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的婚姻导致万箭穿心(同病相怜的恋人)

青河河岸上有个村子,叫朝阳村。庄里头有个小伙子,叫二娃。二娃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父母双亡,由于跛了一条腿,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二十六七岁的男子汉,还跟着哥嫂过日子,在哥嫂的白眼与黑脸下苦度光阴。

一年前,二娃父亲去世时,老人怕小儿子日后吃亏,偷偷把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一千二百元钱全部留给了他。不料这事被哥嫂知道了,兄弟俩为了这笔钱闹了个天翻天覆。幸亏二娃有个堂伯给他作主,事情才算平息下来。哥嫂从此耿耿于怀,更把他二娃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可怜二娃苦水无处诉,受了委屈也只能一个在夜里偷偷哭。

二娃想有个女人呀,有了女人就有自己的家。不管这个家多么贫寒,只要能摆脱那寄人篱下的生活

今年秋天时,乡里从外地引进一批杂交牛在本地试养,乡里优先优惠供应残疾人。二娃就用父亲留下的钱,取出一部分买了两头。牵回牛的这天,二娃高兴得快发疯了。这不是一般的牛呀,这牛养大了可挤奶,可耕田,还会产牛犊;牛奶和牛犊可以卖钱;把牛租给人家耕地,还可拿回谷子。朝阳村方圆十里草岭,有的是不要本钱的牛饲料。二娃能挣钱了!

当天下午,二娃便把牛赶到山坡上放养。没想到这小杂种不比本地牛那么规矩,一到山上便不安分起来,一会儿嗅着地面来回走动,一会儿伸长脖颈凝视远方。突然,两头牛同时发出一声长啸,撒开四蹄,蹶起尾巴,箭一般冲上山顶,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坏了!二娃一边气急败坏地吼着:“畜生回来。”一边慌忙一拐一拐地追了上去。

一连翻过三座山坡,都不见牛的影子,二娃又累又急,一屁股坐在山顶上,急得直哭。隔山山背后传来汨汩的青江河流水声,二娃朝四周一打量,心里更毛起来。天呀,山坡背后就是河了,那个被称为“沙子坝”的河滩,早些年死过几个人,所以平时一直没谁去哪儿。二娃不信鬼神不怕邪乎,怕的是若那两头小畜生不知深浅去渡河,那就糟了,即使不被淹死,河对面山高林密,小杂种若窜进去,那是肉包打狗有去无回了。

二娃带着哭腔一边吆喝着牛,一边费力地爬上山顶。他屏住气朝下一看,不由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那两头牛正在河滩上静静地啃草,惊的是河滩上竟还多了两头几乎一模一样的牛。二娃瞬间明白了:这家伙是闻着了同类的气息呀。这是谁家的牛?二娃睁大眼睛四下搜寻,就是不见放牛人的影子。二娃跑了多半会儿,这时想解个手,不及细想,见不远有处草丛,便一拐一拐地走过去,呼啦啦钻进了草丛。他刚想蹲下,突然“呼”地一声从草丛那边站起一个人来,二娃吓了一大跳,慌忙拽起裤头。两人慌作一团。

待两人钻出草丛,脸都红到了脖根。突然两人同时一怔:呀,对方也是个跛子。顿时,一种同病相怜的情丝使两人彼此消除了敌意和生分。

异样的婚姻导致万箭穿心(同病相怜的恋人)(1)

那姑娘一拐一拐地走下河滩,在河边草丛旁的一块光石板上坐了下来。二娃也找了个地方,刚想坐下,突然发现姑娘的牛正朝江河下游走去。二娃知道下游有条小叉河,水不深,看着牛快到河边了,二娃大叫一声:“喂,你的牛。”一边就一拐一拐追了过去。等姑娘赶过来的时候,二娃已经把牛拉了回来,鞋袜都打湿了。

偌大一个僻静的山谷,一个大小伙和一个大姑娘在一起,本来都有点紧张,现在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两人随便多了,于是一来二去,有了问答。

原来,那姑娘名叫菊儿,家住河东村,一个隔着沙子坝河滩,与朝阳村遥遥相对的村子。菊儿也是个苦命人,二十年前爹撒手去了黄泉路,撒下菊儿和她妹妹兰儿、弟弟小龙,全靠妈一个人把他们操持带大。

那时候,妈望着她们小不点的姐弟三个,天天在夜里盼:快长大呀快长大!可如今三孩子都长大了,妈觉得活得比那时还要累。为啥?家里穷呗!菊儿又是个跛子,难找婆家,与菊儿同龄的姐姐,娃都会叫妈了,可菊儿还是孤身一人。

