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稻品种粳50(水稻更名战粳)
大米好难,我们还差你一个正确的名字
今天大家吃到嘴里面的香香喷喷的白米饭已经经历了人类近万年的选择历程,虽然他已经万岁高龄,但是可以这样形容:大米好难!难就难在他的父母到底是谁,他的出生地到底在哪里,他在成长的过程中走过了哪些地方,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甚至现在的学术界还没有给水稻一个正确的名字,中国的老百姓也没有给水稻一个正确的读音。我想说,你养活了世界上一半的人口,但是大家还差你一个正确的名字,还差你一个正确的称呼。好在“粳”从“jīng”到“gěng”,我们一直在努力。
中国是栽培稻种的最重要原产地之一,种植历史可追溯到5000年前的神农时代,但是水稻的学名却是日本人命名的。1928年,日本农学家加藤茂范将在中国发现、种植的10余种稻种分为印度和日本两个亚种,用“Japonica”和“Indica”来命名,并于1930年在国际上正式发表了这两个学名。
原产于中国,却用印度和日本两个不相关的单词来命名水稻的两个亚种,不能真实地反应籼稻和粳稻的亲缘关系、地理分布和起源演化过程,同时还带有浓厚的殖民主义时代色彩。1949年,中国老一辈著名水稻专家丁颖在《中国古来粳籼稻种栽培及分布之探讨与栽培稻种分类法预报》一文中提出把籼稻定名为籼亚种(Oryzasativa L. subsp. hsien Ting),粳稻定名为粳亚种(O. sativa L.subsp. keng Ting)。按照音译的原则,粳稻的拉丁后缀为keng Ting,即明确规定粳字发音是keng,通汉语音geng。但是按照国际惯例,已定的学名很难更改,以致于现在绝大多数的文献中都是沿用了“Japonica”和“Indica”的名字。
粳稻日本晴和籼稻9311的谷粒照片(本照片由中国农业大学的王学强和张洪亮提供)
Nature更难,加两个汉字我们是很纠结的
2018年4月25日,华大基因(BGI)和中国农业科学院(CAAS)、国际水稻研究所(IRRI)共同启动的“全球3000份水稻核心种质资源重测序计划”的主文章发表在Nature杂志上,在这篇文章中研究人员恢复了Xian/Geng的命名系统,并且首次把“籼”“粳”两个汉字加入到了Nature这本全英文的期刊中,这是华大基因在完成了水稻(籼稻)基因组框架图的绘制和完善的水稻精细图之后,在水稻研究领域的又一重大贡献。文章发表的背后是整个项目组7年的艰苦努力,还有和Nature杂志编辑、审稿人的反复较量。
早在2010年10月,华大基因的汪建在会见国际水稻研究所的高级科学家Hei Leung的时候就讨论了对IRRI基因库中保存的10万份水稻种质资源进行测序的宏伟计划,当时Hei Leung说:“We need to know the variation of all rice genes in the genebank(100,000 accessions)…”,汪建回答道:“Agreed! Let’s start with sequencing the genomes of 3,000 entries then!…”。
重大的历史事件总是惊人的相似,当时保存的汪建和Hei Leung会谈的珍贵照片仿佛回到了1953年Watson和Crick发现DNA双螺旋结构的场景,一个人拿着笔认真的讲解,另一个人在聚精会神的聆听。巧合的是,1953年Watson和Crick发现DNA双螺旋结构的文章也发表在了Nature杂志。2011年11月,在经过了一年的筹备之后,中国农业科学院的黎志康研究员作为该项目的首席科学家宣布了“全球3000份水稻核心种质资源重测序计划”正式启动。2019年1月,该项目被评为中国农业科学院2018年十大科技进展之一。
华大基因的汪建会见国际水稻所的高级科学家Hei Leung时的合影,以及Watson和Crick当年讨论DNA的双螺旋结构的照片
作为全球最大的动植物全基因组重测序项目,该项目在2012年产生了17T的原始数据,这在当时较低的测序通量和高昂的测序成本下,是整个测序领域的又一大壮举,然而项目组为了加速该项目的数据和成果更早地为研究者使用和尽早地惠及老百姓的餐桌,一边研究一边释放研究的成果,2014年5月28日——世界饥饿日,3000份水稻测序数据释放的文章发表在大数据期刊GigaScience;2015年1月28日,SNP数据释放的文章发表在Nucleic Acids Research;2015年1月23日,水稻功能基因组育种数据库RFGBv1.0的文章发表在《科学通报》,2019年8月12日,升级版的RFGBv2.0的文章发表在Plant Biotechnology Journal。
