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往事3(遵义往事3)

(二)佩华喜欢拖声喊"公",是因为没有祖父母的缘故而"公"给了她这种亲近的温暖“公"一个女人家带着唯一的女儿做生意,炼就了抽叶子烟的习惯一根长烟杆拿在手上,指挥着佩华的娘,佩华娘脚上移动的速度不快,但手很麻利,这样,"公"主外,佩华娘主内,是"公"的好帮手,所以"公"的烟杆是从来不会往佩华娘身上抽的倒是她自己这个背时姑娘,有时候恨不得抽她几烟杆店里的活路儿不帮忙,成天打麻将、听戏,和街坊老少一概不论地吵架割孽"公"好不容易跟她说了门亲事,打听到是老城一户书香门弟的老幺,还是初中毕业,就在坳上小学教书,大家都叫他孙育生那些年月,初中文化到遵义这个偏远的地方来的,已经算是高学历了坳上那时是划归丰乐镇的,孙育生因为一手毛笔字,还被推荐在丰乐镇镇政府做点文字工作在"公"眼里,这个娃儿长相清秀,性情和善,实在是理想的女婿人选,自家在坳上好歹也有些资产,不敢说门当户对,也不会太丢面子,就主动托了坳上老人去学校找孙育生说亲孙育生工作时间住在镇里安排的一间坡上的小房,周末也少去老城水井湾10号的孙家大院,因为毕竟哥哥们也各有自己的一大家子在遵义,他其实算个外乡人孙家大院住着的两房是排行老大和老五的两个堂兄大哥把六哥带来了遵义,六哥站稳些了脚又把在成都的孙育生接了来如今有人说亲,也听闻过"公“的辛苦持家,就觉得自己又多了亲人似的周末,他特意回了趟水井湾告之家里人,哥哥们都在外奔波,嫂子们都鼓动他不要端倒,让人家女方没面子嫂子们还给他备了同新斋的鸡蛋糕和柏天顺的酱油醋,就这样,孙育生上门了"公"很得意,当着进出的客人掩饰不住地重复:给姑娘说嘞,给姑娘说嘞佩华的娘一一映秀一直在灶房忙着给上门的人炒两个像样的菜,傍晚了,"公"第一次不放心地也跑去灶间叮嘱映秀,留下越看越欢喜的准女婿在堂屋里放松放松堂屋还是挺气派的,近5米的挑高,实木结构,还有个二楼,全都临街“公"还有一个生意就是小百货她把堂屋一楼临街的木墙打开,砌了个突出在街面的砖台,台上是排门每天早上,排门一扇扇御下,就可以摆售诸如烟、酒、蜡烛、酱醋、草纸等生活用品堂屋也因此很敞亮遵义是产酒的好地方,赤水河沿岸酝酿的酱香白酒滋润了老百姓的生活就算最低贱的"包谷筛"也是酱香醇厚,是住店的生意人必拷的“公"进的散酒,用一个大酒缸立在砖砌的平台后,缸沿上挂着两个竹制的酒提子,小一些的提子一提二两,大一些的半斤屋子靠墙处,还有一个大家伙,孙育生虽然没见过,一看埋在堂屋地下的石臼,就猜到是捣糍粑用的工具还有一根大圆木与一根小圆木卯成锤子状,只不过这"锤子"不用手,是用脚小圆木定位在石臼中央,大圆木利用杠杆的原理架在固定在地上的木托上,像个失衡的翘翘板因为木头太重,还要借助一根粗麻绳让工具翘起放下,再翘起放下蒸熟的糯米倒进石臼,重力之下就锤出了传统的糍粑,还比较省力孙育生知道,这是比较殷实的家里才置办得起的孩子们也喜欢围观打糍粑,亲自上阵还是要成人,因为要两个人配合,一个站在圆木上踩,一个蹲在石臼边翻,准备工作做得好的,还要在石臼边放盆凉水,一边翻一边把手浸在凉水里,下一次翻时糍粑不烫手也不粘手配合得好的,沉闷的"噗噗"声很有节奏,也预示着要过年了二进的屋子有些昏暗摆了一张床,"公"年纪大了,不想爬楼,就睡在这里,上楼的楼梯就在这二进房的通道处楼上就应该是小姐的闺房了越往里走越阴暗,就是白日里也要点灯的灶房和煤棚了孙育生收回了打量的眼睛,他不会做饭,感觉帮不上忙又退回堂屋,围着打糍粑的工具细细地研究埋下去的石臼是上好的青岗石,很坚硬,木头从纹理来看,应该是小叶楠…正琢磨呢,“公”的姑娘甩着两只手回来了她比映秀还虚长两岁,但因为小姐命,毎天就玩够了坐等吃一踏进门,见个书呆子模样的青年在琢磨她家的捣臼,白了他一眼,“你哪个?”孙育生一下不知所措“公”也听到她姑娘的声音了,赶紧从灶房出来撮合两个年青人,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沈阳往事3?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沈阳往事3(遵义往事3)