村里有旧俗:不能隔房赶车。姐姐没出嫁,妹妹就不能嫁,否则会被人视为“先嫁女”,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弟弟自然更不能娶了。为这事,兰儿、小龙没给过菊儿好脸色看,暗中不知跟妈怄了多少气。菊儿还能说什么呢?只感到一阵阵揪心般的负疚和难受,一阵阵袭肺般的悲观和绝望。

说着这一切,菊儿声泪俱下,不时掩面痛泣。直到太阳落了山,两人才各路东西,分手道别。

一路上菊儿的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仿佛还沉浸在痛泣之中,妈妈的苦衷,弟妹的前途,自己未卜的终身大事,在她脑海里交替出现。她伤心透了,在心底把自己大叫着:“菊儿呀菊儿,快嫁出去,嫁出去,别让妈受气,别误了弟妹。”

可是嫁给谁呢:谁会要自已这么一个跛子呢?突然,她脑海中猛地闪过二娃的影子。有道是“半斤配八两,谁也不欠谁”。二娃也是个跛子,为人又好,不过,谁知他有女人没有?就算没有,他会不会看上我呢?想到这里,菊儿心里一阵“咚咚”跳,明天他会不会再来河滩放牛?要不,探探他口气。

再说二娃这边,也一刻没闲着,菊儿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闪现,特别到了夜深人静时,那影子越来越清晰。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是菊儿能做自己的老婆,该有多好!对了,明天还去那放牛,锣对锣鼓对鼓地问她愿不愿意。自己都是二十七的大男子了,得拿出点男子汉的勇气来。

第二天,几乎在同一时间,二娃和菊儿两人同时来到沙子坝。四头牛一见面,亲热得什么似的;两个人一见面,反倒不知说啥好。

二娃结结巴巴问了句:“你来了?”

菊儿轻轻答了声:“嗯。”朝二娃微微一笑。

两人的心都急跳起来。他们依旧到老地方坐下。菊儿拿出一件毛衣织着,二娃折根草摆弄着。两人一个想探探对方成家了没有,一个想问问对方愿不愿做自己老婆,可话到嘴边都不知从何开口,两颗心就那么干跳着。

菊儿的牛又开始朝下游走去,这次她及时发现了,放下毛衣就吆喝着去赶牛,走出几步远,突然一阵风把菊儿的毛衣裹进河里了,二娃几拐扑了上去,还好,毛衣并没冲出多远。上岸时,二娃的衣服全湿透了。

毛衣是菊儿替母亲织的,殷殷孝母之情一针针全织进了毛衣中,现在毛衣失而复归,菊儿自然感动得泪花闪闪,她接过二娃递过来的毛衣,连连道:“谢谢你,谢谢你。”

二娃被弄了个大红脸:“谢什么。”

“啊,你的手。”菊儿突然惊叫起来。

二娃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血淋芯的,显然是刚才慌急之中被河边的瓦砾划破的。经菊儿一叫,竟生生痛起来。但二娃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连声说:“不要紧,不疼。”

“我替你包扎。”菊儿说完掏出手绢。这是条美丽的手绢,洁白的绸布上绣了一朵黄灿灿的山菊花。

二娃忙摇摇头:“不用,不要弄脏。”

“怕什么。”菊儿拉过二娃的手就包扎起来。

两人的手刚一接触,仿佛一股电流通遍全身。菊儿那大姑娘身上特有的气息好诱人,冲得二娃心儿阵阵跳。猛地,二娃心中那大男子勇气冲了上来,他一把抓住菊儿的手,颤声说:“我……菊儿,我喜欢你。”

菊儿心头一颤,她没有抽回手,任二娃抓着。她高兴得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不用开口,这不,明摆着,二娃想娶她。

菊儿仰起脸问道:“你不怕我连累你?”

二娃挺奇怪:“连累我什么?”

“我不会干田间活,要累你的。”

“我不也一样吗?菊儿,我们把田租给别人,我们有四条牛,还怕什么?”

两人想说的都说了,心中那股高兴劲儿呀就甭提了,他们开始变得无拘无束了,又各自谈起了自己的身世。两个人的命运竟是这般相近,两颗孤苦之心仿佛都找到了依靠,紧紧地、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突然,菊儿想起一个问题:“二娃,你哥嫂同意你娶我这样一个跛子吗?”

二娃心想:哥嫂巴不得自己娶个老婆,好快快和他们分开过,怎么会不同意呢?不过菊儿这么一问,二娃反倒担心菊儿家里,便说:“我哥嫂不会不同意,只是你家呢,你娘会不会让你嫁一个跛子?”

