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三种悲惨命运(从她们的一生经历中)
《遗弃的姨太太》
------------文章来源自知乎
我有个「奶奶」是民国姨太太。
一个被遗弃了的姨太太。
1986 年的时候,我三岁。
因为年龄小还不够进入幼儿园的标准,身为双职工的父母就把我时常「寄养」在钰奶奶家——城中心里的四合院,一处有 200 多年历史的老房子里。
那个地方叫「所城里」,住户大部分是解放前豪门富户的后代,家家都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只有她,独自带着年近 40 的女儿过活。
钰奶奶年近 70 岁,满头银发、娇小慈祥,是我父亲单位的退休职工。
而她过往的身份,是民国时大户人家的姨太太。
更早之前,是「淫戏」班子里的当家花旦。
母女两人一生凄苦,都没得善终。
从她们的一生经历中,你能窥探出历史洪流中,一类女性的真实悲惨命运。
从戏子到姨太太民国二十四年(1935 年)山东 烟台
这是一个与大海相伴,命运如海一般潮涨潮落的城市。
自打咸丰十一年成为第一批开埠城市后,先后有 17 个国家在烟台山上设置领事馆。
随之而来的工商业繁盛,刺激了城市娱乐业。
每当夜幕降临,山脚下的「芝罘俱乐部(Chefoo Club)」里便歌舞升平。
这是当时中国北方最好的娱乐场,里面有亚洲最早的保龄球馆,还有各种灯红酒绿的舞会和美艳的招待女郎。
这一年的春天,一个戏班子的到来,打破了小城固有的喧嚣。
与传统的京戏班子不同,这是一个男女伶人混搭的戏班子。
会演《翠屏山》,淫戏里的经典。
这本是明朝沈自晋所作昆曲传统剧目,讲述的是《水浒传》中石秀帮助义兄杨雄惩罚淫妇潘巧云的故事。
但自从晚清戏院业得到发展后,关于男女情爱的戏就被单拎出来,融合、修改。
最终《翠屏山》等曲目被演绎成了「淫戏」。
所谓淫戏,是在专演男女调情、私订鸳盟有关的曲目上,用特殊服道化的配合与伶人浮夸的演绎和暗示,从而让观众得到性趣满足的小众剧。
与传统之纲常礼教相悖的是,伶人会在戏台上将帷房之乐、床第之私,搬演于大庭广众之中。
这种剧已经被禁几十载,但从未彻底湮灭过。据说当年慈禧老佛爷都特别喜欢,在宫里还听。
钰娥是班子中的当家花旦,既是《翠屏山》中淫妇潘巧云的扮演者,也是《金瓶梅》中潘金莲的必备人选。
钰娥芳龄十八,身段娇小玲珑,扮相俊俏,嗓音清脆。
懂戏的都知道,「一身之戏在脸上,一脸之戏在眼上」。
钰娥本来就天生一对桃花杏眼,人在台上还未开口,那双眼只往台下一扫,就已经让台下的观众筋酥骨软。
等她行动起来,虽不故意卖弄妖娆,却又带着一股风流媚态。
再加上戏服有意地改短改薄,一双虽未裹足但娇小瘦窄的小脚若隐若现,让男人们的眼睛就像被粘在了她的身上一般。
最打动人的,还数钰娥独有的娇嗔可爱唱腔,配上那些带着强烈暗示的唱词,让整个烟台城轰动了。
原本衰败的「桂仙茶园」,一时间宾客满座。
男人们为了能看到传说中的「淫戏」,还有买站票把鞋给踩掉的。
就连各国领事馆里的「洋大人」们,都来凑热闹。
班主看到了商机,为了获取更多利益,还开发了新型「消费」项目:
只要花一块大洋,观众就能隔着玻璃跟女伶们亲嘴。
每天必来听戏,对钰娥最感兴趣的,要数住在所城里十七号,开进出口贸易行的薛老板。
薛老板为了捧钰娥一掷千金,但他已经有了一个老婆和一个姨太太。
老婆当年是门当户对娶回的大家小姐,比薛老板还大了三岁;二姨太风姿绰约,年轻貌美,但不通音律。
薛老板是个生意人,他知道搞到钰娥的价值。
这个女人不仅能作为玩物,更能成为他交易场中的工具。
没过多久,钰娥就在一个晚上被一辆「驴抬轿」,送进了薛家后门。
说好听了是娶姨太太,实际上就是纳妾。
钰娥虽然入门后也举行了个简单婚礼,却被要求不能在仪式上穿红衣,以区别正妻。
洞房第二天,管家领着钰娥先拜大太太,也就是薛老板的正妻,一个年龄比钰娥母亲还要大的女人。
钰娥进她门时,大太太正挪动着发福走形的身体,在佛龛前上香跪拜。
