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话方言词汇(天津方言相关词)
天津方言相关词“磕巴”考兼谈“结巴”
(赵芦邨)
天津话等很多方言中都有“磕巴”一词,义为“口吃”。也可以将“磕”“巴”两字分别重复一次说成“磕磕巴巴”。也可以与“打”搭配说成“打磕巴”或“打磕巴儿”(如天津话、北京话等)。
那“口吃”为什么也叫“磕巴”呢?通过查询满语、蒙古语相关工具书,满语、蒙古语的“口吃”一词的读音都与“磕巴”一词读音不合。所以,应该不属音译外来词。
据《汉语大词典》,表示走路不稳跌跌撞撞的“磕磕绊绊”一词也有“说话费力、口吃”的意思。据《汉语大词典》,“磕”字早在唐代已经有“碰撞”义,“绊”字则元代已有“行走时脚被阻挡”的意思,而“磕磕绊绊”在清初小说《绿野仙踪》中就有使用,意思为“跌跌撞撞”(见《绿野仙踪》第二回)。所以笔者认为,表“口吃”的“磕磕巴巴”一词本应作“磕磕绊绊”。“磕磕绊绊”的“口吃”义应该是由“走路有障碍不顺当”引申而来,转而表示“说话有障碍不顺当”。而方言土语中,“绊”字韵尾n音丢失再轻读后,“磕磕绊绊”就变成了“磕磕巴巴”。
至于“磕巴”,应该是“磕磕巴巴”的省略说法。“打磕巴”或“打磕巴儿”则是“磕巴”的派生词汇。
另外,天津话等方言中还有“打喯儿(此写法见《汉语大词典》)”一词,意思是“说话、背诵、唱歌等中途出现中断接不下去”。据董树人《新编北京方言词典》,“打喯儿”另一种同义说法就是“打磕巴儿”。可见这个“打磕巴儿”的意思是由“口吃”进一步引申而来。而“打喯儿”实际就是“打磕巴儿(巴儿口语中弱化读ber)”在口头语中“吃字”后的省略说法。
下面再来看“磕巴”的同义词“结巴”。通过查询满语、蒙古语相关工具书,满语、蒙古语的“口吃”一词的读音也都与“结巴”一词读音不合。所以,“结巴”也应该不是音译外来词。
按表“言语困难(口吃)”的“吃”字《集韵》音“居乙切”(拟音:<kiət>),《中州音韵》“巾以切”(拟音:<kit>)。
“结”字《广韵》音“古屑切”(拟音:<kiεt>),《中州音韵》“飢也切”(拟音:<kiεt>)。
所以有研究者认为,二字音很近,“结巴”的“结”本字就是“吃”。按这种说法,“结巴”原应作“吃[古音<kit>而非今天的chi]巴”。按《汉语大词典》有“结巴”一词但无“吃巴”一词,故这种说法显然还缺少文献的例证。
又,按《说文解字》“蹇”字(义为跛脚、瘸)段玉裁注云“易曰:‘蹇,难也’。行难谓之蹇。言难亦谓之蹇,俗作‘謇’,非”。《说文》“吃”字云“吃,言蹇难也”,可以证明“蹇”可以用来形容“口吃”。
据《离骚》、《后汉书》,古文献“謇”字早期多表示“正直、忠诚”等意思(参《汉语大词典》《汉语大字典》),所以段玉裁说将形容口吃的“蹇”俗写成“謇”是错的。
但后来的南朝《玉篇》云“謇,吃也”(例证参《汉语大词典》《汉语大字典》,此从略)。可见“謇”字后来确实也有了“语难、口吃”的意思。这种转变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按古有【言蹇】字(见《列子》、杨雄《方言》),即将本义为行难的“蹇”加“言”旁,笔者认为这是由“蹇”字派生出的用于表示“语难(口吃)”的专字。
古又有【言寋】字(见《集韵》引《博雅》),也指口吃,应是【言蹇】(图示见下)的省写俗字(异体)。
综上,笔者认为,用来指口吃(言 蹇难)的“蹇”字,后派生出表“口吃”的专字【言蹇】(俗或作【言寋】),后来又多用同“言字旁”的“謇”省写代替。这样,原来的“謇”字就被赋予了“口吃”的新义项。
据民国四川地区部分县志(《简阳县志》《沿河县志》等)及民国《井陉县志料》,井陉方言称“口吃的”为“謇八”,四川方言称“口吃者”为“謇(或作蹇)巴郎”(謇巴一词构词法应与哑巴同类)。
按“结”字《广韵》音“古屑切”(拟音:<kiεt>),“謇”字《广韵》音“九辇切”(拟音:< kĭɛn>),“謇”字脱去韵尾n,则音近“结”字。所以,“结巴”一词有可能是“謇巴(謇八)”一词音转。至于为何“謇”转为“结”字,有人认为和晚近形容口吃的“舌头打结”一语有关,其实不对。毕竟福建南平、四川等地官话称口吃为“结舌”、四川等地官话也称口吃者为“结舌子”,而“结舌”一词早在《汉书》里就出现了,据《汉语大词典》《汉语大字典》,《汉书》里的“结舌”本义为闭口不言或不敢说话,据上文可知这个“结舌”后来也转义指“口吃”了。所以,旧时“謇巴”转为“结巴”可能是受到“结舌”一词的影响,时间应该也不会很晚。毕竟大致明末清初就已经有“结巴”一词了(据《镜花缘》第八七回)。
当然,若反过来说,也有可能是结舌一词受到“謇巴”的影响,衍生出了结巴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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