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简体字圣旨 元代皇帝汉文圣旨水平太差
大多数人心目中的皇帝圣旨应该是这样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中国之君,自宋运既终,天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传及子孙,百有余年。今命运既终,海内疆土,豪杰分争。朕本淮甸庶民,荷上天眷顾,祖宗之灵,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
除却开头的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八个字外,圣旨一般用词文雅,对仗工整,是华丽丽的骈文辞藻。这应该就是我们对圣旨的基本印象了。
但是事实上,还有一些白话圣旨。
白话,是平民化的语言,去掉那些文辞典雅但文义晦涩的话,让普通百姓一看或一听即懂。接地气,这是出现白话圣旨的主要原因。
元代蒙文圣旨实物
元代的白话圣旨算是古代白话圣旨中的特例了,因为即便是白话汉文,现在的人看了通常也是一头雾水。
不信请看这一道元代皇帝的圣旨。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
军官每根底、军人每根底、管城子达鲁花赤官人每根底,往来行的使臣每根底宣谕的圣旨。成吉思皇帝、月古台皇帝、薛禅皇帝、完者都皇帝、曲律皇帝圣旨里。
和尚、也里可温、先生每,不拣甚么差发休当告。天祝寿么道有来。如今依着先的圣旨体例里,不拣甚么差发休当告,天祝寿者么道。
大都里有的识列门盖来的福寿兴元观里住持提点,复明善应通微大师阎道文根底执把,着行的圣旨与了也。
这的每观里房舍里,使臣休安下者,铺马祗应休要者,税粮休与者。但属观里的田产、人口、头匹、园林、水磨、店舍、铺席、解典库、浴堂,不拣甚么他每的,不拣是谁休夺要者,休使气力者。
这阎道文更圣旨上头道着有,没体例句当休做者。做呵,他不怕那甚么。
圣旨俺的。
蛇儿年二月十三日,大都有时分写来。
这是元仁宗时的一道圣旨。
号称精通汉学的元仁宗
毫无疑问,这是正儿八经的白话汉文,但是我们读起来却感觉比文言文还难以理解。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蒙古贵族阶层贵一直是排斥汉文化的。即便元世祖忽必烈重用汉人,推行汉化,但是元代上层对于孔孟之道的兴趣远低于射箭骑马。所以蒙古贵族的汉语水平极低,这也是元代统治时间很短的一个重要原因。
就拿忽必烈来说,他的汉语水平也就马马虎虎。根据史料记载:“(汉人重臣许衡)先生每有奏对,则上自择善译者,然后见之。”忽必烈见汉族大臣都要先选择翻译高手然后接见,可见他的汉语水平是如何的。
元代毕竟统治者大量的汉人,蒙古高官不懂汉语汉文如何进行有效管理呢?他们有方法,那就是推行一种叫“硬译公牍体”的东西。
这相当于一种蒙汉字典,用汉语加注蒙语。不过他们的加注也很浮躁粗浅,只翻译字或词,不翻译整段句子,于是就形成了上面那道圣旨不伦不类的汉语。
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蒙古语的语法和汉语的语法也大不一样,统治者的语法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汉语的发展。
上面的圣旨中就用了蒙古语法的句式,如倒装句式,是用汉语直接硬译出来的。
此外还有一些属于蒙古语的语气词,如“有来”,“有”,这和韩语的思密达几乎是一样,蒙古语中常用,汉语翻译的时候也译出来而已。
下面我们来重新翻译一下元仁宗帝的圣旨。
元仁宗的这道圣旨石碑位于北京法源寺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
这句话说托长生天庇护赐福,皇帝下达圣旨。通俗点说,这话和“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是一回事。
“军官每根底、军人每根底、管城子达鲁花赤官人每根底,往来行的使臣每根底宣谕的圣旨。”
每或每根底表示的是蒙古语复数,这里相当于“们”,这种影响到明清时期还能见到汉语中用“每”表示复数形式的“们”用来替代较为文雅的“等”。
这句话的意思是“军官们、军人们、各地掌印官们,往来的使者听旨”。
“成吉思皇帝、月古台皇帝、薛禅皇帝、完者都皇帝、曲律皇帝圣旨里”
这里是把元仁宗之前几位元代先帝抬了出来,以表示元仁宗的圣旨是秉承几位先帝旨意的。
北京法源寺元仁宗圣旨石碑图
“和尚、也里可温、先生每,不拣甚么差发休当告。天祝寿么道有来。如今依着先的圣旨体例里,不拣甚么差发休当告,天祝寿者么道。”
这句话是说:和尚、基督徒、道士们,无论什么劳役都不用他们承担,因为他们都是负责祈祷上天、帮皇帝延年益寿的人。现在都按照之前圣旨的体例,负责祈祷上天、帮皇帝延年益寿的人都不用他们承担任何劳役。
“大都里有的识列门盖来的福寿兴元观里住持提点,复明善应通微大师阎道文根底执把,着行的圣旨与了也。”
这句是皇帝让传圣旨的人把这道圣旨交给大都福寿兴元观的住持、善应通微大师阎道文。
“这的每观里房舍里,使臣休安下者,铺马祗应休要者,税粮休与者。但属观里的田产、人口、头匹、园林、水磨、店舍、铺席、解典库、浴堂,不拣甚么他每的,不拣是谁休夺要者,休使气力者。”
这句话是要求使臣不要在道观住宿,不能向道士要各种支应需求、税收。不要依仗力气拿他们的任何东西。
“这阎道文更圣旨上头道着有,没体例句当休做者。做呵,他不怕那甚么。”
这句是告诫地方官阎道文有圣旨在手,你们不要违背圣旨的命令,说如果敢违背的话,难道不怕国法处置吗?
