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叔跃马过檀溪连环画（江湖本是恩仇录）

电影截图

22年前，一部武侠电影上映。这是一部汉语对白英文字幕，先亚洲、后欧美，依次上映的影片。

似乎不能用横空出世来形容它。

因为这部电影的导演，一贯给人一种温润的印象。用横空出世这个词，似乎与他内敛的气质不搭。

但他又的确是当时国际影坛佳作不断、红极一时的导演。

能想象吗？一部由北派武侠小说改编的武侠片，它的策划编剧团队居然是国际化的。洋人，作为武侠片中的反派常客，在这部武侠片中也登堂入室，成了编剧团队的一员。

能想象吗？这部电影最大的争议是——

它是给华人拍的武侠？还是给洋人拍的武侠？

洋人能看懂武侠吗？那些华人早已习惯的武侠元素——蜻蜓点水、飞檐走壁、神功，剑法……又会被如何解读？

洋人习惯看字幕吗？

就在22年前，这部获得国际奖项的武侠片抛出了所有疑问，也解答了所有疑问。也许正如导演本人所说，他拍这部影片，为的只是圆一个儿时的梦，为得是对古典文化的向往。

新年伊始——卧虎藏龙。

这就炒一回冷饭，以人物为本，聊聊它。

……

先聊最先出场的李爷，李慕白。

据说在影片的筹拍阶段，团队本来想请连杰哥出演李慕白，结果连结哥有事，请来了发哥。

各位老铁，如果连杰哥演李爷，会有几多不同？

行云流水的武打？

眉心一点忧愁？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挺好，都挺好，OK，停止想象，发哥带着迷人的微笑来了。

发哥有句名言——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官话。

可巧，李导演还就想要一部说官话的武侠片。十年一觉电影梦这本书中记载，发哥提前两个月就开始练听力练口语了。紫琼姐更早，提前五个月开始准备。

发哥演绎的李慕白怎么样？

先提个问题。

世上有没有像李慕白这样的男人？

老江湖。

一出场就在漩涡中心——万红丛中一点绿。

一身背负许多，想放，却放不下。

有个红颜知己，一生情深缘浅。

似水流年后，心中或许还有想法、一心想越过山丘，却发现总是差了几步，山丘就在眼前，却再也上不去。

电影截图

李慕白一出场，就带着深仇大恨——他的师父江南鹤被碧眼狐狸所害。并且，并且…死得很不像一个大侠的死法……

因为在武侠世界里，门派传承的不止武功，还有荣辱，如同子偿父债一般。所以，李慕白背负的不仅仅是恨，还有难言的屈辱。

旁人明面上那句——李爷来了！？明面上是恭维奉承。背地里也许会说——看吧，就是他师父中了碧眼狐狸的美人计！

报仇吗？

但李慕白一上来做的事却是送剑。

作为一个剑侠，自己的宝剑却不要了，这就符合了武侠世界里高手的标准——

无招胜有招。没有兵器的人才是最厉害的，不拿包儿的才是大老总。

但这一送，有看头儿。

送给谁呢？

贝勒爷。

不是把宝剑抛向草莽蓬蒿了事，而是把宝剑送进了大宅门儿。

这一送，就显示出江湖与庙堂的关系。也让大家明白，大侠它不是自封的，得有官方认证。否则就是碧眼狐狸。

贝勒爷的主演是郎雄，也是饮食男女的主演。他的人设任务是认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以便稳固自己的地位。贝勒爷并不喜欢青冥剑，在他眼中，这剑可不是什么宝，而是个麻烦。而在电影的后半部分，李慕白与俞秀莲主动请缨，帮助贝勒爷去捉拿逃亡的玉娇龙与碧眼狐狸。说白了，就是为贝勒爷了结一个送上门的麻烦。

贝勒爷做了他该做的，李慕白也得照此办理，各安各命。

再说俞秀莲。

紫琼姐无疑是最适合出演俞秀莲的，甚至比发哥出演李慕白还合适。发哥虽然没有连杰哥的功底，但他有眼神杀，一双眼睛降服无数拥趸。紫琼姐的眼神又何尝不到位？影片中有多处倒叙。俞秀莲的原配为救李慕白而死，就是其中关键的一处倒叙。有了这段倒叙，李慕白背负的东西再度加码——李慕白不仅身背着他师父的仇，还背负着俞秀莲原配的恩。

江湖本是恩仇录。仇伤人，恩又何尝不伤人？仇是外伤，恩是内伤。大仇不报，不算大侠。大恩不念又何尝是？

归根到底，李慕白是大侠，是李爷。

是爷，就得有个爷的样子。不像样，那就不是爷。

当爷很累，累就累在方方面面都要照顾，明处照顾的是别人，暗处照顾的是自己的招牌。

俞秀莲是最懂李慕白的，也是最懂江湖的。她知道李慕白不要青冥剑，是为了她。她也知道李慕白让她送青冥剑给贝勒爷，是为了江湖。

想放下，却还是放不下。放下是为了俞秀莲，放不下的却还是大侠的名分。正是这个矛盾，指引着李慕白走向人生终点。

那么，如果李慕白放下了大侠的名分呢？

罗小虎就是反证。

无论是在原著中还是在电影中，离开了西北，只身跑到京师的罗小虎都风光不再，那个纵马大漠的半天云消失了。

没错，罗小虎放下了，为了玉娇龙放下了他的江湖。可结果呢？半天云没有了，罗小虎成了一个累赘，一个负面。甚至在原著中，连玉娇龙最后都有些嫌弃罗小虎。所以在原著中，玉娇龙是个现实主义者，她爱的不是罗小虎，她爱的是爱上半天云的那种感觉。

