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悬赏通告(因为我在阎王的婚宴上喝昏头)
我被通缉了。
因为我在阎王和战神的婚宴上喝昏头,强行把西海龙王给掳到了自己家。
第二天早上,我眼睛都还没睁开,他就离开了。我以为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直到数日后,我和地府众人一起收到了来自西海的喜帖,当时我还说呢,好事真是一桩接一桩,谁知打开喜帖一看。
新郎:西海龙王
新娘:地府孟婆
好家伙,新娘竟是我自己!
1
我是断断不可能为了一条龙,放弃一整片海洋的。「前缘如梦毋须追,逍遥此身不留悔」是自打我有记忆以来便烙在我脑海的。于我而言,天下男人千千万,最好就是天天换。
所以我逃,他追,然后我的通缉令满天飞。
但是说来也奇怪,不管我逃到哪里,最后总会被他找到,仿佛他在我身上贴了什么夺命追魂符之类的。
「阎王老哥,我服了,真服了,到底要躲到哪里他才找不到哇?!」我贴着隐身符溜回地府找我的结拜大哥阎王帮忙。
「说不定你俩有缘,命中注定要在一起。」阎王调侃,「小孟,要不你就从了吧,西海龙王就是穿衣品味差了些,有点不修边幅。」
那岂是「差了些」「有点」能概括的?我在婚宴上第一次见到西海龙王时,差点没被他五彩斑斓的着装给亮瞎了眼,还有那淹没了大半张脸的浓密胡子,那句「大哥,你觉得这样保暖吗?」一度涌上我喉咙,几度差点破口而出。
「以及有一点点心智不全,据说是不影响正常生活,就是看上去有点呆。」阎王补充并强调道,「但呆呆的也挺可爱的。」
阎王真是干啥啥不行,说风凉话第一名,指望他能帮上忙,我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了。
「凰霄,你是靠谱的,帮我想想办法吧,看在我的生情水曾助你俩复合的份上。」我苦兮兮地央求凰霄道。
凰霄认真地想了想,道:「如果你不在这三界之中,他就找不到你了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我算是在凰霄身上见识到了。跟阎王待在一起久了,他也开始不靠谱了。
「我不在三界之中,那就是我死了。」
「那可未必,你只要不在现在的三界即可。」
嗯???
「嗷!你想让小孟躲去别的时空。」
到底是夫夫一体,心有灵犀,阎王立马就领悟了凰霄的意思。
「可是我要怎么穿越到别的时空?」
「阎郎,我记得你有一颗可以逆转时空的『溯流光珠』。」凰霄看向阎王道。
希望之光忽然从阎王身上散发出来,我眨着谄媚的大眼睛:「阎——王——老——哥——」
「啊这……」阎王露出为难的神色,「但那珠子不是属于我的。我只是代为保管。」
我垮脸道:「你想见死不救?」
「那珠子是我小师弟让我转交给一个人的,但他没说具体交给谁,只说机缘到了,那人就会出现。我要是把珠子给你了,万一那人出现了怎么办?」阎王说道。
「是吗?」我故作狐疑地看着阎王,「我怎么记得你跟你小师弟好过,该不会那珠子是他送给你的定情信物吧?所以你才不舍得借我?」
「胡说什么!我跟小师弟清清白白!」
「孟姐,你等着,我把珠子给你找来。」
凰霄说到做到,不一会儿就把溯流光珠给找来了,阎王拦都拦不住。
「宝,小孟就是为了诓你去拿珠子才那样说的,我跟小师弟绝对清白!那珠子给了小孟也没用啊,我小师弟在珠子上施了法,只有指定的人才能……」
当凰霄把琉璃般的溯流光珠放在我掌心时,刹那间,明光迸射,将整个阎王殿照成一片白芒。
光刺得我下意识地闭起了眼睛,随即感觉好像失去所有的依凭,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紧接着,一种溺水的窒息感裹挟着我,让我十分难受。
我本能地向上游动,去寻求解脱。
「哗啦!」
当我钻出水面睁开眼时,我发现周遭仙雾缭绕,灵气沁人,而我的半截身子正泡在一个池子里。在距我一臂之远的对面,是一个同样泡在池水里的少年郎,个头不高,大概到我下巴的位置,生着一张清纯秀逸的小脸,他那双愣怔的圆眼睛眨了眨,带动睫毛上小水珠盈盈落下,像一滴惹人怜爱的清泪。
说来也奇怪,我第一眼瞧见他便莫名地喜欢。
与风月情欲无关,与男女相欢无关,就只是纯粹的喜欢。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哪一处都算不上最好,凑在一起也凑不出个绝色倾城。在见到他之前,我从不理解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到他之后,我却好像能体会到一些「思之如狂」的意味了。
我认识他吗?
