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出宫的真实故事(她如愿入宫成贵妃)
本故事已由作者:茜拉里,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金风玉露,上元佳节,威远将军府大小姐甄千漱女扮男装,趁着守夜换岗,带着婢女偷溜出府。
气喘吁吁跑出了好远,甄千漱才停下脚步,踮脚朝后头张望,发现没有侍卫追上来的迹象后,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玉心,你都交代妥当了吧?”
“小姐放心吧,我已经让玉柳假扮你熄灯睡下了,定不会教人发现咱们偷溜出来的。”
“那就好。”说着,甄千漱俏皮地眨了眨美目。
“小姐,你这身打扮可真俊俏,和少爷像极了。”
甄千漱舒展开双臂细细瞧了瞧自己,端的是一个红衣俏公子模样,也是满意极了。随后又傲娇地掩下嘴角笑意,撇了撇头冷哼道:“少拿我和甄千灏那个蠢人比。”
玉心听罢暗暗吐了吐舌,大小姐和大少爷这姐弟俩,真是像极了一对小冤家,互相看不顺眼。
主仆二人走马观花似的在灯会中穿梭,时不时停下脚步,欣赏骚人墨客吟诗作对,当然也免不得掷重金做一番附庸风雅之事。
不多时,灯会的游人便知晓,有个红衣公子俊俏多金,于是不断有慕名而来的小女子想要一睹其风姿。
甄千漱享受着男儿身给她带来的便利和虚荣,走路都有些飘飘欲仙,直至行至护城河边,玉心见了许愿河灯后央着甄千漱一道去放一盏。
而就在二人说话间,由远及近向河心驶来一艘画舫,朗月当头,清风迎面,甄千漱一眼便瞧见了船头倚着的那个男子。
只见他一袭月白深衣,当风而倚,未曾束发。被风轻拂过的墨丝飞扬起,掩去了半张玉面。甄千漱立时就想起了诗经里的那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旁的玉心痴痴地道:“小姐,你也看到了对吧。”
甄千漱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愣愣地点了点头。
二人就这样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艘画舫,不过可惜的是,直到俊公子走进画舫,也没瞧清他的容貌。只是他那满身的清贵之气,已经让甄千漱沉迷不已,倏忽多年再难忘却。
眼见画舫驶远,甄千漱才意识到失态,轻咳一声收回视线。然后一记爆栗打在玉心脑袋上,冷哼:“都走远了,有什么好看的。”
玉心委屈地揉着脑袋嘀咕:“公子你自己不也是……”后半句屈从在甄千漱的淫威里。
天色愈发暗了,直到灯会结束,游客逐渐散去归家,甄千漱主仆二人才打道回府。
然而行至僻静巷尾,甄千漱却目睹了一起抢劫。
轿夫已经身亡,只余几名侍卫在拼死抵抗。甄千漱本想偷偷溜走再报官的,毕竟自己只是一介女流,况且寡不敌众,怎可能是那群五大三粗的黑衣人的对手。
然而,当甄千漱看到轿帘掀起,轿中之人似乎隐约是一袭白衣时,甄千漱顿时觉得自己定要对得起今日这身男儿装扮,断不能辱没威远将军府门楣!
2
“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等欺男盗女之事,还有没有王法了!”甄千漱冲至黑衣人身后,大呵道。
躲在不远处没来得及拦住甄千漱的玉心听罢,满脸黑线,她好像记得光天化日这个成语不是用在这里的啊。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姐怎么能这么冒失地冲出去!
玉心无奈,只能祈求老天让小姐拖延些时间,等自己去搬来救兵。
为首的黑衣人缓缓转身,眼波流转间,竟让甄千漱觉察出一丝烟视媚行之态。
甄千漱甩了甩头,又道:“我乃威远将军府公子,识相的赶紧走。”
甄千漱自报家门,希望这些黑衣人能被暂时喝住,自己能拖些时间到玉心找来将军府的救兵。
而黑衣人首领听罢,只是低笑一声,声形融在这夜色里,宛如地狱罗刹,无端令人汗毛直立。
“这轿中人如何惹到你们了,我威远将军府替他一并担了。”甄千漱定下心神,捏紧了拳头又道。
“好啊。”黑衣人首领终于开口,不再是令人汗毛耸立的冷笑。只是这声音虽是轻轻媚媚,却也不比冷笑声暖上丝毫。
说完他挥了挥手,一群黑衣人便朝甄千漱冲来。
甄千漱生于将军府,自然会些拳脚功夫,但这三脚猫功夫平时揍揍甄千灏可以,实际上甄千漱自己也知道有多绣花枕头。
就在甄千漱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的时候,却发现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好像比她还菜?一拳撂倒两个不在话下。甄千漱立马信心满满,打斗间直逼黑衣人首领。
正当甄千漱做好准备和黑衣人首领决一死战的时候,玉心带着威远将军府兵将匆匆赶到了。
“撤!”
