都会出现Hurley、Quik Silver、scubapro、Speedo、O’Neill、Rip和Roxy。
冲浪板Logo布局,左右颜色不一的沙滩裤,都是企业的的语言。
潜水界,几乎也都被Scubapro、Mares、Poseidon、Tusa、Suunto、OMS、Shearwater这些品牌占据。
这些生产运动装备的商家,为他们合作的运动员提供装备,也会搭建圈子,让运动员互相交流、扩大影响力。
另一种常见的方式就是大牌赞助,比如红牛,和他的对手Monster。
他们直接举办比赛,然后从优胜者中间挑选自己的代言人。
这更像是为优胜者提供了一个稳定的职业,那就是挑战极限,在职业生涯中,不断地磨炼技术和突破自己,才是运动员的生存核心。
以红牛为例,通过推广极限运动,红牛的品牌价值全球排名第三,仅次于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
这些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糖水里,甚至分泌出一支名副其实的“红牛敢死队”。
他们出现在红牛旗下的球队、F1车队和各项极限运动的赛事中,红牛甚至一手策划了举世轰动的菲利克斯•保加拿,从38.6公里的高空进行平流层跳伞,那传奇的一跃,让运动员下降速度达到1173km/h,超过音速,而且是肉体,人类极限。
不得不说,红牛赞助的极限运动员大都是天赋性选手,也确实推动了极限运动的发展。
回到翼装飞行员安安的最后一站,张家界天门山。
张家界旅游集团(号称中国旅游第一股,但盈利堪忧)这些年推广旅游业招数不断,尤其是天门山,被不停地推荐给各个机构,其中也包括红牛。
天门山景区的宣传卡片。/《心花路放》视频截图
2015年,天门山举行了红牛天梯速降赛,短短几天,这就成了国内有史以来最具话题性的极限速降赛之一。
安安的此次飞行,尽管所有商业信息都被抹去,但极限运动生存逻辑大致如此。
赞助商选中天命之子,把人体的极限被一次刷新,伴随的荣耀与成就,二者共享。
传说的背后
极限运动员和赞助商的背后,还有一群默默无闻的人。
我们看到的都是运动员的高光时刻,平日的远动员,由汗水和队友构成。/视频截图
他们和运动员一起,设计路线,做运动计划,用另一种方式狂热地拥抱生命。
上世纪末几乎家喻户晓的余纯顺,和“硬汉”这个词有了联系。
这个173厘米的男人颠覆了人们对上海男人精致的印象。
1988年,余纯顺开始孤身徒步全中国,进行探险之举。
甚至完成了人类首次孤身徒步穿过川藏、青藏、新藏、滇藏、中尼公路全程,征服“世界第三极”的壮举。
但1996年6月13日,在即将完成徒步穿越新疆罗布泊无人区时,不幸遇难。
罗布泊湖心附近的余纯顺之墓。/ 胡同
大约20年后,新疆某国家保护区管理局的朋友以极为精炼的表述,复盘了余纯顺的不幸。
大致是,余纯顺计划用三天穿越罗布泊湖心,补给队按照事先的路线,埋好了沿途的补给物品,主要是水和食物。
但余纯顺在中途偏离了计划路线,以致没找到补给点,最终因为高温和迷路死亡。
偏离计划路线,也是安安去世的主要原因。
据说他临死之前,褪去衣服,找了下上海的方位,选择头朝东仰面而亡。
这是第二个死在罗布泊的上海人。
比他早的那个,叫彭加木。
雷殿生,世界徒步最远的人,也是自唐以来首个徒步走出罗布泊的人,这是他在彭加木失踪点前的留言制片。/胡同
新疆朋友的这番描述,改写此前人们对极限运动者的认知(主要是我)。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从事极限运动的人,都像古罗马的角斗士一样,孤身游侠,独来独往,可钻木取火,可下海捉鳖。
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每个专业极限运动员的背后,除了赞助商,必然还有一支精英团队。
当年,余纯顺的探险团队有9人,其中甚至包括“沙漠王”赵子允(他死后也葬在了罗布泊,余纯顺墓边)。
余纯顺墓碑附近的赵子允之墓。/ 胡同