沈阳往事3

(二)

佩华喜欢拖声喊"公",是因为没有祖父母的缘故。而"公"给了她这种亲近的温暖。“公"一个女人家带着唯一的女儿做生意,炼就了抽叶子烟的习惯。一根长烟杆拿在手上,指挥着佩华的娘,佩华娘脚上移动的速度不快,但手很麻利,这样,"公"主外,佩华娘主内,是"公"的好帮手,所以"公"的烟杆是从来不会往佩华娘身上抽的。倒是她自己这个背时姑娘,有时候恨不得抽她几烟杆。店里的活路儿不帮忙,成天打麻将、听戏,和街坊老少一概不论地吵架割孽。"公"好不容易跟她说了门亲事,打听到是老城一户书香门弟的老幺,还是初中毕业,就在坳上小学教书,大家都叫他孙育生。那些年月,初中文化到遵义这个偏远的地方来的,已经算是高学历了。坳上那时是划归丰乐镇的,孙育生因为一手毛笔字,还被推荐在丰乐镇镇政府做点文字工作。在"公"眼里,这个娃儿长相清秀,性情和善,实在是理想的女婿人选,自家在坳上好歹也有些资产,不敢说门当户对,也不会太丢面子,就主动托了坳上老人去学校找孙育生说亲。孙育生工作时间住在镇里安排的一间坡上的小房,周末也少去老城水井湾10号的孙家大院,因为毕竟哥哥们也各有自己的一大家子。在遵义,他其实算个外乡人。孙家大院住着的两房是排行老大和老五的两个堂兄。大哥把六哥带来了遵义,六哥站稳些了脚又把在成都的孙育生接了来。如今有人说亲,也听闻过"公“的辛苦持家,就觉得自己又多了亲人似的。周末,他特意回了趟水井湾告之家里人,哥哥们都在外奔波,嫂子们都鼓动他不要端倒,让人家女方没面子。嫂子们还给他备了同新斋的鸡蛋糕和柏天顺的酱油醋,就这样,孙育生上门了。"公"很得意,当着进出的客人掩饰不住地重复:给姑娘说嘞,给姑娘说嘞。佩华的娘一一映秀一直在灶房忙着给上门的人炒两个像样的菜,傍晚了,"公"第一次不放心地也跑去灶间叮嘱映秀,留下越看越欢喜的准女婿在堂屋里放松放松。堂屋还是挺气派的,近5米的挑高,实木结构,还有个二楼,全都临街。“公"还有一个生意就是小百货。她把堂屋一楼临街的木墙打开,砌了个突出在街面的砖台,台上是排门。每天早上,排门一扇扇御下,就可以摆售诸如烟、酒、蜡烛、酱醋、草纸等生活用品。堂屋也因此很敞亮。遵义是产酒的好地方,赤水河沿岸酝酿的酱香白酒滋润了老百姓的生活。就算最低贱的"包谷筛"也是酱香醇厚,是住店的生意人必拷的。“公"进的散酒,用一个大酒缸立在砖砌的平台后,缸沿上挂着两个竹制的酒提子,小一些的提子一提二两,大一些的半斤。屋子靠墙处,还有一个大家伙,孙育生虽然没见过,一看埋在堂屋地下的石臼,就猜到是捣糍粑用的工具。还有一根大圆木与一根小圆木卯成锤子状,只不过这"锤子"不用手,是用脚。小圆木定位在石臼中央,大圆木利用杠杆的原理架在固定在地上的木托上,像个失衡的翘翘板。因为木头太重,还要借助一根粗麻绳让工具翘起放下,再翘起放下。蒸熟的糯米倒进石臼,重力之下就锤出了传统的糍粑,还比较省力。孙育生知道,这是比较殷实的家里才置办得起的。孩子们也喜欢围观打糍粑,亲自上阵还是要成人,因为要两个人配合,一个站在圆木上踩,一个蹲在石臼边翻,准备工作做得好的,还要在石臼边放盆凉水,一边翻一边把手浸在凉水里,下一次翻时糍粑不烫手也不粘手。配合得好的,沉闷的"噗噗"声很有节奏,也预示着要过年了。二进的屋子有些昏暗。摆了一张床,"公"年纪大了,不想爬楼,就睡在这里,上楼的楼梯就在这二进房的通道处。