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王国盛衰的历史线索（法兰克王族合作与新继承格局的形成）

九世纪晚期，法兰克王族合作与新继承格局的形成——九世纪晚期加洛林史料中频繁出现不同国王之间的军事合作和会议协商行动，王族团结成为这一时期的主要特征和表现。879年加洛林人面临着内忧外患的严峻形势。

首先，诺曼人一直在骚扰法兰克王国北部沿海和河谷地带，诺曼人不是想要摧毁加洛林帝国，而是想要参与进来，故而诺曼人对王国的政治动态极为关注，西法兰克国王的接连去世，使他们更为激进地劫掠这一地区。

其次，879年，普罗旺斯的博索因为害怕失去其王国高位，决心挑战加洛林人的王位垄断权，于帕维亚称王，谋求整个西法兰克王国的权力，这一叛乱不仅给两位新近登基的西法兰克国王权威造成威胁，更是对加洛林整个王族的冲击。

与此同时，罗泰尔二世的私生子休在一些贵族的支持下，活跃在东西法兰克的中间地带洛林吉亚地区，谋求其父王之前所统治的领土，试图复辟称王，洛林吉亚为加洛林帝国原来的政治和经济中心，有着重要意义。870年，西法兰克国王秃头查理和东法兰克国王日耳曼路易签订《墨尔森条约》，瓜分了罗泰尔二世的王土。加洛林王族需要对这些危机作出反应。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时期君主们的继承人问题。

880年，在巴伐利亚国王小路易的小王子夭折，继而其私生子休在战场上为诺曼人所杀害后，处于王位的四位君主皆没有合法的继承人选，西法兰克的两位君主尚未成年，小路易抱病且无子，胖子查理虽然有一个私生子伯纳德，但其母家身份较低，成为合法子嗣的机会较小，为了稳固对加洛林帝国疆域的治理，并考虑到未来的王国传承。

加洛林王族通过一系列会议逐渐达成共识，形成了王室协作的治理结构以及“互相继承”的传国计划。实际上，早在878年，结舌者路易便与巴伐利亚国王小路易签订《福尔隆条约》，尝试以王族合作和协商的方式，处理意大利等地区悬而未决的王土争议，同意在诺曼人入侵时相互支援，并保护对方领地教堂的财产，这表明双方统治者的意图是形成一种广泛合作。

合作背后的原因与这一时期的政治形势有关，一方面，在加洛林帝国进一步分国的情况下，新一代君主已经放弃像父辈那样，谋求整个帝国的权益，国王数量的增多，使得他们更倾向于商议合作，寻求权力的制衡；另一方面，诸位新君皆是刚登基不久，权力尚未稳固，通过和约的方式，尝试在自己的王国内巩固权力。

879年至880年，加洛林王族之间进行了数次国王会议，对王国继承问题进行会谈，最终在880年末维埃纳围城期间达成了某些共识，并相互宣誓。几位君主在王国领土、王位继承和军事行动上达成协议。

第一，880年，在里布蒙会议上，小路易与西法兰克两位君主确认，占有了洛林吉亚西部地区。《圣瓦斯特年代记》称，住持休将洛林吉亚交给了路易，其目的不是让小路易进入西法兰克王国，而是让其离开。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领土分割并不是永久的。881年，东法兰克国王小路易去世后，辛克马尔在《圣伯丁年代记》叙述到，“这位已故国君疆土中业已划归给路易三世作为租借地（lease）地区的贵族们，前来拜谒西法兰克国王路易三世，请求其接受自己之臣服”。

可以了解到，此前西法兰克将洛林吉亚西部地区的占有权租借给了小路易，而小路易死后，这一地区的贵族想要重新效忠于西法兰克国王，但显然由于与胖子查理之间的誓言，路易三世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因此这一地区的占有权让渡给了胖子查理。

