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长跑了十年一结婚就后悔(结婚时她无生育能力)
“他当察哈尔省主席啦,树大招风,你可要抓紧点,以防不测呀!”
1945年,齐淑容一回到北平,还未与分别无数年的男友张苏再相聚,她的革命同志徐冰就这样打趣她了。说者或许无心,但听者齐淑容却不得不当真:此时,她和他已经恋爱了整整17年。
齐淑容和张苏因革命而结识,两人相识、相恋于李大钊被害一周年之际。当时的他们都那么年轻,可转眼,他们都已经进入不惑之年了。
初识时,他是被国民党通缉的“要犯”,17年后,他已是声名显赫的察哈尔省主席。而齐淑容自己却依旧和当年一样,奋战在教育岗位上。
张苏对齐淑容有特别的关注,不仅因为他们同是一个学校的教员,还因为她虽是女子,却勇救了革命同志杨企山。自古都是“英雄救美”,齐淑容却“美女救英雄”,这怎不让张苏叹服呢。
张苏在观咨寺避难期间,了解了齐淑容“救英雄”的具体方法,自那以后,他对这个娇弱清秀的女子更有好感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和姐妹让杨企山穿上旗袍、戴上假发,挽着他,从国民党特务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齐淑容对张苏的第一印象并未有什么特别,但敏感的她,也感受到了张苏看自己时的眼神明显地透着炙热。
齐淑容与张苏
观咨寺避难之后,张苏和齐淑容一起从事地下活动。每次开秘密会议时,张苏的发言总能赢得所有人的称赞。自古美女爱才子,日久后,齐淑容对这个能言善辩的才子多了几分好感。
齐淑容后来还知道,他们每次会议期间的茶水、饮食,还有烟卷等等,大都由张苏个人解囊。和他们一同开会的革命者,都是穷学生和失业贫民,只有张苏是个大学毕业的国立中学教员。民国教师的工资很高,他当时每月能拿到100元现大洋。除了每月留出10元做生活费,他的全部钱财全用在了革命上。
有一段时间,齐淑容发现:这个大财主居然“当衣服”了。她再三追问下,张苏才终于吐露了实情,原来,地下党遭到破坏后,很多革命同志遇到了经济问题,他只好把全部钱财用在了他们身上。
将衣服当掉后,张苏只能日日穿一件土布面的老旧衣裳。齐淑容看呆了,她感觉哪里有问题,可又说不上来。
一次开会时,领导看着一身破衣烂衫的张苏道:
“你这哪像个教员,简直是塞外老农,你是地下党,你这不就是露破绽吗?狗眼里‘衣冠高于一切’,你不能因小失大,懂吗?”
张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被批评时,他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听凭训斥。齐淑容看他这副可怜模样,心里一阵难受。也是在体验了这种难受后,她才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感觉不一样。
张苏
会后,她主动找到张苏,想说一些安慰他的话。可她还没开口,张苏竟自己敲打自己的脑袋,并追悔莫及地做了一番检讨。
张苏当时的表现,实际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倾诉”,和她倾诉完了之后,他也豁然开朗了。这次以后,两人的心连得更紧了。不久后,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可也正是在这期间,因为张苏已暴露,他不得不离开教员岗位,他们也是从此时开始:开启了长达一二十年的异地恋生涯。
长期分居两地,并未影响两人的感情。共同的革命理想下,两人总是互相帮扶,他们的关系一步步走向互相成就。齐淑容担任编辑的进步刊物《地球》组稿、联络、发行后,张苏挥笔以“赛上客”之笔名,发表了无数振聋发聩的作品。
每次看到他的作品,她都会第一时间拜读,她太喜欢他犀利的文字和深邃的思考了。她一直记得,他曾在一篇《编遣库劵是骗钱苛捐》的文章里这样写道:
“政府欠下人民的债券够多了,如今又要发行什么编遣库券,说是分期偿还,鬼才信呢!人民从来没有指望这样的政府兑现诺言,饥寒交迫的劳苦大众,再也没有能力缴纳这些名目繁多的苛捐了……“
“骂得好,骂得好!”齐淑容忍不住感叹,编辑部也深表赞同。
就这样,她约稿,他写稿,来来去去间,两人也经常写一些柔情蜜意的字句。甜蜜的爱情,冲淡了革命生涯里的些许苦痛。
齐淑容和张苏曾有无数次结婚的机会,她一直记得,他们的第一个结婚契机出现在1936年。这一年,张苏回到了北京,他的公开身份仍然是教员,他们又一起了,且都是北平女二中的教员。
平日里,他们都住在学校,在一个食堂就餐,一个办公室备课。相恋8年的他们,感情已非常稳定。
可就在张苏被调回来后不久,伴随着《何梅协定》、《塘沽协定》的被签订,日寇的侵华活动日益猖獗。国民政府的许多上层人士和军政显贵,瘟疫般地染上了“恐日病”,可他们对爱国志士和共产党人却毫不手软。
内忧外患已到了极其严峻的地步,无数革命者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张苏和齐淑容变得异常紧张,他们都自动将结婚的议程延后了。是啊,国家正处于忧患之中,何以能执着于自身呢!