楼上就应该是小姐的闺房了。越往里走越阴暗,就是白日里也要点灯的灶房和煤棚了。孙育生收回了打量的眼睛,他不会做饭,感觉帮不上忙又退回堂屋,围着打糍粑的工具细细地研究。埋下去的石臼是上好的青岗石,很坚硬,木头从纹理来看,应该是小叶楠…正琢磨呢,“公”的姑娘甩着两只手回来了。她比映秀还虚长两岁,但因为小姐命,毎天就玩够了坐等吃。一踏进门,见个书呆子模样的青年在琢磨她家的捣臼,白了他一眼,“你哪个?”孙育生一下不知所措。“公”也听到她姑娘的声音了,赶紧从灶房出来撮合两个年青人。

若干年后,他们就成了三妹儿的外公和“苗子外婆”。映秀是她血脉的亲外婆,可惜走得早,连声外婆都没听到。喊“苗子外婆”的女人叫陈淑媛,三妹儿喊得不甘心,就把绰号给带上了。“苗子”就是不讲道理的一类人,其他表姊妹因为怕被她追着骂,只敢背地里叫,三妹儿就是当着她的面也敢喊,因为三妹儿的爸爸,陈淑媛也拿她没得办法。

映秀坚持要在灶房吃饭。把她当女儿的“公”坚决叫她出来和客人一道吃。映秀上齐了菜,仍然低着头给大家盛饭。陈淑缓先就把手一伸,接过了饭碗,“公”无人察觉地轻叹了口气,也不好多说。自己这个唯一的姑娘打小在四川死了爹,也不忍心管教她太严,心里也为未来的女婿担了一份心。她不时要给孙育生夹点菜,还要招呼拘谨得只顾扒饭的映秀"菜都是你做嘞噻,咋个不吃哟?"看看三个年青人,她突然笑了,"你两个最像客人。"孙育生一抬眼,觉得对面落座的很面熟,几乎同时,他端着饭碗向映秀发出了"哦哦"的声音,算是打招呼。映秀也想起来了,孙育生就是帮他们拾鞋垫的年青人。孙育生咽下一口饭忍不住打听:"那些鞋垫都是你勒的?"没头没尾的一句,把“公”母女俩听得一脸的迷惑。还是孙育生这个文化人,把自己随大哥去习水视察,与映秀有一面之缘的事讲述了一遍,饭桌上的气氛就显得轻松了些。映秀不开腔,倒是"公"急忙向孙育生解释“我姪儿媳妇,因为是二房,不方便回重庆,就来我这点儿找活路儿了,正好帮了我忙。”孙育生虽然对"公"口里的侄子没有什么印象,但也不由得好奇。爽气的"公"也有了话题“你不晓得,这两年土匪闹得凶啊!三娃儿才把映秀送来没两个月,綦江就托人传话来了,说三娃儿他老汉儿因为不服气遭抢嘛,硬倒和土匪两个拖,被土匪一枪就打死了。三娃儿不就急了,紧赶慢赶也要两天,好在那阵儿天气冷哦。”说完"公"自己都对族中兄弟难过了起来。孙育生把带来的上门礼放到桌上,敬重他对"公"说:“这是嫂子们喊我带给你老人家的。"“哎哟,都是好家什!你有几个弟兄姊妹咹?”"我们来遵义的,是两房四个弟兄。大哥长我25岁,五哥长我15岁,他们的娘,就是我伯母是遵义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嫁给伯父后在成都生活了30多年。伯父过世后,伯母就一心想回遵义,大哥、五哥就回来置了田地和房产。""哎哟,孝顺嘞!"她更确定,自己结对了这门亲。"是。关键还要能干。大哥四川法政学堂毕业,五哥在北京一所意大利人办的私立大学学的商科。他们反感四川军阀,想想自己的娘又坚持要回遵义,就举家迁了回来。都说树挪死,人挪活,两个哥哥看我和六哥父母都走了,就把我们也迁了来"。难得那晚陈淑媛没开口要继续麻将桌上开战,她急迫地问"那他们干啥子工作咹?""公"根本来不及制止姑娘的无礼,孙育生也顿了一下,心想也许一个独姑娘渴望多弟兄姊妹,自己就多聊聊吧。他宽容地笑笑说"早先,大哥是贵州盐务总局的缉私专员,就是带我去习水视察时见过映秀一面。”映秀是没得闲听摆龙门阵,她已经在灶房收拾开了。排门已全部上好,“公"点起了油灯,感觉有了一个男人,这才像个家的样子。孙育生继续说道"大哥这个工作挺危险的。那些私盐贩子扰乱了盐价不说,甚至搞起了垄断,四川盐巴根本进不来贵州。