眼前的黑衣人越过甄千漱,看到威远将军府的人后,捉住她的手腕往旁边轻轻一带,而后一声令下,躺倒在地的那些黑衣人居然立马飞速起身,轻功一跃飞上墙头,片刻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甄千漱分明瞧见了为首那个黑衣人临走前,眼底那抹赤裸裸的轻蔑和戏谑。
“千漱!”甄千漱愣神间,身后响起中气十足的声音。
甄千漱抖了抖,转身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父亲——威远大将军甄业辛也来了。
“爹爹……”甄千漱小碎步跑过去,偎着父亲,赔着笑脸喊道。
就在甄业辛气不打一处来,打算好好教育自己成天净惹事的女儿时,不远处的轿帘掀开,走下来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
甄千漱终于瞧清了他的面容,广袖锦衣,剑眉星目,气质天成,束发的玉饰在月光下偶尔闪着粼粼光泽。
“你是今日在护城河画舫上的男子吗?”
甄千漱眸子里全是惊喜,绽开的笑靥配上那一袭红衣,宛若深秋红枫,灿烂夺目到无以复加。
男子起先似乎是愣了愣,过了会才缓缓点头,声音稳重:“正是在下。”
甄千漱心中虽有些起疑,但心中的喜悦完全盖过了疑虑,笑着上前一步,满是女儿家的清甜娇美。然后说:“你是哪家公子?我是威远将军府的大小姐甄千漱。”
顿了顿,见男子不应声,只是温柔地朝她笑,甄千漱微微羞赧,却是继续说:“今日我救了你,别的谢礼我不收,只要你以身相许。你且放心,若你跟了我,我必金屋藏之。”
还不等男子回答,甄业辛已是大声呵斥道:“千漱!休得无礼!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
甄千漱看着眼前的男子,僵在了那里,刚才的笑顿时褪去,微白了脸色。太,太子?
赵律脸上未见丝毫恼怒,他看着甄千漱,星眸之中好似掩映着一往情深。
他说:“我若以身相许,你便金屋藏之。一言为定。”
3
雍容华贵的皇后轻捻着佛珠,却出乎意料地没在甄千漱迟到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只是按照惯例说了些女戒训导,临走前还以助甄千漱早日熟悉东宫为太子分忧为由赐了她几个奴才。
回寝殿后,走进殿里,甄千漱一眼就看到了皇后送给她的那几个奴才。
踱步坐到贵妃椅,她唇边含笑,“抬起头给本宫瞧瞧。”
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甄千漱从左至右打量过去,娇娇嫩嫩的脸蛋让她看得心情甚好,然而看到最后那个太监时,甄千漱停住了目光。
明明是一个男子,但是甄千漱不甚丰富的诗库里却无端想起“回眸一笑百媚生”。这样精致不沾俗气的容貌,倘若真的笑起来,该是如何明艳。甄千漱不敢想。
“你叫什么名字。”半晌,甄千漱才指着他问。
太监虽是抬着头,但是因为宫中规矩,奴才是不能直视主子的,是以眼神停留在甄千漱的衣襟上,恭声回答:“奴才唤徐莲之。”声音媚而不妖,沉而不惑。
“是濯清涟而不妖的涟吗?”说罢,甄千漱却是先咯咯笑起来,自己打趣自己道:“我算作半个武人,肚子里的墨水儿也是半管儿的,这句话念得对吧?”
一旁的小宫女们都抿唇憋着笑,徐莲之却只是清清淡淡,似乎不为所动地说:“奴才鄙陋,配不上如此诗句。奴才是草字莲。”
甄千漱听罢,轻“唔”了一声。又说:“你抬起头看着本宫。”
徐莲之听罢顿了顿,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沉沉的眼眸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甄千漱的心底。
甄千漱放在衣摆处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衣角,她皱眉看着他,直到眼睛酸胀才眨了眨眼,问:“本宫与你,可曾见过?”
