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的低调故事(儿子评价季羡林)
“梵学、佛学、吐火罗文研究并举,中国文学、比较文学、文艺理论研究齐飞。”这说的便是季羡林。
不仅是国际著名的东方学大师、语言学家、文学家,还活跃于佛学、国学、社会学等诸多领域,身为北京大学终身教授的季羡林与中国学界泰斗饶宗颐先生并称为“南饶北季”。
先生一生笔耕不辍、勤奋治学,博古通今、学贯中西,成为中国学界人人敬佩的“模范标兵”。
记得初次认识季羡林是源自他的《清华园日记》,一句“考他娘的什么东西”深深地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原来在世人眼中不苟言笑的学者竟然也有这么可爱和“真性情”的一面。
然而,在他的儿子季承眼中,季羡林却永远是一个吝啬于施予爱的、冷漠的父亲,是人生的失败者,一个孤独、寂寞又无情的文人。
2010年,季承出版了《我的父亲季羡林》一书,在将季家过去的真实情况揉碎摊开于纸面的同时,隐晦地表达了多年来他对于父亲的怨怼和不解,揭开了这个学界大师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完满才是人生。”这句话或许并非季老一时的感慨,而是对自己一生的苦涩回味和无奈叹息,他是大社会的好学者,却不是小家庭的好父亲。
重新回到季承对父亲的评价上来,这其中虽然有着这位未曾感受到父爱的儿子的些许偏见,但不妨让我们再走近点儿去体察与理解。
01 灰暗的童年“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来,眼前没有红,没有绿,是一片灰黄。”这灰黄贯穿了季羡林的整个幼年时期,也成为了他一生的底色。
1911年8月2日,季羡林诞生于山东聊城农村的一户穷苦人家中。
按照季羡林自己的话来说:“我们县在山东西部是最穷的县,我们村在穷县中是最穷的村,而我们家在全村中又是最穷的家。”
因为穷,幼小的季羡林早早就体悟了生活的困顿,从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
贫穷一天天席卷这个家庭,每月浑浊一些,每年沉重一些。
没有白面,就吃红高粱面;没有盐,就把盐碱地上的土扫起来,在锅里煎煮;没有香油炒菜,就日复一日地吃咸菜。
有一次,季羡林的母亲将从拾回来的麦粒磨成面粉,贴了一锅死面饼子,季羡林觉得好吃,趁着母亲不注意又偷偷吃了一块。母亲看到之后,追着他就要开始打。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长到六岁那年,季羡林阔别了这个他记忆中的灰黄色的家乡。
那是1917年春节的前夕,季羡林在济南过活的叔父将他接了过去。季家到这一代只有季羡林这一个男丁,因此父亲和叔父都希望将他培养成人,以光宗耀祖。
季羡林到了济南之后先是被叔父送到了一个私塾念书,第二年就转学到了新育小学。
刚刚入学的季羡林正处于调皮捣蛋的年级,对学习并不感兴趣,却对于看小说十分热衷。
叔父因为望子成龙,不让他看“闲书”,他就偷偷地看。桌上摆的是《四书》,眼睛看的却是《西游记》《三国演义》等小说。
但天资聪颖的季羡林即使平时的学习不怎么用功,也常常名列前茅,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到了中学之后,季羡林才逐渐安定下来。正式开始了他一生的漫漫求索之路,对于学习的兴趣也一日比一日浓厚。
新育小学
中学六年的学习为后来季羡林的人生道路打下了重要的基础。
然而,除了在学习上获得的成就感之外,常年寄居于叔父家中的季羡林也常常会有寄人篱下的窘迫感。
叔父家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婶母对于季羡林的到来虽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还是会有些许不同。
这些差异虽然细小,却如同美工刀一般深深浅浅地刺痛着年少的季羡林。
幼年时穷困和寄人篱下的经历不仅培养了他不屈的意志,也滋养了他敏感的内心,季羡林一天天变得内敛沉默起来。
02 不幸的婚姻
