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心底的暗伤 留在心底的那双眼睛

文/席波

汽车在公路上颠簸，我的思绪也时断时续 ……10年了，她会有多大的变化呢？在失去了一条腿以后，她会怎样？她的生活……？我不敢再想，可一闭上眼，她的影像就在眼前晃动，那一双充满着热烈与朝气的眼睛仿佛在心底闪动……

车窗外一群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骑着单车飞奔……已经到了上学的时间了。对，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不也是这么个年龄吗？

她是从外地转学到我班上学的。她身材很瘦弱，衣着、长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那双眼睛却分明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神情。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平常常的女孩，在转学后的第二周就跑到我跟前毛遂自荐、主动请缨，要当我们班的班长。当她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我怔住了。谁都知道，我们这个班是学校有名的乱班，管理这个班级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一个女孩，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当班长？她似乎看出我的犹豫与疑惑，昂起头，“老师，你不相信我？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怎么样？”我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那脸上带着满脸的坚毅，特别是她的两只眼睛，目光中透着期望、执着与坚定。面对这样的目光，我的心动了，便答应让她试试。

不曾想，这个柔弱的女孩子竟能把那些调皮的男孩子管得服服帖帖，而且，我们这个班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一年后，她考上省城的一所幼儿师范。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吱——车停了。

我走下车，想象着与她见面的场面。我想：她从车底下推开那个孩子的时候，也许什么也顾不上想，但作为一个姑娘，失去一条腿，她会后悔吗？见到她，我该怎样去劝她呢？她今后的生活会不会……？

我的思绪被清脆而稚气的歌声打断，我知道已经到了。

我推开门，她正坐在一架颜色斑驳的破旧脚踏风琴前教孩子们唱歌。

看见我进来，孩子们停止了唱歌，好奇地注视着我。她拉过拐杖站起来，一只手捋了一下额前的短发，脸上泛着一片红晕。“老师，知道您来，我该去接您。可我——”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赶紧去扶她。“不要紧。”我发现她的眼睛里跳动着泪花。她回头对旁边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吩咐了几句，和我到了另一个房间。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一张床、一张长桌就已经显得很拥挤。桌上摆满了书，玩具也几乎占了床的一半。看来这是她的办公室和卧室。她让我坐下，她则扶着拐杖靠在床上。

在尴尬的几分钟后，她平静的向我讲述了去省城上学、毕业后自己办幼儿园的过程。即使在讲到从车底救那个孩子的时候，她的声调依然那么平和、那么自然。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目光坚定而自信。当我提起她与班里的一个男孩子打架的那件事时，她笑了：“我从小就要强，也不怕输。我丢掉一条腿，别人以为我会垮掉，老师你猜我怎么想？我用一条腿换了别人一条命，我活着等于两个人活着，这意义该有多大呀？！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办起这个幼儿园，我还要把它办下去，要把它办好。不能教孩子们跳舞了，可我还可以教他们写字、教他们唱歌。”……

那天中午，我们就在她家里吃的午饭。饭后，她领我参观她的幼儿园，陪我看她的孩子们上课，并执意让我与她聘的三个小老师进行了座谈……

暮色降临的时候，我向她告辞，约定暑假再来看她并给她带一些书。

车开了。她吃劲的向我们挥手。车到村边了，她还站在那里，目送我们远去……回来的路上，我闭目靠在座位上，我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但那双充满活力、充满自信、充满执着的眼睛却分明一直在我心里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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