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五娘真实资料(陈三五娘是否真有其人)
文/陈泗东
闽南梨园戏《陈三五娘》,早已驰名中外。其情节的曲折动人,音律的缠绵悱恻,表演的严密细腻,舞蹈的精美圆熟,也都有口皆碑,用不着我多加介绍。闽南人在工余农暇,举着红牙歌板,唱几句其中《因送哥嫂》、《孤栖闷》,便觉心旷神怡,倦意尽消。侨居他乡的闽南人,不论天涯海角,椰雨蕉风,当听到《陈三五娘》的曲调,也即神驰意往,无限乡思,一时顿起。这种艺术感染力迷人的程度,真难以笔墨来描述。
剧中男主角陈三,名陈伯卿,福建泉州人。女主角五娘,名黄碧琚,广东潮州人。这是一段闽粤男女青年冲破封建礼教,争取自由恋爱的故事,时代背景据说在南宋。陈三聪明潇洒,因送哥嫂赴广南担任运使之职,路过潮州,适逢元宵睇灯,和五娘相遇,彼此一见钟情,后五娘受父母之迫,订婚于土豪林大,无计脱难。陈三於当年夏天由广南回泉州,特地骏马雕鞍,游遍潮州,希望再与五娘相遇。刚好五娘在其家楼上赏夏,陈三从墙外走过,五娘投下荔枝手帕,作为定情之物。陈三感此温情,化装成磨镜工匠,设法往黄府磨镜,故意打破宝镜,就卖身在黄府为奴,以赔偿镜价,借机希望和五娘接近。事得五娘贴身婢女洪益春的拉线,几经曲折,最后三人私奔,结了姻缘。这是戏文的概略。此剧原名《荔枝记》或《荔镜记》,《陈三五娘》是民间的叫法。
到底此戏何时所编?何人所作?陈三、五娘是虚构或真有其人?这是观众很关心的几个问题。
此戏何时所编,史籍缺乏记载,只知道至少在十六世纪就有这个剧本了。明朝嘉靖丙寅(1566年)以前的刻本,名为《荔枝记》。现保存在日本东京图书馆的嘉靖丙寅福建建阳麻沙新安余氏重刊本,改名为《荔镜记》,全名为《重刊五色潮泉插科增入诗词北曲勾栏荔镜记戏文全集》。此书的最后一页,还载有“重刊荔镜记戏文,计有一百五十页。因前本《荔枝记》字多差讹,曲文减少。今将潮、泉二部增入颜臣勾栏诗词,校正重刊,以便骚人墨客闲中一览,名曰《荔镜记》”的一段声明。可见那时潮州和泉州都已经流行这出戏了。
《荔镜记》的作者何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一说认为是泉州人李贽(号卓吾)。李氏是我国明代著名的思想家。这出戏以反封建婚姻为主题思想,与李氏主张婚姻自由有近似之处,但不能以此为直接证据而断定为李贽的作品。
近代厦门诗人李禧,在其《梦梅花馆诗钞》中,记述了一个李卓吾创作《荔镜记》的动机及过程的传说:“相传陈必卿为潮人,黄五娘为泉人。
李卓吾偶戏潮友,谬称陈系泉产,黄系潮产,有《荔镜传》为证。归燃巨烛撰稿,堂上书胥二,堂下工匠十,为脱一稿即誊清、发刻、印刷,书成天未晓。以词藻风流,文情曲折,流传既久,剧本均据此编演。”如此说来,此剧竟是李卓吾因要替自己的谎言造证据,连夜赶写而成的急就篇。听来颇有趣味,我却不大相信。因为《荔镜记》早在嘉靖以前就已流传,李卓吾出生在嘉靖六年,时间对不上。我要谈的是陈三真有其人,并且是泉州人。那么,以上传说的两个前提就站不住脚,可信程度也非常微弱了。
