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的姐妹故事（聊斋故事姝佩）

文/慕容梓君

清末年间，河北河间县有一个非常孝顺的女孩叫柳姝佩，父亲前些年因病去世，她便和母亲姜氏相依为命，居住在半山坡一破落院中。

山东有一商贩姓苏名宝玖，娶妻刘氏，苏宝玖常年从事长途贩卖，他和妻子都四十岁了，但两人膝下无儿无女。苏宝玖想纳妾也只是想想而已，因刘氏一向凶悍，稍微不如她的意，就把丈夫打得跪地求饶。

因此，苏宝玖总是骑着马，牵着一头托运货物的驴子，往来于河北一带贩卖货物，也是借经商之机逃避妻子对他的谩骂，妻子说他就是一废物，才让她生不下孩子的。

苏宝玖这天到了河间，骑着马远远地看见一妇人来到一坟墓前，她坐在坟前哭得非常伤心，而且那声音还夹杂更多的是无奈。哭罢，便返回坟墓前边的一个农家小院，一个年轻女子给她开了门。

苏宝玖此时也来到了院门前，下马后便向主人讨要茶水，老妇人还没有进屋，看他是过路的，于是就把他让进入院落，年轻女子看见陌生人进来，急忙躲避室内。

苏宝玖对妇人说道：口渴得厉害，所以才过来打扰，刚才我看见你在坟前哭得厉害，坟墓里面埋葬的是你什么人？

妇人给他递一碗水说道：是我的丈夫柳忱华，我也姓柳。前几年因病去世，抛下我们母女俩，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每当绝望得活不下去的时候，就去和他哭诉一番，问问他在阴间是否过得比我们好。

苏宝玖又问道：刚才进入室内的是你的女儿吗？

柳氏回答：是的，她叫柳姝佩，今年已经十八岁，因为我们贫穷，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婆家，比我们还贫穷的人，我不忍心让她嫁过去遭罪，比我们富裕的人家又瞧不上我们，即使勉强嫁了又害怕被虐待。有时双方都满意了，我那乖巧的女儿又舍不得抛下我，说着那柳氏悲哀地哭泣起来。

苏宝玖看柳氏年龄也不算太大，于是便劝她说道：你不要太难过了，你又没有七老八十的，活着总比命赴黄泉强。说着就从钱袋子里面掏出十两银子塞到柳氏手中，柳氏死活不肯接受，苏宝玖就把银两放在那低矮的小桌上，然后便出门骑着马走了。

柳氏急忙叫着女儿追了出来，但苏宝玖骑着马飞驰而去，姝佩和母亲遥遥叩首拜谢。她们以为苏宝玖是可怜她们孤女寡母的义士，其实不然，他已经对姝佩有了想法。

大约过来半年的时间，苏宝玖又经过柳氏家门前，他拿着沉甸甸的的钱袋子，满脸的喜悦，这一来一回又赚了很多的银两，他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大声喊道：过路的人又口渴了。柳氏和女儿姝佩看见恩人过来了，于是急忙出门迎接。

姝佩是一个知道感恩的女子，远远地就给苏宝玖跪下叩头谢恩，说：如果不是您赐给我们银两，也许我和母亲已经去追寻父亲去了，苏宝玖连忙把姝佩给搀扶起来。

进到屋内，柳氏问起恩人所在的家乡和姓名，并说将来供养生牌位酬谢他，苏宝玖便如实相告。然后他又客气地说道：只是十两银子而已，何必念念不忘呢？说话间，姝佩把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热情款待了她们的恩人。

吃饭期间，苏宝玖便询问柳氏：这些日子可有人过来给柳姑娘提亲？柳氏便无奈地说道：女儿她死活都不肯嫁人，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我竟然拖累了女儿。

苏宝玖说道：我已经四十岁了，到现在无儿无女，俗话有招子一说，我先给你五十两银两，让柳姑娘做我的义女，一旦我们老夫妻有了孩子，一定把她再给你送回来，在这期间，然后再给她找个好人家，我会给她置办丰厚的嫁妆，你可以跟女儿享清福。

