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技师的男闺蜜(我在深圳当厨师)

口述:鲁易(陕西汉中人)

撰文:胖爷

2010年是我的多事之秋。春天才刚刚开始,父亲在搭工地脚手架时,意外坠落,不幸故去。处理完父亲的后事,不到一个月,当初发誓不离不弃的女朋友,突然移情别恋,也以决绝的方式,离我而去。

父亲的故世,我在这人间已然没了亲人。而女友的无情,更让我感慨人心不可估测。至亲逝去,恋人被插足,人生悲凉,莫过于此。

那段时间,我伤心失意,沉迷于酒水。下了班,常独自在租房饮酒。人生就像多米诺骨牌,只要倒了其中一块,后面的生活,便再也无法掌控。因为醉酒之故,我的工作也出了问题,接连收到两次红牌警告。

某夜,我被一个噩梦惊醒,冷汗涔涔,冲了一个澡回来,再度躺在床上,却怎么也不睡不着了。我知道,如果再沉沦下去,一切就将回到我刚来东莞时的样子。为了不再触景生情,伤心伤怀,我作了一个决定,离开扎根了多年的东莞,前往深圳,重新开始。

做技师的男闺蜜(我在深圳当厨师)(1)

南下经年,但我的行动半径,几乎围着东莞虎门转圈。甚至,连深圳的地域都未踏足过。我在深圳无亲无友,但正因为这样,一切才是崭新的,就好像一张白纸,可以任由你涂画各种色彩。

隔日,我便提交了辞呈,经理为人不错,见劝阻不了我,当即许诺,若在深圳不如意,想要回来,她随时欢迎。

我感激经理的好意,出门在外,你会遇到各种挫折磨难,也会遇到一些真性情的朋友。这是打工路上的一抹亮色,但我心中明白,此番离开,就像当初女友离开我一样,已经有了置之死心而后生的果敢,不可能再回虎门这片伤心地。

就这样,我来到了深圳龙华。也因此,才有了深更半夜途经酒吧门口时,与醉酒女人的接触,见识了女人酒后的众生相。

而我,更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其中一个,成为红颜知已。在孤冷的异乡,我俩彼此照亮,相互取暖。给我温暖的这个女人,算不上国色天香,也没有优美曲线的身材,但你若仔细端详,便会瞧出她的美丽来。

艳美无非眼睛愉悦,她于我的重要意义,是在她的引导之下,我读懂了人间的悲苦,开始看清生活的真相。

还是从我刚到龙华时讲起吧。

树挪死,人挪活。这句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在龙华民治一个名叫东边的城中村,我寻得一个单间,房子干净卫生,采光也好。

老板娘是个中年女子,脸上时刻洋溢笑意。好女人的风水,全写在脸上。几乎见到她的那一刻,我便觉得要在这里租房子,等我进到房间,马上办了入住手续。收拾妥当,傍晚时分,下楼去找吃的。

吃了个快餐,不急着回房,正好散散步,消消食,顺带熟悉一下周边环境。途经一家饭店时,看到招聘大厨的启事。进去一问,老板把我带到厨房,让我当场面试。当我从饭店出来时,已经被老板聘用了,还开出了令我满意的薪水。

做技师的男闺蜜(我在深圳当厨师)(2)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以至于我感觉如梦似幻。甚至,回到租房,躺在床上,看着屋中摆设,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的的确确,我没在做梦,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大约一周后,我认识了住我对门的女邻居。说是认识,其实也不准确。因为门对门的缘故,碰见的机会,比别的邻居多了一些。这女邻居呢,又很热情,见到了,不但微笑示好,还会问起租金和水电费的事。

在城中村租过房子的人都知道,房东为了赚钱,会在水电费上做手脚。甚至,相同的房型,每户的租金也不一样,房东似乎在见人下菜单。反正,我这对门女邻居,是个活泼的女生,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真正知道她姓甚名谁,其实是在租房一个月后。我在饭店上班,差不多有种昼伏夜出的感觉,除了白天,晚上几乎相互见不到。

那天其实是个意外,我偶染风寒,请了一天假,到了晚饭时间,不想做饭,在楼下随便解决了。回到租房,在楼下,正好碰面女邻居。她从旧货店,买了一把椅子,那是一种老板椅,平地上推着走,倒不吃力。但搬上楼去,便显得有点费劲。