‘放心吧,”菊儿说,“只要我看上的,没有谁会阻拦我。”

说完菊儿仿佛还不放心,望着二娃的眼睛:“二娃,你真的娶我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菊儿的眼中闪出泪花,“我本来就这个样子,若你再不要我,那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菊儿,”二娃冲动起来,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坟岗,斩钉截铁地发誓道,“菊儿,我若负了你,和他们一样身葬沙子坝。”

菊儿被感动了,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乱说!”二娃顺势抓住她的手,深情地吻着。

异样的婚姻导致万箭穿心(同病相怜的恋人)(2)

从此,两个人天天在这里放牛,沙子坝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洒下了他们的欢笑,也播下了他们的爱情。终于有一天,他们约定:第二天,二娃叫人到菊儿家提亲。两个苦命人,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之中,又喜又羞又兴奋。

菊儿将牛赶到家中,已是傍晚时分了。她心里非常激动:自已终于有人娶了,妹妹能嫁了,弟弟能娶了,妈不用操心不用受气了。可怎样开口告诉妈呢,还不羞死人呀!菊儿走进伙房,妈正灶前忙碌。菊儿脸儿红红的,心儿“砰砰”跳,她坐在灶膛口,帮妈生火。熊熊的火光映红了菊儿的脸,她瞅着跳动的火苗,想着怎么跟妈开口。她老觉得她在看她,一抬头,看见妈正笑盈盈地打量着自己,那神情又疼爱又神秘。

菊儿脸上一阵烧:怎么,难道妈知道了?菊儿一阵慌乱羞涩,站起来抚着辫梢走进房间。真个是瞒天瞒地瞒不过妈呀,菊儿怀里像揣了只兔子,蹬得她心房儿乱跳,心中说不上是羞还是喜。

一会儿,传来妈的叫声:“菊儿,吃饭了。”

“唉!”菊儿一边应声一边走出房来。兰儿和小龙已经坐了上来,菊儿见妈又喜孜孜望着自己笑,十分不自在,忙给妈盛了碗饭,说:“妈,什么事啊,看你高兴的?”

“妈当然高兴啦。”菊儿妈一边吃饭一边说,“想不到,你还挺有福气的。”

“妈一一说什么呀!”

菊儿以为妈指的是二娃,故作糊涂道,只听菊儿妈兴冲冲地说:“妈今天又跑了趟李媒婆家,终于给你寻到一户人家,家在镇上,那是姑娘想断肠的地方呀。”

原来是这么回事!菊儿惊愕得浑身发巅,仿佛跌进了冰洞,全身簌簌发抖。她把碗筷一丢,咬着牙发狠说:“我不嫁。”

菊儿妈一时惊愕住了,不解地望着女儿:“你、你这是怎么啦!这么大的人啦,还使什么性子呀。”

“不使性子,不嫁就是不嫁。”菊儿泪都快流出来了。

妹妹兰儿忍不住了,“呼”地站起来,叫道:“你是存心想害人是不是?你还想害我到什么时候?”

弟弟小龙更甚,大吼一声,把凳子一摔,冲着菊儿直嚷:“不嫁不嫁,你还想在娘家呆一辈子不成?也不算算自己二十好几了,你还好意思?”说完,一脚将她踹到地上。

菊儿惨叫一声,怒视着这个小霸王,放声大哭。

最伤心的莫过于菊儿妈了:“你们,你们这是要妈的命呀!”她哭着踉踉跄跄跑进房去了。

妈的哭声似一把刀子扎在菊儿心上,“妈!”菊儿挣扎着瘸着腿跟进房去,跪在地上抱住妈的双腿,哭道:“妈,我对不起你,不该惹你伤心。”

菊儿妈悲痛欲绝,拉着菊儿的手说:“告诉妈,菊儿,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难道不知道妈心中的苦处和难处?”

“不,妈,我,我……我已经有人了。”

“什么?”菊儿妈又惊又喜,“咳,你这妮子,咋不早告诉我?他是谁?哪个村的,你早该告诉我呀。”

“我,怕你不同意。”

“看你说到哪了,你看中的,妈还会阻拦吗?”

“妈,他是朝阳村人,是一个和我一样跛腿的残疾人。”

“跛腿的?”菊儿妈沉吟半响,说,“菊儿,不是妈要阻拦你,你要想好,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们两个都跛腿,将来怎么生活?镇上那户人家,听说呆点,可家中富得可以供你吃一辈子呀。你从小跟着妈受苦,如果下半辈子不愁吃穿,妈也就放心了。”

菊儿理解妈的心,可她坚决摇了摇头:“妈,别说了,我拿准了,我不怕吃苦,你就替我回了那家吧!”

