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甫洛夫的狗(驯养着巴甫洛夫的狗)
自我惩罚,往往没有我们想象的离我们那么远。曾经的创伤,埋在无意识中,随着生活情境的实时变化或启动。某个词、某句话、某个表情、某个行为、某个回应、某类压力.... 都会成为那个引爆器,痛感一触即发,伴随着毁灭、攻击、仇恨、失控,顷刻间爆破开来。有的爆炸温和,有的爆炸让人血肉飞溅。判定爆炸后创痛的程度,以失控的程度为尺度。
1
某天当你看到超市导购人员的嘴脸像极儿时对你进行花式体罚的一年级班主任,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不小心”把超市的酸奶在结账时你以为结账后将它误放进背包带出超市。回到家你纳闷自己包里怎么有一瓶酸奶?核实结账单,酸奶并不在结账单上。一方面你开始内疚自己做了错事,焦虑慌乱。另一方面你又认为合情合理,毕竟那个导购人员“太恶心”了。
主体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当我曾经的“创痛”以某个特征“嘴脸”关联起来时,主体内部的疼痛感会“不由自主”(无意识)的作出条件反射般的反应。此处当事人不能直接报复,进而采取了隐形攻击的方式去报复。而这报复的过程,往往是误认的结果。误把当下的人、事、物,与曾经的经历关联起来并混同。那刻像是唤起了那个曾经弱小的“我”去做反应,这类行为的重复,在我们的生活中经常以小或者大的类同出现。这是曾经的创伤根植在骨子里的疼痛,它们像巴甫洛夫做的实验(巴甫洛夫用狗做了这样一个实验:每次给狗送食物以前打开红灯、响起铃声。这样经过一段时间以后,铃声一响或红灯一亮,狗就开始分泌唾液。)这类反射将创伤——感觉——关键因素(脸、词、反应、特征物等)构成一个自动运作的机器,当“关键因素”出现,感觉和创伤一并而起,曾经在那个当下的反应复刻在当下,制造出一个事件让自己陷入麻烦。
不同的是,随着经历的增加,我们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自己,当自己不能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情况下,内疚感倒是鲜少凸冒。一部分主体有些时候会采用无意识的手法将自己做的事情抵消,如:行为上或身体上对自己“无意”的伤害。而意识到后,内疚带来的自罪感让当事人陷入自我鞭挞的惩罚游戏中,自我怀疑,自己跟自己对抗,玩着自我耗竭的游戏。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曾经在那刻经历过的创痛过于激烈,被内化在身体中深刻不单单只是那刻弱小的自己,还有那个施虐的客体,两者间不可调和的冲突在主体内部上演。一个小人儿在虐待及攻击另一个更小的小人儿,还有一个小人儿在旁观。在重复痛苦体验的过程中,旁观的小人儿像是记录员,若是他发现了某些曾经被隐匿的端倪,这类通过行动上演的自我惩罚的游戏往往会中止。不过,多数情况下记录的小人儿在享乐那份痛苦并在其中获得存在感。故而这是一出封闭的自淫式戏剧,而这类无意识重复的游戏改写的前提,要借助他者,并不能通过自身完成。
2
你的男性朋友跟你吵架时吵不过你,出于气愤他说了一句:你心思好重。你明确告诉过他曾经你的爸爸听完继母对你的评价“城府深”后,在你15岁时他喝了酒语重心长的拉着你的手说“女儿你很聪明啊,就是城府太深了”的创痛。那刻你分不清面前的这个到底是谁,曾经的父亲?还是朋友?他们被混淆在一起,那刻你的愤怒从心底的牢笼中迸发,你开始不由自主的疏离朋友。一方面你认为自己不该混淆那些经验,内心焦灼。另一方面你认为自己的创痛并未被认真对待,保持着冷漠。
当内在存有过多“施受虐”的体验并且未把它们进行整合及处理,在关系中同样也会“不由自主”(无意识)的去抨击他人,在感到不适的时候很条件反射的想要疏离而非沟通。如例2中,女子在跟男性朋友的日常互动中告诉男性朋友关于爸爸说自己“城府深”的故事,该爸爸用言语上的暴力将女子击倒,之后男性朋友在新的情境中描述她的词为“心思重”。这是巧合吗?明显不是!女子将自己的男性朋友“不由自主”投射成自己的爸爸,以“心思重”“城府深”的类同点将该男性朋友的反应与她爸爸的反应关联起来。换句话说,当她“不由自主”时,在她身体中做主及说话的是曾经那些经历及体验中的“他人”。某个“他人”借用了“自己”做了某个反应,像是某人突然上身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某个人)。在此处的上身乃是女子的继母,那个隐匿起来的他人。最初标记女子“城府深”的他人,通过女子的爸爸的认同——女子自己的认同——男性朋友的认同的序列在女子的故事中流转着。 而那些未被说出和转化的痛楚,在关系中随着关联词“城府深”和相近词“心思重”瞬间激活。
