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若把儿媳当女儿疼(公公求您疼我)
「公公,求您疼我」走投无路之下,我偷溜进陆远的耳房,趴在他床边,如鬼魅一般低吟,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公公若把儿媳当女儿疼?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公公若把儿媳当女儿疼
「公公,求您疼我。」
走投无路之下,我偷溜进陆远的耳房,趴在他床边,如鬼魅一般低吟。
他并未睡着,听见我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直直望着我。
好半晌,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怎么弄成这样了?」
此时的我,三尺青丝被剪得参差不齐,堪堪到耳边,丧服褴褛,裸露出来的伤口上挂着凝固的蜡烛油。
我轻轻笑开,又重复了一遍:「求您疼我。」
这宫里有很多太监觊觎我的身体,如果是他开口,我想我是愿意的。
只要他给我一丝希翼,不让我被绝望拉着坠入深渊。
「公主,您折煞奴才了。」他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滚滚杀气,「奴才是一阉人。」
公主?
他不说,我都快忘记自己这个身份了。
今日是我母亲,灵妃的出殡之日,无人祭奠,无人哭丧,无人过问。
薄薄草席一裹,便被两个太监抬走了。
我想跟上去看看,他们把我那可怜的母亲抬去哪儿,一群皇子公主却将我团团围住。
昔日,我低声下气唤他们哥哥姐姐。
如今,他们欺我再没疯娘维护,拼命拿鞋底碾我的脸,用灵堂里的白蜡烫我的肌肤。
以听我凄厉惨叫为乐。
几天没吃饱,我叫不动了,蜷缩成一团,发出破碎低哑的呜咽。
他们觉得不过瘾,又剪了我一头长发,撒得满殿都是。
我伸出缺了两个指甲盖的手,恨恨道:「你真不知我过的什么日子?」
陆远狭长幽暗的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他犹豫着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我的指尖,薄唇轻轻翕动,「公主,奴才……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褪去鞋袜,爬上床,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精瘦的腰身。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气,清冽淡雅。
与他阴柔妖冶的面容有些违和。
我在他胸口蹭了蹭,擦干眼角的泪意,「今夜,陪我。」
他全身僵硬,唯有喉结不断滚动。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他的下巴精巧凌厉,宛若精雕细琢的玉器,我抬手点在上面,可怜兮兮道:「我整夜整夜失眠,想借你怀中方寸之地安寝,不要拒绝我,行吗?」
陆远轻轻一笑,一双眸子亮如淬了火的星星,他以指临摹我的眉眼,神情专注认真。
突然,他手往下一滑,探进了我的衣衫。
「躺好,我先帮你上药。」
我言听计从,任由他一点一点揭开黏在我皮肉之上的碎布。
丝丝凉气袭来,安抚了我满心燥热,一直发抖的腿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手法温柔,上药过程竟一点也没弄痛我,还有几分舒服。
我一丝不挂躺在床上,心中没有觉得任何不妥。
仿佛在他面前,我就该是这样的。
我拉过他的被子,覆在面上,鼻息之间全是他的气味,不知不觉来了困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我耳边叹息:「灵妃娘娘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我在梦中回应道:「一个疯子能教我什么,无非就是怎么发疯。」
在被那些哥哥姐姐蹂躏时,我便想好了,这一生,不求长命百岁,只求找回尊严。
至于为什么选陆远。
一是因为母亲对他有恩。
二是因为他对我有愧。
陆远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时,连姓都没有,叫阿肆,曾被人诓骗着来给我娘送落胎药。
却不想我娘精通药理,一闻味道就辨别出来了。
那时他十岁,知晓自己被人所害,也不多言,直直跪在地上,认罪领死。
我娘没有告发他,反而让他常来宫里走动走动,说她有一个女儿,很孤单。
那一年,我八岁。
阿肆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两个月后,我娘诞下怪胎,成了宫里人人避之的不祥之人。
那本就少得可怜的恩宠,算是彻底断了。
她开始变得疯疯癫癫,整日抱着一个枕头,嘴里喃喃有词:「皇儿乖,皇儿以后做太子。」
有时我也分不清,我娘疯,到底是因为我那薄情寡义的父皇,还是我那未见天日便夭折的弟弟。
我十三岁那年,阿肆成了当朝大太监陆琛的义子,改名成陆远。
陆琛看不起我,自然也不要阿肆再与我接近。
因陆琛一句话,我与阿肆五年情义烟消云散。
他步步高升,前程似锦,我与狗抢食,忍耻苟活。
再见就是母亲暴毙之时,他隔着宫门看了我一眼。
也就这一眼,让我在无路可走时,动了贪恋。
2
半夜我被梦魇吓醒,哭喊着坐起身。
一双宽大干燥的手掌摸上我的后背,有节奏地轻拍,「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我抬眼看去,陆远的面容一半沉浸在柔和光线中,一半隐匿在昏暗阴影里,眼尾上挑,形似桃花,专注看人时,仿若带着一股愿倾尽所有的深情。
「陆远,你抛弃过我一次,若再有下次,我定与你同归于尽。」我扯起一个艰涩的笑容。
「好。」
他起身,打湿帕子给我净手,擦脸,而后小心翼翼地抱着我,摸着我的脑袋,哄我睡觉。
我乖巧地缩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舒缓不了我心中恐惧,给不了我安心。
好在,他懂默默陪伴。
天蒙蒙亮时,陆远要去当差。
他小心翼翼起床,每一个动作都轻缓无比,像是害怕吵醒我。
我配合着他假寐。
直到房间再无动静,我才睁开眼。
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陆远心中的愧疚,来源于他抛弃我五年,但这一点点事,又能让他对我生出多少怜爱?