菊儿妈不再说话了,半响,叹口气说:“你既然这样,妈也不拦你,只是菊儿,你知道家中情况,你别怪兰儿和小龙,是妈没有能耐,你就叫二娃快些来提亲吧!”

妈答应了,菊儿刚才的不快一驱而散,她心中在想着:明天快快把这喜讯告诉二娃。

第二天,菊儿欢天喜地把牛赶到河滩,坐在那块石板上等呀等呀,可足足等了一个上午,也不见二娃的影子。菊儿心慌意乱地猜测着,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菊儿不知道,此刻,二娃正病倒在床上。

昨天二娃到家时,哥哥嫂嫂已经在吃晚饭了。二娃盛了碗饭在桌旁坐下,看着哥嫂那冷冰冰的面孔,他一边吃一边心里咚咚跳。

眼看哥嫂快吃完了,二娃鼓起勇气,讷讷道:“哥,嫂,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啥事?”

“我想……想娶个媳妇。”

“噗嗤”嫂子未待丈夫回答,抢先笑出声来,一口刚扒在嘴里的饭喷出来,喷得满地都是。一只鸡撅着屁股过来啄,嫂子踢它一脚:“去,看你黑不溜秋一副鬼模样,也配吃饭呀。”

嫂子的话刺得二娃心头痛,但他没搭理,他眼望着哥哥,期待他回答。

“唉,好像我们把你当了外人,”哥哥一副委屈的表情,“告诉你,不是我们做哥嫂的不给你娶,你哪儿有人呢?”

“这个不用哥操心,”二娃说,“我是有人才敢开口的。

什么?二娃哥嫂这才慌起来。说实话,要是以前,他们恨不得马上给二娃娶个媳妇把他蹬开,省得养他一辈子,可现在不同喽,二娃有两条牛,一年光卖奶就有七八百元的收入,而且牛犊子还能卖钱。要是给他娶上媳妇,那自己等于推倒了一棵摇钱树。不行,得拦住他。

哥哥试探着问一句:“她是谁,哪个村的?”

二娃说:“河东村的,一个也和我一样的跛腿残疾人。”

“什么?你要娶一个跛子?”

“跛子怎么啦?我不也……”

“是呀,你一个人够我们养了,现在又要领一个我们养呀?”嫂子尖声尖气地插进话来,“你听着,你只有赡养爹娘的义务,现在你爹娘死了,你敢把那女人娶进来,你先叫她一声娘,我就做她儿媳,养她一辈子。”

嫂子尖刻的言词深深刺痛了二娃的心,二娃心头的火也蹿了上来,他朝哥哥喊道:“你把家产分给我,一人一半,我卖了家也要娶菊儿。”

“笑话,”嫂子冷笑道,“你现在也知道家产一人一半的道理?那爹留下的一千二百元你为何不宽宽肚量,来个一人一半呀?”

一句话噎住了二娃。二娃决定去找堂伯,可谁知堂伯这回也站在哥嫂一边,坚决反对这门亲事。

堂伯说,“这女娃娶不得,你们两个都跛腿,今后怎么生活?摔倒了还不知道扶起谁。倘若你哥嫂真不理你,你有金山银山也别想过。谁给你买东西?谁给你辗谷子?谁给你洗衣种菜?谁给你挑水砍柴?以后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哪。二娃,这缺胳膊少腿的你千万娶不得。若有机会,堂伯我一定会帮你忙。”

二娃呆住了,泪水儿不知什么时候淌下来,他的心跌进了苦难的深渊。从堂伯家回来,二娃用被子蒙住头,绝望地哭了一夜。

二娃病倒了,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再说河滩上,菊儿望眼欲穿地等着二娃。眼看太阳快落山了,突然从山背后转过来一个女人。菊儿见那女人笑盈盈地朝自己走来,心里有点发毛,总在想那笑容后面隐藏着不祥之意。

“哎,你就是菊儿姑娘吧?”那女人挺亲热地问道。

菊儿茫然点点头:“你是谁?”

“我是二娃的嫂子。”

“哦,二娃他……怎么不来放牛?”