说明一下,我租的那栋楼房,建筑时间有点久了,没装电梯。左邻右舍,又打过交道,见到这种情况,我自然主动上前,帮了她这个忙。

搬到五楼,毕竟用了些力气,为表感谢,她从冰箱里,取出一只雪糕,以表谢意。她租的房子,与我家格局一样,也是单房,她的房间布置得整洁有序,明明一样的面积,她家的房子,显得比我的租房大了一半。

不过,房间不见化妆桌,倒摆了一台电脑,桌上摆了一摞书。我对电脑不感兴趣,但瞄见桌上有一本海明威的小说。

她见我盯着书,主动把书借给我。回到屋里,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我这才知道,她叫雪儿。书成了最好的媒介,读完那一本,我又陆续借了别的。三个月后,她家的那十几本书,全部被借了一遍。

做技师的男闺蜜(我在深圳当厨师)(3)

因为书的缘故,我们有了更多交流。人与人的交往,其实很奇怪,一旦建立了沟通渠道,余下的事,便显得顺理成章了。

雪儿来自湖南,邵阳城步人,苗族。熟悉之后,难得双方都休假时,我会发挥所长,烹制一桌美食。而她每每饮宴后,总会情绪激昂,兴奋时,甚至会起舞弄清影,又或者,拿起海明威的小说,朗声读起来。

这温暖的相遇,让我暂时忘却了父亲与前女友的事。相比于我的愁肠百结,雪儿似乎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很好的童年回忆,有“臭味相投”的知心朋友,工作上的事,也称心如意。

情绪是会受到感染的,有这样的女邻居,生活似乎也有了些许诗意。有好几次,我甚至在洗澡时,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而在此前,这绝对是不可想象的。我知道,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雪儿。

雪儿活泼纯真,这样一个女孩,你会觉得,她的人生,一帆风顺。事实上,刚好相反。而我也是在认识她三个月后,才偶然间,发现了她的另一面。

我所在的饭店,规模虽然比不上在东莞工作时的酒店,生意却极好,一个晚上通常要翻五六次台。饭店生意火爆,经常营业到凌晨,每每熄掉炉火,脱下厨师服,准备下班时,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一两点。

从饭店回东边的租房,要经过一家酒吧。酒吧几近于通宵营业,凌晨两时,正是热闹时候,每次路过酒吧,我都会看到一些人,出了酒吧,摇摇晃晃,明显喝高了,未走几步,便或坐或卧,在酒吧门口,走不动了。

这醉酒的人中,女人占大多数。因为酒精的刺激,神志不清,有些女人,被陌生男子接走,也未曾察觉异样。有好几回,醉酒的女人把我当成了来接她的人,一个劲地招手,让我过去,扶她回家。

每每这时,我总是迅疾而逃。唯有一个周末,我做了相反的事。

那天,饭店客人多,下班时,已经二点十五了。因为习惯了,每次经过酒吧,我都会朝门口张望。打工这么多年,也知道酒吧是个什么地方,但我从未踏足,不免有些好奇,经过时,会把目光往里窥视。

做技师的男闺蜜(我在深圳当厨师)(4)

说来也巧,那天我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半信半疑走近一看,果然是雪儿。那一刻,我惊呆了,我不相信,雪儿会去酒吧。毕竟,酒吧这样的地方,是有些风尘色彩的。而雪儿在我心中,已然与诗情画意相关。虽然她喝酒了,但还不至于醉得无法回家。

跨出酒吧大门的那一刻,她也看到了我。也许她有过片刻的慌乱,但很快释然了,大大方方地朝我走来。她身上有香水和酒水混杂而成的味道,她原本想和我一起回租房的,我那天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受了委屈,似乎觉得去了酒吧的女子,都有点不清不白。

虽然怕她醉在街头,行为不雅,防送她回了家,路上始终默然不语,其实是在此抗议。但其实,这种抗议,有些莫名其妙。雪儿是敏感的,自然感知到了我的不快。

过了几天,轮到我休假,雪儿变戏法似的,早就从菜市场购置了若干食材,自己下厨,做了一桌子家乡湘菜,请我享用。此前,我虽时常去她家借书,但从未一起吃过饭。

作为一个饭店厨子,我对烹饪有自己的见解与看法。她炒的菜,当然算不上美食,但因为其中包含真心实意,也便有了不一样的意味。虽算家宴,但也不会少了酒水。有了酒水相助,话题便多了。