2016年5月,项目组把精心准备的两篇主文章同时递交给了Nature杂志,然而在经过长达两个月的漫长审稿之后,Nature给出了将两篇文章合并成一篇的决定,否则就只能把这两篇文章转投到Nature的其他子刊上。
然而科学只有第一没有第二,登上Nature主刊,给水稻正名,是项目组所有人员的梦想,于是项目组在受到沉痛的打击之后继续前行,经过4个多月的数据重新分析和文章合并修改,2016年11月27日将合并后的文章重新投稿给了Nature杂志,所以大家现在看到的文章的投稿日期实际上是文章第二次投稿的日期,文章中出现的12个共同第一作者和7个共同通讯作者也是两篇文章合并作者之后产生的。
又经过了4轮严格的审稿,15个月漫长的等待之后,这篇文章终于在2018年2月28日被Nature杂志正式接收。在文章漫长的审稿过程中,审稿人对Xian/Geng的命名规则提出了质疑,他们认为这与当前广泛使用的Indica/Japonica命名系统不一致。于是,我们从水稻的历史,Indica/Japonica命名系统对水稻起源的错误理解以及Xian/Geng命名系统已经在中国使用了2000多年的稻作文化向审稿人讲述使用新的命名系统的合理性,终于在文章正式接收的版本里面,编辑和审稿人认可了Xian/Geng的命名规则。
但是在文章的生产阶段,生产编辑在文章的校样稿里面删掉了“籼”“粳”两个汉字,给出的理由居然是Nature的系统是不支持这种标记的(logograms),也就是不支持中国的汉字。Nature杂志对汉字的区别对待深深地伤害了项目组的每个成员,因为我们在长达两年的审稿过程中就在和编辑、审稿人反复论证使用Xian/Geng命名和加入这两个汉字“籼”“粳”的合理性。于是,我们再次在校样系统中和生产编辑进行沟通,同时提出既然Nature杂志不支持汉字,我们就把这两个汉字以图片的形式插入到文章中。我们的沟通实际上并没有得到生产编辑的任何回应,在文章正式发表的最后一刻之前我们还不确定这两个汉字能否被加到文章中。北京时间2018年4月26日凌晨一点钟,项目组的大部分成员都围在电脑旁等待文章的正式在线,终于那一刻到来了,“籼”“粳”两个汉字被印刷在了Nature文章里面,这距离文章第一次投稿的日期已经是整整两年,此时项目组的每个成员都忘记了这两年来的煎熬和艰辛,无比的自豪和激动,因为这不仅仅是在文章中简单的加入了两个汉字,而是Nature作为全球最顶尖的学术期刊对中国稻作文化的认可,体现了中国科技实力和文化实力的强大。大家现在去Nature的网络版上还可以明确地看到这两个被以图片形式插入的汉字。
随后,在2018年6月5日,由美国亚利桑那大学的Rod A. Wing教授和华中农业大学的张启发院士联合发表在Nature Reviews Genetics的综述文章里面,明确表明支持Xian/Geng的命名系统。至此,水稻的Xian/Geng命名系统得到国内国外水稻界的认可,在后续发表的水稻文章中,新的命名系统已经被多次使用。
被删除了两个汉字的Nature文章校样稿和Nature系统不支持汉字的说明
Nature文章网络版中,可以看到“籼”,“粳”两个汉字是以图片形式插入的
Nature Reviews Genetics的综述文章里面对Xian/Geng命名系统的认可
在Nature校样系统中,回复给生产编辑的邮件
“粳”从“jīng”到“gěng”,战斗还在继续
相对于学术界的认可,“粳”从“jīng”到“gěng”在字典中的认可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粳”字,几千年来口口相传读“gěng”音,字典里却写成了“jīnɡ”音。
2011年10月23日,以华中农业大学张启发院士为首的国内水稻界186名专家,联名要求《新华字典》将现行“粳”的“jīng”字读音修订为“gěng”。2016年6月6日,国家语委在教育部网站对已经研制了3年多的《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修订稿)》进行公示,修订稿中,确定“粳”字统读为ɡěnɡ。2017年3月9日,参与此次修订工作的北京大学中文系王洪君教授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官方微信“今日语言学”,对“粳”字读音进行了解释:该字所属的原塞音声母字,明清以来的变化趋向是开口gěng而不是齐齿jīng,北京音的文读也同样是gěng而不是jīng。
“当《审音表》(1985)将‘五更’‘打更’等异读词中的‘更’也统读为gēng之后,‘粳’实在没有理由再统读为jīng了”。虽然在学术界和语言学界对“粳”字的正确读音做了如此大的努力,当我们去查询《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的时候,“粳”依旧读作“jīng”。因此,这场持续近百年的水稻更名之战还在继续,我们再次呼吁尽快把字典中的“粳”从“jīng”到“gěng”。
