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债叶梓讲了什么(下里茶饭文叶梓)
数年前,读陈寅恪的《柳如是别传》时就知道他有个弟弟,叫陈师曾,曾留学日本,攻读博物学。我当时对这个专业颇好奇,后来没弄明白也就不了了之。陈师曾归国后从事美术教育工作,1913年到北京后辗转几所大学担任教授,且善诗文、书法,尤长于绘画、篆刻。
我想,这一点会让现在大学里那些只会把论文抄来抄去的教授们汗颜的。
青年时代的陈师曾,和现代文学史上大名鼎鼎的鲁迅是矿务铁路学堂的同窗,之后同赴日本留学。鲁迅在东京筹办《新生》杂志时,他就是积极的支持者和赞助者。他们交往甚密,一起收购过古籍和金石拓片,陈师曾还多次给鲁迅赠画,并为之刻印多枚——《鲁迅全集》里就有十余处提到陈师曾赠画的轶事。
民国初年,随着金石文字学的兴盛,篆刻也随之发展,至吴昌硕、齐白石而至顶峰。当时的篆刻家,多为文学书画等诸多才艺兼收并蓄的文艺家。陈师曾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篆刻既得益于浙派影响,亦与他从汉铜、鼎彝、砖瓦、陶文等古文字中广泛汲取营养息息相关。当然,他的治印与吴昌硕的深刻影响有关。陈师曾的斋号之一就是“染仓室”,其印谱亦称《染仓室印存》,所有这些都表明了他与吴昌硕在艺术上的渊源。他既师承于吴昌硕,又能跳出吴昌硕的路数,于吴昌硕的拙朴中开拓出属于自己的婀娜多姿、灵秀之韵。
齐白石曾经这样夸过陈师曾:
“吾友师曾,篆刻之道师缶庐,惟朱文之拙能肖其神,自谓学缶庐稍得之。故以染仓铭其室。学无二心,知者于篆中可能见之矣。予独知师曾在戊午(1918)己未(1919)之间渐远缶庐。周大烈亦语予曰:观师曾画用印,戊午以前师缶庐作,以后之刀法篆势渐远缶庐,苍劲超雅,远胜汉之铸铁,亦非前代之削做。”
我以为,这是一段较为中肯的评论。
我手上有一册《陈师曾印谱》,是从孔夫子旧书网上买来的。闲翻中碰到了一方与茶有关的闲章:下里茶饭。我对它的意思不甚理解。现在,就靠一己之思试着解读一番。
“下里”,总会让人想到另一个词:下里巴人,再远一点,就和阳春白雪联系起来。其实,下里巴人最早是春秋战国时楚国的民间歌曲。彼时的楚国,民间盛行歌舞,下里巴人就是其中的一支舞曲。宋玉的《对楚王问》里就有这样的句子: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再后来,下里巴人就渐渐地引申成通俗文艺的意思了,最著名的是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里提到的:“现在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统一的问题,是提高和普及统一的问题。”如果和下里巴人的“下里”之意结合起来理解的话,“下里茶饭”应该是平民之茶,粗糙、质朴、实惠。
如此理解,是基于古代有大茶饭之说。
旧时,家贫者饮茶,买不起整片的好茶,只能以小钱买碎叶末的次茶,偶尔改善喝“大叶好茶”,只能找机会去吃酒席。因此,酒席宴饮之饭,就是“大茶饭”,比普通日常饮食好,常常与油水丰富相等同。但现在,大茶饭已有揩油、故意打劫之意了。
因此,陈师曾的“下里茶饭”,大抵就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粗茶淡饭,平平淡淡,类似于《论语》里“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1923年夏,他的继母病危,他哀伤过度加之连日劳累,竟致染病逝于南京,享年48岁。陈师曾的艺术生命就此戛然而止,这不仅是他个人的遗憾,更是中国文化艺术界的重大损失。梁启超在致悼词中称:“师曾之死,其影响于中国艺术界者,殆甚于日本之大地震。地震之所损失,不过物质,而吾人之损失,乃为精神。”吴昌硕的评价是“朽者不朽”,更加简洁,简直是对他艺术人生的最高评价。
顺便说一下,我见过陈师曾的一幅画,与茶有关,此画即《吃茶去》。画面简洁,只一壶一杯,右书“吃茶去”三字,将宋代从谂禅师的吃茶典故融入其中,却不多说一字。
顺便再说一下,我还见过陈师曾的两枚闲章,一枚为“壶中天”,一枚为“一味禅”。“壶中天”虽然容易让人想到酒事,而一介雅士的壶中之天,往往是品茗之事。“一味禅”三字,个个形销骨立,跟我见过的陈师曾的一帧头像气息相通。陈师曾与陈寅恪虽为兄弟,但我见过的他们的头像风格大异,陈师曾是艺术的清瘦,陈寅恪是学术的圆润。
扯远了,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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