抗战开始后,周恩来沙场点兵,张苏带兵前往被日军入侵的蔚县,并担任县长。
张苏
“是!”收到军令后,张苏马不停蹄地前往赴任。张苏还未到达蔚县,就得知“蔚县失守”的消息。如此一来,他这个县长就变成了“游击县长”,他一边招抚流亡、废除苛杂,一边不断地组织民兵,配合部队打仗。
平型关大捷后,他第一时间挥笔给心爱的齐淑容写信报喜。齐淑容收到信后,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全校师生都来向她道喜,她忙不迭给他回信。可到了邮局才知道:因为小鬼子铁壁合围,通向敌后抗战根据地的邮路被切断了。
齐淑容忍受不了和他失去联系的痛苦,再度取得联系并在渭水河边相见时,她哭着对他说:“让我跟你一起上前线吧!我再也忍受不了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张苏何尝不想让齐淑容跟在自己身边,可他当时一心想的是“不给组织添麻烦”。他当时的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他并未想到:抗日战场,也同样需要女干部、女教员、女战士,哪块土地都不能缺了“半边天”。
渭水河边分别后,齐淑容在乱世辗转,她在三原中学待了一年,又去了西安女中任教,遇敌机轰炸,校园成为废墟,她又不得不迁往陕西西乡县。再后来,她又到了重庆。
在重庆,宋美龄正为中国抗战难童保育院总院第六保育院的院长人选犯难。齐淑容一到重庆,邓颖超便推荐她成了院长。
邓颖超推荐她是有原因,她早就知道齐淑容是个极有爱心、耐心,同时有大局观的女子,她确定她会是保护难童的最佳人选。
果然,齐淑容担任院长后,500多名因战争无家可归的孩子全得到了良好的照顾。原本因为饥饿而肚子呈现“不健康胀大”的孩子们,慢慢恢复了健康。
右四为宋庆龄,右二为齐淑容
齐淑容还因知道有老师打孩子,对孩子不好,专门下了一道命令,内容是:
“取消教师灶,从我开始,直到每一位员工,一律跟孩子们一起就餐,不得搞半点特殊!老师们除了教书,还要给孩子们补衣服、捉虱子,谁要是敢打孩子,马上开除!”
在齐淑容的努力下,保育院越来越好了,可她自己却不好了:因为长期联系不上张苏,每当夜幕来临时,她都会无比伤感,有时还会不自主地落泪。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年纪越来越大,周围的女同志各个有家有室,唯独她,孤零零一个人。她有时候想:自己现在这样,到底是有对象,还是没对象呢?说有吧,不仅不在一处,还长期失联;说没有吧,周围人又都知道自己是张苏的女友……
转眼又是数年过去,到了1942年,按照虚岁算,她40岁了。一日,忙完工作后,她回到宿舍随手拿起一张报纸,上面有一篇名叫《遥念北方战士》的文章。
这篇文章勾起了齐淑容对张苏的想念,她提笔给张苏写了一封信。可写完信后,齐淑容泄气了:他好像在晋察冀军区,那边的邮路也被切断了,哎!
齐淑容太想张苏了,其实,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她就安心多了。可怎样才能联系到他呢?思来想去后,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在信封上写下“延安毛主席转张苏同志”,她并没有抱太大期望,毛泽东所在的抗日根据地,同样危险重重。
没人知道这封信是如何到达毛泽东手上的,人们只知道:毛泽东收到这封有点奇怪的信后,立即将信转到了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处。就这样,张苏终于打开信,看到了齐淑容娟秀的字体。
因为这封信“来头太大”,且是一封情书,在张苏打开信封前,已有人拆过信,并偷看过信里的内容。也因此,没几天:老光棍张苏收到情书的消息就传开了。情书里,齐淑容引用的《鹊桥仙》里的那几句绝唱还被大家熟读成诵了。齐淑容引用的这几句是: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齐淑容不在乎“朝朝暮暮”吗,非也,她只是没有办法,不得已罢了。人都说女人最容易“心口不一”,一遇到感情,齐淑容也暴露了女人的这个毛病了。
也恰是因为在乎“朝朝暮暮”,当1945年,她再度与张苏取得联系、且两人都再度到了北平时,她才暗暗寻思着:要再不与他分开。
齐淑容不想再与他分开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些年,她明显感觉自己老了。如果再等下去,她就真的要“人老珠黄”了。
1945年的齐淑容
齐淑容明白一个道理:男人四十可以娶二十女子,女人四十,却往往会没人要。虽然她相信他们的感情,可毕竟:经过这17年,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悬殊已经越来越大。如同她开玩笑的革命同志所言:他如今是察哈尔省主席,而自己……
就在齐淑容抵达北平时,张苏也在考虑他们之间的事,身居要职的他,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战争并没有随着日本宣布投降而完全结束。
当打趣齐淑容的徐冰给张苏写信,询问是否会和齐淑容见面时,他的答案是:不要。在给她的信里,他写道:“自由花盛开之时,才是喜庆花微笑之日”,至于齐淑容该何去何从,张苏只回了两个字“自便”。
普通人如果面对这样的男友,恐怕早已经撒手离开了。被耽误到这个年纪,等来的却是这般结果,一般女子绝受不了。可齐淑容毕竟不是一般女子,她和张苏一样:始终以革命为先,心里始终装着大局,这也意味着,她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齐淑容并不知道,张苏曾说过一句话,他说:如果我和她结婚了,上了战场没回来,那世间不是又多了一个新寡了?