1929年,18岁的季羡林肩负起了为季家传宗接代的责任,被叔父介绍给了邻居家的女儿,进入了婚姻这座围城。
这个叔父之名媒妁之言迎娶的姑娘叫做彭德兰,比他大了四岁。
这段季羡林人生中的“初恋”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甜蜜,只是徒增烦恼与沮丧。
彭德兰只有小学的文化水平,两人之间毫无共同语言,也无感情基础,季羡林虽然并不喜欢这个羞涩的姑娘,但碍于对叔父的尊重,他还是同意了这桩婚事。
这桩情不投意不合的婚姻,也成为了季羡林后来“悲剧人生”的起点。
婚后不久,季羡林高中毕业后报考了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所幸,两所大学都录取了他。最终季羡林选择了前往清华大学学习德语。
季羡林远赴北京求学,彭德兰就留在家乡守护这个刚刚建立的小家。
在清华园的四年中,季羡林一股脑地投入到学术中去,对于留在济南的彭德兰没有半点儿思念。
甚至,他还在《清华园日记》中这样说道:“家庭对我总是没缘的,我一看到它就讨厌。”“……想到将来……前途仍然渺茫,而且有那样一个家庭,一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然而,这时候季羡林也并非不痛苦,他正处于青春时期,对于真正的爱情的渴望像猫爪一样不断扫上心头,但是自己又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便不能毫无顾忌。
当时新思潮的涌动,又是在清华这样一个自由的环境中,跟包办婚姻的妻子离婚再正常不过了。但季羡林又受过中式的传统教育,有着极高的道德感。
他站在天平的两头,一边是道德,一边是自由,拉扯不下,争吵不下,选择不能。
就这样,虽然没有强烈的喜悦与欢欣,但季羡林和彭德兰不亲密却也相敬如宾地过了多年。在这期间,两人接连有了季婉如和季承两个孩子。
左三:季婉如 右三:季承
然而,孩子的降生并没有束缚住季羡林的心,而命运之轮却悄然滚动将他送去了另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
1935年,季羡林通过考试获取了前往德国深造的名额,赴德国入哥廷根大学深造,修习印度学。
对于丈夫的离去,彭德华不恼也不怒,她不怨天地不公,不怨生活艰辛,只是坚定而善良地包容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更加努力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一年,季婉如只有两岁,季承刚满三个月;这一去,就是整整十年,生活的重担压在彭德兰的身上,压了十年。
对于丈夫的远去求学,彭德兰没有半分怨言。她和婶母一起,如同田地中的老黄牛一般,晨昏而坐,日落而息,辛苦操持着这个家。
同一时刻,在大洋彼岸另一头的季羡林却在无意间尝得了爱情的甘美。
到达德国后,一切都顺风顺水,自由宽松的学术环境、亲切随和的老师同学、德国安稳的生活状态,一切都令季羡林十分地满意。
很快,就到了快毕业的时刻,季羡林在这里犯了难。
德国对于博士生毕业论文的要求很高,需要打印下来才行。但当时的打字机还是很昂贵的事物,一般人根本买不起,更不用说季羡林了。
怎么办呢?经朋友介绍之后,一个叫做伊姆加德的女孩子愿意帮助他完成毕业论文,帮助季羡林解决了燃眉之急。
季羡林与伊姆加德就这样因为论文的关系越走越近,常常大半天都待在一起,即便不作论文时也会聊聊天谈谈心。
伊姆加德对季羡林的爱慕一天大过一天,爱慕他的相貌端正,爱慕他的学识渊博;季羡林也同样如此,眼前这个女孩温柔体贴,又和自己十分地合拍。
在学习之余,两人还经常相约在街头散步、去电影院看电影、去超市买东西,恰如一对共同生活多年的夫妇。
然而,时间并不理会多情的人们,季羡林也必须做出选择。远在祖国大陆的妻子和孩子还在等着自己的归来,眼前的情人也同样希望他能留在这里。
他仿佛被钉在道德与责任的呼喊中,又受困于内心的煎熬和痛苦,曾经指引他的清悦笃定之音,已悄然缄默。
最终,季羡林终究是做不出抛妻弃子的事,强烈的道德感驱使他选择了回国,回到生养自己的祖国,回到妻子与孩子的身边,尽一个作为丈夫与父亲的责任。