“唉,他,他让我来捎信给你,他说他对不起你,正好咋晚他一个远房舅舅来,给他说了一个哑巴姑娘。他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娶她。唉,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菊儿的心颤抖着,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菊儿只感到天在旋,地在转,只感到一种被欺骗的羞辱,她悲愤交加,也不知怎样回到家里的,一头倒在了床上。

妈没问,任菊儿哭着,妈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早晨,菊儿出奇地平静,咬着嘴唇对妈说:“妈,我想过了,想通了,还是镇上那户人家好。”

“想通了好,想通了好。”菊儿妈自个儿喃喃自语,”我明天就传话过去,叫他们马上来定亲。”

由于两厢情愿,事情办得颇为神速,第三天,镇上那户人家便来相亲了。

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挺有气派的人。李媒婆忙向菊儿解释:“这是你公公,小伙子身体不舒服,没来。”

对方出手果然大方,一见面就给了菊儿五百元见面礼,菊儿妈、兰儿和小龙也有一份。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菊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二娃的影子就不知不觉闯进她的脑海,想着想着便泪流满面,呜咽出声。这一天艳阳照,李媒婆要带菊儿去男方家相亲了。刚吃过早饭,男方雇来的小车就停在村外,菊儿在母亲一再催促下,才勉强跟着李媒婆上车。

十点左右,小车在镇上停了下来。男方家住一条小胡同,车进不去,只好下来步行。这是条古式小巷,地上铺着黄溜溜的光石头,小巷两边门口倚满了看未来新娘的人,楼上窗户也探出一颗颗脑袋,像观看大猩猩一般。菊儿的心悬了起来,好容易才走完了这条长长的小巷。

男方家里果然气派,青砖水泥房子,石阶上,早一字排开站满了迎接的人。菊儿一一回礼,然后被引进一间陈设豪华的房间。

一会儿,女主人领来两个大姑娘和一个小男孩,说:“你们两姐妹来见过嫂嫂。”

两个大姑娘“哼”了一声,一甩长发扬长而去。那小男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菊儿,突然叫道:“嫂嫂是个跛子。”

“啪”话音未落,女主人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没教养的。”

“哇——”那小男孩哭了,就地一滚,越发嚎叫:“就是跛子,嫂嫂就是跛子。”

菊儿脸红耳赤,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孩子不懂事,菊儿自然不会计较,使她心寒的是刚才那两个大姑娘,自己是初次登门啊。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男方本人。奇怪,他怎么不来相见?菊儿忍不住悄声问李媒婆:“李婶,那人呢?”

李媒婆一脸尴尬,朝窗外那个早站在那里流着口水嬉笑的白痴努了努嘴。

菊儿顿觉五雷轰顶,差点晕倒。她菊儿虽说跛了一条腿,但脸庞是美的,脑子是灵的,怎么也不至于配那样的男人。菊儿又急又气又怨又恨。

按村里习俗,女方到男方家相亲,都得在男方家住一夜,晚上还要看电影。可菊儿吃过午饭,说什么也要回家。她怕男方那傻笑的脸孔,怕看两个大姑娘蔑视的目光,怕看左邻右舍捂嘴偷笑的模样,她感到这天堂般的屋宇是牢房,是地狱。

回到家里,她一头栽到床上,失声痛哭。她撑起病恹恹的身子,凄然对妈说道:“妈,你叫李婶传话过去,我不嫁,不嫁!”话未说完,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噼噼啪啪”直往下掉。

“菊儿,”妈眼睛红红的,“妈知道你心里苦楚。但是菊儿,这事已铁板钉钉成事实了,他家送来的钱全让你弟弟添了结婚用品,真要反悔了,我们赔得起吗?唉,菊儿,听娘的话,算了吧。男方虽是个不中用的人,但他家有钱。这是命,是命啊!”

“妈,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菊儿泪如泉涌,“我不嫁,不嫁!打死我也不嫁!”

菊儿妈默默无语地陪着女儿流泪。夜深了,冬日的雨飘飘洒洒。

第二天吃早饭时,菊儿妈和兰儿、小龙商量:,“菊儿实在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不要太逼她,她也够可怜的了。兰儿,是不是你先嫁出去,嫁远点,没人知道你是先嫁女。”

兰儿碗一搁,筷一扔,抹起眼泪来:“她是存心害人。我知道你不疼我,赶我远嫁,你怎么不赶她嫁?你就是宠她。”

“就是,”小龙在一旁帮腔,“算了,你不考虑我们的事就算了,我要让你看看,你老婆子是依靠我们还是那跛子。”

“你们,你们说话可要讲点良心啊。”菊儿妈脸色惨白,还要说什么,突然心口一阵绞痛,瘫在地上。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的菊儿,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脸色煞白道:“你们不要逼妈,我不妨碍你们,我去当尼姑。”

小龙跳起来叫道:“你想一走了之?这千把元彩礼钱还要不要补还人家?”

“都让你添了结婚用品,要还,也是你的事。”菊儿气愤地叫道。

“我还?你要反悔,就得由你还。”

“你把我当成猪去卖了?”