徐莲之复低下头,依旧是那样不温不火的声音:“奴才自幼长于宫中,不曾离开。”
甄千漱哑然一笑,然后起身边往殿内走边说:“徐莲之以后就留在我身旁近身伺候,其余人由玉心调配。”
果然,对于美人,自己都觉得似曾相识,赵律是,连这个小太监,徐莲之,也是。
5
新婚之夜匆匆一见后,将近一个月甄千漱再未见过赵律,或者说,整个东宫的人都再未见过太子。匈奴来犯,朝堂无主,这时候,自然是太子和四王爷争相表现的好时机,是以最近太子都宿在军营,与将士同吃住,落得个“贤”的称号。
这日甄千漱闲来无事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赏月,远远地,便瞧见了守在院外的徐莲之。明明穿着一身太监服,明明根本算不得一个完整的男人,但是徐莲之身上却没有半点烟火气。
“莲之,你来呀。”甄千漱半点没顾及自己的身份朝徐莲之喊道。
其实有时候就连甄千漱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每每只见了他便能心生欢喜,而这一个月,更是无理地要求他日日为自己守夜。
换作别的奴才,主子如此看中他,必定高兴得趾高气昂了,可这徐莲之,却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甄千漱愣是没在他脸上看到丁点喜悦,更别提感激了。
徐莲之走过来朝她福身,“奴才在。”
“你坐这。”甄千漱拍了拍身旁的石凳对他说。
“奴才不敢。”
依旧是这样不辨喜怒的声音,甄千漱微恼,提高了些音量说:“本宫命令你坐下!”
徐莲之这才应了是。
甄千漱不疾不徐地沏了杯茶,推给徐莲之,然后才问:“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徐莲之却只是回话,未曾伸手接过那杯茶,任由其冒着袅袅热气。
“回娘娘,今日十月初八。”
甄千漱也算摸清了些徐莲之刻板的性子,是以也没再强求,只是看着徐莲之一开一合的红唇,笑着呼了一口气,然后移开了视线。
“难怪今日月亮一点也不圆。”甄千漱又问:“莲之,你自幼长在宫中,不觉着闷吗?”
“奴才习惯了。”
甄千漱唇边的笑容缓缓褪去,抬起头看着那轮清月,语气有感叹,也有认命。
“莲之,你知道吗。本宫以前总想着,等到自己十八岁,就和弟弟一起随父亲征战沙场,做个巾帼女将。可如今啊,却是再也走不出这宫墙了。”
这一个月来,徐莲之第一次抬起头认真看甄千漱,眼前的少女再不是平日里“莲之”“莲之”那般唤他时的明朗纯烈,像是被笼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教人无端看着便觉得落寞。
然而短暂的凝视后,徐莲之便收回视线,按下心底隐隐冒起的不知名情绪,垂着眼睫淡淡道:“娘娘,您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
甄千漱听罢,回头看他,咬了咬唇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反驳。
因为他说得对,后宫中的女子,即使曾经也有过男儿热血,女儿情深,可但凡走进这深宫,便再也不可能有所谓的梦想可言。
甄千漱盯着眼前的徐莲之,就像是想在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片刻后,就在徐莲之以为甄千漱会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甄千漱叹了口气,然后却是岔开了话题问他:“莲之,你的生辰是何时?”