柳氏听了一愣，但她张了张嘴没法拒绝，于是就把女儿拉到室内商量，两人进去了好长的时间，柳氏才独自出来说道：我女儿出身贫寒，但她是良家女子，过继你膝下更好，即使给你做侍妾婢女，请事先前过来给我说清楚，免得让我心神不宁。

苏宝玖却生气地说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我的好心苍天可见，如有别的想法，便不得善终。柳氏这才放心地说道：可能是我太多心了，但姝佩毕竟是女孩子，所以我才会这样说话，请不要介意。

说话间，苏宝玖又从钱袋子里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女儿不在你身边，再给你留下一些银两，自己照顾好自己，请让柳姑娘随我上路吧，早日让我的妻子也见见她，不能再眈搁了。

柳氏便紧紧地抱住女儿依依不舍，母女俩顿时都放声恸哭了起来。苏宝玖便劝说道：请你们不要太伤心了，柳姑娘是随我去家享福的，而且我妻子刘氏又是一个非常喜欢孩子的人，绝对不会亏待她，你尽管放心好了。

姝佩怕过于悲恸伤了母亲的心，于是就强忍住哭泣拜别了母亲。苏宝玖骑着马，让姝佩骑着那头驴子，两人就这样出发了。

走了大概有五六里的路程，姝佩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母亲凄惨的哭声，于是她便忍不住哭泣起来。苏宝玖就竭力劝她说道：不管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两全齐美，就像我家财万贯，却无儿无女一样。

这天，两人来到了腰站，苏宝玖首先把姝佩安排到客栈住下休息，其实这离恩县也只有二十多里的路程。苏宝玖对姝珮说道：这里有我的朋友，我常常在这与他们相聚饮酒，而且还有生意在这商议，办完事情后，我们再出发。

其实这腰站有一妓院，姝佩哪会知道这些呀，她白天也不敢出门，晚上对着油灯哭泣，夜夜梦魂飞回老家见到朝思暮想的母亲。对面住着一个叫张妈妈，她便过来与姝佩聊天，姝佩见她和母亲年龄差不多，所以也不防备她，这样也能打发时间，但她的眼前总是晃动着母亲的身影。

再说这柳氏，自从女儿走了以后，便天天以泪洗面，每天几乎都不吃不喝。这天夜晚，柳氏正躺在床上流泪，忽然听到有人在喊门，于是她疑惑地问道：是谁呀？门外女子说道：姝佩呀，母亲听不出女儿的声音了吗？

柳氏听了万分惊喜，于是强支撑起身打开了房门，果然是女儿姝佩站在她的面前。姝佩拥抱着母亲说道：我真的回来了，母亲为什么不说话？

柳氏又喜又疑惑地问：你和义父不是一起走了吗？忽然深夜独自归家？你到底是谁？或者是我还在做梦呢？姝佩强作欢颜地说道：我随同义父回家后，义母却像凶神恶煞，她怀疑我是义父娶回来小妾，于是就对义父又打又骂。

义父极力辩解，但义母犹如毒虎，她根本容不下我，义父也很无奈，只好派人用马车把我又送了回来，送我的人已经走了。柳氏在灯下左看右看都是自己的乖巧女儿，声音与容貌依旧，于是便破涕而笑。

姝佩虽然回家与母亲团聚，时常唉声叹气，但她的刺绣技艺却异常大有长进，她每次拿出自己的绣的作品，都被买家抢着买走，但绣品落款却署“烈火夕阳子”，而不写姝佩。母亲知道后也非常不理解，但女儿为此赚了很多的银两，而且又把常年漏雨的房屋翻修一新，所以也不好深究。

于是村中的媒人又来家提亲，但姝佩还是坚决不嫁，母亲和媒人都说对方的条件很好了，不能再错过这好机会。姝佩却哀怨地说：我的命太薄，夫妻鱼水之欢我这一生已经没有了，只有侍奉母亲百年。

转眼就过去了十几年，柳氏突然患了重病，弥留之际便握着女儿的手说道：娘害了你，你都三十多岁还没有嫁人，我走了你该怎么生活下去呀？

姝佩安慰母亲说道：您不要自责，这是我的命，怨不得任何人，你到了黄泉下也不会寂寞的，我很快到那里去陪伴您，请不要害怕。柳氏听了一怔，但随后便恍然大悟，然后微微一笑便咽了气。

