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无战事有哪些细节(北平无战事含泪背诵百十师长严正声明的何其沧)
文|阿朱啊
何其沧看到印有Made in U.S.A的面粉被女儿何孝钰打开并揉成了面团时,一下子想到了自己也是在《百十师长严正声明》签了字的,可他一面声明拒绝美国援助,一面又配合国民党伸手问美国要援助,他的内心五味杂陈,在国内被各大学府的教授看不起,甚至被学生非议,自己家里却也落个没有吃食的惨状。
他突然语音朗朗地背诵了《声明》的最后一段:
为表示中国人民的尊严和气节,我们断然拒绝美国具有收买灵魂性质的一切施舍物资,无论是购买的或给予的。下列同仁同意拒绝购买美援平价面粉,一致退还配给证,特此声明!
虽然女儿表明会退回去,但他却不敢看女儿了,只是泄了气地劝慰道:
做不到清高也不能虚伪。他们不愿意接受美国人的施舍是真实的,你我帮着美国人讨施舍也是真实的,我不是为了自己。美国那一亿七千万援助搁浅就搁浅吧,这样的援助不要也罢,那些教授们都断了粮,你把也会在那篇声明上签字。
仔细听听吧,外人只看到何其沧是燕大副校长,与司徒雷登大使交好,是国府经济顾问,拿着国民党的军饷,住着国民党提供的小楼,即便签了字,却一样享受这美援。可其实啊,在他的家里,招待客人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炸馒头片,唯一的女儿能穿出门的也就那两件衣服,但又真正在意过呢?
那何其沧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他是中国人,是熟读四书五经,唐诗宋词,深明春秋大义的学究;是留美8年,钻研美国的经济学;能一个电话摇响傅作义,能影响美国大使司徒雷登对华援助的决议;被任命为国府经济顾问,被那群老官僚们忌惮。却营救不了自己的爱徒,更改变不了短衣少食的现状,更不能左右内战的方向,甚至还被逼去美国,只为多要一点援助。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真学士背后的“耻辱”。
何其沧从不承认自己是国府经济顾问。
对于何其沧真学士的赞誉,蒋经国曾给予高度认可,说在他心里,何其沧是真正的经济学家。
因为在宋子文放开货币兑换,导致金融出现搞乱的情况,虽然出面的是傅斯年先生那些人,但真正最有力的弹劾依据,扳倒宋子文的却是何其沧和另外几个经济学家在美国杂志发表的那几篇文章。
只不过,真正授予何其沧国府经济顾问头衔的意图,却变了味。因为国民党看重的不是他的才干,更不是他能实现中国的经济改革,而是他的美国背景,亦和司徒雷登的关系。因为没有美国的援助,国民党政府恐怕一天也维持不下去。
但却做出了几件让他痛心疾首,倍感耻辱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七五学潮”,虽然他不愿参与,更不想自己的女儿参与,但面对中央军第四兵团一个士兵方队、北平警备司令部一个宪兵方队及北平警察局一个警察方队整齐排列着三个方队的威压,还一水的美军装备加钢盔钢枪。他作为燕京大学副校长、国民政府经济顾问,不得不管,更不忍心这些无辜学生再造成流血牺牲事件。一边是代表政府的国家机器,一边是代表民意的国家脸面。一旦发生冲突,国家机器便会踏着国家的脸面碾过去。
而他即便再避世,也只能挺起自己的胸膛去堵住机枪的扫射。
面对方孟韦的询问,只能置气地说道:
叫一些孩子来抓另一帮孩子,你也来?带他们回去,告诉派你来的那些大人们,傅作义也好,陈继承也好,就说我说的,有本事他们自己来!把个国家搞成这个样子,搞乱了就去求美国人。什么国民政府,政府不要脸,国民还要脸呢!
国民党给了他高高的帽子,哄着他去搞好美国的关系,可真遇到国内学潮事件,政府却装聋作哑,还要下令枪杀学生。这对他来说是耻辱,更是心痛,失望。
更可气的是一面要求他写币制改革,一面却悄悄抓走他的助手梁经纶,对于他的释放要求来回推搡,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话:
那个李宇清,在电话里说这个话是陈继承说的,他说民国政府要什么经济顾问哪,不就是指望他跟美国人要钱要东西吗?他陈继承什么东西啊?他为什么敢这样骂我?那李宇清为什么非把他的话传给我?丢中国人的脸,这就是民国政府,一派人抓我的助手,另一派人让我告状,这电话我能打吗?
原是一心想得过且过的他,不得较真起来,大骂道:让中国受气,让中国人受苦,还要丢中国的脸,一群祸国的败类。我只是中国的一个教书,什么国民政府的经济顾问,狗屁经济顾问!