徐莲之唇边抿出一抹似笑非笑,和甄千漱对视,“奴才是孤儿,没有生辰。”
甄千漱愣了愣,但是她没有收回视线,直直地望着他,“那从今以后,每年今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不等徐莲之说话,甄千漱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站起身,笑着对他道:“就这么定啦!你且等着,本宫有礼物送与你。”
说罢,便回了寝殿。
而当徐莲之看到甄千漱穿着一身红色劲装,手持银剑走出来的时候,一瞬的惊讶过后,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是甄千漱不曾发现的探究……还有柔情。
6
“莲之,我送你一段剑舞可好?”甄千漱没有再自称本宫,而是用了“我”。
徐莲之自然也发现了,“娘娘,这不合规矩。”他还是温声提醒。
甄千漱将银剑在手里舞了几下,轻哼道:“在我这从来没什么规矩,我开心便好。”
徐莲之没再说什么,淡淡地笑了笑。
其实徐莲之曾一度以为甄千漱是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太监,实在毫无利益可图。所以慢慢地徐莲之明白,揣度甄千漱,或许从来不能太过复杂化。
甄千漱对他徐莲之,就如幼童对待玩偶,全凭喜恶,靠着本能在亲近,还有占有。
“瞧仔细了。”
说罢,甄千漱昂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走到院子中心处,莲足点地,皓腕翻转间,冷月映宝剑,在空中迸出道道银光。
徐莲之在宫中这么多年,见过很多很多的宫妃,她们或美艳无双,或才艺绝伦,又或者善弄权术,但是却没有一个,能如眼前的甄千漱一般,配得起英姿飒爽四字。
孤月清风,红衣佳人,就算他徐莲之再清心寡欲,也不能不叹一声赏心悦目。
一套动作舞完,甄千漱却并没有停下来,她笑着暼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徐莲之,然后剑尖点地,柔软的腰肢作势腾空翻旋,举着剑向徐莲之飞去。
徐莲之站在原地,看着甄千漱朝自己刺来的样子,却是半分没有移动。而直到剑尖即将点到自己的鼻梁,甄千漱才把剑收回背在身后,停在了他面前。
“莲之……”
甄千漱正想笑着问徐莲之是不是被吓到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
“爱妃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是是甄家的女儿。”
甄千漱转头,却是赵律。那个新婚之夜尚未好好说句话便离开的,她的夫君。
甄千漱愣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从画舫初见,到虎口救美,再到结为连理,加上现在,甄千漱见过赵律四次,但是她对赵律的心意,似乎越来越懵懂。
比如现在,时隔一个月再见到赵律,除却惊讶,她心中竟未掀起半点波澜。
“奴才见过殿下。”
徐莲之轻柔的嗓音让甄千漱回过神来,立马福身问好。
赵律上前温柔地扶起她,然后抬手用指腹为她轻轻拭去额角的薄汗。甄千漱身子僵了僵,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爱妃可还是在怪我那日抛下了你?”赵律本就器宇轩昂,配上温柔的嗓音,更是令人难以抗拒。
甄千漱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手攥紧了剑柄。身后低着头的徐莲之恰好看到甄千漱的动作,看着那素手,却是愣了神,然后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千漱,本宫今日定当弥补你。”
7
不日后甄千漱从太子东宫搬进了漱坤宫。她站在殿门外,以手遮阳,抬头看着檐角上,漱坤宫上一个主人——显成帝某个很宠爱的妃子挂的风铃,出了神。
片刻后,她对身旁的徐莲之道:“莲之,你可知初见皇上那天,本宫说若他跟了本宫,本宫必金屋藏之。未曾想,只因画舫上的惊鸿一瞥,本宫反倒成了被金屋藏娇的那个。”
身后的徐莲之看着眼前尚且还是少女的甄千漱,只是不到一年的宫廷生活,似乎已经将她变得有些郁郁寡欢。
这一刻,徐莲之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克制着的情绪,有一部分,叫心疼。
“那娘娘后悔过吗?”徐莲之第一次接甄千漱的话,不再是克制礼数的淡漠。
甄千漱弯着唇角,那是一种沉浸在美好回忆里的笑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她摇了摇头。
“一眼一生。不悔。”
徐莲之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那串在风中摇曳作响的风铃,难得的,绽开了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她说不悔,便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8
御医在为她诊过脉后,立马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向赵律贺喜。
甄千漱愣在了那里,比起欣喜,更多的还是混沌。而赵律,片刻失神后,含笑着让御医去领赏了。可是甄千漱却觉得赵律的表情,似乎丝毫不是初为人父的惊喜,更多的,像是震惊过后的强颜欢笑。
甄千漱这一猜测,就在赵律迁怒漱坤宫奴才时,得到了印证。
初为人父,赵律不是为了孩儿大赦赏赐,反倒责怪玉心和徐莲之对甄千漱的照顾不周。甄千漱的万般请求也没有阻止玉心和徐莲之被拖下去遭受最为残酷的鞭刑。
“皇上,玉心姑姑最近身体不适,都是奴才在照顾娘娘,所以玉心姑姑的刑罚,求皇上让奴才一并领了吧。”
就在侍卫将二人拖下去时,徐莲之突然跪地开口,直到这一刻,他的声音依旧是不疾不徐,好像过会所受皮肉之苦的那人不是他一样。
听到这话,不止玉心和甄千漱愣了,赵律也是僵了一瞬。
片刻,赵律似乎更是气急,胸膛不断抖动,指着徐莲之怒喝道:“好一个情深意重的奴才,那你就领了这宫女的二十鞭吧,朕再赏你十鞭,带着你的五十鞭,给朕滚下去!”