陈三与五娘倒是实有其人。戏中陈三自称是泉州府北门外朋山岭人氏;现在泉州市北郊还有“陈三坝”的地名,那是泉州最古老的水坝,建于南宋。而朋山岭上还有一座“运使庙”,从前奉祀陈三之兄嫂,塑有男女菩萨二尊,相传就是广南运使夫妇。数年前曾有朋友告诉我,陈三五娘的合葬墓在朋山岭上的青阳室附近。20世纪20年代末,泉州土匪高为国盘据双阳朋山岭一带,有农民掘地得黑石墓志一块,颇高大,志文也颇长。载明陈三、五娘及五娘之父为潮州黄九郎诸名,唯独不载益春名氏。陈三夫妻相敬如宾,陈活到68岁才病故。此石为土匪高为国所得,因高母新亡,欲把它移刻为其母墓志,便磨去原文。高的秘书陈传秘,本是青阳室的和尚,略识几个字,在磨去以前把原文抄下保存,解放后陈曾背诵给梨园剧团的编导许君书纪笔录。不幸稿未发表,原稿在“文革”中被焚,而陈已于前几年老死了。我曾面询许君,据云确有此事,惜原文已记不全了,年代是南宋,具体时间也忘了。如此看来,陈三五娘并不是虚构。
最近,我阅读一本明崇祯版的泉州人李光缙《景璧集》,在卷十六《明承德郎广西平乐府通判愧泉陈公暨配安人慈顺冯氏墓志铭》中,列载了陈三的祖宗世系:“其先京兆府万年县人。始祖邕,举唐进士,历官太傅,与李林甫不协,被谪人闽。徙居泉,遂为泉人。历数十传并有显人,至运使公梓,始创田园于朋山岭玉泉乡为偃息所,而朋山之陈昉此。明兴,有司理君观龙,其孙曰温、曰华玧、曰祚,并以乡进士起家。至公之祖阳山公,犹袭朋山遗址,称玉泉里人。”据此,陈三之兄运使公的姓名就叫陈梓,真的是朋山岭人氏;到明朝,其子孙还很众多,并都当了官,仍然居住在朋山岭玉泉乡。但此文没有提到陈三,因为陈三不是陈愧泉的直系祖先。与上述陈三墓志相印证,陈三实是确有其人。
陈三五娘的故事编为戏曲,数百年来流传不衰,声名益著。清初安溪李光地,官居宰相,对故乡的梨园十分爱好,在他的《榕村语录》中,曾屡次回忆他在故乡看戏的情景。近代泉州人苏大山也认为《荔镜记》是李卓吾的作品,此论虽飘渺,但他赞赏此戏的题诗还是值得一读:“奇文一卷卓吾血,别写闲情寄岭南。顾曲何人能解说?沿村负鼓唱陈三”;“最难排遗《孤栖闷》,更有销魂《锦瑟愁》。生笑榕村标道学,相公曲子说风流。”此外,李禧也题咏《荔枝记》:“夕阳村鼓闹西东,翻案温陵剧本工。益遗荔枝声价重,宋家紫与五娘红(自注:人谓泉荔“陈家紫”可纪陈必卿,潮荔可称“五娘红”);“曾闻破镜为生离,破镜重圆计自奇。呼作荔奴应不谑,高低俯仰总情痴(自注:必卿置盆水于地,五娘曰,我以高望子,而子趋愈下,何也?曰,高则不可几及,望娘子俯而就之)”。陈三、五娘的戏,经过诗人之笔,更加添了声价。
泉州的梨园戏早就流传到台湾,有一个叫郁永河的浙江人,清康熙三十六年曾到台湾,作了《竹枝词》十首,其中有一首咏梨园戏的:肩披髻发耳穿珰,粉面朱唇似女郎(自注:梨园子弟皆垂髫穿耳,傅粉施朱,俨然女子)。妈祖宫前锣鼓闹,侏离唱出下南腔(自注:闽以漳、泉为下南)。”连雅堂氏在《台湾通史》的风俗志谈及台湾的“七子班,则古梨园之制,唱词道白,皆用泉音。而所演者则男女悲欢离合也。”梨园剧目中最男女悲欢离合的莫过陈三、五娘,这段记载似间接地提及了。
在封建社会中,道学先生们极端讨厌《荔镜记》,嘉庆二十年(1815年)厦门海防同知薛凝度曾下令禁演,理由是“《荔镜传》演泉人陈三诱潮妇黄五娘私奔事,淫词丑态,穷形尽相,妇女观者如堵”,以为是“伤风败俗”。不料150年后,十年浩劫,《陈三五娘》,也同遭厄运。改革开放以来,社会主义文艺阵地繁荣昌盛,《陈三五娘》重上舞台,受到人民的广泛欢迎。祖国的文化遗产,正在继续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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