我自嘲一笑,从床上爬起来,身上还穿着他的亵衣,宽宽大大,松松垮垮,倒真有几分讨命的厉鬼模样。
一出门,我便僵硬着身体退了回来。
门外乌压压站着一群人,为首的陆琛,身穿赤红飞鱼服,鹤发童颜,双目阴沉。
我承受不住他的威压,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是哪个宫里的?」陆琛见我露了怯,满意地笑了起来,「怎么这么丑。」
我下意识抱住自己凌乱如杂草的短发,恨不得将头插进地底下。
旁边有一个太监怒斥道:「陆公公问你话呢,还不速答?」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手,看向陆琛,「我是上官念云。」
六个字,用尽全身力气。
陆琛似是在想上官念云这个名字是谁。
好一会儿,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翘着兰花指捂嘴轻笑,「原来是个小公主,那看来咱家还要跟你行礼才是。」
话音刚落,陆远从远处快步而来,一撩衣袍,单膝跪在陆琛面前。
「义父,孩儿昨日犯了错。」
陆琛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眸中如渊似海。他视线在我和陆远身上不断流连。
「好孩子,你想玩女人,干爹陪你啊。怎么能单独和一个女人待一宿呢?没孝心。」陆琛弯腰拽住陆远的头发,往后用力扯,逼迫他仰面直视他,「你最知道咱家的癖好了,走吧,一起。」
陆远目光暗了一瞬,「是。」
陆琛满意地放开他,迈着悠闲的步伐向房间走去。
陆远一言不发地抱起我,跟在他身后。
后背像是爬上了一条蛇,冷意从骨子里层层泛开。我哆嗦着嘴唇,缩在陆远怀里,不敢说一句话。
就怕心中担忧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当陆琛干枯干瘪的手,贴上我的肌肤时,我一颗心如坠冰窖,杀意自目光中迸射。
陆琛不甚在意,嘴里继续吐着污言碎语。
下一瞬,一股黏腥温热的液体糊住了我的眼睛。
模模糊糊中,我看到陆远贴着陆琛的后背,用力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握着匕首的把柄,在陆琛的胸膛反复绞转。
等陆琛不再挣扎,空洞的眼睛彻底失去光泽,陆远才丢开他,冲过来牢牢抓住我的手,「公主,活不下去时,要靠信念撑着。」
我转头看向他,认真地点头。
他低沉坚定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奴才的信念,是公主。」
我屏住呼吸,努力调整心绪。
他拍了拍我的头顶,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打斗的声响。
但很快就平息了。
我开门查看,陆远站在几具尸体中央,慢条斯理地擦拭脸上的血渍。
其他太监不知所踪,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强忍着惧怕,扯出笑容,恭维道:「陆公公还会杀人,真厉害。」
如此快的速度杀掉这么些人,他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公主,不要怕我。」他认真地看着我,语气诚恳。
3
他扶着我进屋后,一遍一遍为我洗手,给他自己洗手。
换到第三盆水时,他才满意,交代了一句让我等他,又出门去了。
没一会儿,一个宫女送来一套湛蓝色衣裙,服侍我换好。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有些不敢认,乱糟糟的头发藏在蓝色纱巾之下,只露出一张病态白的巴掌脸,眼睛很大,黑白分明,里面藏着锐利锋芒,不懂得掩饰,鼻子小巧挺翘,两瓣红唇,形状好,但太薄,是薄情的象征。
宫女退下后,陆远从外进来。
他抱胸靠在门板,幽深目光定格在我的脸上,语气寡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公主是不是也想嫁给司逸?」
我心尖一颤,刚想说话,他走过来,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眼睛,无奈道:「公主,你这双眼睛太坦诚了。」
右相司逸权倾朝野,已过授室之年,却迟迟不肯娶亲,皇上的赐婚退了一次又一次,府中连个暖床的婢女都没有。
众人都在背后议论右相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是其他什么癖好。
可纵然如此,想嫁入相府的人,仍多不胜数。
比如我那几个姐姐,就在殷殷期盼。
所以陆远才会用这个「也」字。
「陆远……」我迟疑开口,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如此直接。
下一瞬,某个温软的物体贴上了我的唇,似是发泄一般狠狠啃咬吸吮。
他身材修长,双臂紧紧箍着我的背,我竟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被迫接受他的攻城略地。
直到双唇红肿,隐隐现出血迹,他才松开我,炙热情绪在眸中连绵成一片火海。
多看一眼都会被灼伤。
我慌乱推开他,躲到离他很远的角落,大口喘气。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又毫无理由。
昨夜,他明明做得更多……
我用力掐着掌心,逼迫自己尽快找回理智。
陆远走过来,眸光清冷,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痕迹。
「上官念云,我帮你。」
这是我印象中,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
一平一仄虽平淡,但落在耳中,让我忍不住眼眶发热。
这代表我与他的关系,比公主和奴才,亲近了。
「陆远,你知道我要什么对不对?」我热忱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陆远能看透我。
他勾唇一笑,抬手摩挲在我的唇上,「自然,我为你而生。」
我怔怔望着他,他与我之间,何至于此?
若说为名为利,我倒还能多信他几分。
他杀陆琛,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自己呢?
