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方案和盈利模式(长寿时代怎样投资养老)
老龄化趋势无法逆转,该如何在财务上重新审视与规划生活、就业、健康乃至生命的全过程
文|《财经》记者 金贻龙
编辑|朱弢
设想一下,当有一天,身体的各项机能走向衰退、失去了收入来源、子女不在身边陪伴,我们拿什么养老?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事实摆在这里——中国已经步入深度老龄社会。国家统计局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末,全国60岁及以上人口2.8亿人,占全国人口的19.8%。据有关机构测算,2035年左右,这一年龄段人口将突破4亿,在全国人口中的占比将超过30%。这意味着,届时每三个人里就有一个老年人。
从趋势来看,根据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十四五”国民健康规划》,到2035年,中国人均预期寿命达到80岁以上。
按照当前人类预期寿命每十年增长2岁-3岁的速度,泰康保险集团创始人陈东升预言:“大概再过30年-50年,100岁的寿命将是人人都有可能预期的。”
寿命的延长,当然是个体所乐见的,但对于全社会来说,它同时意味着更沉重的照料成本和有限的养老资源再分配压力。这也是为什么——历次关于养老金制度改革与延迟退休的讨论,总是能够触动公众的神经。
过去几十年间,中国织就了全球规模最大的社会保障网络,在“三支柱”的养老金体系中,基本养老保险作为第一支柱,截至2022年9月底,全国参保人数达10.47亿,基金累计结存超6万亿元。
第一支柱“独大”对于普通人而言,最直接的影响是,靠基本养老保险恐怕只能解决温饱。这一矛盾或将在上世纪80年代以后出生的人群身上更加突出。
一个好的信号是,经多年酝酿,个人养老金制度开闸。2022年11月25日,人社部等部门发出通知,在全国36个先行地区(城市)参加基本养老保险的劳动者,可以投资个人养老金产品。据人社部养老保险司副司长亓涛在新闻发布会上介绍,截至2022年底,个人养老金参加人数1954万人,缴费人数613万人,总缴费金额142亿元。
这是中国第三支柱养老金的历史性变革。目前,首批开办个人养老金业务的机构包括23家银行、11家理财公司、14家券商、7家独立基金销售机构、6家保险公司和40家基金公司。
不同于第一支柱基本养老保险的社会共济属性,亦区别于由用人单位主导的第二支柱企业(职业)年金,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具有鲜明的私有财产属性,它是政府支持、个人自愿参加、市场运营的一种补充养老金制度。
储备多少养老金,不仅关系到人们的晚年生活质量,也直接关系财富配置选择。用武汉科技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中国养老金融50人论坛核心成员董登新的话说,个人养老金的制度安排,将会带来一场家庭理财的观念革命。
《财经》记者采访了几个不同地域、不同年龄段、不同收入的家庭,借以观察普通人的“投资养老”策略,并试图探讨更深层的问题:在不久将至的长寿时代,学习、工作、退休的传统“三段式”人生周期是否会发生改变?既然老龄化趋势无法逆转,如何在财务上重新审视与规划生活、就业、健康乃至生命的全过程?
提前到来的养老焦虑34岁时,李莱将“规划晚年”提上日程。
那是2019年,她刚从北京一家上市科技公司高级品牌经理的岗位上辞职。这是一份和文字打交道的工作,每天在高档写字楼内办公。光鲜工作的另一面,是巨大的压力——有时要加班到凌晨4点才能回家,久而久之,她的身体开始有些吃不消。
当时,李莱已经属于小中层,手下带着一支五六个人的年轻团队,可是再过一年,互联网人的“35岁危机”说来就来,对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女性来说,这种危机感更加强烈。李莱发现,无论是收入还是职位,自己好像已经在老板那里定型,很难再有提升。她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越老越值钱?”