大哥花了三年的时间打击黑市走私,这才稳定了盐巴价格,把四川盐巴运了进来。"“公”忍不住赞叹一句“啧啧啧,我说头些年盐巴咋个嫩个贵!老百姓天天要用嘞呀,你大哥积德哦!”孙育生也很骄傲地说"做完这个事,大哥去国民政府呆了两年,日本人打来了,遵义缺白糖,大哥又带着五哥从重庆组织白糖到遵义,信裕糖号就是他们兄弟在经营。""公"急忙说“我也去那点儿买过,排队哦,相因噻!"“嗯,他们是说动了内江糖商后在遵义设的分号,直接从疏通了的盐路过来的。去年,大哥就被选了当重庆市糖业公会的主席,还做了好多事支援抗日哦。"孙育生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自豪感已经感染了“公",引起“公"一连声地“了不起”。

孙育生很少对人讲起家里人做的事,只是面对这个放下女方架子来亲近自己的人,他不知不觉就多了话。陈淑媛是熬了一晚上的,已经豁嗨连天了。孙育生倒是开了话匣子“六哥和我是一娘一老汉儿嘞。但我们四个就像亲兄弟一样,大哥、五哥很照顾六哥和我。我老汉儿在重庆过世的时候,我还在成都念小学,六哥又在汉口的军校工作,只有大哥在重庆。把老汉儿安葬在重庆南岸的事情全是大哥一手操办嘞,我和六哥就只是去祭拜过两次。”“那你娘嘞?""娘也过世了。她也是遵义人,但是我们没能力带她回来。六哥刚一结婚就去成都把我接到贵阳读书了。他说上完初中才好谋职业。六嫂也是大哥、五哥帮忙张罗的,也很有文化,在小学教书。"“难怪得人家都说你们孙家是书香门弟哈!”孙育生腼腆地笑一下,老少之间聊得很投入,却没有第二个听众,陈淑媛已经歪起打瞌睡了,映秀收拾完灶房又上后山守井水去了。"公"继续追问"哥哥嫂嫂些啷个意见嘛?"孙育生知道是指他和陈淑缓的亲事,也爽快地回答"哥嫂说过年时带她去认个门。""唉!好嘞!”“公”嘞烟竿在手板心一敲,知道这事可以成了。孙育生就这样踏入了一个新家,真正成了一个坳上人。经常能吃到映秀和"公"做的饭菜,仿佛母亲还在世。一天正午,忙完镇里的工作,走在坳上街沿坎,一辆马车缓慢地行进在路中间,和孙育生的方向一致,又和孙育生一起停在了马店门口。孙育生以为是住店的,偏身让路还捎带个“请”的手势,很有主人的风范。木门吱嘎一声开了,陈淑媛嗑着瓜子也正好出门,她看了一眼孙育生,孙育生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又朝着赶马车的喊了声"三哥”就去补三缺一了。陈淑媛喊的“三哥”就是映秀的男人一一陆绍伦,孙育生突然就拘谨起来。陆绍伦朝孙育生点了下头,冲屋子里叫道“孃。我来了。映秀、映秀……"映秀正在帮忙一个住店的缝补衣裳,她抱着衣服挪着小脚出来,望着陆绍伦一阵含蓄地笑。必竟有个孙育生在场。“公”从床上坐起来招呼"来了?屋里头好不?你老汉儿的事办得还顺利?"陆绍伦走近床头“孃,你休息。还算顺利,其他人都还好,就是街上土匪闹得更凶了。”在遵义,人们把女性的称呼男性化了,四川把姨妈、姑姑都叫"孃",遵义叫姑姑是""爹"、"亲爸爸",祖母就叫"公",只是一种表明血缘亲近的文化。"公"一听就一个机灵"是噻,遵义也是。唉!这个世道!哪个时候才得太平啰!""那你这次出来能呆好久嘛?反正映秀你不要想带走,我这点儿离不开她。这姑娘不多言不多语嘞,又看得到事,我省心!""要得。孃把她当屋里头的人看,我谢还来不及嘞。我卖掉一车货才回。这个兄弟……?"哦",公这才想起杵在堂屋门边的孙育生。“淑媛的对象。都差不多大,你们年青人聊哈。”说着又重新躺下继续午睡。“公”有了映秀后,渐渐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下午可有精神了。孙育生主动提到了土城,提到了去年在盐业公会门口的喧闹,映秀已经默默地给两人沏了壶苦丁茶。