陆远似是看出我的疑问,他叹了口气,「无妨,你此时不信,日后也会信的。」
刚刚那个宫女在门外轻声喊道:「陆公公,都准备好了。」
陆远轻轻抱住我,在我耳边温言细语:「跟她出宫去躲几日,我来为你铺路。」
来不及抬眼看他,脖间一痛,我便失去了意识,眼前一片黑暗。
4
再醒来是在一个小别院。
依山傍水,渺无人烟。
很安静。
小别院里有一个老嬷嬷,两鬓斑白,不苟言笑。
她告诉我,我要学习一个人。
但学习的是谁,她却不肯告诉我。
她给我穿红衣,教我仪态,让我放意肆志,摒弃骨子里的唯唯诺诺……
第十二天时,老嬷嬷死了。
一柄长剑,刺穿了她的胸口。
陆远穿着赤红飞鱼服,英姿焕发,斜靠在窗户旁,眉眼里流转的情绪,有些复杂,但约莫是不开心的。
「为何不逃?」他问道。
「我信你。」我认真地望着他。
这是我第二次对他说这话。
真是可怜,出生皇家,却要寄希望于一个太监。
仅仅因为他对我尚存几分怜惜。
他唇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意,对我招手:「公主,我来带你进宫。」
我小步挪到他面前,盯着他胸口的飞鱼服图案,迟疑问道:「你接替陆琛了?」
他淡淡点头,眼底划过一抹痛意,「公主,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都交给我。」
「为何?」眼泪顿时漫出眼眶,这些日子心惊胆战在这一刻现出原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没有回我,径直转身。
我小跑跟上去,看着他紧绷的下颚,再不敢多问。
陆远的底线在哪儿,我还弄不清楚。
不敢轻举妄动。
见到右相司逸那刻,我终于知道我学的这个人是谁了。
他看我的第一眼,就脱口而出:「念微?」
上官念微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红颜薄命,刚刚及笄便香消玉殒了。
姐妹之间是有几分相像的,加上我用红色纱巾包裹住了短发,和小半张面容,只露出一双漆黑清凉的眸子。
或许就更像了吧。
我心中如此猜测。
司逸长得很漂亮,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材修长,有些单薄,看着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
特别是一笑起来,嘴角两个酒窝,更显得人畜无害。
「我叫你姐姐好吗?」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唇角上翘,「从前我也是如此唤念微的,你既然是想模仿她,应该不会介意。」
我怔在原地,他的坦荡让我不知所措。
陆远从我身后站了出来,他躬身行礼,语气里带着一股冷意,「右相,这礼物可满意?」
心口突然传来刺痛,我是礼物?
难道,他不是为了帮我吗?
我犹疑地侧目看去,陆远长睫低垂,在眼睑处投下一道黑影,薄唇紧抿,神情藏得滴水不漏。
「不太满意,陆远,你太急了,姐姐的风华她连皮毛都没学会,也敢送到我面前?」司逸言笑晏晏,阳光从窗格倾泻进来,清晰地照出他眉梢挂着的伤感落寞。
陆远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久久未动。
司逸淡笑了一声,伸出白皙干瘦的手指抚上我的眼睛,指腹有薄茧,酥酥痒痒的。
我忍不住瑟缩后退。
司逸眸光一凛,我尚未反应过来,陆远已经一把将我扯到了身后。
「右相大人,再给奴才几日时间,必然让你满意。」陆远重新躬身行礼。
「好,你记住,我能帮你除掉陆琛,自然也能捏死你这只蚂蚁。」司逸走到我身边,语气温柔,目光里却闪烁嗜血的光芒。
我不敢躲,只能堪堪保持着站姿,一动不动。
他似是满意了,抬起头重新抚上我的眼睛,「姐姐,你眼睛真好看。过几日乞巧节,我带你去放花灯好吗?」
「好。」我回道。
话音刚落,司逸的手狠狠捏住了我的肩头,指尖像是要钻进我的血肉之中。
我咬紧下唇,忍着痛,逼迫自己去看他的眼睛,找出原因。
司逸的琥珀色瞳孔闪耀着琉璃一般的光芒,清澈而又无辜。
他歪头对我展颜一笑,「下次不要答应这么痛快,让我多求求你,你再答应。」
我……
5
司逸走后,寝殿中只剩我和陆远。
我看着周围脏乱的环境,满地的头发,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想来这宫里的人,已经把这儿当成了废弃宫殿。
「公主,你不是要嫁给右相吗?」陆远目光如鹰隼,紧紧盯着我,似是想把我看透一般。
委屈如潮水一般泛滥,我用力掐着手心,想逼退这种感觉,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凭什么要对陆远抱有那么大的期待,怎么可以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期待……
委屈什么呢?因为被他当成了礼物吗?
还是我被司逸吓到了,而他却一句安慰也没有?