因为前些年买过一份重疾险,李莱对保险有些了解。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在人口结构老龄化的背景下,大养老产业一定会迎来发展机会,而保险正是其中一环,入行门槛并不高,更重要的是,它能够作为一辈子的事业,解决社会以及全家人的后顾之忧。
离开互联网行业后,李莱转身进入一家保险公司。她首先给自己定了一份计划:接下来的六年时间里,每年从家庭总收入中掏出10万元,购买一份保障期限为终身的年金产品。
“我已经交满三年,丈夫也买过一份类似的年金险,一年也是投几万块钱,等这部分都交完,我们再考虑是否加保。”李莱说。
这是个典型的白领家庭。李莱夫妇来自山东一个县城,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然后用15年时间打拼出两套总价值近千万元的房产。李莱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市场化报社做记者,那还是2008年,一个没有微信、抖音短视频的年代,像她这样的传统媒体人,收入不错。
“当时,80初的大部分同事已经买房,他们比我早几年工作,听说一个月能挣北京的1平方米,首付还都是自己凑。”结婚之前,李莱丈夫的父母帮他们出了第一套房的首付,李莱参加工作五年后,手上慢慢有了些积蓄,于是又和丈夫以150万元的总价贷款购买了一套小户型房产。为了方便七岁的女儿上小学,他们2021年置换了其中的一套,另一套用于出租。算下来,他们现在每个月要负担近1万元的房贷。
回看当初的选择,李莱一家无疑是如今800多万“北漂”大军中的幸运者,他们享受了时代红利,赶在房价飞涨前“上车”——这可以为将来的养老提供保障。不过,在物价上涨、楼市趋稳、人民币汇率持续走低的今天,李莱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虽然未来收入可能会增长,但是现在花钱的地方也在变多。”在她的认知里,房产价值要分两方面去看,如果单纯是自住,即使有增值,也不能完全归于净资产;如果已经出租,租金要大于房贷、真正落到口袋里才行,能否实现收支平衡,其实更取决于家庭消费水平。
对于大城市的很多80后新市民而言,房子是解决了,可是没轻松几年,上一辈的晚年问题便接踵而至。李莱察觉到,66岁的公公身体不太好了,不是高血压就是心脏堵塞,之前还患过一场罕见病,几年的寻医问诊,花了一大笔积蓄。这让家人们在财务上难以轻松。
事实上,如果不考虑为子女在城市购房,医疗费用才是晚年生活的最大开支,这也是几乎所有工薪阶层家庭都会面临的问题。
要想避免“因病返贫”的局面,购买商业保险不失为一种选择。按照一些保险行业人士的说法,最适合大部分家庭配置的四个险种是:意外险、定寿险、重疾险、医疗险,也称基础(健康)保障险,它可以覆盖国家基本医保之外的项目。
李莱坦言:“就拿健康类保障来说,身体越好,年龄越小,越早配置越合适。”她以重疾险为例,新生儿的保费大概是30岁左右成年人的三分之一。换句话说,虽然成年人经济实力更强,但承担的责任和风险也越大,因此保费更高。
“一定要提前规划,我的很多客户领着父母来投保,结果已经失去资格。”李莱说。根据身体情况,国内保险公司一般将被保险人分为标准体和次标体。如果一个老人有严重的基础病或大型手术史,即使有经济实力,投保途径也不多了。
现在,李莱无论如何也要给身体相对硬朗的父母增加一道商业保险栓。富余的钱,她要首先考虑女儿的教育,其次是父母的晚年保障,最后才是自己和丈夫的补充养老。
关于“退休生活幸福感”,学术界通常使用“养老金替代率”的概念,它是衡量劳动者退休前后生活保障水平的重要指标。国际经验表明,只有当这个指标达到70%,劳动者才能大致维持退休前的生活水平。本世纪以来,中国养老金替代率由2002年的72.9%下降到近几年的45%左右,已经低于55%的国际警戒线。
2021年度北京市社会平均工资为10628元/月,按照45%的替代率,每月到手的退休金不足5000元。“从目前的情况来说,在北京,45%只能保障基本生活。一旦生病就难以维持,更谈不上旅游、购物这样的品质养老了。”李莱说。
据测算,到2035年,北京老年人口接近700万,人口老龄化水平将超过30%,进入重度老龄化阶段——全国也是在这一时间节点进入重度老龄化阶段。那个时候,李莱的父母已到耄耋之年,她自己也离法定退休年龄不远了,而女儿刚成年,如何应对双重抚养压力,将是她和丈夫无法回避的问题。
“我们两口子都算是半个自由职业者,收入不太稳定,所以一直不敢冒险投资,万一出现什么大的风险或变动,还有(商业)保险打底。如果要提前偿还贷款,可能会卖套房吧。”李莱略带着一种疑问的口吻说道。
“夹心层”的养老金期待当85后的李莱开始规划晚年时,95后女孩露露还在为眼下的生活发愁。