可我分明不曾见过他,我的记忆里也没有他……
恍惚间,好像过了几万年之久,等我回过神来时,我的手已经不知不觉地抚上了他的脸。
「……」
「你干什么!」
他疾言厉色地拍开我的手,紧接着往池面一挥手,随即升起一道一丈高的水屏,半晌后水屏落下,他已穿上了雪白的浴袍。
「你是哪来的妖女!」他手指一甩,池水翻出激浪,将我猛地拍出到池边的青花砖石上。
我被拍得晕头转向,忽而又感身子一紧,只见金色的仙索将我死死地缠住,悬在了半空中,而那颗溯流光珠也不慎从我手中脱落,骨碌骨碌地滚到了少年的面前。
少年弯下腰捡起溯流光珠,端详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抬头看向我时,表情里添了许多疑惑。
「你是什么人?为何这个珠子里凝聚了我的修为?」
那一瞬间,我飞快地转动我的脑子去厘清情况。
首先,我是接触了溯流光珠之后才来到这的,溯流光珠能逆转时空,所以我极有可能被带到了另一个时空。
其次,少年说这珠子里有他的修为。已知这珠子是阎王的小师弟托付给阎王的,我穿越之前曾听到阎王说他小师弟曾在珠子上施法的话语。
如果没猜错的话,眼前的少年大概就是……
「小师弟?!」
少年皱了皱眉:「谁是你小师弟!」
「你是阎王的小师弟对不对?!」
「阎王?」
难道这个时候阎王还没开始掌管冥界,还没被称为地府阎王?
「阎……」我想了老半天,总算想起了阎王的本名,「阎渊是不是你师兄?!」
「你识得我大师兄?」
何止识得,我俩还经常一起分享看男人搞男人的乐趣呢!
「阎渊是我义兄。」
阎王说过,他年少时在天界的灵华道院修行了几年,从灵华道院出来后就去接管了冥界。阎王还没接管冥界的话,那他就是还在道院修行。
也就是说我穿越到了几万年前!
「不曾听闻大师兄有义妹。」
「我是他未来的义妹。」我示意了一下少年手中的珠子,「那珠子能使人穿越时空,我是来自几万年后的人。」
为了使他相信我并非来者不善,我接着瞎编道:「其实我不仅是阎渊未来的义妹,我也是你未来的心上人。因我被西海龙王逼婚,无处可逃,于是你便用这颗溯流光珠将我送到这里躲避风头。」
少年满目震惊,一脸难以置信:「我修的是『无情道』!怎可能与你……」
「哦,你中途弃道,改修『逍遥道』了。」我脸不红心不慌地胡诌,顺便向他抛了个媚眼,「爱情这种东西就像洪水猛兽,突如其来,毫无征兆,你挡都挡不住。」
「……」
「胡言乱语!」他一掌朝我打来。
我被困住动弹不得,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并未感觉有何不适。待我再次睁开眼来,只见他看着自己的手心,一脸的疑惑不解,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保护她的竟然是……」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抬起头来看向我,小手一挥,将束缚我的仙索松开了,顺便施术将我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给变干。
「我不理解。」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嫌弃中带着点无奈的绝望。
这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条咸鱼放弃了挣扎。
我也不理解啊——刚才短短一瞬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露出这副表情?