「抱歉……」我哑着嗓子,逼迫自己挺直脊背,与他四目相对。
他禅了禅衣袖,唇角弯起,似喜似怒,「你想嫁给他,只有这一个法子,今日人你也见过了,可后悔?」
我无路可选,要么拼尽全力往上爬,要么沦为别人脚底下的枯骨。
接下来几天,陆远处理完公事,就会偷溜进我寝殿,教导我该如何更像念微。
七夕前一晚,五皇子上官连成酒醉误闯我的宫殿。
陆远正温顺地跪在我脚边,让我表演一番骄纵肆意给他看。
上官连成站在门口,不可置信地问道:「陆公公,您这是做什么,为何要跪一个下贱胚子?」
陆远慢慢悠悠回头,目光平静无澜,「我在伺候我的主子。」
我勾唇一笑,走近上官连成,他步步后退,看我的眼神慢慢染上了惧色。
「五哥哥,你怕什么?」我娇媚着嗓音,露出疑惑的神色。
当日,就是他提议剪我头发。
我站定,目光一寸一寸变得冷冽,「陆远,五哥哥今日喝多了,失足掉进井里,很正常吧?」
下一瞬,眼前掠过一方衣角,陆远快如闪电,来到上官连成身后,一记手刀砍晕了他。
连惊呼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陆远扛起上官连成,身姿矫捷地来到后院深井。「扔?」
我浑身戾气顷刻间散尽,背脊垮塌下来,咬着唇不肯说话。
陆远叹了口气,静静等我发话。
好一会儿,我丧气道:「放下,去拿剪刀。」
我剪去了上官连成的头发,只给他留下了一节手指那么长。
看着满地乌黑发亮的发丝,我突然觉得痛快极了。
报复的快感一波一波袭来,我难掩兴奋地看向陆远,「我可以这么做,对吗?」
到底是血肉至亲,我没办法狠下心痛下杀手,但我可以折辱他的自尊,摧残他的傲骨……
陆远眼眸清澈温柔,带着淡淡的笑意,但他说的话,却十分扫兴。
「念微公主是右相心尖至宝,自然做什么,右相都会宠着。」
「那……念云呢?」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表情变得有些迷茫,不说话我也懂他的意思。
念云没有宠。
呵……
我活动了下脖颈,重新堆起灿烂的笑容,「多谢陆公公提醒,我会抱紧右相这棵大树的。」
陆远垂下眼睫,遮挡了情绪,「愿公主所得皆所愿,万事顺遂。」
一阵风过,我决然转身。
念云如何,念微又如何。
我不该在意的。
也不该妄想他人在意。
6
七夕节,司逸下朝后,直接过来找我,连朝服都没换。
他身材清瘦,但脸颊两边,却有点肉嘟嘟的,在沉稳老气的朝服对比之下,更显得稚气单纯。
「姐姐,今日我要和你待一整天。」他牵住我的手,手指挤进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
「不要。」我斜觑他,语气轻慢,「你这人无趣得很,跟你待一天,我会闷死的。」
他眼神亮了一瞬,语气越发温柔,拉着我的手左右轻晃,「我已经改了,姐姐,保证让你满意。」
又推脱两次,我才噘着嘴,满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答应了下来。
这种幼稚的把戏,没想到他受用得很,一直兴致勃勃。
出宫这一路,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我努力不露怯,昂首挺胸地穿行在各色目光中。
「姐姐,五皇子的新发式很漂亮。」司逸放慢脚步,在我身侧轻声道。
我灿烂一笑,洋洋得意道:「小逸逸缪赞了。」
司逸脚步一顿,呼吸有一瞬间变重,很快,他垂下眼睫,不愿意泄露更多情绪。
但他太开心了,以至于眼尾都爬上了一抹猩红。
真想不到,堂堂右相,会因为一声小逸逸如此激动。
果然,陆远说得没错。
上官念微是他心尖至宝。
出宫后,他一路牵着我的手,带着我直奔右相府。
他的后花园种满了扶桑花,火红热烈。
如我身上的红裙一般。
想也不用想,这又是同上官念微有关。
司逸指着一株花,可怜兮兮地恳求道:「姐姐,去站在那儿,让我给你描一幅丹青,可以吗?」
在他的殷殷目光中,我有一瞬间恍惚。刚想点头,猛然清醒,连忙摆出傲娇的姿态,「我怕累。」
司逸连忙命侍从搬来美人榻,继续好言好语地哄我。
真真是耐心至极。
躺在美人榻上,看着澄澈的天空,我一时间分不清,可怜的到底是如履薄冰的我,还是自欺欺人的司逸。
他画得很投入,像是沉浸在某一段美妙的往事中。
许久之后,他才停笔,朝我招手,唤我过去看。
画中的人,明媚的五官,飞扬的气质,穿红裙,挽飞天髻……
不是我。
7
管家从前院跑来通报,说好几位皇子公主来访。
我忙收敛眼底复杂情绪,跟着司逸并肩往大厅走去。
一进门,我的心便坠入了冷谭。
几位公主皆穿鲜艳红裙,五官明媚,气质飞扬,挽飞天髻。
如从刚刚那幅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这皇宫中聪明人太多了,我不过刚和司逸走近,他们便察觉出了原委。
我可以扮演上官念微,她们更可以。
那我的胜算又在哪儿呢?
余光偷瞄司逸,他保持着风度,笑容得体,不卑不亢地行礼,像是毫不知情一般。
突然,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脸上火辣辣的疼,我看向眼前盛怒的女子,一时间想不起她是我哪个姐姐。
「上官念云?你什么教养,这满屋子都是你的哥哥姐姐,你不行礼在等什么?」她趾高气扬地说道。
我垂下眼眸,再看向她时,嘴角绽开了甜甜的笑意。
「是妹妹失礼了。」
对着一屋子人行完礼后,我攀住司逸的手臂,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小逸逸,我等你一起看星星。」
司逸挽住我的腰,瞥了我一眼,笑得风流,「好。」
尽管走出府邸的这一路,我极力挺直腰板,面带笑容,装得泰然自若,但那一道道的热辣目光,还是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夹着尾巴逃跑的狗。
甫一进宫,陆远就出现了。
他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平静得似一面湖水。长身玉立,行走在日光之下,每一步都坚毅沉稳。
我低头看着我二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心中突然生了些细碎的委屈。
「陆远,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我轻声问道。
陆远没有回答,只是离我更近了一点儿。
行到最后一道宫门时,陆远站定,对我扬起一个笑脸:「公主,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你还有……我啊。」
他在奴才与我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更有尊严的自称。
我用力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他走后,我一个人低着头,踢着石子,往寝殿走。
脚下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抬头一看,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嬷嬷。
她是皇后的人,来传皇后懿旨,说我不忠不孝,母妃丧期,竟大摇大摆穿红袍,罚我跪在宫道思过。
这位从未庇佑过我的后宫之主,终于想起了我的存在。
我突然反应过来,在右相府打我的那个公主,就是皇后所出。
出宫时,还被人羡慕嫉妒,回宫,就沦为了笑柄。
我跪在宫道,一言不发,与每一个讥笑我的人,对视。
天空下起了大雨,冷意从膝盖钻进四肢五骸,眼前不断发黑。
支撑不住瘫倒在地时,头顶斜下一柄黑色纸伞。
「你终究不是念微,念微骨子里是天家的傲气,而你,是怯弱无能。」司逸站在雨中,语气平淡。
天家的傲气?