露露身上有很多标签:沪漂、双985程序媛、小镇做题家——更准确地说,是山村做题家。为了给人生找到一方出口,她经常在网络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的成长与理财故事。在一个不太忙的加班日间隙,她接受了《财经》记者的采访。
2020年,露露从南京大学硕士毕业后,进入上海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现在月薪涨到了3万多元。虽然工作压力大,但这份工资足以让她摆脱过去那种“出门舍不得搭的士”的生活。
不过,相比于体制内单位和BAT等头部大厂,露露所在的这家民企,福利不算上等,没有租房补贴,也没有所谓的“第二支柱”。谈及“个人养老金”话题,她显得比较淡定,“还没有想那么远”。
露露身上带有很多“码农”的共同特征,比如:务实、上进、收入高。她发现,和自己的想法类似,身边很多同事、同行也都是想趁着年轻,赶紧攒钱买房,然后结婚成家。“一些同事工作能力比较强,家里再支持一下,毕业半年就能在上海买一套‘老破小’。当然,他们本身也很聪明,懂得理财,像我的领导,每年的投资回报率基本都在50%,我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露露感慨,她不仅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持,反而还要扶持老家50多岁的父母和“不怎么懂事”、职校毕业的弟弟——这种因原生家庭所导致的下一代财富悬殊,在这个沪漂女孩身上表现得极为明显,也是她正在努力克服的“软肋”。
前些天,露露在个税App查询到,她2022年的薪资已超过50万元。毕业两年,她还给家里陆续汇款16万元,用于帮助家人到县城购房和改善生活。至于手上的一些活钱,她投资在基金、债券上。“我属于比较节俭的,消费欲没有那么强,每月的基本开销在5000元左右,没买过什么大件,剩下的钱都攒起来。”
按照国家统计局的测算标准,露露已跻身4亿多人的中等收入群体,27岁的她正处在人生最好的时候,而且幸运地拿到了上海户口。这意味着,她今后能够享受到这座城市的社会保障。不过她担心的是,在老家务农的父母,养老金少得可怜。
图/视觉中国
中国农民的养老金由基础养老金和个人账户养老金两部分构成,其中,基础养老金来自中央和地方各级财政补贴;个人账户养老金则是农民每年自己缴纳的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费用构成,多缴多得。
“以前村里有那种在供销社工作的人,退休之后每个月可以领一两千块钱,整个村子都很羡慕。”露露得知,最近几年,她的父母也开始交个人养老金了,最低缴费档次为每年100多元,“村民们的参与意愿还是比较高的,反正大家都交得不多,谁家也不缺这笔钱”。
但是,在个人缴费标准偏低的情况,即使享受补贴,领取的养老金自然也不高。根据经济学家任泽平团队的研究,2020年,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人均领取额仅有2089元,折合174元/月,与城镇职工相差约20倍。
在中国的养老金体系中,由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与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共同撑起的第一支柱长期占据主导地位。然而,自2020年以来,新中国最大“婴儿潮”时期出生的60后群体逐渐退休,同时在城镇化、老龄化、灵活就业加速发展的趋势下,第一支柱收支平衡的压力越来越大,部分地方已出现基本养老保险基金累计结余已耗尽的“穿底”现象。最严重的当属黑吉辽三省,财政部公布的2021年中央调剂基金缴拨差额情况表显示,上述三省养老金缺口超1000亿元。如果不是中央拨款,当地退休老人将面临无法按时足额领取养老金的局面。
农民作为社会“夹心层”,养老处境要更加艰难。早在2015年,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经济学教授赵耀辉团队以年龄在50岁-60岁之间的人群作为样本测算,结果显示,如果只靠社保,农业户口居民中约有88%的人退休后将生活在贫困中。即使加入土地变现、住房变现等其他财富,仍有约38%的农村户口居民退休后将生活在贫困中。
这意味着,现在即将步入老年时代的这部分人口只靠养老金是不够用的。“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赵耀辉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表示,如果等到现在的年轻人退休时仍没能攒够社保,他们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对于露露自身而言,第二支柱的覆盖面也十分有限。截至2021年底,全国共有11.75万户企业建立企业年金,参加职工2875万人。要是加上参加职业年金的职工,第二支柱覆盖7000多万人,大约仅占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的7%。
