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郝志武（鸿雁传情郝志武）

七月末，三伏始。气温如野马脱缰般蹭蹭蹭地窜升着，“酷暑”这从不安分的家伙，在春分时节早已预播种下的“秧苗”，瞅着瞅着就一天天地拔节长高了。

天气闷热，人显得慵懒且有惰性，哪儿都不想动弹，哪儿都在滋滋冒着汗，似乎一不小心便误闯进了一间巨大的汗蒸馆，待在里面窒息得喘口气都特别难。只好泡上一壶普洱生茶，打着光胴胴任那汗水流淌着，坐在电脑前查询一些音乐教学方面的资料。为了专注于查询，我通常会选择人、机分离的状态——暂将手机放置在客厅的茶几上，也暂时与朋友圈的各路信息断联！然而，茶几上的手机似乎也难耐这高温热浪袭扰，断断续续地震动着，发出那嘟、嘟、嘟的抗议声。嗯，这一定是N多群的信息，偷偷在我上电脑期间蜂拥而至来到我的朋友圈里打拥堂。

战友群里一如既往地每天都聊得很嗨。大多数是愉快地回忆着曾经的青葱岁月芳华年代，感叹那个年月曾拥有的八块腹肌如今却腆着个便便大腹不经意间已人到中年；也天南海北地共享着各自所见的当地奇闻轶事。总之就是神吹胡侃。爬楼逐条翻阅着聊天记录，其中在昆明市中心邮电大楼给远方的家人“打长途电话”的那段往事，历历在目，引起了我长久的回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刚刚高中毕业的我胸前戴 着大红花，穿着没有帽徽领章的绿军装，在人武部“参军光荣”高分贝扩音喇叭的欢送声中，与同龄的众多热血青年一道，挤坐在只开了三四个透气小窗的闷罐绿皮车上，向南一路驶去。十八岁的青涩记忆里，第一次独自出远门，那种想出去闯荡一番的念头始终鼓荡于胸，完全无惧未知且充满坎坷的前行之路。身后熟悉的家园越来越远，各种思绪与想念的味道，沿着成昆铁路线弥散迁延得也愈来愈长，愈来愈浓厚。车轮在变轨时发出咣当咣当的巨大声响，犹如催眠神曲，昏沉欲睡中不知捱过了几个白昼与黑夜，走走停停到站后，已是云南省靠近边陲的小县城——蒙自县了。

懵懂中打量着这片彩云之南的红土地，一切都显得新鲜和好奇。

三个月后，新兵蛋子们的集训才算逐步走上正轨。那段时间最快乐的事儿就是每天熄灯前急不可耐地抓紧时间拿出纸笔，将自己的训练状况、思念之情、感想感悟书写在信笺上，第二天一大早再托付给通信员带到军邮站盖上三角形的军邮戳，好让这只沟通情感的“鸿雁”尽快地飞向远方。而那段时间更快乐的事儿就是每天训练结束后，满心期盼着通信员从团部取回来满满一挎包的信件。然后战友们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在他四周，望眼欲穿般等着喊名字分发信件。收到了几封回信的战友，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边走边读着信，喜形于色；而暂时没收到信的战友却难掩失落神态，悻悻而归。在芳华岁月经历过那种翘首期盼的“鸿雁传情”——亲情、爱情、同学情，让我至今都刻骨铭心，无法忘怀。因为，无论是在摸爬滚打对抗演练的训练场上，还是是在30公里越野拉练的漆黑雨夜里，血性的男儿从不会因为“苦我心志劳我筋骨”的军人身份所经受的苦与累，滴落自己高傲的眼泪，却往往在案头铺开信笺凝神动笔写下第一行抬头“亲爱的爸、妈”时眼窝子里瞬间便噙满了泪水。

那时正逢中国改革开放之初，刚刚经历了战火磨难的共和国基础薄弱，百业待兴。吃穿凭票供应，物质严重匮乏。“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这样的说辞虽然显得有些夸张，但足见当时各项基础设施的羸弱。书信往来仍是各省市、城际、农村之间人们最基本最平常的沟通交流方式，能够打长途电话的大多数都是公家人——还是那种民国风的手摇式电话机。

老昆明邮电大楼位于东风东路与北京路相交处的西南角，隔街与斜对面的昆明当时最高的建筑物——昆明工人文化宫毗邻。左侧的盘龙江水默默流淌了上千年，一幅不急不躁的样子，曲曲折折地穿过整个昆明坝子之后，朝着正南方向蜿蜒地汇入那五百里滇池。文化宫前面稍显现代气息的东风广场，与此处斑驳沧桑的盘龙江河畔，向来是昆明市民白天夜晚休闲聚集的“繁华”所在地。当时，我所属部队的军乐队就借住在昆明工人文化宫的十三楼，参加由部队与云南艺术学院共同举办的“军地两用人才”音乐培训及省市级文艺调演活动。在城里学习期间，不仅收寄信件很方便，发电报打长途电话同样也方便了许多。从文化宫隔街走过去，三分钟的脚程就能到邮电大楼了。

军乐队的首席小号手与我惺惺相惜私交甚笃，常常趁排练休息时间让我赶紧陪着他到邮电大楼打长途电话。他是达州人，入伍前父兄们都在达州地区邮政系统任职，最最重要的是入伍前他刚交往的女朋友也在邮政系统工作，接打电话都相当的便利。但是，仅仅靠这样书信往来的互诉衷肠，早已无法了却相爱的人儿那相隔千里的漫长思念，必须要真真切切地听到热线那头彼此带有磁性、带着质感、也许还悄然泪目的相恋之人专用的词汇：我爱你！绝对声情并茂那一类型——才带劲儿！哪怕就通话仅仅十来分钟，那浑身三千六百亿万个激情的、奔放的、憋着股劲儿的荷尔蒙细胞群，倏然间便柔和了起来。以至于后来我这个战友每次演奏那首《南疆组曲》时，他的那一支小号独奏总是能把乐曲的内涵、感觉恰到好处刚柔相济地给演绎出来：吹奏到急促刚毅勇猛乐段时，呈现出战士们金戈铁马冲锋在前的矫健身影；吹奏到百转千回乐段时，则展露出战士们的家国情怀与铁骨柔情，缠绵万千。

往事已成云烟。如今的5G智能手机时代已全方位地将时空拉近，将衣食住行的平常生活浓缩于方寸之屏，捎带着隔屏抒发情感，只需指尖轻点，一切尽在眼前。

（图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郝志武，网名“思域无疆”也。企业员工，音乐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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