我是没有。
但今日主动去右相府的那些公主,她们也不见得有。
「你特意来此,就为了告诉我这个?」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
他神情柔和了下来,「今夜无星,但我还是想赴约,陪你等一个结果。」
我没接话。
他蹲下身,玩味地看向我,「陆远虽然代替了陆琛,但西厂势力错综复杂,陆远并不能服众,我方才得到消息,陆琛几个旧党,这会儿正在西厂刺杀陆远。」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依然不说话。
司逸温柔地笑了起来,抚上我的脸,「陆远是死是活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我的姐姐在不在乎他。」
「陆远不是已经向你投诚了吗?你为何不肯救他?」我问道。
「想要被我重视,就得证明自己的价值,今日陆远若没本事活下来,那只能说明,他是个废物。」他额头抵在我的额头,轻声细语地说道,「姐姐,你找到你的价值了吗?」
8
我揽住他的脖子,头埋进他的脖颈,「小逸逸,我不知道我的价值,但你知道,不是吗?」
他今夜来找我,不就正是认可了我的价值吗?
说完,我毫不犹豫地抽出袖中的短匕,扎进他的肩胛。
「来人啊,有刺客,右相受伤了……」
我惊恐地喊道。
司逸捂着伤口,眸光似寒冰,「上官念云,你疯了?」
远处响起嘈杂声,是巡夜的御林军。
「你一外臣,半夜闯进后宫,实乃大逆不道。」我扶住他手臂,「不如就说是为了追杀刺客吧。」
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我倒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胆魄。」
「多谢右相成全。」他没杀我,反而给我机会解释,这说明我赌赢了。
我在他心目中,确实有价值。
御林军赶来,见司逸受伤,顿时紧张起来。
不少人想借此机会表现一番。
我指着西厂方向,告诉他们刺客往那边跑了。
他们立刻严阵以待,往西厂赶去。
情急之下,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中伤司逸,惊动御林军,让他们快速赶到西厂,发现里面的争斗。
不惜得罪位高权重的司逸,也要为陆远争取生机,我想我是真疯了。
回过头,对上司逸似笑似怒的脸,我后怕道,「弄疼你了吧?」
他欺身而上,当着另外几名御林军的面,将我抵在墙壁上,「姐姐,我嫉妒了。」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他嫉妒什么?
还不等我发问,司逸将我拦腰抱起,走进寝殿。
闻风赶来为他医治的御医,被他使唤着给我处理膝盖上的淤青。
殿内气氛凝重,我忍无可忍,拉了拉他的衣袖,「有消息了吗?」
他双眸含笑,语气却裹挟着浓浓的怒气,「你当真以为我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我垂下头,轻声道:「对不起。」
小的时候,陆远作为朋友,陪伴过我,又在我活不下去时,拉了我一把。
就算他对我的好,掺杂了算计,我也不希望他死。
司逸没有再开口,冷眼看着我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失去兴致,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姐姐,快想想,该如何补偿我吧。」
他一走,我就准备去找陆远。
可刚出门,就有两名宫女拦住了我。
「公主,右相让您好好休息。」
9
那一刀,惹怒了司逸,他将我软禁在宫中。
不准我离开,也不准我见人。
直到第七天,他带着一套湛蓝色劲装,说要带我去狩猎。
我才重获自由。
深林里,我二人一前一后骑着马,悠闲散步,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他突然勒紧缰绳,回头过,粲然一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你倒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你是在夸上官念云吗?」阳光太甚,我眯着眼笑道。
他扑哧一笑,似乎觉得这话很有意思。
「过来。」他向我伸出手,语气温柔。
我握住他的手,他用力一扯。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飞过去,坐进他怀中。
惊魂未定时,他将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道:「我分得清。」
大半日,他都在教我射箭,还夸我很有天赋。
我越发看不懂这人,他到底是真分得清,还是假分得清。
日落回宫,我在宫门口看见了陆远。
他没有走向我,只是遥遥行礼,笑得疏远客气。
一丝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我想走近他,却被突然出现的宫女拦住了去路。
「公主,右相不喜您和陆公公走太近。」
「右相还要软禁我?」我蹙眉问道。
「公主误会了,右相心疼公主身侧无人伺候,特让奴婢过来服侍您。」
这宫女叫秋桃,名字普通,身手却不普通。
我亲眼看到她,一筷子捅进刺客喉咙,在喷薄的鲜血面前,泰然自若。
「皇后派来的人吗?」我掏出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一边擦手一边道:「奴婢不敢妄言。」
窗外又闪过一道黑影,秋桃飞快追了出去。
我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跳跃的烛火,心里突然生了些暖意。
如今,竟然有人保护我。
一声轻响,烛火轻晃,陆远从窗户翻了进来,飞鱼服在夜色中鲜艳异常。
「你是来杀我的?」我撑着脑袋问道。
陆远脸色一沉,恭敬行礼,「公主,奴才永远不会伤你。」
「那你故意调开春桃,意欲何为呢?」
「奴才……」他耳尖染上了一抹殷红,「想见公主。」
「就这?」
「就是。」
眼眶一热,我忙垂下眼,遮挡了神色。「前几日我一直在担心,你死了,那时你为何不来见我?」
陆远垂下眼眸,声音里多了丝颤抖,「多谢公主相救,奴才必竭尽全力帮您。」