“皇上!”甄千漱惊诧地大喊。
“爱妃无需多言,你有孕在身,今日早些歇息。”说罢,赵律再不给甄千漱求情的机会,阔步走出了漱坤宫。
甄千漱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徐莲之被侍卫带走,片刻后,直到玉心跌跌撞撞地爬过来为自己拭泪,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脸上已经满是干透了的眼泪。
赵律不期待这个孩子,这一刻,甄千漱无比确定。
直到半夜,侍卫才拖着奄奄一息的徐莲之回来。甄千漱鞋子也没来得及穿,不顾礼仪披发赤脚便去了徐莲之的房间。
“莲之……”甄千漱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身上满是血污的徐莲之,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玉心抽泣的声音将甄千漱拉回神,她才匆匆跑到床边,看着双目紧闭的徐莲之,眼里的心疼几乎溢满。
“莲之……”甄千漱温柔地抚着徐莲之的脸颊,双唇颤抖。
“去把本宫最好的金疮药拿过来。”甄千漱哽咽着吩咐下去。
玉心走后,甄千漱挥退了其余宫人,强忍着眼泪,用巾帕擦去了他脸上的血污,然后缓缓地褪去他的外袍。=
而甄千漱的所有疑问,在她为徐莲之涂抹金疮药时,得到了解释。
甄千漱看着徐莲之背脊上,那道被血肉模糊的鞭痕交错掩盖住的旧日伤痕,手中的金瓶“铛”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刻,甄千漱终于明白了为何赵律如此不期待这个孩子,恨不得当场赐这鞭刑给她,了结这个孩儿。
多么讽刺……
甄千漱转身,她冷笑着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眼角的泪水越来越多。
金屋藏之,她当初信誓旦旦要藏的,到底是谁?甄千漱突然迷茫了。
她如愿入宫成贵妃,产下孩子后,才发现当初认错了心上人。
11
直至徐莲之康复,回到甄千漱身前伺候,将近一个月,甄千漱都再未去看望过徐莲之。
是日,甄千漱一如往常,驻足殿门外看着琉璃瓦檐上那串叮当作响的风铃时,肩上被披了一件披风。
“娘娘,仔细着些身体。”
徐莲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甄千漱恍若梦中,她愣了一瞬,却没有回头,只是拢了拢肩头的披风。
一时间,二人再未说话,只余那串风铃在风中作响,在偌大宫墙中,声如蚊吶。
半晌,徐莲之只觉鼻间突然氤氲一股香气,抬眼却是甄千漱转身靠近过来。
“其实每次皇上命人送与本宫的避子汤,都被你拦下了,对吗?”
徐莲之看着甄千漱,却见她只是唇边漾着笑,只是那笑容,丝毫未达眼底。
“你都知道了。”徐莲之说得那样笃定。
甄千漱笑了一声,然后盯着徐莲之,一字一句,满是力道:“徐莲之,这个孩儿是你让他有机会降临人世的。所以你没有选择,你必须保住他。”
黄昏临界,日头跌落,甄千漱身后是漫天流霞,但是眼前的甄千漱,却似一夜凋谢的海棠。
她的这句话看似命令,但是徐莲之却明白,那是乞求。
良久,徐莲之喉头滚动,出口的话,如此晦涩难当,只余一个“好”。
听到这句承诺,甄千漱一袭紫衣方离去,只是擦身而过时,甄千漱却停住了脚步,徐莲之听到她说:“那日你问我有没有后悔。我说不悔。但是现在不止悔,更有恨,有怨。”
徐莲之转头看她,她离去的背影如此纤细,宛若深宫一缕幽尘。
很多事,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再无回转的余地。
徐莲之一开始便明白,所以他克制自己不去留恋,可是甄千漱不明白,所以知道真相的时候,她那么怨,又那么恨。
甄千漱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险象环生的后宫中,甄千漱却是高枕无忧直至临盆,她知道是谁在背后护着她,为她挡下大大小小的阴暗冷箭。可是,那是他必须做的,所以她绝不感激。
冬至那天,甄千漱临盆,听到孩子响亮的啼哭后,汗涔涔挣扎了数个时辰的甄千漱有如劫后余生,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昏睡半日后睁眼,甄千漱以为会立马看到孩子,但映入眼帘的却是玉心哭肿的眼睛,心里无端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孩子呢?”甄千漱声音虚弱。
“娘娘……小皇子……”
玉心的欲言又止让甄千漱如坠冰窟,她艰难地起身,摇着玉心的肩膀,又问:“我问你,孩子呢!”