那一日,我忘了所有不快,雪儿也畅饮开怀。她极善饮,几瓶啤酒,自然不会饮醉,却引发了她的情致。不知不觉间,她讲到了她的身世与生活。我才知道,那个表面阳光的女子,内心却在承受着巨大的悲痛。

雪儿的家境比我更为不堪。她从小就是个没妈的孩子,母亲因为嫌弃父亲给不了想要的生活,在她两岁时,跟一个来外地来打零工的木匠,私奔了。从此,雪儿再未见过她。

父亲从未恨过母亲,可在同村人眼里,雪儿成了没妈的野孩子,被同村伙伴们无情嘲笑。言语是伤人的刀子,关于童年的记忆,现在想起,仍然刺骨锥心。

因此,当雪儿年满十六时,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南方打工,她要在异乡,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再衣锦还乡,让那些笑话她的人,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如今想来,当时的豪言壮语的确可笑。真正的现实是,头两年,她用尽了全力,工资所得,也不过日常用度,离梦想何止十万千八里。直到到东莞打工的第三年,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一个颇有想法的女工友,在她的指点之下,她的工作有了明显起色。

做技师的男闺蜜(我在深圳当厨师)(5)

只是,她从来不讲不幸的童年,她把巨大的悲痛,藏在内心深处,而让欢颜,外露于人。

然而,任何情绪,都需要一个宣泄出口,若无这个出口,就会崩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宣泄方式,雪儿试过很多种,最终找到了最佳方式,在情绪达到顶峰时,去一趟酒吧,大声高歌,大口喝酒,释放内心的不快。

待她讲完,我也一五一十地,跟她讲起了我在东莞的生活,父亲的故世,以及女友的背叛。讲到伤心处,我无法控制情绪,伤心的泪,流了一脸。雪儿没有劝我,只默然起身,从洗手间里,拿了一条毛巾,递给我。

这一次私宴,我们算是真正结交了。温暖是相互的,两个失魂落魄的人,从此,结成了秘密联盟。相互鼓励,相互慰藉。

每回下班,我仍要从酒吧门口经过,也经常遇到各种女人醉酒。但我再也没有用异样眼光看过她们,我知道,每个去酒吧的女人,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理由。当你试着去理解他人,试着站在别人的角度看问题,就会发现,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在雪儿的支持与激励下,我们一起报了自学考试,我还额外报了厨师的职业技术资格考证。而我只要有时间,就会想方设法,为她烹制各式各样的美味。

那些美味,虽然比不上酒店的名贵,但因为制作过程中,放进了一颗心,每次,雪儿都吃得格外开心。偶尔,喝到尽兴处,她也会和我开玩笑,问我,她和房东老板娘,谁更漂亮。

每每这时,我总会假装深沉地思考一番,再抬起头来,说,老板娘是漂亮……但你身上,有一种素雅的美。雪儿咧嘴笑道,虚伪。

我们彼此都对对方有好感,只不过,我们深知,两个有着相似命运的人,无法修补对方人生,失去的一部分。因此,彼此更多时候,都在为对方着想。

这样的关系,我们维持了两年,但从未越矩。直到,她终于要离开深圳,回老家结婚时,我终于控制不住,拥抱了她。

做技师的男闺蜜(我在深圳当厨师)(6)

她离深前,我在租房为她准备一顿丰宴,两个人喝得兴高采烈,彼此都知道,此去一别,再无相见可能。那顿饭,吃了很久,那顿酒,喝得更长。只是,人生终有散席之日。

要告别了,她伸手,以示握手示别。我紧紧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把她拉到怀里,轻轻抱住她。那是我们最亲密的接触,那个拥抱,看似简单,却代表了全部,我所有的爱,以及性,都包含在其中了。

如今,我早就回到老家,虽算不上衣锦还乡,到底有了自己的事业。至于雪儿,我知道她过得很好,却从不打忧。人生中,并非只有性,才叫情爱。身体之欢的情感,或可享受一时欢愉。而精神上的情爱,则会挂念一辈子。(图文无关)

每个人的经历,都是时代的一部分。胖爷专注于讲述非虚构故事,致力于为普通人立传,写人生百态,写人间的凉薄与温情。目前,已有10万多粉丝,单篇文章阅读量突破320万。欢迎提供采访线索,我们一起记录滚滚奔涌的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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