忽然,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随即脸色苍白,形容枯槁,如同凋敝的芝兰玉树,跌倒在屏风上。
「喂!你怎么……?」我连忙过去扶起他,却看见自己的手指在接触到他浴袍的一瞬间被染成了乌黑色。
我也不知道这是天生的还是常年炼药制汤所致,总之我的身体皮肤对药性极为敏感,若接触了毒药,皮肤会变色,毒素越强,则颜色越深。
「不好,你这浴袍上浸了毒液!」
我着手去解他的浴袍,他虚弱地把手搭在我的手背上,眉头紧锁地看着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于礼不合……」
淦,人都要死了还讲究这个?!
我甩开他的手,一把扯掉他的浴袍:「有什么不合的,又不是没见过!」
虽然我没见过他的,但我见过别人的啊,大差不差吧。
不过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
「即使……那也是在未来!我现在……还小!不、不……要看了!」他想伸手来捂我的眼睛,不过力气不够,倒是先吐出了几口黑血。
「失了这么多血,来补补血吧。」眼见他就要不行了,我赶紧划开掌心,将滴血的手掌递送到他嘴边。
「做……什么……」他偏脸躲开我的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说句不合时宜的话,他这样子真像个贞节烈妇。
「救你。」我将他的脸掰回来,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无视他毫无作用的反抗,强行将血喂进他嘴里。
「唔……」
过了一会儿,我将手从他嘴巴上挪开,奄奄一息的他渐渐地恢复了气色。
他缓缓地睁开眼来看着我:「你的血……?」
「大概是平时试药试多了,我的血多少带了点抗毒性,能压制你体内的大部分毒素。不过要想彻底解毒,还需调配针对性的解药。」我解释道。
「多谢……」他动了动胳膊,想要撑起身子,却掌下一滑,又倒了下去。
「你中的毒叫『枯筋断脉散』,没彻底解毒前,你都使不上劲。」我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先离开这儿吧,去一个你认为安全的地方,我给你配药解毒。」
「去我的居所,那有结界护持,也有各种药材。」
「怎么走?」
「走出灵台仙池的大门后,往右拐,直走三里后进入柳暗花明道,于道中左拐后直走十步,能听见间关莺语,跟着声音一直走,便会来到瑶池仙境的西侧,沿着西侧的羊肠小路一直走……*&%#%#」
说完一大堆之后,他问我:「你听明白了吗?」
「走出大门后,往左拐……呃,然后呢?」
「……」他颇为无语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你会探灵术吗,我现在解除灵识防御,你可以探我的记忆,看着记忆中的路是怎么走的,你就明白了。」
「好。」
我俯下脸想与他额头相抵。
「你干什么!」他扭头躲开,耳根瞬间发红。
「探灵啊,不接触你的神庭穴如何探灵?」我抱着他颠了颠,「我双手抱着你,所以就用额头碰你咯。」
「你要是想我用嘴碰你的话,我倒也不介意。」我笑笑地调侃道。
「……」
「开玩笑的啦,我道德底线再低,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呀。」
他这才有些别扭地把头转回来,与我额头相抵。
忽然间,好似有一股清润的暖流注进了我的脑海,我窥见了他的记忆,透过他的视角看见了他以前是如何从此处返回他的居所。
不得不说……
「你出门洗一回澡也是不容易啊,这跋山涉水的。」
「来灵台仙池是净身清心的修行,不是洗澡!」
「哎哟,躲在角落里看别人放风筝做什么,你想玩就跟他们一起呀。」
「知道路怎么走就够了!不许窥探我其他记忆!」
他往后仰了一下脖子,躲开我的额头,有些生气地瞪着我。
「不小心看见的。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看见了也不说出来。」
「……」
正当我要抱着他离开灵台仙池时,他忽然伸手来抓了一把我的衣襟:「等一下!」
「怎么了?」
「……我没穿衣服。」
噢对,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从这去他的居所有好一段路,要是被人看见他就这样光着身子被抱回去,他怕不是要扬名立万了。
「我的衣服在……」
我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之间那件白色的毒浴袍凌乱地趴在一套整齐叠放的衣物上。
