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打工妹真实的一面(东莞口述史万人电子厂)

口述者档案:阿陈,湖南衡阳人,在工厂干过流水线,当过保安,在酒店坐过吧台,在公司跑过销售,如今从事金融行业,工作的城市涉及东莞、深圳、上海、长沙等。

我从未想过,我与东莞的故事,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始。把时光的钟摆拨回到2009年,那年六月,在县一中念书,被寄予厚望的我,从高考中败下阵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成了我人生中的至暗时刻。痛定思痛,我南下东莞,从此开启了另一段人生。

我坐火车出发,目的地是东莞清溪镇。抵达东莞地域,听同学介绍我才知道,清溪号称中国最美小镇。下车后,我给在清溪打工的一位初中同学打电话。同学接到我后,将我带至一间出租屋里,安顿下来后,我开始出门寻找工作。

同学出租屋在清溪三中附近,作为从一中刚毕业的学生,在异地他乡,看到“三中”的名字,倍感亲切,也更盼望着在此地找到工作,扎下根来。

当时,清溪三中附近,在很多家大型工厂。大致弄清情况后,我把目光放在了晶达电子厂。

晶达电子主打产品是诺基亚的手机屏,工厂环境不错,福利也很好。但面试极挑剔。甚至,工厂招工还有地域歧视。有些地方的男孩子,想进晶达,几近于登顶珠峰。女孩则另当别论。

东莞打工妹真实的一面(东莞口述史万人电子厂)(1)

我离开晶达后工人与管理层意见不同而交涉我敬佩之

晶达电子厂当年员工人数超过一万人,女工数量在8000左右。因为福利不错,招聘极为严格。

进厂需要考试,分英语和数学,而且难度不小。我虽因一些原因,在高考败北了,但晶达厂的试卷,对一名从一中毕业的学子来讲,有些小儿科了。我很快作完了答卷,眼睛余光里,发现一些面试者,正愁眉不展。

面试结果出来,我得了第一名。面试的,几乎全是十八九岁的男孩女孩,看到我考了第一,许多女孩投来羡慕的眼光。只是,那时,我并不明白,那目光代表着什么,只是有些微微的得意。

面试我们的人事小姐,个子高挑,皮肤白净,气质很好。她念到我的名字时,目光还朝我多望了一眼,嘴角似乎带着笑意。之后,这笑容被记在了心里很久。

我以为拿了第一,稳稳当当就可以进厂了。谁知不然,进厂竟然还要交300块介绍费。其时,我初入社会,对这套江湖生存法则一所无知。听说要交钱,便乖乖掏钱交了。

毕竟,当时,晶达厂不仅是周边最大的工厂,而且是工资最高的。进厂后,加上加班费,我们拿过二千块。当时东莞普通工厂,才七八百,一千多便算很不错了。

与工资相比,这点介绍费,是小钱,花小钱,办大事,这一点我是明白的。至于,介绍费交给谁,背后有什么利益输送,我一所无知,也没想过去打听。

交了钱,才正式成为晶达的一员。正式工作前,要进行岗前培训,培训的女孩子,与我一样年纪,也是十八岁的样子。但她活泼可爱,看到这样的女孩,心里会有种欢喜,有种想亲近、保护她的念头。

培训结束后,正式下车间。我被分在五厂,车间在一楼,进出车间要换防护服。发静电服的,也是一位年轻女工,很漂亮,后来,她和我的一位朋友谈起了恋爱。

东莞打工妹真实的一面(东莞口述史万人电子厂)(2)

中间C位是一位气质车间女主任,偶尔开大会,长得温柔美丽,上班雷厉风行,认真严谨

那一年,我十八岁,心思很单纯,真心结交朋友。与其中一位叫陈志的兄弟,更成为知交好友。下班后,常一起外出,抽红双喜、七匹狼,喝糖水饮凉茶,点五块钱一份的菜,生活似乎没有忧愁,不亦乐乎。

车间里的年轻九零后们,喜欢杀马特的非主流风格。鼻子上鼻钉,嘴唇上唇钉,最引人注目。工厂人多,排队领工钱把操场都站满了,那时候也没有觉得不合理什么的。

在晶达久了,又加之陈志算是老江湖,对我颇多照顾,也带我认识了许多前辈兄长。得了闲空,我们便聚在一起,吃个宵夜,吐吐烟圈。

我初入社会,便学会了烟酒,当然我早就不沾这些东西了,但年少无畏的我,当时对这些东西,极为崇拜。事实上,吐烟圈,大口喝酒,的确可以结交许多好兄弟。在他们有意无意的引领下,我见识了一个更为广阔的打工江湖。