关于罗布泊的传说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极具话题性,其中陈宗器(在罗布泊发现雅丹地貌,并为其女起名陈雅丹),赵子允、彭加木这些人的故事,是迷,像雾,又似风。
陈宗器之女陈雅丹为其父在罗布泊立的纪念碑。/ 胡同
和如今一样,人们大多看不到余纯顺这种极限运动员背后的豪华阵容,因为所有的探险话题,都只有一个出口——故事的主角。
“主角”是团队所有梦想的浓缩品,是人们在千遍一律的社会生活中的精神鸦片,是私下里做的逃离之梦。
这一点,至今未变。
伊卡洛斯之坠
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被囚禁在克里特岛,就像我们被囚禁在屏幕前。
坠落的伊卡洛斯。/油画
伊卡洛斯的父亲用蜡和羽毛,为他造了一对翅膀。在逃离克里特岛时,他飞得太高,双翼上的蜡遭太阳融化,最终跌落水中去世。
安安也有一对类似的翅膀,她的目标是穿过天门山,那是天下所有翼装飞行员的终极梦想。
隐隐中,她似乎肩负着我们试图逃离现实的梦想,只不过安安成了伊卡洛斯。
她不是天门山孤独的逝者。
强者的眼里,没有恐惧。/视频截图
2013年10月,40岁的匈牙利翼装飞行冠军维克多•科瓦茨命丧天门山。
2017年1月,28岁的加拿大翼装飞行员格雷厄姆•迪金森在天门山独自训练是也意外坠亡。
这些顶级运动员的去世,也让人们对赞助商、推广极限运动的机构进行了反思。
2014年8月,NASCAR赛车车手凯文•沃德被撞身亡。
作为极限运动的赞助商Clif Bar(生产能量棒)通过思考,决定停止对一些极限运动员(攀岩)的赞助。
原因是在赞助了极限跳伞、高空走钢丝和攀岩这些运动后,发现运动员一直不断地试图突破界限(你无法想象他们的生活多自律才能获得那么一点点的突破)。
不断增加的风险,是他们退出的原因之一。尽管运动员可以将项目发展到更高的高度,但Clif Bar似乎觉得从这样的运动风险中获益并不光彩。
当然,另一种观点是,极限运动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正是赞助商的诱惑在暗中推波助澜。
金钱和名誉,将这些运动员推向了死亡边缘。
但无论人们如何评价,仍然没有哪个极限运动员因为恐惧而退出。
作为世界上最危险的运动项目,他们欲望构成里神秘而隐晦的部分谁也说不清楚,但热爱生命、挑战人类极限的欲望呼之欲出。
每个极限运动员甚至普通运动员心里,都有梦想,这是令凡人最为羡慕的。/《百万美元宝贝》视频截图
这是运动的魅力,更是极限运动的魅力。
这个单纯的圈子里,没有哪个角色有原罪。
如果你看过《百万美元宝贝》,那就能理解麦琪(Maggie),在选择死亡前并未因为追求过梦想感到遗憾。
她在年轻的时候,达到了比所有同龄人更有价值的成就,更重要的是,她从此将不再孤独。
“我的挚爱,我的血肉”,原文为高卢语的祝福,如今是人们对极限运动员的敬意。
可能对于人生来说,对与错,失败与成功,愚蠢和聪慧这些特质实际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知道自己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迷失者却不断用对与错、失败与成功、愚蠢和聪慧来判断这一切。
菲律宾马碧妮海域里,沉睡着许多潜水员(没错,这也是极限运动)的之墓。他们的好友知道那是他们要走的路,所以成全逝者永远与大海相守。
菲律宾海域海床上的潜水员之墓。
这是极限运动员和爱好者心酸的浪漫主义,却是可能是最美的结局。
在天门上迷失了航线的安安,本质上和余纯顺以及所有的极限运动爱好者一样,是运动之路的追梦人,只是偏移了一点点路线,然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往天国。
我想,安安不会后悔。
5月的湘西,映山红开得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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