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艾（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艾）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艾

文/丁福军

前些日子，遇见了儿时住姥姥家的玩伴-----小艾，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大女儿已结婚，小儿子正上高三，今年高考。虽然落了一地的岁月，却捡不出个有她的从前，但“有她的从前的岁月”，却定定存在过。

小艾1968年端阳节那日出生，彼时家家煮粽贺节，拴五丝彩线驱邪，用艾草簪门。榴花火红，荷满池塘，她爷爷“巴嗒巴嗒”吸着长长的旱烟管，“磕托磕托”敲着雕刻着精美梅花图案的上下两层的烟沧磕灰，对忙进忙出的奶奶说：“这孩子偏赶着今日来，份该她多吃一年粽子，我看就叫她小艾吧。”小艾就这样成了“小艾”。

小艾家住在小学校前面，矮矮的地势，门前一级一级的青石台阶，墨黑的木门，正然大气，上面由暗红朱漆描着八个大字：胸怀祖国，放眼世界。这是我和小艾认识最早的八个字，由小学校的崔桂杰老师挑水经过门前时教我们的，他说这是毛主席语录。她家门上嵌着一对云头式的大铁栓，开门一摇，“叮铃哐啷”，很有气势，小艾就愿意听这声，老让我摇，她够不着，那年我们六岁，我比她高半头，踩在门挡板上，跷着脚，摇过来摇过去，“叮铃哐啷，叮铃哐啷……”，小艾用两手捂着耳朵，“咯咯咯咯”地笑。

小艾家的院子很大，一条青、白、黄、黑、褐等颜色的鹅卵石铺就的曲线甬道逦迆到家门口，不宽不窄，成为一道特殊的风景线。甬道的两边，花木扶疏，错落有致。一株梨树，枝桠繁多，每年夏天，一枚枚梨子，上搭下挂，坠满枝头，触手可及，每每树下经过，必得拨一下枝条，方能通过，那是我和小艾的乐园所在，在梨树下蹿来蹿去，嘻笑打闹，惹得她奶奶两眼炯炯，紧瞅着我俩，生怕我们碰掉未成熟的梨子落地。

到了中秋，满树梨子熟了，摘了满满一大拉，小艾奶奶一份一份分好，送给左邻右舍，小艾往我姥姥家送的时候，除了满满尖尖的一篮子，她用右臂挎着，左右手再各执一枚熟相更好的，单独给我，我回赠她的是她一直喜欢的一摞各色糖纸，有双囍的，有紫罗兰的，有小熊猫的，有大白兔的……她拿着如获至宝，一张一张高兴地理着，仔细地观赏着不同的图案，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一道道折皱，恨不得唰唰理平，一面理着，一面抬头，“丁福军”，连名带姓地喊着，掩不住的欢喜和兴奋，招招地表着。

有一回，我跟姥爷去井边汲水，她不知从哪里闪出来，穿着红底衬白花及多种小动物图案的褂子，长长的小辫儿上扎着漂亮的蝴蝶结，一甩一甩地，我们揭了一披一披的绿色湿苔，拿到她家的西厢房里铺成一方“绒毯”，将她奶奶饲养的毛绒绒的鹅黄小鸡，从纸箱里倒出来，放到“绒毯”上，看它们一啄一啄地觅食，赶过来赶过去，不时地抓起一只来，放在手心里，听它“啾啾”地叫着。

别看小艾个头小，小脑瓜可灵慧了，有一回姥姥做的红头鱼，我贪嘴吃多了几口，不幸被鱼刺扎了喉咙，刺别在肉里，很疼很难受，弄得我目眶红赤，眼泪汪汪，姥姥等人用苞米饼子、野菜团子等物让我吃一大口下带，无效，喝水还是无用，去刘姥姥家讨来专化鱼刺的偏方“神水”，还是没用，一屋子人计穷了。小艾说：“丁福军你别哭，越哭越疼，等我一会儿，就来！”小艾疯跑到下园擅做糖饼的三厨子家，讨了一团黏黏粘在小竹棒上的麦牙糖，让我吞下去，说也奇怪，我吞下那棒麦芽糖后，喉咙里的异物居然没有了。姥姥抬抬小艾的小辫儿，“小精灵鬼，你是怎么想到的？我们一屋子大人，越发不如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片子了！”

快乐的童年時光就这样光滑无痕各不相同地流下去，我和小艾日复一日地过家家，跳房子，摘野枣，学小山洋“咩咩”叫，学摇尾巴的老黄牛“哞哞”喊，学它吃完草后爬下休息时反刍的样子，下巴一伸一撇，那样沉得住气，没完没了；看隔壁三阿舅娶的新娘子，坐在铺着红台布的自行车后座上，由年轻的迎亲后生带回来，进了喜房之后，往窗户上扔三枚枣子和三枚板栗，我和小艾异口同声问为什么要扔这两样东西，被喜娘打住话锋，“小孩家家的，只管看不要问。”但我俩一致认为，这里面定然藏着天大的秘密……。

小艾最令我刮目相看的一件事，至今难忘。那年过年，她得了爷爷给的一元压岁钱，夹在我给她的那摞糖纸里，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摆弄摆弄，再收起来。供销社门市部新来了一种花生糖，2分钱一块，小艾捏着那一元钱去门市部不下三次，她只在柜台下闻闻那花生糖的味道，一直没舍得买一块。最后一次我俩由门市部里出来，屋山头上一位妇女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她说她们老家因干旱颗粒无收，不得已抱孩子外出逃饭求生，小艾定定地站住了，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怜悯神色，她怯怯地走到逃荒妇女面前，捏着那张她怎么也舍不得花的一元钱，递给了她，“婶婶，你给小弟弟买点吃的东西吧，这是门市部，里面有。”逃荒妇女拿着一元钱，眼泪哗哗直流……小艾转身拉着我一路小跑回到她家门口，嘱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那可是能买一大把花生糖的一元钱，多么有用的一元钱，小艾最爱吃的糖……这件事我至今想起来还激动不已。

如今的小艾也老了，岁月的刻痕写满了脸庞。四十六年过去了，当年的种种历历在目，在这儿用一首儿歌作为结语，以缅念我们遥远而又切近的童年时光：

道时花开正依旧

记得当时年纪小

我爱谈天你爱笑

我们坐在花荫下

纵倚斜卧短墙上

数着星星就微风

不知不觉睡着了

作者简介：丁福军，60后，生于长于瑯琊台西北部一个小山村，現供职于中車青岛四方机車車辆股份有限公司。日常喜读书，擅长观察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信手拈来，皆能吁成一片感慨，并从中领悟生活乐趣，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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