「陆远,你真知道我要什么吗?」我走近他,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他抿着唇,目光逐渐变得复杂,好一会儿,他轻声道:「嫁给司逸,有力自保,有人可依。」
我苦笑道:「嫁给司逸,我这辈子都是上官念微的影子,那也谈不得什么有力自保,有人可依……」
「奴才是公主的人,也是公主背后的倚靠,公主放心,我只忠于你。」陆远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坚定。
我歪头笑而不语。
宫里人谁不知道,陆远忘恩负义,吃里爬外,背叛养他的义父,做了司逸的走狗。
他还曾对司逸说,我是礼物。
我又该如何信他这句——我只忠于你。
「奴才告退,公主保重。」陆远望了眼门外,身姿矫捷地翻窗离去。
没一会儿,秋桃从外跑了进来,见我无恙,松了口气。
10
一夜无眠,我眼睁睁看着月亮从暗蓝色天空隐没,橘红色光芒突破云层。
中午时分,宫里发生了一桩大事,五皇子鱼水之欢太过纵情,死在了女人身下。
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宣读赐婚圣旨的太监刚走不久。
「秋桃,是你主子吗?」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若是司逸,那这人到底有多可怕。
父皇突然的赐婚,便是他今日早朝半逼半诱的成果。
他为何要娶我,我也不得而知。
这个人,好像做什么事,都是随心所欲。
「不知。」秋桃答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秋桃不是我的人,又怎么可能告诉我真话。
五皇子死因羞耻,父皇震怒,褫夺了五皇子母妃封号,将她和她所生的皇子公主发配到了偏远行宫。
皇后一脉喜不自胜,这下,皇嫡子的储君之位,算是没了威胁——剩余皇子不是年纪过小,就是体弱多病。
司逸从不明确表态自己支持谁,站哪一方的队伍,此次,若真是他对五皇子下手,想来他就是太子的人。
我如此猜测。
直到五皇子的丧礼办完,司逸也没有露面见过我。
但宫里其他人对我的态度,明显恭敬了很多。
皇后还亲自挑选了一座华丽宫殿,让我搬过去。
搬到新宫殿的第一夜,我半梦半醒,突然感觉腰上圈了一只手臂。
正要惊呼,那人疲倦地叹了口气,搂得我更紧了,「姐姐,别乱动。」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激起酥酥麻麻的痒。
我吞了吞口水,身体绷得笔直。
睁着眼等天亮的感觉很难熬,但司逸却睡得很沉,抱着我一动不动。
还错过了早朝。
「姐姐,我上任以来克尽厥职,这还是我第一次没上早朝。」他拉着我坐到铜镜前,替我梳发。
我透过铜镜观察他,发现他的心情很不错,唇角的弧度一直弯起,就没收起来过。
「你当真要娶我吗?」
这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做小伏低这么多年,突然时来运转,我总觉得不真实。
他心情是真的好,听到我的问题,停下动作,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言语里竟然带着几分少有真诚,「念微的人生,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只能做到锦上添花,她太美好了,而你却恰恰相反,低贱如草,坚韧不拔,离了我就会死,我就是你的天。」
我笑着点了点头,内心意外平静。
原来这就是我的价值。
司逸说我离了他就会死,其实不然,真正救我的,是陆远。
我永远忘不了母妃出殡那日,我是怎样的万念俱灰,心如槁木。
是他,唤醒了我对生的欲望。
「姐姐,这几日来恭维你的人很多吧,别怕,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给你撑腰。」
他从身后俯身抱住我,下巴轻轻磨蹭着我的脖颈。
我并没有如司逸所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相反,我对每一个旧仇人都很好。
在他们送我礼物的时候,真心夸赞,对他们的邀约也从不拒绝。
还会在这人面前,不停说另一个人的好话。
秋桃不解我为何乐在其中。
我笑道:「可能是从小到大太孤单了吧,这一有人跟我讲话,陪我玩,我就憋不住。」
秋桃半信半疑,没再多问。
几天后,因我把三公主送我的玉珊瑚堂而皇之摆在了主厅,大公主心生不满,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讥讽三公主。其他想巴结大公主的,也纷纷加入。
又形成了一种站队。
如今我这宫里,有的是别人的眼线,没两天,好话坏话都传进了三公主耳朵里了。
两姐妹彻底撕破了脸,这后宫的关系错综复杂,看着是简单两个人闹矛盾,其实又何尝不是几股势力的较劲,以及新势力的诞生呢?
此时,秋桃已经全明白我的行事了。
「从前,他们狼狈为奸,仗势欺人,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却因一点利益反目成仇,争权夺利,多讽刺,多好笑,看着他们一寸一寸弯下脊梁,摧眉折腰,这可比杀了他们还要韵味悠远。」
秋桃放下茶水,低着头偷看了我一眼,「公主聪慧。」
我拿起茶,抿了一小口,笑意不达眼底。
11
夜晚更深露重,我穿着中衣靠在门框上赏月。
一阵风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正准备转身回房,突然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带进了一个弥漫着酒气的怀抱。
回过神,我轻轻环住他的腰,笑道:「怎么又这么晚来?」
能在这个时候,大摇大摆闯进我宫殿的人,除了司逸,不会有他人了。
「想你了。」他贴在我耳垂,语气温柔,甚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你都没说过想我。」
「小逸逸,我想你了。」我轻声道。
他许久没有接话,我被他勒在怀中,看不到他的神色,分辨不出他是喜是怒,这让我有点不安。
就在我忍不住要推开他时,他叹了一口气,「姐姐,你迟早会真的爱上我。」
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他,难不成是征服欲?