「……」
「唔……」我讪讪地笑道,「你的衣服恐怕沾上了毒,不能穿了。别担心,虽然你的衣服不能穿,但我的能呀。」
把他放下来后,我解开我的外衫往他身上裹。
「你……」
他反抗了,但没完全反抗,大抵是觉得穿女装也总比光着身子强。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长开,本就雌雄难辨,他长得又十分清秀,现在这样披头散发的,裹着这一件俏丽的女式外衫,活脱脱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走嘞,小妹妹!」我抱起他往外走。
他刮了我一眼:「我不是小妹妹!我有名字!」
「我知道,你叫喵呜。」
这是我探他记忆时听见他对别人这样自称的。
「是妙悟!」他纠正道。
「大差不差吧,我觉得喵呜更好听。」
「……」
他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不知是毒发昏厥还是被气到自闭。
…………
妙悟的居所可谓是小得可怜,又破又烂,我置身其中,时常有碰壁之感,得亏妙悟现在个头还没长开,要是再过些时日,他在这小破屋里可就迈不开腿了。瞧着像是在修道院里腾出了一间柴房做他的居所,因为房间外还连着一片田地,而隔着没多远的地方就是灶房。
「怎么你住这么破的房子?」我问妙悟道,「我在你记忆中看别的弟子可不住这样的。」
妙悟沉默了半晌,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行,你长得可爱,你说得都对。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将他放置在那张堆满书册的小床榻上,「瞧你这满墙的药柜,喔,药还不少啊。你是专攻医术的?」
他这儿堪比小型药房,不仅室内的墙壁都装满药柜,就连外边的田地都种满了药材,我走近时已闻到各种药草杂糅在一起的那股味,跟我家后院那味如出一辙,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回家了呢。
「闲来无事,研究医术药理打发时间。」
这样也好,看起来什么药材都有,我配起来药来也方便。
「我需要清霜草、豚骨粉、金景天尾、鹳舌……我刚说的几门药材你这儿有吗?」
「都有。」他抬手指了指西侧和南面的药柜,「第七排第三格、第五排第九格……」
我按照他所指,找齐了所有药材,开始制药。
「配置『枯筋断脉散』的解药,须……」
「须耐心研磨至粉末,」我接着他的话道,「熬煮时要先以大火烧开,再调至小火慢炖,直至药汤呈现黏稠状。」
他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解药熬制完成。
「大郎,喝药了。」我朝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他喊道。
他睁开眼来刮了我一眼:「胡乱喊什么。」
「好的,喵呜起来喝药了。」我端起药锅,沿着药碗内壁倒出汤药,但因汤药颇为黏稠,倒得有些慢。
「你……也有这个习惯?」
「嗯?什么习惯?」
妙悟的目光落在药碗上:「我以为只有我才这么无聊,倒药的时候沿着碗壁倒。」
「嗯??这不是正确的倒药方式吗?」
我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呀。
「你的医术师承何人?」
「不承任何人,我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他沉默了半晌后,教育我道,「为人处世,要饮水思源,切忌骄矜自傲。」
「好嘞好嘞,小师傅。」我扶他起来喝药。
他抿了一口药汤,立即被苦得五官失控,但喝第二口时,他咕噜咕噜地猛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喝完了。
年轻人,是真的猛。
「来,吃个蜜饯甜回来。」我掏出一块蜜饯递到他嘴边。
其实我不大爱吃甜零嘴,但每次路过一些食品铺子,总忍不住买一些果脯蜜饯、糖糕甜果,好似身上不带点甜零嘴就缺了什么一样。
「我不需要。」
「嗐,我都拿出来了,你就卖我个面子吃一个吧。不然我好尴尬的。」
「看不出你哪里尴尬。」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把我递过去的那块蜜饯吃掉了。
他刚喝下解药,体力还没完全恢复,仍处于柔弱不能自理的状态,我寻思他这样一直裹着我的外衫也不太好,于是道:「给你换身衣服吧,你的衣服放在哪?」