这茶一点不精致,大片的叶子,还连着叶柄,颜色也暗沉,但是清凉回甘,是老百姓家中常备的,孙育生很喜欢。他知道映秀脚不方便,自己起身来接了茶碗。但因为并不健谈,即使有喜欢的茶相佐也不知道和这位未来的表哥再聊点什么,就借口学校有事离开了,也留下空间给陆绍伦和映秀。映秀已经夹了些泡菜,炒了个蛋炒饭端上来。陆绍伦问:"你起嘞盐水?"“嗯。孃说这几天正好吃。之前的生花了,用了她一提子包谷酒。”陆绍伦呵呵地笑了,很满足这个落脚之地。 来投靠坳上孃的还有个表哥,就在街对面的饮食店,家里捎了些东西,托陆绍伦带来。这条街建在回龙山脚下。山上的回龙寺,是民国初新翻建的,四周都有上山的路,有路,人们就建房,所以房子都依着山,还形成了好些弯曲向上的巷子。山上的空间有限,房子之间讲不起什么间距,巷子又狭窄又阴暗。建在山脚下的这条小街,其实又在另一个走向的山的余脉上,它左边通到湘江河,右边通到万里路,形成了一条长约1公里的名符其实的背街。清雍正年间,遵义还隶属重庆,住房都是建在山坡上的,街道的坡度也大。重庆有个朝天门,遵义有个凤朝门,陆绍伦对这种环境再熟悉不过了,都没有离家飘泊的失落感。加上映秀和亲戚的原因,他熟悉地穿过20米宽的小街,朝饮食店走去。因为街道有坡,饮食的门开在了几节台阶下,正是中午最闹热的时候,门口卖票的一边收进钱一边在一张小白纸上写个数字,对应着一种食物。米皮、米粉都抓在碗里,碗又错开重叠,堆成一个品字形,一张宽大的白纱布盖在上面隔绝蚊蝇,只有凉粉是现打的。店里六张八仙桌,每个桌边是四根长条凳的标准配置。制作间还要通过一扇门,说是门,其实就是简陋地开了个大洞。陆绍伦上一次在坳上住了两个月,最喜欢上这里来吃一碗和尚米皮。也因为表哥的原因,和店里的人都混熟了。蒸米皮的都是些老姐姐,她们熟练地刷一层油,把米浆从塑料桶里邀一勺,又快速地搁下勺子,前后左右小幅度地晃动圆形的篾箕,篾箕里隔着一层蒸布,因为长年累月的蒸制,早已发黄。米浆就在这层蒸布上晃到四周厚薄都很均匀后,搁到大火上的蒸屉里蒸。蒸的过程中手不能闲着,另起一个篾箕,刷油、上浆、摇匀,一气呵成。蒸好的米皮在取出的那一瞬间正涨出好大的汽泡,搁在旁边稍微冷一下,轻轻一揭,就是一张充满弹性的、洁白软糯的米皮,切成3、4厘米的小段,拌上盐酱,撒上点油炸黄豆、葱花,再勾点红油,5分钱一碗,就能解决陆绍伦的一餐,这也是佩华的最爱。陆老汉儿去给他表哥送家里的东西时,佩华还没有出生。但她从懂事起就晓得饮食店里有个表叔,自然能多抓点米皮在碗里。和表哥寒喧几句,递上扶欢乡下姨妈带给他的米和干冈豆,陆绍伦就起身了。饮食店挨着一家旅馆,想起在土城也是要垫房子住,陆绍伦在坳上街头竟无比地轻松,打量起街上的建筑来。罕见的是除了旅社和孃的楼外,还有一座白色的欧式建筑,混砖结构,三层,外墙上有花卉的浅浮雕,临街全设计成有半圆窗楣的窗户,房间里肯定很敞亮,显得与整条街的木瓦房格格不入,想必是留过洋回来的人家。对面的巷子口,映秀已经挑着两个水桶望着他,他几步就过了街,"啷个你去挑水?"映秀说:“我就是去占个位置。今天有人帮着挑下山嘞。”陆绍伦就接过水桶陪着映秀上了山。这一路草都很深,映秀教他走人踩出来的路。半山腰处有两口井,井檐都砌成弧形,这里的居民就用上井、下井的称呼来区别。已经有人蹲着在舀水了,山泉水汇集得很慢,刚刚汇成一小潭,守水的人一勺就舀了,就这样守个把钟头才得两挑水,这是供人饮用的。洗衣服洗菜就要下湘江河了。排队的都是街里街坊的,大家都算着时间来舀水,很守秩序。陆绍伦让映秀下山照应马店,自己帮孃干这点活路儿。映秀问“你累不?”“晚上睡一觉就好了。”“要得嘛"映秀慢慢下了山。往常是马店的常客些轮着帮马店的女人挑水下山,孙育生来了后,就主动承担了这份家务。