我从未想过儿女情长,从小到大,我内心浇筑起了厚厚的围墙,鲜少有外人能走进去。
司逸又一次留宿在我殿中,借着酒意,他脱了我的衣裙。
我的皮肤没有其他金枝玉叶的滑腻白嫩,腰腹攀爬着两条如藤条一般狰狞丑陋的伤疤。
他看到时,眼底明显划过一丝诧异,游走在我身上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扯过锦被盖住身体,笑了笑:「右相现在去找父皇退婚,还来得及。」
他抚摸上我的脸,「谁弄的?」
「就每日来我这儿的哥哥姐姐弄的。」
他们害怕我报复,一边想着挑拨离间我和司逸的关系,一边又假仁假义地讨好我。
「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司逸说得深情款款,可最终没能提起兴趣继续下去,穿上衣服走了。
看着余温尚存的床榻,我莫名想笑。
我遍体鳞伤时,陆远低眉顺目,手法轻柔地给我上药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他才是真的不嫌弃。
接连几日,司逸都没有来,我照旧与前来示好的人虚与委蛇,只是内心,多少有些慌乱。
害怕司逸真的向父皇提出了退婚……
第七天的傍晚时分,暗蓝色的天空翻滚着阴云,只留一线橘红色晚霞赖在天边,我收到了父皇的口谕。
他特批我随皇子一起,参加皇家狩猎。
父皇特别不喜欢女儿,上官念微能得宠,是因为他母妃得宠,才得了几分偏爱。
而我们其他女儿,从未被他放在心上,也从未获得过和皇子大臣一起参与狩猎的资格。
如今,我算是第一个。
想到前不久司逸带我去狩猎,教我射箭,心内一片了然。
看来这是他早就做好的计划。
就寝之前,服侍的小太监突然给暗示我,他家主子会来。
盯着明明灭灭的烛火发了好久的呆,一个黑影才飘飘然从屋顶落下。
他穿着一身夜行衣,黑巾遮面,只露出一双湿润晶莹的眼睛。
我有些紧张,身体不自觉紧绷。
「公主,是奴才。」陆远扯下脸上的黑巾,露出白皙隽秀的面容。
「我知道,可我还是怕。」我自嘲地笑道。
他眼底涌现出星星点点的怜惜,「公主,很快就能结束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再忍忍。」
这句话自他口中说出来,莫名让我眼眶酸涩难忍。
我忍下情绪,笑了笑:「我孝敬给你的金银珠宝可满意?」
司逸在我宫里安插了宫女,陆远也在我宫里安插了太监。这些时日,我将我收到的金银珠宝大部分送给了陆远,让他拿去打通关系,壮大势力。
「多谢公主,公主放心,奴才定全力为公主谋划。」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精巧的令牌递给我,「此乃奴才为公主培养的死士,藏匿于东厂,可听公主调遣。」
陆远竟然在东厂埋了一批势力,旁人都只知道他在西厂。
我把玩着令牌,难掩兴奋,「司逸知道吗?」
「不知,这是奴才与公主的秘密。」他淡淡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上官念云,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唯一在乎的人,所以,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帮你争取。」
话音刚落,他便飞身离去,四周重新恢复安静。
我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总觉得今日的陆远,格外奇怪,格外……温情。
12
皇家狩猎,声势浩荡。
我以为我是唯一参与的公主,没想到,上次打我的那个公主也在。
她是我的六姐姐,皇后最小的女儿。
她一身火红劲装,骑在枣红骏马之上,斜眼睨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许是皇后交代过什么,今日她格外克制,不喜我,却也忍着没找我麻烦。
皇嫡子带着一众大臣,比起了射术。
我以为司逸会拔得头筹,毕竟我见识过他的本领,却没想到他全程都做了皇嫡子的陪衬。
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得溜须拍马。
我心里鄙夷着。
等司逸得空陪我时,我拿这事打趣他,他突然飞身跃到我的马上,在我身后握着我的手拉满弓箭。
顺着箭头对准的方向看去,我心尖一颤,那是六公主。
「她欺负过你,你不记仇,我可记仇。」司逸语气平淡得仿若讨论天气。
我手忍不住轻颤,他嗤笑一声,「笨姐姐。」
说完,他握着我的手,慢慢偏移箭头,射了出去,正中一只兔子。
我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看到另一个相反的方向飞来一支箭羽,破开空气,深深扎进六姐姐的胸膛。
妖冶的鲜血在她胸膛开出大片繁花,她直直栽下马,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断了气息。
司逸漫不经心地遮住我的眼睛,在我耳边轻声道:「姐姐,你开心吗?」
我拉下他的手,看向六姐姐的尸体,艰涩地勾起唇角,「开心。」
话音刚落,一滴泪水砸在了司逸手臂。
就在大家还未从六姐姐之死中回过神,皇上和皇嫡子那儿被一群杀手团团围住了。
司逸带着我赶过去时,皇嫡子已经死在了杀手剑下,他们正齐力刺杀父皇。
眼见一柄剑即将要刺向父皇,司逸冲过去,救下了父皇,与杀手搏斗。
杀手赌的就是速战速决,他们已经失去了先机,败局已定,一个一个毫不留恋地抹了脖子,只余中间的杀手,目光似有不舍,迟迟未动手。
御林军将他制服,揭开他面巾,露出一张白皙隽秀的面庞。
我如遭雷击,险些站不稳。
怎么会是陆远?