张苏的绝情背后,实际恰是有情。
收到张苏的“绝情信”后,齐淑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她从大局出发,选择了留在北平,并进入张自忠女儿张廉云创办的自忠小学任教。
不出张苏所料,抗战结束后,中国进入内战时期。期间,他一直在前线,他还于1948年底,担任了张家口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积极动员群众支援平津战役。
他在前线忙活的时候,齐淑容端着一颗平常心教育着孩子们。1949年,北平解放,她看到街上到处都是扭着秧歌、打着腰鼓的市民,他们举着“天亮了”的标语,欢迎解放军进城。
见到这一幕,齐淑容眼眶立马就红了,她下意识地念叨着:“自由花盛开了”。
一日,一辆吉普车径直开到自忠小学门口,接着,张苏走了下来,四目相对时,两人竟恍若隔世。他们是在欢天喜地的锣鼓声里重逢的,重逢时,他们的爱情已长跑了整整21年。
齐淑容
“太突然了,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齐淑容红这样嗔怪他道,脸上是难掩的惊喜。张苏认真地解释道:
“就是嘛,我在张家口,聂老总一个电报,我还以为紧急会议呢,胡子没来得及刮就上了火车,见了面就派了车子,让我接你去一下。”
齐淑容上了军车,并一路到了军管会楼前。聂荣臻见到两人感慨地说:
“抗战将你们分开了,现在,北平解放了,全国解放也指日可待,不要再等啦,我批准了,你们结婚,这叫北平解放第一婚,准备准备,我要参加婚礼!”
1949年元月十七,两个人举办了简单的婚礼。这场婚礼见到到什么程度呢?史书的记载可见一斑:
“结婚场所在部队招待所,未贴喜字,亦无花等装饰点缀。没散烟、没宾客,除了他和她,再无人参加。”
这场婚礼显然过于简单了,换做一般女子,极有可能会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了。可齐淑容却完全不在意,她还对着一脸歉意的张苏说:
“不碍事的,北平解放了,人民胜利了,这朵自由之花比什么都珍贵,分享胜利的喜悦比什么都强。”
齐淑容的意思是:她赞同不在大家庆祝胜利时大办婚礼,因为相比个人婚礼,人民的庆祝才是最大的事。她还打趣说:你听,明月当空,北平城到处是祝捷的锣鼓声、鞭炮声和庆祝胜利的歌声,这不是对我们的最好祝福吗?
张苏有些感激地看着妻子,轻轻拥她入怀时,他心里交织着歉疚、感激和幸福。
正式结婚这年,他48岁,她45岁。
齐淑容与张苏
蜜月仅仅三天,张苏就回到了张家口,一头扎进了省主席的公事堆里。而齐淑容则早已在婚后的第二天,就奉军管会的命令,去担任一所中学的新校长,这个学校有一堆事正等着她去处理。
婚后没多久,齐淑容发现自己无法生育,她追到张家口,流着泪对丈夫说:“我们分手吧……”
张苏听了后,却哈哈大笑,他大声地道:
“不就是没有后代嘛。你看那腊梅花,傲霜斗雪,可是因为奇寒彻骨的原因,梅花落下内疾,只能斗寒放香,不能结子传后,然而尘泥有知,待到冬去春来,孕育一片烂漫,那千姿百态的春花,哪一朵不在报答梅之忠魂!”
齐淑容把这话听进去了:他是在告诉自己,你所教育的孩子,都是你的“春花”,他们的成长,就是在报答你的付出。
丈夫的包容理解,让齐淑容感受到了爱,他的坦荡,也为这段传奇姻缘酿造了一勺新蜜。这蜜,溶在时光的流水里,散发出奇异的香甜。
此后的齐淑容果真把余生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上,而张苏则继续在政界发光发热,他们像两棵大树,并排站立着,彼此相连,却又各自独立。
1989年2月18日,在张苏去世七个月后,齐淑容走了。她走时非常安详,她还留下一句遗言,内容是:
“我活着桃李满天下,死后也要培养小树成材,把我的骨灰埋在一棵树下.......”
七个月前,她的丈夫的骨灰,也被埋在了一株高大的树下。他和她一样:死后,也在培养小树成材!
齐淑容与张苏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情若是至死不渝(久长),世间的一切也就都不重要了,齐淑容和张苏,已用一生诠释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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