甄千漱青丝披散跌跌撞撞下床,玉心赶忙去扶,却被她一手挥开。
“徐莲之,我要见徐莲之!”
“娘娘,您快躺下吧,您刚生完孩子,不能受凉。”
玉心哭得通红了双眼,一边劝一边拉住甄千漱,却未曾想甄千漱力道如此之大,被她挥倒在地,眼睁睁看着甄千漱赤脚跑出了门。
甄千漱疯魔似的跑至殿外,被徐莲之从身后抱住。
“千漱,你冷静点。”
徐莲之柔和的嗓音在耳边盘旋,甄千漱却更是混杂了怒意,转身不断打他,一下一下,聚集了十分的力气。
“徐莲之!我的孩子呢!”甄千漱哭着问他。
徐莲之箍住她的双臂,看着她的眼睛,依旧是那样的淡漠,似乎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与他徐莲之无关,包括这个孩子。
“节哀。”
甄千漱再没了力气,伏倒在他怀里,声音那么轻:“徐莲之,为什么你也容不下这个孩子……既然容不下,又为何让他生下来……”
终于,甄千漱还是因为心力交瘁昏了过去。
徐莲之眼底这才似是聚了人气,红了眼眶。他沉痛地闭了闭眼,打横抱起甄千漱,向内殿走去。
12
没过几日,整个后宫都知道,甄淑妃因为痛失小皇子疯魔了,每日疯疯癫癫谁也不认得。而就在某日,皇上去漱坤宫看望她,却被她用剪刀刺伤后,甄淑妃被彻底打入了冷宫。
甄千漱心中“咯噔”一声,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徐莲之拾级而上,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站定在甄千漱面前。
今日的他不再是一身看似卑躬屈膝的宝蓝太监服,乌发轻挽,玉簪束成,锦衣银甲,熠熠闪光,大拇指上的寒玉扳指寒气灼人。
只是同样的,不带半丝烟火气。
原来徐莲之,真的不是一个太监……
徐莲之立马俯身揽住差点倒下的甄千漱。她却一把挣开他的手,颤巍巍地站起身,目光中带着怨恨问他:“玉心,是怎么没的?”
“她冲撞了皇后娘娘,被罚跪在雪地。”
那么冷的天,她无法想象如此单薄的玉心,竟生生被冻死……
甄千漱低头,复温柔地抚上玉心的脸颊,再没了力气,“她好端端的,怎会去得罪皇后?”
徐莲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撇过头,“她想去乾坤宫寻我要几件御寒的冬衣,恰好我不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皇后。”
听到玉心是为了自己才惨死雪地,甄千漱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站起身上前一步揪住徐莲之的衣领,哭着问他:“你为何会不在?若是你在,玉心就不会死了!”
徐莲之却没有再回答,一如从前,垂下纤长眼睫不再回答。
甄千漱哭得声嘶力竭,一边哭一边摇着他的衣领,“你说啊,你为什么不在!你说啊!”
过了半晌,就在甄千漱以为徐莲之再不会答话的时候,他听到徐莲之比朔风更寒上几分的声音,对她缓缓道:“因为沈丞相上报军情,威远将军甄业辛勾结匈奴,企图谋反。”
甄千漱愣愣地松开徐莲之,一步一步向后退着,惨白着面色摇头:“谋反?不,不会的……”
终于,甄千漱被身后的椅子绊倒跌落在地,呆坐地上片刻后,她缓缓抬眸,眼中俱是令他心痛的憎恨。
她问他:“徐莲之,你究竟是谁?”
14
徐莲之有资格去处理军务,就说明他根本不止不是真太监那么简单。
回想起从前种种,甄千漱觉得头更痛了。徐莲之再次伸出手要去扶她,又被甄千漱冷冷避开。
他伸出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片刻后,徐莲之看着自己微屈的手,缓缓收起。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大概是望京今冬最大最久的一场雪吧,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教人望着无端便从心间升起寒意。
“我是东缉事禁卫军的指挥使。”
听到徐莲之的话,甄千漱倏然瞪大了眼睛。
东缉事禁卫军,是大历最神秘的一支禁军,纪律严明,只效忠天子。做特权监察,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他们从未现过身,大历的皇亲国戚中,甚至一度有流传这支禁军只是子虚乌有。
没想到,不仅存在,甚至东缉事禁卫军指挥使,还在她甄千漱身边,演了两年太监。
甄千漱哑然一笑,慢慢走向徐莲之,一步一步,都像是她心尖淌下的血印。
“宫变那夜你一夜未归,根本不是什么掌事公公寻你帮忙,而是忙着替太子对付四王爷是吗?”