彭德华多年来的任劳任怨,对自己的好其实他都看在眼里,然而,季羡林能够回应这位可敬的女士的却也只有“不抛弃”这条底线了。
他本人也曾毫不避讳地指出自己的态度:“只有责任,没有爱情。”
对于季羡林而言,彭德华更像是旧社会给予他的一个痛苦的烙印。
03 父子的隔阂无疑的是,季承对于自己的学者父亲是有怨怼的,这怨怼有迹可循,却令人无可奈何。
季承曾对记者说:“先天不足,是我们家不幸的根源。”
向前追溯,季承与季羡林之间恶劣的关系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两人之间的陌生。
1935年,在季承刚刚出生3个月之际,季羡林就远赴德国,在季承成长的一整个童年,季羡林都处于缺席状态。
在季承幼时破碎的记忆中,只有年迈虚弱的婶母、辛苦不易的母亲和相依为命的姐姐。
有一次,季羡林向家中寄了一张自己在德国拍的照片,照片中的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小小的季承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父亲。
在结束长达十年的留学之旅后,季羡林被邀请到北京大学任教。
虽然已经回到了祖国大陆,但季羡林并没有将妻子和孩子接到北京一起生活的意思,季承与母亲和姐姐依然像往常一样生活在济南。
季羡林在北京心无旁骛地教学,每个月按时往家里寄钱,只有暑假和寒假才会回去。
季承长大后考取了北京俄语专修学校,可是即便物理上的距离缩短,心理上的距离依旧遥远。
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两人却很少见面。除了每个月给季承寄去15块钱的生活费时的一句:“今寄去人民币15元,请查收。”之外,季羡林对季承就再没有别的言语了。
后来即使一家人生活在了一起,季羡林也常常是一个人窝在书房研究学问,对家人显得漠不关心。甚至于对家里的猫都比对待家人要用心。
沉默寡言也好,不知如何去爱如何表达爱也好,季羡林的表现都显得过于冷漠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成长,可以说,季承没有一天感受过父亲的关心和爱,这无疑是后来父子两个彻底决裂的温床。
季承对父亲不满一方面是陌生,另一方面就是季羡林对彭德兰的态度了。
结婚几十年来,季羡林从来没有把母亲放在心上,虽然婚姻还在,也并没有突破底线,但用现在的话来说,这种“丧偶式婚姻”比没有更令人痛心。
在《我的父亲季羡林》中,季承痛心地回忆起少年时的一件事。
彼时季家的姐弟俩都已经考上大学,想到季羡林长期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公寓里,孤独又寂寞,而母亲在济南也同样孤零零的,再加上困难时期济南物资匮乏,于是便向季羡林提出把母亲接来北京和父亲一起生活。
令人没想到的是,季羡林只冷冷地抛下一句:“我和你妈没有感情。”
这句话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当别的父母情深伉俪恩爱异常时,自己的父母却宛如陌路人一般。
多年来父亲对于母亲的冷淡他都看在眼里,对于季承来说,父亲不只是父亲,更是一个辜负了母亲的男人。
1994年,彭德华逝世,生前一直住在医院中治疗。但这个一生要强又不幸的女人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身死后,季承与季羡林关系急剧恶化,最终决裂。
各种情绪抽丝成茧,结成一个打不开的心结,缠绕在父子俩的心头。
直至季羡林即将逝世的几个月中,季承带着自己的儿子看望季老,两代人中间的那堵墙才终于在生死面前消逝。
或许,在这个不幸的家庭中,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一个不会爱的父亲,一个父爱缺乏的孩子,面对面挥舞着无力的双手,痛苦地相互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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