現在陆绍伦又分担了,山下的水缸就喝得饱了,映秀难得地笑意漾上了脸宠。陆绍伦的货还可以在“公”的“货柜”上展示。自从他来了,毎天清晨就由他一扇扇卸下排门,比在土城出摊强多了。给“公”的住宿费、饮食费就是意思一下,必竟他和映秀是两个好劳力。大家相处得一家人似的,倒显得一天回来吃顿饭睡个觉的陈淑媛像个住店的客人。腊月里了,孙家大哥从重庆回来了,六哥也从贵阳回来了。五哥倒是就在遵义省立三中当教员,也是去年刚辞了省政府的工作转来的。他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合从政,尤其是根据这个工作的性质,非要喊他加入国民党。他干脆就都辞了。孙育生趁着放寒假,带了陈淑媛去水井湾10号拜见兄嫂。走近孙家大院前,陈淑媛看到了一座三层楼的公馆,就在孙家大院坡下,她好奇得很"哟,就一个水井湾,还有比你们孙家更气派嘞?”说着还不由得撇撇嘴。孙育生都没有听出她的揶揄的意思。“那是陈铁家,比柏辉章建得还气派哟。”"柏家那个公馆(今遵义会议会址)不是已经被征用了吗?"孙育生点了一下头"6万块大洋,听说都没得住过。"孙家大院建筑在府后山的山腰平地上,要先上10多级台阶,说话间孙育生已经把陈淑媛引到了台阶上的小平坝。这样的设计,一是减缓了坡度,另一个也可让人上坡又上台阶后喘息喘息。陈淑媛长期坐着搓麻将,哪里经得这么爬坡上坎,她气喘嘘嘘地站在平坝上一脸的不高兴。孙育生赶紧安慰:到了到了。相比坳上,这老城算得是遵义城的中心,有钱的人大都在这里建房子。孙育生陪着陈淑媛站在小平坝上,面朝着孙家大院也稍微休息一下。院子围墙很高,围墙左侧是一株高大的皂角树,这个时节,叶子虽然落光了,长长的豆荚似的果实在风中整齐的晃动。屋后面是一大片悠静的竹林,这是伯母看得中这宅子的一个原因。伯母跟着两个儿子迁回遵义时,大哥在二十五军当参议,五哥还在贵阳担任省政府秘书处秘书,他们的生活条件都不错,所以家中商议下来,大哥出钱置田产,五哥出钱买下了这处现成的宅子,兄弟齐心把伯母安顿了颐亨天年。再上10级台阶,叩响了木门上的狮鼻环,隔了不一会,六嫂来开的门,她一见孙育生带了个姑娘就猜到是坳上的,赶紧报信:“幺兄弟回来了。”“六嫂,你和六哥还好吧?”“快进去嘛,你哥和你聊。”踏进院坝,真是少见的开阔,足足占了整个建筑的一半面积,满铺一寸见方的石砖,四周挖了排水沟,房屋都抬高了建。镂空的老式花窗,堂屋前台阶两侧的石鼓,越发让人感觉到大户人家的气派。堂屋里六哥已经等着了。“哥,又是几年没见了。”见小自己10岁的兄弟今天带了对象上门,孙时焯不好露出自己的落魄。35岁的他经历了10多年的军旅生活,习惯了表现出大气魄,他拍拍自己的头"这几年哥都在贵阳,离你也不远。开了个小旅馆敷衍生活。你现在这样是最好嘞,大哥说你当上丰乐镇的副镇长了?比我强啊!”“我有今天,还不是哥押着读完了初中,大哥又帮忙推荐,才在丰乐小学落脚嘞。”“是嘛,我回贵阳也是大哥跟二十五师师长提嘞!”"哥,你咋搞起旅社嘞?你不是喜欢中医噻?”孙时焯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你在贵阳读书那阵儿,我是在部队训练完后经常看中医的书,也考了医师资格证。部队出来原本想找间铺子开业行医,世道不太平啊,日本人的飞机经常空袭,基本上每天都拉警报。”"是嘛,遵义的防空洞也是一拉警报就人满为患。”“所以说啊,哪点儿还有人敢来看医生嘛!一天躲都躲不赢嘞。去年,日本人搞了一次大轰炸,把小十字到大十字一直到省府路以南嘞地区全部炸平了。有钱嘞都跑了,留下来好多旧家具,相因得很,我就和一个原来部队嘞战友合伙在离东门不远的双槐树(今护国路)租了个三合院,用旧家具办起了这个小旅社。后来合伙儿人不干了,现在就我一个人。