董登新曾到一家大型国企调研,让他惊讶的是,很多博士主动放弃企业年金,一个重要原因在于,领取环节的个税偏高,“他们认为不划算,还不如老板给发点奖金算了”。
在基本养老保险不够用、企业(职业)年金覆盖面有限的情况下,包括董登新在内的多位专家学者期待个人养老金能够弯道超车,为广大国民尤其是为那些中低收入阶层,增加一条补充养老的渠道。
目前,个人养老金账户年度缴存上限为1.2万元,参加者可以自主决定每年都参加还是部分年度参加,以及年度内的缴费次数等。
“这个缴费额度,主要从保持适度补充养老水平、体现增量改革的角度出发确定的。今后,国家会根据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多层次养老保险体系发展情况适时提高缴费上限。”人社部养老保险司副司长贾江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表示。
“一场家庭理财的观念革命”一番了解后,露露暂未选择投资个人养老金。眼下,她最大的目标还是在上海买房,一旦背上房贷,再扣除基本生活开销,她手头的钱可能所剩无几。
有观点认为,个人养老金现有的税制对露露这样的中等收入群体更友好,而对低收入人群和高收入人群的吸引力有限。按照政策,个人养老金采取“延递纳税”的EET税制,即在缴费、资金运用环节暂免个税,仅在领取时单独按照3%的现行最低档个税税率缴纳。与此同时,每个缴纳人还能享受每年1.2万元的最高税优额度。
在中国当前参与基本养老保险的10亿余人中,3亿人已经退休,剩下的大约7亿人仍处于在职参保状态——后者具有个人养老金的开户资格。董登新据此估算,如果其中一半的人有能力和意愿开户,以1.2万元的封顶水平缴费,个人养老金有望在1年内积累万亿元资金。
“等规模壮大之后,我们也能像西方国家那样,出现长达10年甚至20年的慢牛、长牛,老百姓就能从中受益。”董登新认为,除了承担着助力资本市场稳定运行的功能,个人养老金制度还可以发挥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引导家庭理财从“短炒”“赚快钱”转向中长期投资、适度分散投资,“这将带来一场家庭理财的观念革命。”他说。
此次出台的《个人养老金实施办法》明确,个人养老金资金账户中的资金可以用于购买符合规定的理财产品、储蓄存款、商业养老保险和公募基金等个人养老金产品。
从业近三年,保险服务高级咨询师郭丽霞能够感受到年轻人对于保险的青睐。她的客户大部分都属于90后,来自“421”结构家庭(四个老人一对夫妻一个孩子)。主动提出买保险的人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还在上大学。从他们投资的产品类型来看,有一半都选择了商业养老保险。
慧择奇点研究院联合西南财经大学研究团队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90后群体购买商业养老保险的比例达7.03%,且随着年龄增加、收入状况改善,参保比例还将呈快速上升趋势。
这种现象固然是从业者乐意看到的,不过郭丽霞提醒,买保险也要讲究风险解决的先后顺序。在她看来,普通工薪阶层首先应该解决基础保障需要,前期用较少的钱撬动更高的杠杆。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再考虑储蓄类产品,也就是教育金、婚嫁金、养老金和传承金。
然而,很多90后群体的理财观念并不完善。郭丽霞注意到,他们喜欢追求刺激,把几乎所有的钱都用于购买高收益的理财产品,特别是2022年行情不好,风险等级低的理财也出现亏本,给很多人上了一课。
作为一名保险经纪人,郭丽霞主要根据客户的家庭收入、负债、身体状况、年龄等,帮助对方进行风险规划。“通常会建议他们组合搭配,过去很多保险公司要求‘套餐式’强制购买,现在不一样了,你可以先买A家的医疗险,然后买B的重疾险,有闲钱的还可以再买C的养老保险。”郭丽霞称,区别于传统保险推销员,经纪人要站在非常中立的角度帮客户做分析,这既考验从业者的专业能力,也要求客户对保险有认知能力。
在一些人眼里,相比于其他金融工具,保险的安全性和稳定性更强,它能够有效地抵御风险,让人们在遭遇变数比如生病住院、失业期间或退休之后,还能过上相对从容的生活。
以商业养老保险为例,李莱介绍:“客户在年轻的时候和保险公司签约,定存资金,就拥有一个自己专属的养老金账户。客户可以在需要养老金的时候,按月或者按年领取。养老账户里的资金会随着时间产生复利,时间越长复利越高。”