“圣旨俺的”这句相当于“钦此”。
“蛇儿年二月十三日,大都有时分写来”
这句是说这道圣旨写于蛇儿年(1317年)大都。
元仁宗的这道白话汉文圣旨是要各地方文武官员不要向和尚、基督徒、道士派发劳役,这是元代统治者对于宗教人士的优待。
这道圣旨如果用现在的白话来翻译,应该是这样的:
天助福祐 皇帝圣旨:
列位军官、军人,管城的达鲁花赤官员、往来的使臣听旨。奉太祖成吉思汗、太宗窝阔台、世祖忽必烈、成宗铁木耳、武宗海山圣旨:
对和尚、也里可温、道士,无论何种课税徭役,都勿要征发。祷告上天我朝万寿。如今依先帝之旨,无论何种课税徭役,均勿要征发,向上天祷告祝寿。大都的识列门兴建福寿兴元观,其住持提点复明善应通微大师阎道文,持护赐与的圣旨执行,此处观宇房舍,使臣不可住宿,不可向之索派驿马,不可征收税银,凡属观内田产、人口、头匹、园林、水磨、店舍、铺席、解典库、浴堂,无论何物,任何人不可逼索,不可倚势欺之,阎道文持圣旨在此。凡有违反圣旨体例之事,不可做,违旨者须惧国法。
钦此。
蛇儿年二月十三日大都有时分写来
看到这里,我想大家都明白了这道圣旨的意思了。
这道很普通的白话圣旨被官员用半生不熟的汉语翻译成这样也是难为了那些译官,也足可见元代统治者极不重视汉人和汉文化。
元代皇帝大多不会说汉语,元仁宗还是好称精通汉学的,圣旨都写成这样,就不用提其他皇帝了。
也许你会问,元代皇帝身边的汉族大臣难道不能起草一份正宗的汉文圣旨吗?当然可以,不过很多汉臣在将汉语时已经情不自禁地带上了蒙古语的用法。
如汉臣在给元帝讲《孝经直解》在解释“孝道乃德行之本”时,是这样说的“孝道的勾当是德行的根本有”。
汉臣是先把汉语文言文翻译称白话文,然后在用蒙古语法,尤其是末尾的“有”这样的语气词也没有落下。
遇到极为正式庄严的场合,元代皇帝的汉文圣旨依旧是这副模样。
元泰定帝
元朝第六位皇帝泰定帝登基够神圣庄严了吧,他的即位诏书是这样的:
薛禅皇帝可怜见嫡孙、裕宗皇帝长子、我仁慈甘麻剌爷爷根底,封授晋王,统领成吉思皇帝四个大斡耳朵,及军马、达达国土都付来。依着薛禅皇帝圣旨,小心谨慎,但凡军马人民的不拣甚么勾当里,遵守正道行来的上头,数年之间百姓得安业。在后完泽笃皇帝教我继承位次,大斡耳朵里委付了来。已委付了的大营盘看守着,扶立了两个哥哥曲律皇帝、普颜笃皇帝,侄硕德八剌皇帝。我累朝皇帝根底,不谋异心,不图位次,依本分与国家出气力行来,诸王哥哥兄弟每、众百姓每,也都理会的也者。
今我的侄皇帝生天了也么道,迤南诸王大臣、军上的诸王驸马臣僚、达达百姓每,众人商量着,“大位次不宜久虚。惟我是薛禅皇帝嫡派、裕宗皇帝长孙,大位次里合坐地的体例有,其余争立的哥哥兄弟也无有。这般,晏驾其间,比及整治以来,人心难测,宜安抚百姓,使天下人心得宁,早就这里即位 ”提说上头,从着众人的心,九月初四日,于成吉思皇帝的大斡耳朵里,大位次里坐了也。交众百姓每心安的上头,赦书行有!
元代皇帝这样粗鄙的汉语水平让同为少数民族的满清皇帝都看不下去了。
乾隆皇帝
清朝乾隆皇帝在读到泰定帝这道登基圣旨实在是不忍卒读,于是取过笔墨纸砚,将这道圣旨用汉文重写了一遍。
朕考晋献武王,薛禅皇帝之嫡孙、裕宗皇帝之长子也。圣慈眷爱,封授晋王,统领成吉思皇帝四大斡耳朵,及军马、达达国土。就国以后,恪遵薛禅皇帝圣旨,小心谨慎,凡军马人民一切事宜,咸由正道而行,故数年之间,群臣各敬其事,百姓得安其业。嗣后完泽笃皇帝命朕继承藩服,仍统领四大斡耳朵及北边军马,翼戴朕兄曲律皇帝、普颜笃皇帝,朕侄硕德八剌皇帝。历事累朝,无贰尔心,以继朕皇考固让之志。恪恭厥职,屏卫王家,朕之行事,诸王宗室臣民皆所素知。今大行皇帝上宾,迤南诸王大臣军士及诸王驸马臣僚、达达百姓等,咸谓天位不宜久虚,乾纲固有专主。近属之中,惟朕为薛禅皇帝嫡曾孙、裕宗皇帝嫡冢孙,以长以亲,于义皆无可让。况大行晏驾,事变非常,及今加意抚绥,犹恐皇皇未定。宜早正宸极,镇安百姓,使天下人心得宁。朕以臣民劝戴之故,俯顺舆情,九月初四日,即位于成吉思皇帝之大斡耳朵。布告中外,咸与维新,可大赦天下!
经过乾隆皇帝的修改,这道圣旨顿时增色许多,格调也高大上起来。
乾隆时期的圣旨
清朝统治者吸取了蒙古人拒绝汉化而迅速灭亡的教训,大力提倡汉学。自康熙以下的清朝皇帝都能说一口流利汉语,书写一手工整的汉字。当然除了大力笼络汉人知识分子,给出一些胡萝卜之外,大棒也是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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