父皇冲冠眦裂,夺了旁边人的剑,要上前处置他,司逸拦住了他,「皇上,臣与这贼人平日多说了几句话,就遭宫里人猜忌他是在为臣做事,今日他犯下如此大罪,臣恳请皇上明察,还臣一个清白,以堵悠悠众口。」
清白不重要,重要的是堵悠悠众口。陆远做了司逸的刀,为他达到目的,现在,还要为他顶下所有罪名。
我死死按住心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那痉挛一般的疼痛。
怪不得,我毫无可取之处,司逸依然会娶我。
他说我想要的东西,他一定帮我争取,原来他是用自己的命换啊。
13
狩猎中止,打道回宫。
陆远被关进了天牢,生不如死。
司逸在第二天亲自带着我,观摩陆远受刑。
一出天牢,我便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脑海中不停出现狱卒持着小刀,将陆远的皮一小片一小片割下来的画面。
耳边还有冒着青烟的烙铁灼焦血肉发出的滋滋声。
「姐姐,你怎么比我害怕?」司逸蹲在我身边,大手温柔地顺着我的后背。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没嫌弃我,掏出手绢细心地替我擦拭唇角,趴在我耳边,柔声呢喃,「陆远被陆琛折磨过,心智比普通人坚毅数倍,何况这是他亲自和我谈的条件,姐姐不要怕,我倒不了,还能护住你。」
从前我只当陆远是为了趋炎附势,攀高结贵,才不要我的,却从不知道他在承受陆琛的非人折磨,因怕牵连我,才与我保持距离。
我泪眼婆娑地点头,死死抓住司逸的衣袖不放手。
司逸眸光暗了暗,他看向天牢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陆远若知道此时你只顾自保,该有多难过。」
他以为我是害怕被陆远牵连。
我心内苦笑,共患难的情义鲜有人信,反之,墙倒众人推才符合常情。
可我终究是没看懂司逸。
当我想要带着陆远留给我死士,夜劫天牢时,他突然孑然一身地出现在我面前,脸上是少见的阴鸷。
「上官念云。」
四个字,被他念得很重。
我挺直背脊,不躲不避,直迎他的目光,「我在。」
「你要干什么?」他声音里似是压抑着一股怒火,但眼睛里雾气缭绕,什么情绪也看不清。
我捏紧手中令牌,红着眸子,一字一顿,「救我心上人。」
他眼底的雾气散开,露出凶狠的神色,下颚线绷得笔直,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哪个心上人?」
「陆远。」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我无比轻松。
从小到大,我内心浇筑起了厚厚的围墙,鲜少有外人能走进去,而陆远自始至终都在墙内。
司逸哼了一声,眼尾慢慢泛红,「陆远招了,明日午时斩首示众,你现在赶过去,不仅救不了他,还会让他所受的一切苦前功尽弃。你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从始至终,我都在反复向陆远确定,他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却从未想过他要什么。
司逸慢慢翘起唇角,眼底闪过一抹痛意,「他想要你心想事成,平安顺遂。」
眼泪顷刻间涌出眼眶,绝望如潮水一般将我淹没。
「公主,活不下去时,要靠信念撑着。」
「奴才的信念,是公主。」
「公主,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都交给我。」
「愿公主所得皆所愿,万事顺遂。」
「公主,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你还有……我啊。」
……
傻子。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而我还想着再多试探一下。
14
「上官念云,自你上次为了一个太监敢捅我之后,我便已经没有把你当念微了,我分得清你是上官念云。」司逸走进我,双手用力地按住我的肩膀,「你信我,这一生我定不辜负你。」
我怔怔望着他。
「求你了,上官念云。」他眼眶里漂浮里淡淡水光。
从前,我怕死,如今,我不怕了,因为那个一心一意,满眼是我的人会永远陪着我。
我深呼一口气,说道:「让开,我要去见他。」
「哪怕那里重兵看守,你也要闯?」司逸声音平静了下来。
「是。」
「你可知道我为何非要扳倒皇后一族?」他突然笑了,眼底似冰雪消融,显露出几分春意盎然来。
我蹙起眉头,静静看着他。
「姐姐的母妃死于皇后之手,姐姐的弟弟,四皇子体弱多病,依然是皇后所为。」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之所以非要陆远顶下这罪,是因我要把这天下干干净净地送到四皇子手上,你别怪我。」
怪司逸吗?我凄然一笑,无言以对,若我不先招惹陆远,又何至于把他逼上这一步。
「让我去见他吧。」我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司逸蹲下身,又重复了一遍,「你别怪我,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我脖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窗外漆黑一片,大雨如注,异常吵闹。
我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门被人推开,带来一阵湿冷的风。
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太监恭敬行完礼,递给我两封书信和一个檀木盒。
一封信是陆远写的认罪书,他指出皇嫡子之死,五皇子之死,六公主之死皆是受司逸指使。
另一封信,是陆远写给我的。
他告诉我,他与司逸达成约定,只待他完成任务,司逸便娶我,给我尊荣和地位,若将来他失约,我可拿着认罪书制约他。
信中最后一句话是,公主,好好活着,这人世间有太多美好你未从拥有,我也未从拥有,你且待我去尝一尝。
落款,阿肆绝笔。
发生了太多事,我每日殚精竭虑,都快忘了,陆远曾是我的阿肆。
阿肆啊,欠你那么多,我怎敢拒绝你呢?
檀木盒里放着一柄银梳。
梳子赠予朋友,意为绝交,赠予情人,意为白头偕老。
阿肆啊,你是想与我绝交呢,还是想和我白头到老呢?
阿肆啊,我现在可以嫁给司逸了,他也说他喜欢我了,我还有你留给我的认罪书和死士。
你看,嫁给司逸,有人可倚,有力自保,你竟然都做到了。
真厉害啊。
小太监。
小太监,我喜欢你,我可以改个心愿吗?
15
宗徽三年,父皇立四皇子为储君。
同年,我嫁与右相司逸为妻。
婚礼盛大隆重,任何公主无此殊荣。
我的母妃追封为皇贵妃,迁入皇陵。
婚后,我与司逸相敬如宾,缄口不提往事。
我主张给他纳妾,第一年他不愿。
第二年,太子继位,我又提,司逸同意了。
他说,如此你便能心安理得地守着他了。
阿肆,我们这种人,谨小慎微,对很多美好的东西望而却步。
是以,我们的勇气,终其一生只够用在一个人身上。
他人再好,也不需要。
司逸终于看懂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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