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头发已剪（夜深沉理发师）

理发师

文/杨大侠

这是山本弘第一次到中国。

山本弘到中国，可算阴差阳错，或者说命中注定，就像肥皂剧一般，他认识了一个中国的女朋友，方慧。

方慧是湖南西南部的一个女孩，在日本上学。方慧有次去山本弘那儿烫发，让山本弘烫个直发，山本弘给她烫了卷发，方慧当场怒了，砸了理发店的桌椅，山本弘无奈，请她吃饭赔罪。

吃饭的时候，山本弘喝得有些过头，说：我是故意给你烫卷发的，没想到会惹到你。方慧冷笑，脸却泛红。

山本弘说：你让我看到日本女人不具备的美：冷，性格直爽，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方慧低头说：呵，想追我？先看你表现。

第二天，方慧又来到发廊，山本弘全神贯注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把卷发全部拉直了，撩起她的边发，说：你看，完全符合牛顿第四定律。

方慧照着镜子，不置可否，嘴角却浮现出一抹冷笑。

当晚，两人牵手去看了电影。

转眼到了年底，也是方慧在校最后一学期。方慧说：和我回中国吧，见见你将来的岳父岳母。

山本弘跑去买来两条万宝路。方慧皱眉：我爸不抽烟。

山本弘叼了一支在嘴里，说：那正好，我留下来慢慢抽。

方慧老家在益阳市厂窖镇，那里三面环水，形如半岛。山本却感觉到一种窒息的压迫感，浑身上下不舒服。

到了家进了门，山本弘愣了一下，厅房深处有左右两张老爷椅，中间是个放置茶水点心的木桌。

右侧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年纪大概三十来岁，手上拖着一根烟管，嘴里吐着淡淡烟丝。女人身穿一套大红旗袍，旗袍显得很老气；女人头发左右披着，湿漉漉的，像刚洗过头未擦干。

方慧在山本弘腰上捅了两下，山本弘这才回过神来，觉出自己有些失态，一脸僵笑，操着生硬的普通话说：这位一定是伯母了，您好。手往旅行包里探，拿出两盒人参茶和两瓶清酒，恭恭敬敬放在小桌上。

女人“嗯”了一声，翘了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小慧，怪不得去日本这么久没消息，原来在外面“有人”了。

方慧也不脸红，拉着她妈的手，说：他自己找死，亲自送上门来的。抬头看见山本弘一脸困惑，又回过头，半开玩笑地说：我都这么大了，在您那年代，孩子都上小学了。

女人说：我那年代……接着叹了口气，脸色阴沉下去，不再说话。

山本弘小心翼翼地问方慧：你爸爸怎么不在？

方慧用手指了指老爷椅顶部，山本弘一看，是一张黑白遗像，像中男人蛮英俊，不超过二十五岁。

山本弘想起什么，说：你爸都去世了，你怎么说你爸不抽烟？方慧说：死人当然不抽烟。说完又是一声冷笑。

晚饭的时候，按中国习俗，方慧的妈妈坐上席，方慧、山本弘分左右落座。饭桌上全是鱼、虾、蟹类水产。山本弘生在日本，对海鲜食品无感，看了食欲大减。

方慧说：你也看到了，我家附近都是水围裹着，你将就些。

山本弘“嗯”了一声，夹一只虾尝了尝，味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山本弘说：好吃，怎么做的？

方慧说：煮熟了用油炸，不像你们那儿什么都是生的。

山本弘点点头，夹了一只螃蟹给方慧的妈妈。女人点头示意，问道：说话挺拗口，你哪儿的人？

山本弘说：嗯，我是日本人。

女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幽幽说：日本人好。

方慧插嘴说：他可是小有名气的一名理发师呢。口音不无嘲讽。

女人“哦”了一声，接着说：正好，我好久没理发了。吃完饭你给我修一修吧。

饭后，方慧收拾桌子，山本弘则迅速从工具袋中摸出剪子、梳子、电推剪、修刀等工具，弄好后，端过一张椅子，说：伯母请坐上来。

女人坐下，一动不动，很安静。山本弘撩起女人一撮头发，“咦”了一声，女人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现在虽然是冬天，但从进门到吃饭过了一两个钟头，女人的头发没道理还不干啊。

山本弘稳了稳情绪，说：伯母想弄个什么发型？

女人说：齐帘卷发就行。

山本弘想：老太婆挺时髦的，这不是学生妹喜欢的头型吗？手上却不停，一手拾着发梢，一手拿着梳子，一直梳，一直梳，山本弘越梳越惊，女人头发上的水越来越多，连绵不断，好像渗在水中一般。山本弘赶紧用电吹风吹，吹了好一阵，女人的头发总算干了。

山本弘吐了口气，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拿起剪子慢慢修理女人发梢过长的角子。女人的头发很好，基本上没有多少需要修理的。

山本弘看见女人左耳上的头发有几根白发，就想把它修掉，对女人说：伯母，麻烦您把头稍微往右偏一点。

女人“嗯”了一声，头往右一倒，只听“咔”一声，整个头突然掉在地上。山本弘吓得“啊”一声，瘫坐在地上，手上的剪子也掉了。

女人的头传出声音：不用管，继续剪！

山本弘哪儿还有一丝力气，整个人就像傻了似的坐在地上。他发抖地摸出万宝路，却发现烟早被裆下流出的尿液打湿。

方慧看到，本来就冷漠的脸突然变得扭曲，用尖厉的怪声朝山本弘尖叫：你怎么坐在那儿不动，不听妈的话！

说完，自己去捡起女人的头，架在女人脖子上，又从身后掏出一面镜子，说：还好还好，妈你看，头发还没乱。

那镜子镜面朝着山本弘。山本弘看见镜子里哪儿有女人的脸，只有两颗森森头骨……

《湖南党史通讯》1985年08期记载：1943年5月9日至12日，日本在厂窖镇屠杀中国同胞三万多人，平均一天一万多人，制造侵华第二大惨案，亦为二战法西斯一天杀人之最、太平洋战争惨案之最。

5月10日，在厂窖大院西部黑洲子，日本飞机在这里投弹扫射，杀害中国同胞3000多人，当时鲜血流成河水，被称为“血水库”。据传，大屠杀后，“血水库”里经常会不断有气泡外涌，和着气泡一起涌出来的，还有那白骨腐肉。

杨大侠，一个喜欢武侠、历史的半吊子财经记者

希望在这里，能有一行字、一句话、一个故事打动你

【杨大侠】：YD_X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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