东莞的治安,似乎以2010年为界限,之前与之后,有了明显的不同。算起来,我们正处于治安混乱的尾声期。跟着那一帮子兄弟,吃好了喝足了,我也加入其中,结成了帮派,并以为自居。的确,当你有了团队照应,出门在外,便无法敢欺负你。

然而,当时,类似的抱团,在工厂遍地皆是,具体到晶达而言,五六个厂,每个厂都有小范围的兄弟帮。而具体到每个车间,每条拉线,也各自组建了亲友团。

电子厂男女比例严重不足,又加之女工几乎全是年轻人。晶达厂招人,一律只招18-25岁。超过年龄线,便不收了。在车间里,放眼四顾,周边全是年轻女工。男男女女青春年少,无事可干,自然而然便牵手在一起了。

因为男女比例不均,加之,世间之事最引人注目的,总是那些出众者。晶达厂美女如云,但这里所称的“美女”,泛指女工,真正的美女,往往是最出挑者。那样的毕竟还是少数,因故为佳人争风吃醋的不在少数。

东莞打工妹真实的一面(东莞口述史万人电子厂)(3)

我的一帮非主流兄弟当时非主流是年轻人特色

有一回,刚下班,我便被陈志拉了出去,说是大哥叫我们去帮忙。我换下工衣,便跟着跑出厂门,来到一个空旷地带,看到对面也站着几十号人。这才搞清楚,原来,晶达厂我们所认识的一位大哥,与另一家大厂一位兄弟的女友悄悄来往。

那边得到报信,自然不干,便纠结一伙兄弟,跑来开战。那场面与我在电影中见到的相差无几。晶达厂的大哥,显然准备不够,那边的大哥,拿出刀子相威胁。显然,是学了电影中的人物。

我在人群后面,看这情况,知道不妙,便悄悄退回厂内。不过,后来的情况,我听别人说了,其实并未真正打起来。因为都有许多江湖经验,据说两人又曾相识,而那边的人也只是想吓吓我们而已,未想过真的打起来。

一旦真的打起群架,受了伤,还可能伤了人,是要被抓起来追责的。这场声势浩大的行动,最后的处理方式,以喜剧收场。晶达厂的大哥请那边的大哥吃了一顿饭,酒桌上,大家推杯换盏,称起了兄弟。

爱情在兄弟情面前,似乎低下了头。认识他们久了,还发现一件事,其实他们结成盟友,大抵都是爱情在推波助澜。

有一回,我与一位江西老表、一位陕西哥们约了几位女工外出宵夜,那时,陕西哥们和江西老表都在追女孩,但都求而未得。

到了夜市,一桌人正在欢乐之际。突然,其中一位女工不知因为何故,与隔壁一桌的食客起了争执,那伙人,露出膀子,想要找碴,甚至动起手脚来。

江西老表个子不高,人又瘦弱,但此刻却不知晓得哪里来的勇气,抓起桌上了啤酒瓶子,砸碎,以此与对方对抗。

几番打斗,那一桌人,到底怕用了蛮劲的江西老表,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想不到江西老表如此勇猛,心中敬佩。同桌的一位女子,看他的目光也温柔起来。不久,他便牵起了她的手,步入了温柔乡。

东莞打工妹真实的一面(东莞口述史万人电子厂)(4)

因为薪质问题员工不满与领导层交涉

然而,后来,我又与江西老表出去用餐。桌上那几位似曾相识,仔细一想,正是上次故意找碴的人。一了解,才知,原来江西老表学影视剧,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晶达厂的爱情,其实到底流传,英雄人物其实有许多。当然,这里所称的英雄是得加上双引号的。

我认识一位刘姓大哥。他不在晶达厂,但他有个绝学,胆大心细脸皮厚。他找了好几个女友,非但如此,蒋大哥还屡屡想要教我,亲身示范,告知我追女孩的技巧。

我尚年轻,也正春心萌动,对一些女工,早有观察,只是不敢行动。或者说,我那时心思太单纯,从未想过,要让自己的人生过早地被情爱充满。因为喜欢结交朋友,人又大方,我赢得了许多工友的赞叹。