过完年你六嫂带两个儿娃子上去帮倒我打理。”大家得了六嫂通知,都到堂屋来了,五哥孙时烜(字权秋)也在假期当中,大哥孙时熙(字和甫)也想多了解些六兄弟的近况,关切地问“有几间房嘛?”“总共倒是有个十多间。除开公用嘞自己住嘞,能用在客房的就只有7间了。”孙时焯自己都苦笑了一下“还要雇两、三个人管理。”“我听你嫂子说择生他们去你那点儿一住好长时间,你肯定不好意思收钱嘛!”孙时焯憨厚地笑笑表示是实情。“他们有钱嘞时候还是给点儿的,没钱也就算了。”六嫂忍不住接口说"是噻,我就问他这些亲戚啷个办,他就回你一句:大家都沾亲带故嘞,又都有困难……贵阳天乐旅社里,正在挑水的孙登华突然把一挑水放在院子里,躲进了一间储物的厢房。他老汉儿怕他在遵义遭抓壮丁儿,写信介绍他来投靠孙时焯的,哪晓得跑到贵阳也躲不脱,国统区抓壮丁的冲了进来。孙时焯听到动静,出来应付“军爷,军爷,有啥子吩咐?”带队的人一边用眼扫视着院子,一边操着北方口音回答“我们看见一个壮年进院子了,快点把人交出来。”孙时焯一口否认,几个人就把他推搡着双手反绑带走了。六嫂到处打听,才晓得关在了次南门附近的游民收容所,毎天大儿子和一个住店的亲戚去送两顿饭。六嫂赶紧找大哥,关了十几天,才把他放了。孙登华还在贵阳到处躲,孙时焯又去找朋友把他安排在液体燃料管理库当个工人,这才算没有辜负他人所托。刚回到旅社,五号房间的一个20多岁的单身汉又来找孙时焯了,他一口江浙话,名叫齐仲发,在大十字一带摆小摊,长期租着五号房,“孙老板,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交不上房钱,能不能宽限几天?”孙时焯一脸的疲惫,仍然打起精神安慰齐仲发“没事没事,等你有了再说。”住在二号房的任择生也出来问候“姨爹,你先休息哈。”“你姨妈呢?”任择生不好意思了“前天有人来跟我说亲,姨妈说去买点菜谢哈媒人。”齐仲发一听已经挽起了袖子,“我来给你们烧个狮子头。”大家都没听明白:啥子菜?齐仲发加强语气,一字一顿“狮一子一头!就是肉丸子,我们江浙的名菜。”正好六嫂回来,大家都来帮着摘的摘,洗的洗。六嫂给六哥倒了杯水,“今天先不急倒去药房了嘛。”“十几天没去了,啷个都要给人家个交待噻,反正都要去,坐两个小时就回来啰。”六哥每天中午还要去大西门内的永年药房坐诊两个小时。就这样,生活还是很艰难,一天早上,孙时焯对妻儿说“我今天吃素哈。”大儿子文镗忍不住问娘“爹爹为什么吃素?娘,我想吃肉!”六嫂知道他们是没钱做好吃的上供,突然她想起丈夫在抓壮丁儿事故之前给她的一张取款凭证,抓起儿子的手说:走!我们一哈哈还是割点肉。六嫂和儿子一起去的是贵州日报社(在今天大十字附近,原贵州电影院和百货公司之间),路上六嫂才告诉儿子,你爹爹平日里抽空还写点文章,挣点稿费。凭证上写着《房东太太之自杀》,儿子拿在手上认真地念一遍,很郑重地又交还给娘。等着娘换回来买肉的钱。尽管桌子上加添了两个菜,也多放了两对碗筷,六哥仍然坚持吃素,六嫂就安慰丈夫说“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这更促发了孙时焯的伤心,因为他一天儿都没机会孝敬过他们。那一天,他都默默地收拾着院子和房间。

回忆起这些,六嫂很是心疼自己的丈夫。大哥安慰六嫂说“慢慢儿来嘛。看我们幺兄弟不就越来越好了。”大家的眼光都落在了孙育生和陈淑媛身上。"哥哥嫂嫂,这是陈淑媛。"孙育生赶紧起身介绍,大家都微笑着打量陈淑媛,她穿一身蓝底碎花的夹袄,扎着两根辫子,模样倒也清秀端正,对大家的目光也不怯,大概是搓麻将见过的阵仗多得很,马上加入了谈话主题“我们娘就靠马店养活我嘞。”六嫂问"你还有兄弟姊妹吗?""就我一个。”六嫂他们都笑了。幺兄弟要娶的这个不知世道艰难的独姑娘不晓得是福是祸啊!”