“是。”徐莲之沉声承认。
“我爹爹助太子夺位尚且情有可原,但东缉事禁卫历代只认天子,你又为何要帮赵律?”
徐莲之坦白,“皇上未拟诏书,太子作为第一顺位人便是未来储君。”
那次徐莲之受伤她为他涂金疮药,看到那道从左肩长至腹部的伤痕时,她就知道了夜夜与她同欢的是徐莲之,所以她才那么震惊,那么无法接受。
她是他第一个怀孕的妃子,但就是这唯一的孩子,居然也不是他的。他自然要想方设法弄死这个孩儿!
听完甄千漱的质问,徐莲之沉默地点了点头,面上逐渐有了痛苦之色。
甄千漱见他承认,心头越来越痛,她捂住胸口,胸膛不断抖动,大喘了两口气。
徐莲之见状赶忙冲到她身前,一向泰山崩顶面不改色的脸上,此刻满是焦急,如斯媚眼中更是蕴藏着无比歉疚。
“千漱,我带你去找太医。”
甄千漱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本以为已经干涸的眼泪还是下来了。
泪眼迷蒙间,她问他:“莲之,上元节画舫上的是你,处处相让我的黑衣人是你,我一心想要金屋藏娇的,也一直是你,是不是?”
看着甄千漱哭得越来越惨白的面色,徐莲之心中的那种痛苦,比忍受再多鞭刑来的皮肉之苦更为噬烈。
他扶住她羸弱的身子,点头,“是,都是我。都是我……一直在骗你。”
15
徐莲之看着甄千漱面如死灰的样子,将药碗放下,扳过她的肩膀,仿若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对她说:“千漱,就算不为我,也为我们的孩子,好好养病。”
甄千漱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光亮,看向他的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孩子,没死?”
“是,我用死婴将他换出了宫。”
能够保住甄千漱顺利生产已是大幸,徐莲之自知,若是将这个孩子养在宫中,就算皇帝不设法将他弄死,后宫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也定不会让他平安长大,是以不如让他“死”在那夜,遂了皇帝的意。
至于为何不告诉甄千漱,是怕她舍不得孩子,更怕她在皇帝面前露出破绽。本想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告诉她,但是如今,他必须给她一个好好活着的希望。
“至于千灏,我已经派了人出去寻了。”徐莲之拍着她的背脊安抚。
“徐莲之,为什么皇帝明知你忤了他的意,与我有了孩子,却从未想过杀你?”
徐莲之抚了抚指间的玉扳指,唇边勾起冷笑,凤眸里是不可察的轻蔑。
“他不是不想,而是杀不死我。每任东缉事禁卫指挥使,皇帝无权随意处置,只有内阁一致通过才可。
“至于他为何不交给内阁审定,自然是因为这本就是皇家丑闻。”
养病的这段时日,甄千漱慢慢想通,她不愿再为了无谓之事多做纠结,她入宫之初的确是徐莲之骗了她,但是入宫后,他从未伤她分毫,处处护她,为她着想。皇帝的阴差阳错,甚至让她得以和徐莲之有了孩子。
至于威远将军府,它的赫赫存在,始终是多疑敏感的赵律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没有娶她,迟早他也会毁了它,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很多时候,爱比恨简单,如今的局面,已是上天垂怜。
所以,她选择爱。
为了威远将军府,为了孩子,为了惨死的玉心,也为了她和徐莲之的以后,她都必须活下去。
16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冷宫里还有一个当年恩宠无限的甄淑妃,就连赵律,也已是抱得新人笑,哪还想得起曾经迎娶她之时“珍之藏之”的许诺。
然而就在天启六年,皇帝秋猎回宫,突然下诏书亲示天下,当年威远将军甄业辛谋逆一案乃丞相沈若无诬陷,其罪当诛,而沈若无已当场认罪伏诛。
更令一众宫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冷宫中失宠五年之久的甄淑妃也突然被圣驾迎回漱坤宫,更赐封为臻皇贵妃,代罪臣之女——前皇后沈月薇掌管凤印,打理六宫。
而这一切,皆因为徐莲之连同甄千灏,一在明,一在暗,用了整整五年,削亲信,策重臣,夺兵权,方在秋猎之时,手握先帝丹书铁券,扳倒沈若无,使得赵律亲笔写下诏书向天下人道歉,还七万威远将士清白。
甄千漱再次走进冷宫的时候,殿外的海棠花明艳盛放,而昔日风光无限的皇后沈月薇,蜷缩在冷宫一角,惨如蝼蚁。
沈月薇沿着面前上好的金丝缎绣制的皂靴往上看,一下就看到了额间梅花钿,头戴金步摇,宛若胜放牡丹瑰丽无双的甄千漱。
她呆了一瞬,而后像是疯了似的大笑起来。
“甄千漱,你何苦放我在这冷宫中折磨我,还时时派人盯着我呢?”