他曾经也直言不讳地指明蒋介石现在是向美国发出左右为难的信号,目的是争取美国的援助,没有美元作为储备金,他们发行金圆券就等于是饮鸩止渴。对所谓的币制改革不屑一顾,称其为“废纸”。
虽然梁经伦自罪时说,“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但他却说真要做千古罪人,那也是我!去吧,天亮前帮我将那篇论文打完。
一个有些真学问、忧国忧民做研究的大家,却被逼到明知道他做的这些事,写的这本书,后人一定会毁誉不一、褒贬不一,但他却要认为这是对的,是有价值的,不论别人如何评说,他都会坚定的做下去。因为他所做的事情,争取来的援助,终究会有一小部分用在民生上,战争不是他所愿,但民生却不得不顾!
是耻辱,亦是民生!
好先生背后的“抗拒”。
一生称何其沧为先生的只有两人,一人是梁经纶,一人是方孟敖。
对于方孟敖,何其沧的心情是复杂的。
在他得知女儿有可能喜欢上了方孟敖,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万万不行,他的原话是:
我是留美的,梁经纶也是留美的,你什么时候看见我们身上有美国人的做派了?你把之所以认司徒雷登这个朋友,是因为他更像中国人。知道你把最厌恶什么样的美国人吗?原来是那个战争狂人巴顿,现在是坐在日本不可一世的那个麦克阿瑟。当年败给日本人,后来充当征服者,现在又拼命扶日!拿着枪装救世主。你不觉得方孟敖在学他们吗?
虽然方家和他家是世交,而且方孟敖和女儿还有口头婚约,但他不喜欢战争狂人,更不是拿着枪杆子的救世主,刚好方孟敖都占了。
但就这个他深恶痛绝的人,却救出了自己的学生,而且救助的理由是因为方孟敖尊敬梁经纶,尊敬梁经纶是个有真才实干的人。这点让他很欣慰。
在方孟敖第二次踏进何家,不再有军人的硬气,反而带着晚辈的尊敬和谨慎的时候,他是真的改观了,还直言评价道,
“你到北平一个月了,动静很大呀。截第四兵团的粮,查民调会,还要查北平分行。很多人都在拍手叫好,认为你们在干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反贪腐!真是在反贪腐吗?”
方孟敖不仅没有意思要反驳的意思,反而满是期待地请教道,“何伯伯,您能不能从经济学的角度,告诉我什么是贪腐。”他也毫不掩饰道:“中国有句古话,八个字就能概括,断人钱粮,杀人父母。”
从方孟敖的说话到形态,再到坦诚的心扉,都让何其沧改变原有的看法。他保持着对国情的清晰认识,同时也做了一个有口不能言的糊涂人,内心是有苦楚的,但方孟敖这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莽撞年轻人,却真实了做了他想做的事,内心除了欣慰,也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担忧。
再说梁经纶,这个他一直视作“儿子”“女婿”的好学生,最终却让他给了“白发如新”的定论。
他曾一再对梁经纶嘱咐道,“经纶,你再跟孝钰说说,有些事不要去掺和,乱着呢。”虽然他不能推心置腹和盘托出自己对国情的看法,但却是真实不愿自己关心的人参与其中,但梁经纶学联、共产党、铁血救国会,无论是哪个身份都让他失望,更感到绝望。
因为他的心都在滴血。
梁经纶这个同样有留美背景的学生,是他所有学生里最出色,也最得力的,而且又长期住在他家里,女儿的心思,他多少也是明白的,所以,在他的内心里,是希望不管女儿也好,还是梁经纶也好,将来都做一个纯粹的学者。
但真实的梁经纶却是个比他认识蒋经国还早的国民党少壮派核心成员,而且自高中毕业考取燕京大学,以及后来的留美,再到成为他的助手,都是国民党这个无形的推手促成的,这让他心惊。
但梁经纶的最后一番告白,却触动了他的同感:
“我没有把自己交给谁。”梁经纶这是今晚第一次否定了先生的说法,“先生知道,我们这些人出国留学,又回到祖国,不是为了某一个人,也不是为了某一个政党……”
是啊,比起方孟敖的实干派,又有谁比梁经纶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助手,更了解他们这些留美归国,被国民党盖上“精英”的心境呢?空有一腔爱国情,却不得不隐退归家,口不能言,行不能为,冠上再高的帽子,却是连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书生何用啊!