不久之后，路易三世驾崩，卡洛曼统一了西法兰克王国，可能这一誓言随着新君的上位已经失效，住持休在是年沃尔姆斯大会议上请求胖子查理将“将卡洛曼兄弟路易三世以租借方式占据的那部分国土归还给卡洛曼”。因此可以看出879年洛林吉亚的分割只是暂时的行为，西法兰克王国将这一地区的使用权让渡给了小路易，占有权仍旧归属西法兰克王国，随着两位君主的去世，这一协约便失去了效力。

第二，根据麦克莱恩的研究，在缺乏王室后嗣的情况下，四位尚存的国王达成了这一继承计划，即在西法兰克两位国王成年之前，由东法兰克年长的君主进行监护，并接管尚存争议的地区，避免王室内部争斗。

同时，在东法兰克王国两位君主诞下合法继承子嗣前，路易三世和卡洛曼拥有对东法兰克和意大利的继承权。这一继承计划虽然具有理想成分，但是却在短时间内搁置了王室内部的争议，并通过互相继承的方式，确保了加洛林家族的长久统治。

第三，在军事行动上，其一，在六月，西法兰克君主在小路易援军的配合下，企图剪除罗泰尔二世与瓦尔德拉达之子休；与此同时，圣但尼修道院长古兹林被委任留守西法兰克王国内，抵御诺曼人的入侵，《圣瓦斯特年代记》记载，古兹林与西法兰克其他贵族进入了小路易控制下的洛林吉亚地区，与当地贵族协作，对付在当地活动的诺曼入侵者。

其二，七月份，西法兰克两位君主率领大军同小路易的援军经特鲁瓦前往勃艮第，围剿博索的叛军，途中与胖子查理会合。之后，三位君主又一同围攻博索所在的帕维亚城。加洛林王族成功地稳固了王国内部的秩序，博索882年后逃往普罗旺斯的山中，政治影响力大为下降，不再成为加洛林家族的威胁；而885年，罗泰尔二世的私生子休被胖子查理俘虏，并被剜去双眼，囚禁于修道院中。

在王位继承方面，882年初，小路易因病逝世，《富尔达年代记》记载，“从意大利抵达巴伐利亚并将那些前来拜见自己的其兄弟麾下的诸位显贵纳为封臣。”，随后胖子查理在五月前往沃姆斯召开了一次军事大会，召集了王国各地区的军队，在此次大会上巴伐利亚王公再次向胖子查理表示效忠。这一王室权力的过渡相当平稳，并未发生较大的冲突。

与此同时，西法兰克国王路易三世因为在游戏中追逐女孩，身体磕到门框上受伤，不久之后驾崩，随后路易的弟弟卡洛曼北上统一了西法兰克王国，王公们普遍忽视了此时年纪尚幼的结舌者路易的遗腹子，此后的国王憨直者查理的继承权，因为他并未在之前的协约中被提及。

884年，卡洛曼在狩猎时不幸去世，西法兰克王公按照此前的继承协约，在885年邀请胖子查理接管西法兰克王国。勒斋诺《编年史》叙述道，王国的显要人物“派遣使节到皇帝查理那儿，自愿邀请他接管王国。他们前赴共德拉维勒的王家驻跸地觐见皇帝查理，按照礼仪习惯，将他们的手放在他的手中并发下誓言，把他们置于皇帝的指挥之下。”

可以看到，882年以来，接连三位王室成员的去世并未造成加洛林帝国内部秩序的混乱，贵族们自觉地寻求邻近的王族成员接管领土，这一系列王国权力的平稳过渡与早前加洛林王族协议的继承规划有着密切联系，因此，885年胖子查理重新实现帝国的一统，不仅是因其他王族成员偶然陨落才有机会，也与其背后“相互继承”政治共识的支撑有关。

总体而言，880年左右形成的王室协作和“相互继承”规划成为这一时期令人瞩目的政治景观，虽然在具体过程中仍需要进一步协商和妥协，但其在拱卫加洛林家族对帝国权力的掌控和秩序的稳固方面发挥了重要的政治作用。这也提请我们注意，以往学界认为加洛林后期王室成员互相倾轧，造成加洛林帝国晚期秩序混乱的传统观点需要进一步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