甄千漱缓缓俯下身,食指挑起沈月薇瘦到尖削似的下巴,红唇吐艳:“才在这一个月就受不了了吗?我可在这,待了整整五年啊。”
甄千漱站在殿门外远远瞧了一眼,遂命人将尸首搬走,而后抱着手炉,面不改色,长裙迤然入殿。
玉心……小姐我总算为你报了仇,你且安心走吧。
尾声
赵律走的那天,他远远望见甄千漱走进殿内,那和她胞弟甄千灏相像的眉眼一下子让他想起了那年骊山行宫,甄千灏从五万大军中身披银甲威武而来的模样。
将沈若无当场斩首后,他跪地俯首,“臣救驾来迟,威远将军府永生效忠皇室,保卫疆土。”那一刻,赵律才明白自己当年有多错,他也知道这个皇位他再坐不了多久了。当年威远将军府和东缉事禁卫军是如何将他送上皇位的,如今便可以如何将他拉下。
而甄千灏没有当场谋反,为的不过是不给煊赫的威远将军府染上任何污名。
“千漱,你,可爱过朕?”赵律看着甄千漱始终如初的纯美容颜,终究是不甘心地问。
甄千漱伸出戴着精致护甲的柔荑,轻轻抚过他的额头,看似明明那么温柔的动作,但唇上那抹笑容,却是如此冰冷。
答案昭然若揭。
赵律缓缓闭上眼,上元佳节,走上前对他说“你若以身相许,我便进屋藏之”的少女千漱,慢慢向他走来,笑靥如花,朝他招手。
“千漱,你要金屋藏之的,始终不是我……”
他也曾为她动心,但奈何无论徐莲之以何种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心里眼里,都始终只有他一个,更甚之,在自己的促成下,怀了他的孩子。
而当年逼宫夺位,手刃兄弟时,他曾以为自己定不会如父亲那样昏庸无道,但至死,他甚至不如父亲,百年之后,史书记载,他不过是一个踏着兄弟骨血上位,构陷忠良的昏君。
这一生,终是,一步错,步步错,错到离谱。
天启九年,显华帝赵律突染疾病驾崩,因膝下无子,臻皇贵妃从皇室过继子嗣,取名赵彦,继承大统,国号祥安。幼帝成年前,太后甄千漱垂帘听政。
某个冰雪初融的晴好之日,已是凤仪天下的甄千漱和徐莲之登上城门,看着大历的大好山河,甄千漱不无感慨地道:“这天下,本是赵家的天下,现如今……”
徐莲之却宽慰她:“大历是属于黎民百姓的。而大历缺的是好皇帝。倘若彦儿无德无能,难当重任,我自不会让他久坐至高之位,祸害黎民。”一双摄人心魂的美眸中,此刻满是认真。
甄千漱靠在他怀中,心头忧愁方散,轻轻点头。
而后,她缓缓勾起笑容:“莲之,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一月初八。”
徐莲之边说,边为她拢紧了披风,动作熟稔,姿态沉静。
“今日,又是你的生辰了。”
看着她粼粼水眸中满含的笑意,徐莲之也不自觉地唇边含笑。他问她:“那今年的生辰之礼,可还有剑舞?”
想起多年前她为徐莲之表演的那段剑舞,甄千漱摇了摇头,“老了,飞不动了。”
“莲之,一辈子随我在这深宫,无名无分,你可后悔?”
“不!我要永远陪着你,为你讲野史趣史,为你学甜话浑话,再不离开你。”
甄千漱靠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此刻满满的静好。
从此山河万里,帝业如画,大历再无内忧,亦无外患。(作品名:《宫孽之千莲》)
点击屏幕右上【关注】按钮,第一时间看更多精彩故事。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