儿时的记忆随着经历的增加隐匿下沉,构成了我们称之为“性格”的东西。它们只是下沉,但依旧在那,在那的线索在于那些疼痛,疼痛意味着存在。蓄势待发,当有那么个机会,它以新的疼痛感提醒着自己“那里有个误认”!痛苦的告诫往往被我们忽视和厌恶,而这恰是主体性“生本能”在呼喊。当呼喊被看到和听到,它会变成呼救,当它被忽视和屏蔽,它就会沉默下来,以无意且可见的方式用身体受伤、行为失格、强迫性重复的关系模式、亲密不能的恐惧、某种能力的困境、不知所起的情绪.... 表达着它的沉默。而这些,皆是过于认同“他人”接受他人寄居在体内,从而让出自身、牺牲自身的代价。高级的施受虐,也正如巴甫洛夫的狗,看到红灯信号,便不由自主开始自己用刀割伤自己,不惜一切代价要为了“他人”奉献自己的“全部”。制造一段关系,让自己陷入类似施受虐游戏带来的痛苦。
3
你对自己的要求很多且很细致,比如身材上要保持健康、身材好。因此在饮食上你常常按照减脂餐谱摄入食物,每天健身。比如在做人的细节上要尽量做到面面俱到,学习上尽量做到理解每个细节。当你在工作中试图表现得出色时,这让你心里非常紧张,你害怕自己做错细节。你不由自主的暴食,狂吃后立马催吐将吃进去的食物尽量的全数吐出。你一边想着要保持尽量“美好的形象”在工作场合出现,一边在催吐时心底恶骂自己无能、连自控都做不到;确实如养育你的奶奶所说,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爹也不管的垃圾玩意儿。
很显然例3中的根源是为了避免沦为“垃圾玩意儿”,从而处处鞭挞自己,限制自己。一旦有个细节超出控制,她的自我便崩溃失控,陷入了“认为自己已经成了垃圾玩意儿”的恐惧中。这类由于失控带来的体验被归结于:“堕落”,而堕落的后果便是害怕再度被抛弃,由于“没用”而被抛弃。其恐惧“父母已经没有了,不能再失去最后这个人(哪怕是言语上在虐待自己的人)”。而这些恐惧越是深重,便越是需要以更残忍的自我伤害去抵消和弥补,从而达到在心理层面上的“不会被抛弃”。虐待自己的身体,是更为隐秘的施受虐游戏。不断用身体表达痛苦,痛苦仅仅只是痛苦,而主体在享受这份痛苦。主体并未试图把痛苦意识化,在此,身体的“症状”和变化成了不断层层叠加的密码。保护着那个被误认的真相不至于露出,露出之时,施受虐带来的关于“爱”的幻想势必幻灭。接受此“爱”的幻灭,主体一无所有,不接受此“爱”的幻灭,主体还有一个想象。这里的误认在于,想象本就是幻灭。
其实不难看出,三个例子中都是相似的施受虐,而这个施受虐的过程拌和着现实事件的触发而自动运行起来。其内核在于当事人内部已然“摄入”了曾经经历中的施受虐痕迹。看似相同之处在于,三个例子中的当事人看似都是“受虐者”,其实不然。实际当事人在选择认同那些施受虐的痕迹时,当事人已经从“受虐者”的位置认同了“施虐者”的言行。认同意味着,接受这类关系模式并把它当成自己的一部分。那些“不对劲”的,如施虐的逻辑在无意识中根植下来。
可怕之处在于,要完成根植,主体得改写他已然感受到的真实和他已然看到的真相。此处的改写,于主体而言,是彻底接受自身(此处的自身是自我,自我来源于认同的想象,换句话说,内化了那个施虐的他人并把之当成自己。)作为“施虐者”在对自身抽筋剔骨。为什么呢?因为爱。这里需要说明,最初的爱是原欲性质的,其中包含了赤裸的攻击、独占、杀戮。在施受虐的关系中呈现出来的便是此类原欲性质的“爱”,其中不乏矛盾性和倒错爱恨的感知。
虐待成了爱,攻击成了爱。而此爱非彼爱,在施受虐的关系中,关于“爱”的感知围绕着主体所爱的他人建构起来,当他人表达爱倾向“原欲”性质时,主体将会倾覆他的世界去配合,倒错他看到的真相、感受到的真实、主体模仿并以“他人”的方式去表达“爱”。以至于当他独自一人时,当他感到孤独时,他会很自然的拿出那些曾有的“爱”,玩味它、品尝它、重复它、使用它、享乐它。陷得深了,这类施受虐将泛化在关系中,社会身份的功能中,在他的内部,从而制造一些事件让自己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出现。
施受虐最为致命的吸引在于,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尽缠绵,不需言语。而当“你、我”的界限消失时,自我惩罚的出现倒是过于自然了,反正“他人”已经在体内,随时可被召唤。让自己痛苦、让自己不能出现、让自己攻击关系.... 无法自控,那是什么在控制自己呢?自我本是借由他者的眼光汇聚而成的“非我”,换言之并不是自己在惩罚自己,而是其他,那些你“深爱”的被你珍藏在心底的人儿。
作者:宋杨 以上内容来源来知乎《心理学说》专栏心理爱好者投搞,如有错误或侵权请联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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