「你身后的隔间里的衣柜,有我的衣服。」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好,」我转身走到隔间,「你要穿哪套?」
刚打开衣柜,就听见他说:「随便,我不挑。」
是不用挑,衣柜里总共五套衣服,从款式到颜色,完全一样,都是死气沉沉的灰白道袍。
「你就没有别的衣服吗?」我从隔间伸出头望向他,「老穿一样的衣服,你就不怕别人怀疑你没洗澡?」
「……」
反正都一样,我就随便挑了一套给他换上。起初他还有些害羞闹别扭,但被我一句「你全身上下我还有哪里没看过,有什么好羞的」给呛得死死的了。
「欸,我救了你的命,又看了你的身子,这要是放在传奇话本里,你是要以身相许的。」
2
「……」他皱起眉来,低下头开始着手解腰带。
「诶,别别别,」我连忙摁住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开玩笑的。而且我喜欢高大威猛的男人,你这小身板哪满足得了如狼似虎的我呀。」
「是你给我系腰带系太紧了,勒得难受。」他像拎小鸡崽似的把我的手指从他的腰间拎开,一边松腰带,一边满目鄙夷地看着我说,「得亏你没有师承,若是你师尊听见你满口污言秽语,必然气到昏厥。」
瞧他这一副正儿八经的道德楷模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心痒痒,忍不住想逗一逗。
「是吗?」我用食指挠挠他的下巴,「可是未来的你喜欢得不得了呀,我们色授魂与,颠倒衣裳时所说的话,可比这不堪入耳多了。」
妙悟睁大眼深吸一口气,像拍苍蝇似的拍开我的手,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呀,姓登徒名浪子,字好色。」我嬉皮笑脸地对他道。
「……」他摆出一副「你看我想理你吗」的表情,静静地看着我。
「行吧行吧,告诉你。我姓孟名心。」
他眉头微微挑动,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太听清,只听见什么「也」啊「孟」的字眼,然后他眯起眼来,有些犀利地看着我:「我记住你的样子,知道你的名字,在未来我一定避开你。只要我们不相遇,我就不会爱上你,更不会弃道。」
哈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个才问我名字的啊。
真想告诉他其实我是诓他的,我不是他的心上人,我们在未来也没有相遇。
「哼哼,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小喵呜。」我真是越看越觉得他像只小猫咪,忍不住又挠了挠他的下巴,「欸,话说回来,你得罪谁了啊,怎么被人下这样的毒?」
「……讨厌我的人太多,不想追究了。」他不耐烦地拍开我的手,把脸撇到另一边,「说吧,你想我怎么报恩,报完之后咱们互不相欠,我修我的无情道,你走你的独木桥。」
「那不行。」
我把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朝向我,意外地看见了他发红的眼眶。
这是……要哭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背过身去,「不、不行也得行,修道济世是我的志向。」
「我是说不能不追究。」我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块小手帕,绕过妙悟的肩膀,递到他面前,「讨厌归讨厌,置人于死地又是另一回事。今天能对下毒手,明天也能对别人下毒手,你的隐忍不是宽容,甚至可能是助纣为虐。」
他并未接过我的手帕,沉默了半晌后,道:「我没有哭。」
「我知道你没哭,这手帕是给你擦嘴的。小孩子嘛,流点哈喇子很正常。」
「……你才流哈喇子!」
他一把扯过手帕去擦眼泪,但不知为何越哭越厉害,肩膀都抖起来了。
「好好好,是我流的哈喇子,是我的错哈。」我把那包蜜饯递到他面前,「小喵呜,要不要吃蜜饯?」
「我才不吃!」说完,他抓了一把蜜饯往嘴里塞。
等他吧唧吧唧地把那包蜜饯吃完,情绪也平复下来了,又变回了那个板着一张严肃脸的道德小标兵。
「请你把刚才的我忘了。」他命令我道。
我笑笑地对他道:「抱歉,已经刻骨铭心了,忘了谁都忘不了你。」
「你笑什么!不许笑!」
「我想到开心事还不许我笑了啊?你这孩子真霸道。」
「哼!!」
他说不过我,干脆挥起一只小爪子拍打我,后来觉得一只手打得不得劲,便两只手一起拍打我。
活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太可爱了!