姝佩伤心哭了很久，然后就找村中的村民帮她为母亲买来棺木，赶制殓裳，并把母亲和父亲进行合葬。而且还在坟墓前种上了树木，棺木下葬墓穴那天，送葬的大都是附近的村民。丧事操办完后，她便把剩下的钱大部分都分给了帮她忙的人，留下一小部分做其它的用途。

姝佩对众人说道：我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要去腰站找曾帮过我的人们，以此来了却我一桩心愿。众人都知道她现在已经无依无靠，便怀疑她去寻她的义父，于是大家哭泣着为她送行。

夜晚，姝佩飘飘忽忽地来到腰站，仍然住在十几年前那家客栈，店老板看见她被吓得魂飞魄散，因经常听见冤魂的哀哭，看她那熟悉的面容，于是便战战兢兢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姝佩说道：我叫烈火夕阳子，店老板疑惑地说道：为什么你酷似十几年前的柳姑娘？姝佩笑着说道：面容相似的人很多，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虽然大家不再说什么，但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两人的面貌和说话的声音以及一言一行都那么的相似。

第二天姝佩准备了一桌酒席，并写下请柬，邀请了附近的几个村民，被邀请的村民也很奇怪，但盛情难却，所以大家都按时过来了，而且这六个村民都十分贫穷，因此也十分地感动。席间看到姝佩非常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宴席要结束时，大家便忍不住询问她为何要请他们几个过来饮酒。

姝佩这才端起一杯酒洒在地上说道：当年的柳姑娘就是我的姐姐，她死了以后，承蒙各位捐钱安葬了她，所以我才备下酒宴代替长眠地下的姐姐，以此来拜谢各位大恩的，大家听了便明白了过来，于是就又讲起那柳姑娘悲惨死去的原因。

姝佩便跟随大家来到柳姑娘的墓地，她便直接盘腿坐在墓前，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顷刻间，便化作一缕清烟进入了坟墓，大家这才明白，她就是柳姑娘。

原来之前与姝佩聊天的那位张妈妈，她是妓院的老鸨，看姝佩长得貌美，于是就心生毒计，想让她做自己的摇钱树。于是就向姝佩说那苏宝玖的妻子是有名的悍妇，如果跟义父回家，不把她打死也把她打个半死，姝佩听了顿生恐惧。

张妈妈接着又找到在外喝酒的苏宝玖，并且恐吓他说道：你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吗？你那胭脂老虎已经从别人嘴里知道你买了柳姑娘，便站在街口叫骂，并放下狠话，只要那姑娘进了家门，一定不会让她活到第二天。

苏宝玖也知道妻子的德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张妈妈便诱惑他说道：你且把女子卖给我吧，我给你二百两银两，只当你又做了一桩买卖而已。苏宝玖算了算自己也没有赔钱，反而赚了些银子，于是就把姝佩卖给了老鸨，然后自己悄悄地逃跑了。

张妈妈把哭泣的姝佩带到妓院，给她打扮一番后，就让她开始接客。姝佩知道义父把她给卖掉了，再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便坐在房间里等待客人。

夜晚，一位喝得醉醺醺的公子来到姝佩的房间，房间里面的灯光昏暗，进屋便拉扯着姝佩的衣服，见她不动，就把烛灯移近一照，姝佩已经吊死在床塌前的短柱上。顿时这贵公子便大声呼叫，老鸨赶紧过来抢救，但姝佩已香消玉损，这就是姝佩的魂魄敲门回家的那天晚上。

老鸨人财两空，气得捶胸顿足，于是就把姝佩丢弃在荒郊野外。次日，附近几个村民去田地干活时，发现惨死的姝佩，怜悯她贞烈，于是几个人就凑了一些银两，买来薄薄的棺木将她给安葬了。这几个人就是姝佩重新回腰站要请的人。

这事情过去不久，苏宝玖贩卖途中，因饮酒跌落到悬崖后被摔死了，老鸨张妈妈忽然得了疯病，一头撞死在自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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