大米产业,任重道远,重点在于追求更高的品质
中国人和日本人如此在乎水稻的命名,实际上是反应了水稻对于中国人和日本人的重要性。水稻是中国最重要的粮食作物之一,稻米历来是中国人的主食,或煮米饭、或煮粥、或做米粉、或用来酿酒。很长一段时间,中国以温饱为主,产量高的水稻品种更受青睐。所以,虽然当今中国绝大多数人都可以把大米吃到饱,但却很难有惊艳的满足感,这是因为中国人餐桌上的白米饭口感很差。直链淀粉含量的高低是影响食味的重要因素,产于中国南方的籼稻,米粒细长,直链淀粉含量高,韧性口感较低,弹性低,口感较差;产于北方的粳稻,米粒短圆,直链淀粉含量低,韧性口感较高,弹性高,口感较好。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大家在满足吃饱饭的同时,也会选择一些高品质的大米,比如名气比较大的五常大米。遗憾的是,大部分人买到的五常大米,都是假的,因为产量实在太低了。由此可见,中国大米产业的发展,任重道远,在提高产量的同时,更要注重品质的提高。
日本种植的水稻是在2000多年前中国的秦汉时期由中国传入的,日本始终把中国秦代的徐福奉为“农神”和“医神”。起初种植水稻的日本人被称为“弥生人”,这些人创造了一种新的文化,叫弥生文化,从此日本人开始吃上了稻米。日本种植的大米和我国东北地区一样,都是粳稻,这也是他们非要抢着把粳稻命名为日本型稻的原因吧,但是他们似乎忘了自己每天吃的大米实际上是发源于中国的。日本比中国更早地解决了温饱问题,因此,其重视稻米品质要比中国早了半个世纪以上,同时他们不断的改良大米的烹饪和加工技术。寿司,就是他们最喜欢的吃法,甚至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顶级寿司的奥秘所在就是“舍利饭”的学问,舍利饭也就是制作寿司用的米饭,冠之于佛家涅磐的精华——舍利,足见它的珍贵以及对于寿司行业非同寻常的意义。正所谓:“寿司之味,六分在舍利”。决定寿司舍利制作成败的关键就是大米材料的选择,这种大米必须选择颗粒小,硬度大,淀粉多,富含脂肪,吸水性强的高品质大米,而产这种大米的地方非常稀少,日本关东地区的寿司店主要采用秋田县山区出产的“越光”稻米。还有日本人钟爱的清酒,虽然借鉴了中国黄酒的酿造法,但却有别于中国的黄酒,制作工艺十分考究。其口感华丽,回味无穷,在酿造过程中,最重要的原材料就是酿酒米,米的选用对于酒的口感十分关键,使用的大米可以分为特级精米,优质精米和标准精米。可见,日本人对寿司和清酒的喜爱实际上是对高品质大米的极致追求。
此外,日本所有的神事、节日、庆典,几乎都与水稻有关。我们熟知的两个汽车品牌,Toyota(丰田)之意是丰收的稻田,Honda(本田)之意是主要的稻田。因此,我们在以后的大米产业发展上,在提升产量,注重品质的同时,也要提升大米的烹饪技术和深加工水平,更要把中国源远流长的稻作文化发扬光大。
本文作者:太帅帅
太帅帅
生物信息分析
工程师
太帅帅,硕士研究生,华大基因生物信息分析高级工程师,大项目负责人。深圳市盐田区“生物产业高层次人才”;优秀共产党员;深圳市华大基因学院高级讲师。
主要研究内容为群体重测序、基因组和分子育种。在《Nature》《Nature Communications》《Nucleic Acids Research》《Scientific Data》《Science》《Genome Biology》等学术期刊以共同一作(Co-first-author)的身份发表文章5篇,共同作者(Co-author)的身份发表文章22篇。
参考材料:
1.“粳”字的读音
http://ling.cass.cn/ywtd/ywtd_syzt/201703/t20170309_3445802.html
2.《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修订稿)》征求意见公告
http://www.moe.gov.cn/jyb_xwfb/s248/201606/t20160606_248272.html
3.“粳”字的读音准备改过来啦
http://news.hzau.edu.cn/2018/0403/51670.shtml
【声明】生命科学与基因技术正在高速发展,针对同一研究课题,不同团队的研究结果存在差异甚至相悖的可能。另受本人知识结构及参阅资料准确性的局限,文章内容仅供参考。欢迎读者随时纠错并参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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