嫂子们带着陈淑媛参观后房去了。四兄弟才第一次齐聚了聊些大小事。“大哥还走不?”“南京不会再去了,以后就在我大西南找口饭吃吧。”说罢哈哈大笑。五哥知道这一次,是重庆方面有实业聘他当经理。五哥想起了自己托付大哥在南京的事,“那个叫佘万能嘞学生咋样了?”“哦。你写信给我后,我先是找到了和佘万能(后改名陈沂,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化部首任部长)一起的两个学生娃儿,全都是遵义籍你们省立三中考出去了,这挺了不起啊!他们一个叫周林(中国共产党贵州省委第一书记兼省长),一个叫韩啥子唉?”“韩念龙(外交部常务副部长)吧?省立三中民主革命的气氛特别浓。这些娃儿一出事,他们的父母就只有多方打听,看能不能寻求帮助。问倒起我嘛,我想大哥刚巧在南京,就答应帮倒问哈。”六哥坐一边无人察觉地摇摇头。“对呀。娃儿些就是考到北平,眼界更开阔了。他们参加反帝救国的宣传,又加入了一个叫“反帝反日大同盟”的组织。九一八事变,这些北平学生组织了“南下请愿示威团”向国民政府施压,佘万能又是领导又是纠察团长,就遭南京方面抓捕了。了解完情况,我想哈还能啷个办呢?就又找了两个在南京的老乡募了点款,帮倒他活动活动噻。必竟还是娃儿。”孙家大哥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南京国民政府是要狠狠打压青年学生的,所以大哥是动用了他原来25师的关系,为佘万能奔走营救。原本要判5年的刑期,后来说是改判3年了。“还年青嘛,希望他们出来还能有勇气、有激情,国家才有希望啊!”坳上,陆绍伦在陪"公"抿两口包谷酒,她叫映秀坐在门口勒鞋垫。遵义的天暗得晚,她已经问了映秀几遍了“回来了没得?”映秀都是摇摇头,她的任务就是看他们走过狮子桥头就报告,免得陈淑媛家门都不进又跑去搓麻将,也要留下孙育生问问他家里人的态度。大概又过了半个钟头,天快黑尽了,桥头两个人影,映秀从他们的身高身形判断出是陈淑媛和孙育生,赶紧收起鞋垫针线,对“公”说“转来了,转来了,我去喊回来。”陈淑缓是约好了今晚去卖鸭子的张家赌线嘞,映秀尽了最大的努力赶到他们面前"淑媛儿,孃喊你们转去一趟。”陈淑媛挤了一下眼晴,心里念着“老不死嘞”,想想自己手上已经没有几分赌资了,就先回去吧。他俩三五步就进屋,丢下完成任务的映秀轻松地慢慢挪回去。陈淑媛进门张口就是埋怨:“娘,你干哪样嘛?又找映秀堵我,烦造造嘞。”“公”为了这个宝贝姑娘,啷个都能受,加上孙育生在场,她温和中带着训斥“你不落屋,一天按到外头tiao,我不是怕你没钱啰嘛!”陈淑媛马上软下来“那你先给我点嘛。”“公”一边讨好一边故作无意地问“育生家还好吧?”“好啷个好嘛!水井湾比他家好嘞你没看到。”她加重了语气“三层楼!他们家就是个四合院嘛,哥哥还娃儿都养不起。”一边说一边接过“公”的烟杆就抽了一口。"公"看着尴尬的孙育生忙说“chan你一耳屎,你是和育生过,说那些干啥子!”她转过身来看着孙育生,孙育生也只有苦笑一下,“六哥是恼火些。”陈淑媛打断了他“哎呀,和你哥他们还没啰嗦够!紧倒扯!我要去茅Si。”拿着“公”给她的赌资,理真气壮地出门了。“公”无奈地叹口气:"唉!又放屙屎帕子去了。育生,你坐噻。”孙育生这才坐下来,跟"公"和陆绍伦、映秀聊起自己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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