反正打得也不疼,我就任他打:「哈哈哈哈……」
等他打够了,我也笑够了,我对他道:「你不是要报恩吗?给你个报恩的机会。」
「嗯。」他整了整仪容,「你说吧。」
「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毒,就当是报恩了。」
「……」他抿了抿嘴,低下头说小声地说,「我不知道。」
「你是知道的吧。」我给他分析道,「一般来说,被人下毒的第一反应是生气,会想『他娘的哪个狗贼敢对老子下毒!』,但你的反应是有点伤心,像是失望。」
老实说,我的道德水平确实不太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如非必要,我基本不干,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大概是他可爱到把我的潜在母性给激发了,反正看他被人欺负我就很不爽。
我决定拔一下刀。
「你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你没想到竟然是那个人是下毒,所以你很失望,是吗?」
他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道:「那件浴袍……是大师兄送给我的。」
「不可能!」
阎王怎么可能下毒害人,我和他相识多年,他什么德性我最清楚不过,要是递给他一把刀,他可能会拿去送给男人,也可能拿去耍帅勾引男人,但绝对不会用来杀人。
「带我去找阎渊。」我站起身来,拉着妙悟往外走,「这件事必须搞清楚,不仅要给你一个公道,也要还我义兄一个清白。」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清朗中带着点荡漾的男声:「小师弟,听说你穿着女装被人从灵台仙池抱回来啦?」
随即便见一个意气风发、神清骨秀的十八少年郎欢脱地跑了进来,一身圆领红袍随着步伐摆动,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团扑腾的火焰。他见到我牵着妙悟的手,猛地刹住脚步,差点一个重心不稳栽在我跟前。他的身后还跟着个白衣少年,也跟他一般年纪,生得是丰神俊朗,清冷贵气,宛如深雪里挖出的白玉一般,他的肩头还停驻着一只灵动的小青鸟。
「欸?小师弟,你们……」红衣少年郎将目光从我俩牵着的手上转移到我的脸上,不由地皱起眉来,「你……」
我亦盯着那红衣少年看,越看越眼熟:「你……」
半晌后,我俩同时张口。
「阎王老哥!」
「小师弟媳!」
随即,我俩又愣了一下。
「……什么哥?」
「……什么媳?」
妙悟甩开我的手,低头捂脸:「大师兄,二师兄,她不是……」说着,妙悟用手肘戳了戳我的腰,「你快解释!」
本来是我要好好解释的,但他那一副娇羞的小媳妇唤醒了我的玩心,我张口便道:「没错,我就是妙悟在老家的童养媳,特地来找他回家成亲的。」
「你!!!」妙悟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体力了,不仅能被我气得面色红润,还能拿去捣药杵追着我打,「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在我被追着打的时候,阎渊就嬉嬉笑笑对他身旁的白衣少年感慨说:「还是第一次见小师弟这样活泼好动呢,爱情的力量果然不一样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阎王爱说风凉话这一点还真是万年不改。目睹「家暴」了,他也不晓得见义勇为一下。
「好啦好啦,不闹了。你们先坐下,听我把事情慢慢说来……」
我把我的身份以及我穿越时空的前因后果给他们说了一遍,当然,个别细节稍稍做了戏剧化改动,比如我和妙悟的关系是一对苦命鸳鸯,是妙悟不想让我嫁给西海龙王,所以用溯流光珠将我送回了过去的时空。
阎渊听得十分投入,时不时发出「哇哦」「还能这样啊」之语,倒是他身边的白衣少年,由始至终都用一种警惕、怀疑的目光注视着我。
「所以你是我几万年后的义妹啊!」阎渊感慨道,「怪不得我见你就觉得投缘。」
「你见谁不投缘?」白衣少年嫌弃地瞥了一眼阎渊,然后又道,「她说什么你就信啊,没听师尊说吗,最近镇压魔界的西海地脉出现了异动。我瞧她可疑得很,没准就是从那窜出来的魔物。」