这样的赞,男工女工都有。虽然我心中也有一些想法,比如,当初进厂时,注意到人事小姐,培训时,注意到可爱的十八岁女工,进车间,又会仔细观察发静电服的女孩子。

以至于后来,进了车间上班,我则久久把目光停留在我们的车间拉长身上。但这些,只是我的偶然情绪罢了,我从未有过真正的行动。也许,恰恰因为这样,我反而被许多女工主动关注。

也许她们中的不少,成了朋友。有位广西女孩,姓甘,我称她为甘妹妹,她也心甘情愿地称我为哥哥。那种兄弟之情,是真的纯之又纯,也许她曾对我有过动心,但从未越轨。

东莞打工妹真实的一面(东莞口述史万人电子厂)(5)

晶达一位好友后来回了老家她如今在葡萄架下的样子

甚至,后来,我终于开始开窍,正儿八经地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时,她还主动帮我想法子,如何才能讨得钟情女孩的心。我们的兄妹之情,也在车间流水线传为佳话。

与我交好的,还有一位四川女孩,她的身材其实很不错,只是稍稍有些黑了。另有一位云南女工,对我也极为照顾。周末时,我常与她们几位女工,一起去溜冰。

现在回想,那时还处于谈恋爱的黄金时期,女孩的心思也远不如现在这么较真,纯洁纯真的情感,现在真的找不到了。

放了假,我们一起出去玩,吃一份炒粉,点一个快餐,喝一杯糖水,都有可能抱得美人归。即使你不愿意真正双宿双飞,到了溜冰场,如果你是溜冰好手,更是赢得女孩好感的绝好环境。

怎么说呢,在溜冰场,你真的可以随便和女孩子拥抱。当然,前提是你长得还可以,溜冰水平好。不过,我们去的,都是同事,早就相识了。正在溜冰场,我完成了我人生中第一次与女孩子的正面触碰。

只是,我到底有些傻气,触碰也便触碰了,后来并未趁势而上,毕竟,她们可是我的甘妹,是我们的好姐姐,好工友。二零零九年,非主流还在流行。有个兰州女孩子,长得极漂亮。

还有一位,我的湖南老乡,同样漂亮,湘女多情嘛。不过,普通长相的女孩毕竟占大多数。有位女孩子,个子不高,弄一个爆炸头,很酷的样子。她来自广东揭阳,皮肤有些泛黑,但人很可爱。

我们常一起聊天,说起来,我有些语言天赋。与我交流了些日子,我便跟着她学起了白话。虽然不敢说,流畅自如,但简单的交流一点没问题。即使现在,我也能讲简单的白话。

除此之外,我还会四川话。学四川话的原因,更简单,为了讨好一位四川女工。进厂后,我们总喜欢问对方是哪里人,有位四川姐姐,个子很高,我事先知她是四川人,她问起我时,我便说我也是四川老乡。

她示意我开口说话,四川话其实与我们衡阳话相差不是太多,我随便学了几句,她竟然信以为真,从此对我格外相待。

只是,我对这些女孩子,不管是小妹,还是大姐,都没有感觉。我真正喜欢的,是车间里的一位拉长。

东莞打工妹真实的一面(东莞口述史万人电子厂)(6)

这位兄弟后来终于修成正果祝他幸福啊

她来自湖北,年龄也不大,看起来与我相差不多,但年纪小,便当上了拉长,可见有本事。我发现一个现象,晶达厂许多年轻的女领导,当上了官的女工,似乎气质都不错。

这位湖北拉长,才十八岁,有点稍胖,脸圆圆的,但不苟言笑,总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模样,在某种方面来讲,有利于推动工作,不过,下班也这样一嘴面孔,便会让工友难以亲近,不利于团结拉上同事。长此以往,会影响工作效率。