大侠李慕白又何尝不懂这其中的世故？

所以，李慕白才会在玉娇龙盗剑之后再度出现。这就是真的江湖了。原来他不是不在乎。他舍，不是真的舍，而是一种巧妙的安排。正如后来的黄金甲中发哥对自己的皇子说的那句话——

我可以给，你不能抢。

罗小虎呢？

他不甘心，所以才会当着迎亲的众人对玉娇龙狂喊——

跟我回新疆！

罗小虎要回去，回到半天云的身份里，那才是他自己。只有在大漠中，他才能配的上玉娇龙。

电影截图

……

如果李慕白止步于此，他还有辗转余地。

可是，他又冒出一个念头——

收了玉娇龙。

这就有了五指山压孙悟空的感觉。

当然，这个念头在电影中是留白的，止步于李慕白手指在玉娇龙眉心的一点。

手指一点，在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似乎没那么简单。收了玉娇龙做什么？师徒？还是更深一步？

可以理解为李慕白要点醒玉娇龙，止恶扬善，不让玉娇龙再堕落下去。

也可以理解为李慕白爱惜玉娇龙是练武的材料，想传授武艺给她。

也可以理解得更多，比如李慕白动了凡心之类的，不过那不是重点，所以留白了。

也许，李慕白伸出手点向玉娇龙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想明白。就像大部分普通人一样，给别人留白，给自己难得糊涂。

不管怎样，李慕白伸手这一点，就得罪了碧眼狐狸。

碧眼狐狸才是玉娇龙的师父啊。尽管，这个师父是个见不得光的人。但这并不代表碧眼狐狸不在乎玉娇龙。

碧眼狐狸在乎玉娇龙，她不止在乎玉娇龙，更在乎玉娇龙的那本武功秘籍。

碧眼狐狸不识字，只有靠玉娇龙，她才能看懂秘籍，练成神功。于是，她和玉娇龙就不再是单向的师徒关系，她们之间变成了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

玉娇龙8岁就看清了这一点，此后将碧眼狐狸拿捏在手。如同当年碧眼狐狸看清了江南鹤的弱点，将他拿捏在手，置于死地。

很少有武侠电影中有碧眼狐狸这样的反派——她不像欧阳锋那样的风光，她一直是灰头土脸的。似乎很难支撑一个反派的重量。

没错，碧眼狐狸并非承担了所有反派的任务，替她分担该任务的，还有玉娇龙。

终于说到玉娇龙。

玉娇龙是反派吗？

影片的大部分时间，玉娇龙似乎更像个叛逆少女，一心冲破封建牢笼。要说追求爱情，前文说过了，玉娇龙追求的似乎并不是罗小虎，罗小虎只是出现在了合适的时间地点。要说盗剑，大家似乎也恨不起玉娇龙来，只当是一个小孩想要自己心爱的玩具，然后尽情玩耍一番。似乎她不是坏，而是不管不顾。

只有在影片的最后，碧眼狐狸，这个玉娇龙至亲至近之人，才道出了玉娇龙的心机。

玉娇龙之所以与侠无缘，是因为她心机过重，不具备大侠的磊落气质，也不具备正确的价值判断。她如果武功太高，最终会成为一个炸弹人。李慕白要消减的，正是玉娇龙的这一部分。

只可惜，他没机会了。

在影片的结尾，碧眼狐狸用淬毒暗器射中了李慕白。

电影通篇，李慕白所用的只有一口青冥剑。他一袭长衫，高大瘦削。电影借用了西方击剑的动作，营造李慕白单手舞剑的造型，这让李慕白更像一个骑士，更有国际范儿。但打到最后，他还是躲不过传统武侠世界里最黑暗的部分——

暗器。

大部分的武侠小说中，大侠空手发掌或者挥舞长剑，突出一个帅字。用暗器的似乎都算不上大侠。但是，这帮帅哥们往往阴沟里翻船，中了小人算计。如果在长篇小说中，大侠往往会转危为安，继续行侠仗义。可是，120分钟的电影要得是干脆的结尾。

于是就有了李慕白临终前对俞秀莲的表白。

李慕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没有选择武侠世界中大部分大侠在受伤时选择的——护住真气，等待救援。而是选择对俞秀莲倾诉衷肠，尽管这种倾诉会动摇他的心魄，破灭他的真气，让他魂归天外。

这正是俞秀莲担心的。到最后，她宁愿一无所有，也不愿失去李慕白。

可李慕白拒绝等来解药，情愿殉情而去。

这就是李慕白的必经之路，是他盛名之下其实难负，但又不能不负的结果。走到这一步，李慕白心中的毒已经无药可解。放弃青冥剑而不能，就只能放弃自己的生命。

而同样冲破一切向往江湖、追求自我的玉娇龙，最终也只能相信罗小虎口中的神话，从武当绝顶一跃而下。

就像李慕白没有解药一样，玉娇龙也回不去新疆。李慕白要的，其实永远得不到，得到了就不再是他自己。玉娇龙不顾一切追求到最后，也只能选择把手放开，一个人走。

发哥演绎的李慕白，就是人人心中的那些蛟虎猛龙。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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