一直到她把心经诵完,才起身问道:「这是谁啊。」
管家赶紧回话:「回太太,这位是老爷新娶的三姨太。」
大太太裹着小脚,面目慈祥。但扫了一眼钰娥后,嘴里吐出的话却不善:「我劝过老爷好几次,别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往家里带,他就是不听。」
抿了口茶,又问道:「规矩都告诉她了吗?」
管家点头哈腰:「已经都教过了,您听听是不是。」
于是,赶忙给钰娥递了个眼色。
钰娥为了学好唱词,没少挨过打,做姨太太的规矩听了两遍便了然于心。
俯首背诵道:
「回太太。」
「第一、以后对家主称老爷,对您就称太太,不得称大姐;」
「第二、老爷的钱只能由太太管,姨太太不得经手;」
「第三、每房每月零花为十块钱,不得多支;」
「第四、购买任何衣服首饰,须得经太太同意;」
「第五、不得私藏财物。」
大太太听后满意地点头,又盯着钰娥上下打量一番,嘱咐道:「我还有两句话,你要时刻记在心里:别打听老爷的生意,别跟外面的人勾三搭四,否则,要仔细了你的皮肉!」
说完,那浮肿的眼泡中仿佛射出一道光,刺得钰娥遍体发寒。
拜见二姨太的时候,那女人正斜靠在炕上抽烟。
一身绿缎面旗袍裹着纤细修长的身材,衩开得老高。
因为怕烟沾了口脂,她每吸一口都噘着嘴唇,看起来妩媚妖艳。
钰娥正要开口,二姨太倒笑着开口了:
「是新来的妹妹吧,以后这家里有什么事尽管来问我。」
「听说妹妹以前是唱戏的,以后姐姐还要多请教呢。」
管家把钰娥送回房间后,毫不客气地把她带的金银细软都收走了。
那是钰娥苦攒多年仅有的一点财物。
刚要说不舍,管家便笑道:「三太太,得罪了,这是家里的规矩。东西先让大太太管着,您需要的时候,找她取便是。」
就这样,钰娥成了薛家的三姨太。
更确切地说,这个姨太太是买来的。
是薛老板花了足足两千块大洋,从戏班主手里买走了钰娥。
这是钰娥出生后第三次被卖,最早一次,是在十二年前。
钰娥祖籍天津小站,家里是佃农,穷到极致,有时甚至揭不开锅。
佃农有多苦呢?耕种的牲畜每年尚有休息,佃农没有,终年无休地做苦工。稍一躲懒,亏折就跟着来了。
母亲生弟弟时落下了产褥热,家里更加贫瘠,舍不得卖儿子,就把闺女给舍了。
钰娥的卖身契上明晃晃地写着:鬻于天津南市海晏堂马氏,为妓为娼由购买人自主。
从此,钰娥便入了「贱籍」,虽然年纪尚小,但仍是下九流里的娼妓。
不多久,老鸨马氏便察觉到钰娥嗓音清脆,口齿清楚,是个学戏的好料子,于是便请人教戏,后又转手卖给了戏班子。
新婚当晚,战战兢兢的钰娥得到了薛老板的百般宠爱,她本以为新的生活开始了,而这只是炼狱的开始。
薛老板要的不是姨太太,是一个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工具。
灾祸降临就在进入薛家的第三天,钰娥便落下了终身疾痛。
这天清早,薛老爷刚从钰娥房里出来,便匆忙出远门进货了。具体采购什么,钰娥不知道,也不敢问。
老爷前脚刚走,灾祸随之而来。
晌午时分,只因钰娥打碎了一只东洋来的茶杯,大太太便怒火中烧。
先是呵斥,再是越骂越气,竟然让仆人把月娥拉出家门、捆绑双手,像拴马一样拴在了宅子外墙的拴马石上。
整日吃斋念佛的小脚大太太,竟然一反常态,手持大擀面杖就向钰娥身上狠狠砸去!
胶东的大擀面杖不似其他地区擀饺子皮那种一尺长短的,而是专门擀面条用的。
一根面杖能有小孩胳膊粗细,三尺长。
只打一下,钰娥便发出惨叫,「太太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迎接她的是一脸猛啐的口水,「呸!贱胚娼妇,唱淫戏勾引男人的小婊子,败家东西,看我不收拾你!」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狠虐的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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