“不卖你这‘猪’,卖你的牛。”

“不行。”菊儿一下子跳起来,“这两条牛是我的命根子,谁也别想动它一根毛。我就是去当尼姑,也要把它租给别人。”

“这个家我说了算。”小龙声嘶力竭吼了一声,“我现在就去找买方。”说着,扔下碗筷走了。

菊儿知道这小霸王的脾气,想干的事谁也拦不了。她不觉来到牛舍旁,抚摸着心爱的伙伴,难舍难分地喃喃自语:“牛呀牛,从今年你就要属于别人了。”菊儿解开牛缰绳,久困的牛儿一出牛舍,便叫着冲向后山直朝沙子坝河滩奔去,菊儿尾随在后。

当菊儿的视野中出现沙子坝影时,她很快发现那块石板上呆呆地坐着一个孤独的身影。是二娃!

自病好后,痴情的二娃忍受不了相思的煎熬,天天到河滩放牛,然而菊儿的身影消失了。二娃不死心,仍旧天天坐在石板上等呀等呀,今天,猛然间山顶上冲下来两头牛,二娃惊喜得一时呆住了:啊,菊儿来了,菊儿来了!

二娃恍如在梦中一般,呆呆地望着菊儿竟然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颤声叫了声:“菊儿!”走上前来,伸手拉她。

“别碰我!”菊儿大叫一声,径直走向牛旁,捡起牛绳拽起就走。

二娃心碎了:“菊儿,你不能原谅我?那天是我病了,我在这里等你半个多月了,今天好不容易等着了你,我们不能说说话么?”

菊儿冷笑一声:“你有哑巴姑娘,还与我说什么话?”

“什么哑巴姑娘?”二娃懵了,“你说清楚点。”

“哼,你不明白,我倒清楚得很。好在是你嫂嫂亲口告诉我的。”

二娃一下子惊呆了,眼中那惊疑的目光慢慢变成燃烧的火焰。突然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菊儿,我向苍天发誓,我二娃若与什么哑巴姑娘有半点情丝,就不得好死。”

“那你嫂子为何要亲自跑来告诉我?你又为何不来娶我啊?”

“菊儿,”二娃的声音悲愤得颤抖起来,“哥嫂他们不让我娶,我没办法。菊儿,我对不起你,但我不能没有你。菊儿,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在这里放牛吧,我们不能做夫妻,就做朋友,做伙伴,行吗?”

菊儿摇摇头,神情无限凄楚:“不行,我不比你,我是个女人,女人!家中容不下我,弟妹容不下我!二娃,明天,明天我就要走了,一辈子走了。”

“去哪里?”

“当尼姑。”

“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以为尼姑是好当的?你是一个残疾人,不会干活,她们能对你好?你会吃苦的。”

“我不怕吃苦,在家中我不但吃苦,而且受罪、作孽!”菊儿吼叫起来,“受罪,作孽!”

二娃默然无语了。是啊,自己在家中不也没有立足之地,何况她一个女人,一个早过了当嫁之龄又嫁不出去的女人。他沉思了一下,突然跳起来叫道:“菊儿,你要去当尼姑,把牛也带去,寺里有规定,带牛去寺上,人不用干活,一个月还有补贴,那就没有谁敢欺负你了。”

“牛?”菊儿凄然摇头,“牛就要卖了。”

“什么?”二娃冲动起来,“你不能卖牛,它是我们的命根子。”

“没有办法。”菊儿悲愤地把自己在家里的遭遇说了一遍。

二娃低头不语。思忖一阵后,他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望着菊儿,说了声:“菊儿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一拐一拐消失在山野中。

一个小时后,二娃回来了,满头大汗,气喘如牛,怀中捂着个鼓鼓的纸包。菊儿正纳闷他是干什么,他打开纸包,啊,钱!一叠厚厚的钱!

“菊儿,拿去,拿去还他,千万不能卖牛!”

菊儿呆住了,征征地望着二娃呆住了。泪水,无声地往外溢,往下淌。突然地叫起来:“不!二娃,你自己挣钱不容易,我不能要你的钱,我不知何时才能还你啊!”