一直没出声的妙悟在默默地给我们三人沏上一杯茶,我正好说得口干舌燥,顺手就拿起桌上的茶来喝,在杯沿碰到嘴唇时,听见妙悟开口道:「我相信她。」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我吃饭了」一样的平常之事。我斜眼看向他,他也正好抬起眼来,与我的目光不期而遇。
那一刻,茶汤正好缓缓地从我喉间流下,好似浇到了我心上,怪暖乎的。
「你才多大啊你懂什么!」白衣少年将妙悟拽到身边教育道,「你不要看她有几分姿色你就信了她的鬼话,魔族擅长伪装,说不准皮囊之下是个抠脚大汉,而且魔族最爱吃你这样细皮嫩肉凡人小孩,一口三个呢!」
恕我直言,我不是针对谁,在座各位现在在我看来都是小屁孩。
「我看你比喵呜也就大个三四岁,咱就大哥别说二哥了吧。而且喵呜虽然年纪小,但他心思细腻,聪明着呢,知道怎么辨别是非曲直。」说着,我冲妙悟扬了扬下巴,「我说得对吧,喵呜。」
妙悟抬起下巴,目光触及白衣少年后,下巴就僵在半空,不敢朝下点,只好用眨眼睛来掩饰自己刚才下意识的点头动作。
「扑哧!」
太可爱了,可爱到我直接把茶喷了出来——喷在了白衣少年的脸上。
阎渊睁大眼睛「嘶」了一声,连忙拿袖子给白衣少年擦脸:「啊这……」
「二师兄……擦……」妙悟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找可擦脸的东西,找到我之前给他擦眼泪的手帕,大概是觉得用过的不合适,又马上收了回去,找来了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白衣少年,「二师兄用这个擦擦脸。」
白衣少年肩头的小青鸟也扑棱起翅膀,用羽毛去扫少年脸上的水渍。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向白衣少年致歉道,「但这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刚好坐在我对面呢?」
白衣少年那张脸冷得跟千年寒冰似的,他不停地深呼吸,大概正极力用理智维持他岌岌可危的优雅与修养。
「你说你是来自几万年后的人,有什么证据吗?!」白衣少年冷声质问我道。
我怎么越瞧越觉得这白衣少年也很眼熟呢?
3
「我在问你话呢,你聋了吗?」白衣少年说话时,他肩头的小青鸟也叽叽喳喳地挥动着翅膀,像是在替白衣少年催促我回话一般。
等一下……青鸟……?
我记得小兰花好像说过,他的前世是二代天尊少年时的灵兽青鸟。而且阎王也说过他与二代天尊是同门师兄弟,经常形影不离。
所以这白衣少年是……
「灵曦少君?」我试探性地问白衣少年道。
小兰花私下里向我透露过,二代天尊在继任天帝后改了表字,以前一直用的是「灵曦」,算算现在的时间的话,二代天尊这会儿离当上天尊远着呢,甚至连天帝都还没当上,所以称他为「灵曦少君」应该错不了。
「呵,你不会是想说你在未来认识我,所以能知道我的表字吧。」白衣少年冷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果然是他。这高高在上的口吻和傲然睥睨的神情,跟二代天尊假扮神官下来视察地府时如出一辙。
「我在未来和你不是很熟,不过我和你对象很熟。」
一听到「对象」两个字,阎渊瞬间挑了一下眉毛,身子朝我这边倾:「什么对象??」
灵曦的眼珠子下意识地朝阎渊那边滑了一下,随即微微昂起下巴对我道:「编,你接着编。」
对不起小兰花,我要出卖一下你了。
我对灵曦道:「你对象告诉我的。他说你是个路痴。」
「哈!」阎渊惊奇地拍了一下桌子,「还真是!他连在自己住了多年的寝宫都能迷路,如果我不进去把他接出来,他能绕半天!」
妙悟有些意外地看向灵曦:「二师兄你上次在道场绕了两个时辰,是因为迷路吗?」
阎渊身子往后一仰,绕过灵曦的背,伸手去拍了拍妙悟,笑道:「肯定是,下次看见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来找我,咱俩一起嘲笑你二师兄哈哈哈!」
「啧!」灵曦生气地拧了一把阎渊的胳肢窝,阎渊疼得叫了一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反正倒在了灵曦的腿上,灵曦顺势对着他的一顿猛捶,「就是你!一定是你到处说我是路痴,所以她才知道的!!」