大约正因这样的原因吧,我找人悄悄打听过,还未有人追求过拉长。对我而言,这似乎是个极好的机会。只是,她对我似乎与别的工友一样。几次三番试探过后,我便望而却步了。

我的退却,曾被陈志怒斥过几回。俗话讲,物以稀为贵。在晶达电子厂,男工远少于女工,自然是稀有动物,应该是被宠爱的。

因此,厂里男工人脚踏两只船的现象比比皆是。我认识的一位兄弟,在晶达厂有宠爱有加的女友。当然,不是他宠女友,而是女友宠她。

举个例子吧,他喜欢上网,女友不但要帮他抢位,还提前买些好吃的摆在他面前。

顺带提一句,那时网吧很流行,晶达厂外的网吧,不管什么时候去,总是满员的,要上网得提前排长队。

这位兄弟,除了晶达厂的女友,还有第二位女友。不过,这女友在另一家工厂。这女友爱他的方式更直接,发了工资,大半交到了他手里,供他吃供他喝。按现在的网络用语,这位工友算是大神级人物了。

他在两家工厂同时交往两个女朋友,完美地避开了她们能相互碰面的可能。这样的大神,晶达厂其实到处都有。

讲件与我有关的事吧。我原本在一楼,不是对那位一本正经的女拉长心有所想但不敢行动吗?不久之后,我申请调到了二楼,一来避免再在车间遇到她,心里难受,二来也希望在二楼可以开辟新战线,认识新的朋友。

东莞打工妹真实的一面(东莞口述史万人电子厂)(7)

当年网吧曾是打工者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谁知道呢,有些人不管你怎么避,却也避不了。我到了二楼不久,拉长也调到了二楼。不知是她刻意,还是什么原因。

我甚至以为,这是她故意想让我难堪。可见,在爱情方面,我是没有自信的。好在不久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另一位女孩表白了。

这位女孩个子很高,气质很好,算晶达的美人一个。这样的形象,是我梦中情人的模样。我甚至不敢相信,我能与她相爱。

她对我也有好感,我进了车间,一有时间就找她聊天。下班后,也常与她一起宵夜。终于有一天,我们牵手了。来到厂门口,走到一棵树下,我主动拥抱了她。现在想来,这一切如梦似幻。

那样的美景,像是童话中的样子,真的太美好了。只是,这样的美好只持续了两个月,她便无缘无故地与我分了手。

我们恋爱的消息很快在流水线传开了,我相信,原来我曾心有所属的那位一本正经的女拉长,应该也看到了我与女友的情意绵绵。她是如何想的呢,我心里甚到有些得意。

不久之后,她换了和我对调的班次,后来很少见到她,因为那时候我有了女朋友,我居然第一次在心里对一个女生有想法的状态下,找了另外一个女生做女朋友。我好像是想证明给她看,我还是有人会喜欢的,除了她之外。

另一位女拉长,22岁了,在晶达厂三年好像没有谈过恋爱,因为比较普通而且比较温柔,又或者是拉长的原因高不成低不就,后来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说她离开晶达厂前和他谈了一段感情,算是留下点什么吧,因为那个女孩22了,丢下拉长的工作,可能回老家结婚生子去了,很多东西没法说清,也无从考证。

我不敢相信,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女拉长会喜欢他?喜欢他了,为什么又要离职?我更多的猜想,也许他在吹牛吧。毕竟,在任何地方,长得帅,有才华的男人,总是更受青睐,他一个普工,又一无所有,又身无所长,他凭什么得到女拉长的爱?

东莞打工妹真实的一面(东莞口述史万人电子厂)(8)

以前工厂女孩多打工岁月美好而温馨

在我看来,他们的条件相差太大。可是细想,又觉得在晶达厂,什么情爱都有可能发生。一个月后,我在大排档宵夜时,遇到同一天进厂的女孩,她蛮高的,五官长得也好看有点黑,我还和老同学说过她不错。

可惜造化弄人,进厂几个月,我和她没在一个车间。在一个车间上班时,我又没怎么注意她,后来我交了女朋友。自然,更不可能与她交往了。

她看到我似乎眼神闪亮了一下,我们打了招呼,她说你刚到二楼来,我就看到你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怔住了。人生,也许这就叫阴差阳错吧。那个晚上,我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只愿意再回到从前。可是,时光再也不会回到那一年了。

也许为了逃避,也许为了追求更好的工作,我只在晶达厂待了半年,便离开东莞,去了深圳。

然而,晶达厂的故事,工友们的爱情,女工灿烂的笑,甘妹天真的表情,四川大姐的帮忙,兄弟之间的情谊,永远留在了我心里。

她们和他们,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永远也不可能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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