“不要紧,只要牛还在,钱,总可以还的。”

“二娃”菊儿大叫一声,跪倒在地。二娃伸手相扶,两人抱头痛哭。

异样的婚姻导致万箭穿心(同病相怜的恋人)(3)

暮色中,两人洒泪而别。

菊儿家里,两个买主早等在牛舍旁,见牛回来,围上来又瞧又摸,连声笑道:“好牛,好牛。”

菊儿“啪”的一声把牛赶进牛舍,“砰”扣上门,从怀里掏出钱,“啪”扔到小龙脚下。

菊儿把牛托给了妈。菊儿说她要去给自己找落脚点,找到了,再回来牵牛。

第二天,雄鸡叫过三遍,菊儿悄悄起床了。她深情地看了一眼还未醒转来的妈,抹了一把泪水,悄悄地出了家门。就在菊儿走后的第三天,二娃也被逼出了家门。纸包不住火,他借钱给菊儿的事竟不知怎么被哥嫂知道了,哥嫂本来就为那钱存了一肚子气,这下暴跳如雷,还能容得下他?一一对痴心相爱的情人,开始了他们茫茫无归的流浪生涯。

半个月后,菊儿回来了。半个月来,她跑遍了方圆二十里所有的寺庙,竟然没有一个寺肯收留她,就因为她是个跛子。菊儿绝望了,几次在青江河岸上久久徘徊,真想一死了之,但她毕竟还年轻,何况还有妈和二娃令她无比牵挂。

走投无路,她只有回家。妈抱住菊儿,泪水“哗哗哗”。短短半个月,家中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兰儿已由人介绍给五里外一个专业户;小龙的亲事也定了下来,为了结婚,他竟然自作主张偷偷卖了菊儿的牛。只有妈瘦了,老了。菊儿很难想象,自己若真一辈子出了家,妈将怎样度过漫漫晚年啊!

吃着妈做的香喷喷的米饭,和妈睡一起说说悄悄话,菊儿感到家庭的天伦之乐,要是能和妈一辈子这样活着过日子,该多好啊!

可是命运之神连她这最起码的要求和权利也剥夺了。第二天吃过早饭,兰儿那个五里外的专业户找上门来,虎着个脸儿说他不能娶一个“先嫁女”做老婆。这时,小龙的对象也差媒婆来退彩礼,说她不能一辈子养一个“活菩萨”的姐姐。于是兰儿对菊儿又叫又骂,小龙对菊儿又踢又打。菊儿妈流着泪看着这一切,默默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等到菊儿发现情况不妙时,菊儿妈已经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了,一只农药瓶歪倒在一边……

幸亏左邻右舍帮忙,把菊儿妈及时送卫生院抢救,经历一番比死还难受的折腾,总算捡回一条命。

深夜,守候在妈床前的菊儿,双目无光,神情呆滞,像一尊泥塑般呆坐着。她终于意识到,要挽救妈的生命,要挽救这个家庭,自己只有一走妈的这条路子。

五天后,菊儿妈的身体复原了,又开始了和以前一样的操劳,而菊儿却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她在悄悄地为死作准备,她准备投河,让自己的尸体沉入水底冲向远方,妈看不见不会伤心,妈还以为自己去寺上了呢。死,菊儿不怕,菊儿最舍不得的就是妈。妈一生受了那么多苦,自己死后不知弟弟妹妹能不能对她好?一想到这,菊儿就泪水滂沱。菊儿还留恋着二娃。想起二娃,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心中自责地大叫起来:“天呀,借二娃的钱还没还呢,真该死,怎么能忘啊。”

“怎么还?这笔钱怎么还呢?”菊儿喃喃自语,突然间她呼吸急促起来,她想起当初妈求李媒婆为自己找婆家,多次不成之后,有一天去河滩放牛的路上,邻村文老蔫拿钱诱奸她的情景。菊儿发疯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但这念头似生了根似的固执地定格在她的头脑中。下午,菊儿对妈谎称六里外有个寺要个洗碗的,她去看看,出了门在外游荡了一下午,天黑后,她踉踉跄跄摸进了文老蔫的家……

十点多钟,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菊儿回到了家。推开门,妈还未睡,等着菊儿回来。

“菊儿,庙里收不收呀?”

菊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为了不使泪水流出来,她和衣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住头不再说话。

“睡吧,菊儿,睡足了,明天好赶路。”

菊儿无语。

“菊儿,到了庙上要听庙主的话,找个活儿不容易啊。'

菊儿拚命咬着嘴唇。

“好在庙离家不远,妈会常来看你。”

“妈一一”菊儿突然长号一声,发疯似地紧紧搂住妈的脖子,号陶大哭。

哭够了,菊儿抬起泪眼,深情地望着妈的脸,声音硬咽,一字一句地说:“妈,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要多保重啊。”

“傻妮子,妈这么大把年纪还不知道保重自己?倒是你,妈不在你身边,要好好料理自己呢?”