小青鸟对着阎渊一顿猛啄。
这我必须替未来的阎王澄清一下。未来的阎王在背地里骂过二代天尊是「老顽固」「小气鬼」「倔驴」「护崽老母鸡」……但确实没有说过他是路痴。
「我不仅知道你是路痴,我还知道你给阎渊写了很多情书,就藏在……」
阎渊倏地抓住灵曦的两只手,看向我道:「藏在哪?!」
被抓住双手的灵曦像被浇了一脸开水,满脸红得快冒烟,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你、你……」
「我、我才没有!!」灵曦一把推开躺在他腿上的阎渊,飞快地跑了出去。
阎渊在地上打了个滚,笑嘻嘻地爬起来朝着灵曦落荒而逃的方向喊道:「欸,别跑这么快呀,迷路了我还得找你!」
「哈哈哈我信了你绝对是我未来的义妹!」阎渊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对我道。
我叫住他:「妙悟之所以被我抱回来,是因为有人在他的浴袍上浸了毒。」
阎渊的嬉皮笑脸登时凝住了,对我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说完便跑了出去。
妙悟杵在原地不动,直愣愣地望着阎渊和灵曦离开的方向,我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以我对阎渊的了解,他会把你二师兄一起叫回来帮你找出下毒之人。还有你二师兄,刚才疑心我时,下意识将你拉到身边护着。如果讨厌你,他们是不会那样做的。其实你并不讨人厌,讨厌你的人也许本身就有问题。」
「二师兄……」妙悟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我,「为什么要给大师兄写情书?!」
敢情我刚才安慰了一通,这孩子的关注点还停留在情书那事上啊。
「喜欢呗,还能为什么。」我回答道。
「可、可是……」妙悟露出一副天崩地裂、三观尽碎的表情,「他们都是男的啊!」
「能遇到个情投意合之人就不错了,还管什么男女。」
如果我告诉妙悟在未来阎王跟灵曦的儿子成亲了,灵曦跟自己养的小青鸟的转世好上了,估计妙悟的表情会更加精彩纷呈。但是我决定做个「仁慈善良」的人。
「那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现在是……那种关系吗?」
「我估摸着他们现在正处于捅破窗户纸的暧昧阶段。」
不过,我刚才应该算是替他们捅了吧。
「可是二师兄是少君,将来要继任天帝的,天后人选历来由凤凰族神女担任。大师兄和二师兄那样是没有未来的啊。」
「生前别管身后事,能浪几日是几日。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这样的。」妙悟反驳我道,「未来比当下更重要。世人努力成材,潜心苦修,哪个不是为了可以让自己的未来如其所愿?做人要未雨绸缪,明日事可以明日毕,但今日合该有所思。」
「不错不错,喵呜的小脑袋瓜是有点大智慧在里面的。」我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想未雨绸缪,那可得讨好我了,毕竟我算是你们这个时空的『先知』。」
「未来的『未』是未知的『未』,要靠自己悟,怎能由旁人来告知。」妙悟躲开我的手掌,「你说话就说话,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他不高兴的时候,眼睛会瞪得又圆又大,嘴巴微噘,两边腮帮会随之鼓起,让人看了忍不住上手去揉他的小脸蛋。
而我恰恰是这世上最不会把持自己的人,想揉他的脸就会立刻揉,并且是两只手一起揉:「你呀,看起来有点怪。」
「哪你瓜惹!(哪里怪了)」被我揉搓着脸蛋的他咬字有些不清晰。
「怪可爱的。」
「……」
怎么会有人讨厌妙悟呢?他明明那么可爱,他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可爱的人。
「你是手……」妙悟微微蹙眉,他的目光垂落在缠着我左手的布条上,「亏你还是懂医术的,怎么包扎得如此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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