虽然这类保险都是保本的,且有一定的保障收益,但如果像李莱一样——每年投10万元,连续投6年就是60万元,这对于很多普通家庭来说,多少有点儿心疼,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年轻人也难以承受的。同时值得注意的是,一旦在履约期间中断缴纳年金,投资回报率可能就要打折扣。
实际上,这笔账也要取决于以什么角度去算。李莱分析,这笔投资相当于现在的少量资金换取未来翻几倍的养老保障。就算短期内手头不宽裕,或者担心未来生活出现变数,也可以细水长流,即延长投保时间、减少投保额度。而不做这笔投资,这些钱可能就会被用到其他地方。
从收益方式来看,目前市面上的年金保险大多分为固定利率和演示利率两种类型。李莱发现,在经济形势较好的时候,她的很多客户往往会选择后者,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更多人倾向于本息白纸黑字写进合同里的固定利率型。
“商业(养老)保险等一系列市场行为,都属于个人养老金范畴,这种以养老为目标的产品,都是拿中青年时期挣的一部分钱去投资,延续到老年时期使用,兑现基本都在二三十年以上。”南开大学经济学院人口与发展研究所教授原新表示,从政策规定的领取条件可以看出,个人养老金实际上避免了个人储蓄的非理性行为,但其年化收益能否跑赢CPI(消费者物价指数),对于市场运作机构来说是个考验。
在“投资养老”这个问题上,高收入群体面对的选择会更多。北京市京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孟杰关注私人财富管理领域多年,她的客户不乏企业家、银行高管、投行人士、互联网大厂中层。对于这一群体,孟杰观察到,他们除了可以度假养老、投资养老金信托、“以房养老”,还有一种选择是押注高端养老社区,这种项目通常和养老金产品结合在一起,当总保费达到一定数额之后,投保人的直系亲属就能获得优先入住资格。
这样的项目正在越来越多地出现于保险公司的产品矩阵中。生活在苏州的郭丽霞,就曾实地考察过当地多个与保险公司合作的高端养老社区,那里有医养室、综合娱乐场所等专门区域,工作人员会根据老人的身体状况提供个性化服务,“就跟五星级酒店一样”。
当然,这不是每一个普通家庭都住得起的。郭丽霞说,养老金产品只是前期投资,待实际入住高端养老社区时,还要交一笔基础费用,起步价至少一两万元。据她了解,在苏州,相对中端的养老社区,很多入住者都有一定社会地位。
虽然价格不菲,但孟杰明显感觉到,最近几年,高净值群体对高端养老社区的关注度依然比较高,相比之下,对投资房地产却变得比较慎重。“以前人们会觉得买房子是最靠谱、最增值的一件事,很多人也确实储备了充足的房产,但是现在的环境告诉我们,房价不会一直涨下去, 有时候甚至成了某种负担。”孟杰称。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对养老的态度也在发生细微变化。孟杰经常听到这样的声音:“不想总是依赖房子和孩子。”她注意到,一些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客户,基本上在40岁左右就开始和朋友商量着投资养老产品,他们希望自己的晚年得到更好的照料。
“国家基本养老保险的宗旨是保基本、普惠,无论是富人还是贫困人口,基本养老保险的目标就是保证基本的老年生活,这是由其性质所决定的。如果想在这个基础上追求更好的退休生活,就需要依靠家庭、个人和市场力量。”原新指出。
原新还提到,已经退休的50后群体赶上了改革开放,见证了中国经济增长的奇迹,受惠于这种时代红利、政策红利,他们的收入大大增加,自养能力较好。但是目前,中国60岁老人的平均余寿已提升至20年左右,比上个世纪50年代翻了一倍,今后还会更长。依然坚持目前的法定退休年龄,就意味着社会、家庭、个人的养老周期更长,要消耗更多养老资源。
同时需要引起警惕的是,不同于50后、60后群体,现在很多漂在大城市的35岁以下年轻人,过着独居、晚婚甚至不婚的生活,如果缺少家庭支持,可能已经没有能力购置房产了。待他们晚年时,也就无法像有房族一样,至少还拥有最后一道防线。
原新表示:“每个人都是自己养老的第一责任人,投资养老要从中青年时代开始谋划,养老的鸡蛋不要装在一个篮子里,不能全都躺在政府的怀里。”在他看来,就业是最好的养老保险,在能工作挣钱的时候,就要做好养老的财富准备和整个生命周期的金融资源配置。
原新还判断,传统的家庭养老正在慢慢弱化,社会化养老有望在未来成为主流。因此,设计符合现在年轻人、中年人需求特点的养老金融产品,是市场供给方的责任。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李莱、露露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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