“妈,”菊儿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了,“我走后,你不要想我!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看你说到哪儿了……”菊儿妈叹了口气,爱抚地抚着菊儿的头发。

“妈,对了,刚才我到寺上,寺主借给我一千块钱,在我的枕头底下,是还给二娃的。妈,女儿求你以后一定亲手交到他手里。”

夜渐渐深了,菊儿妈终于睡着了。菊儿收拾了一下身上,最后看了妈一眼,转过身推开门,踏着清冷的月光,向青河走去……

菊儿的尸体没有沉入水底,也没有冲向远方,在一个拐弯处的旋涡里打着旋打着旋,仿佛不甘心那么悄然离去,离开那亲爱的妈妈……

一晃两年过去了,第三年秋天,谁也没有想到,二娃回来了。人们惊讶了,山村轰动了,眼见得二娃迈着稳当的步伐进了村。

这两年,泪水和汗水,二娃活得不易呀!

想当年,二娃满怀着悲愤离开家门,走投无路的他走上了乞讨的生涯。白天,他厚着脸皮伸手向人要,晚上,就躺在屋檐下,牛舍旁、草垛里栖身。野狗不知咬了他多少次,路人不知笑了他多少回,几多凄风苦雨,几多流落悲愁,他尝尽了人间的苦辣甜酸。

有一天,二娃流浪来到一个县城,在路人川流不息的街市口乞讨,突然乌云翻滚,雷声隆隆,天气说变就变,熙熙攘攘的人们一下跑了个精光。二娃一拐一拐也到一家屋檐下避雨,他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望着冰冷的雨的世界,心底也一片冰冷。

突然,二娃视野里出现一个衣衫飘飘的人,在雨帘中朝这边走来。这是个八旬老人,鹤发童颜,精神瞿铄,一身白衣白裤,衬出他飘逸欲仙的气度。

那老人也是到檐下来避雨的,他捋着长须,自语道:“这鬼天气。”边说边扭头看了二娃一眼,突然,他的目光盯在二娃脚上:“啊,你的脚?”他立刻蹲下身子,细心地查看起来,边看边说:“小伙子,你这腿能治好。”

什么?二娃又惊奇又激动:难道我遇上了神仙?他忘情地扑上去,紧紧搂住老人,叫道:“老大爷,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治好我的腿。”

原来,二娃幸遇的这位老人,正是震惊全国、潜心钻研医治小儿麻痹后遗症五十载的骨科名医,他采用中西医相结合的新疗法,治愈率已达百分之九十。二娃碰上了他,当真遇上神仙了。

老人听完二娃哭诉,二话没说,把他带回了医院。一连数月,二娃都在老人慈父般的关爱之下,终于,二娃的腿痊愈了。老人把二娃送出医院的时候,再三嘱他把菊儿带来,老人同情这一对残疾恋人,发誓要尽自己所能,给他们一个快乐幸福的家。

两年来,菊儿的身影一直在二娃心头,他哪里知道菊儿已经跳了赣江。村里人指点他找到菊儿家,菊儿妈正坐在门坎上,满头白发,神情呆滞。

二娃走上前,激动地叫了一声:“大婶。”

菊儿妈抬起一双暗淡的眼晴:“找哪个?”

“我找菊儿。大婶,我是朝阳村的二娃。”

菊儿妈睁大眼上下打量二娃一阵,突然脸孔一板,叫道:“滚,你以为你骗得了我老婆子?想来骗一千块钱?谁不知道二娃是跛了一条腿的!”

二娃兴奋地解释说:“大婶,我是二娃,我从前是跛了一条腿,可现在我的腿治好了。我来找菊儿,就是叫她去治腿的。”

菊儿妈呆住了,喃喃自语:“菊儿,菊儿……”她站起身,拄着拐棍蹒跚地走进屋里,不一会儿,捧出一叠钱,放到二娃手中。

“大婶,菊儿呢?”二娃的心砰然骤跳。

“她,她……”菊儿妈说不下去了,哽咽道,“她死了,死了快两年了。”

二娃仿佛突遭电击雷轰般呆立不住了。突然他朝菊儿妈叫起来:“你骗人,你骗人,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他冲进屋里,大叫:“菊儿,菊儿……”

一幅黑纱遮着镜框,是菊儿的遗像!二娃扑上去,号陶大哭。

沙子坝上,菊儿的坟上,新长出的山花已经凋零,二娃趴在坟前,痛哭失声:“菊儿,你为什么要死?你不该死。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菊儿,你醒来吧,你说话呀,我带你去治腿,我们一起去,一起去……”

他哭一阵,叫一声“菊儿”;叫一声“菊儿”,又哭一阵。

漫山枯菱的野花,仿佛再也不忍看这人间惨剧,坠下片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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