好父亲背后的“天真”。
自由浪漫是他给女儿最大的成长空间。
对于女儿做什么事,或见什么人,他从来都不愿干涉,而且还常借自己耳聋装作听不到,尤其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即便他内心更加中意得意门生梁经纶,但他还是选择以尊重女儿的选择。
对此,他和女儿有一段重复的问话:
何其沧:记不记得那一次爸问你,如果方孟敖和l梁经伦都被抓了,而爸呢,只能救一个,你希望爸救哪一个……你没有回答。后来,爸后悔了,不该这样问你。这个世界上,有好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根本就不应该问。何孝钰:爸,您应该问,我也应该回答您。
何其沧:有答案吗?何孝钰:有!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您。何其沧:不要,不好回答,就不要回答。
何孝钰:好回答。我希望您救梁经伦。何其沧:为什么?何孝钰:因为爸爸离不开梁经伦。何其沧:那方孟敖呢?何孝钰:我去给他送饭。
他第一次这样问话的时候,是在梁经纶被抓之时,原以为女儿是心仪的,但看到那袋被打开的方孟敖送来的面粉时,他甚至激烈地反对过,虽然未曾涉及过婚事二字,但他对梁经纶的偏心是明显的,即便方太太用婚约提亲,但他的想法还是坚定的。
在他对方孟敖改观后,在他得到女儿亲口说喜欢方孟敖时,他沉默了,因为动荡年代,嫁给军人,和政治扯上关系,尤其是方家这样被架在火上烤的家庭,结局很难善终。
只不过,他想不到的是,女儿和方孟敖的结合,不仅是男女之间的相爱,早就夹杂政治的牵扯,而且看似乖巧懂事的女儿,却是货真价实的共产党,虽然他自己不认可共产党的革命是一个阶级暴力打倒另一个阶级主张,但女儿和未来女婿都早已深陷其中,只是瞒着他而已。
就在谢木兰离家出走到他家时,他还特地和女儿及木兰讨论过对爱情的看法:
何其沧:“我们的面前可能是一片黑暗,但我们会坚持做我们认为对的事,我们对神喊出我们的呼声,只要我们去追求,我们就会胜利!我永远跟你们站在一起!”谁讲的?什么意思?
何孝钰:英国国王乔治六世的二战宣言。
何其沧:答对了。木兰呀,你刚才批评何伯伯,现在何伯伯要批评你了,这么著名的演讲,你却答不出来。下面再问你,必须答出来,不然,何伯伯就不帮你了。
谢木兰:您问吧!何其沧:英国乔治六世是怎样当上英国国王的?谢木兰:我知道!何其沧:不要举手,回答就是。
谢木兰:是因为他哥哥乔治五世爱上了一个女人,放弃了王位!何其沧: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谢木兰:温莎公爵!不爱江山爱美人!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让谢木兰大胆追求爱情,顺应自己的本心,不必顾虑太多,而谢木兰也果然回了燕大,跟随着自己倾慕的梁经纶,只不过,其下场却是成了政治斗争的无辜炮灰。
就在那个雷雨夜,他和方家都在静默地等着谢木兰的回归,任谁都不会联想到谢木兰已经被暗杀的事实,甚至还抱着木兰去了解放区的美好憧憬。
终究是他天真了,以为木兰只是个无关政治,一心风花雪月的恋爱脑小姑娘,却未曾看清楚党派斗争的残忍。尤其是那种不敢动关键人物,只敢“杀鸡儆猴”的无耻行径。
书生的世界,终究是过于天真!
读书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有口不能言,有为不敢行。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觮,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这是何其沧和方行长用白话文讲故事猜古文的那段,来自于辛弃疾的《鹧鸪天》,有客慨然谈共鸣因追少年事戏作。
似何其沧这样的留美归国精英,即便对国情有新的认知,对美国也很警惕,看却无能为力,除了深深的无力感,以及用拒绝政治影响,让自己苟活于世外,终究是别无他法,但临了却还是被逼奔走美国,劳役与国民党。
他不需要梁经纶方孟敖等人慷慨激昂的“我的丰功伟绩,值得浇铸于青铜器上,铭刻于大理石上,镌于木板上,永世长存。当我的这些事迹在世上流传之时,幸福之年代和幸福之世纪亦即到来。”也做不到方步亭的“老阮不狂谁会得,出门一笑大江横”气势;甚至也不期盼何孝钰描述的新中国“她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的见桅杆尖头的一艘航船;她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可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她是躁动于母腹中,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
看了多遍《北平无战事》,一直在想何其沧这个学富五车,饱学之士在乱世的作用,后来想明白的时候,却不自觉潸然泪下,或许不读书的人,尚能浑浑噩噩囫囵度过一生,也没有什么可悲可叹的。反而是这些“理智上面向未来,情感上回归传统”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他们知之甚多,又知之甚深,却口不能言,甚至连一点作为也没有。一眼望到头的事情,不是不愿做,而是做了也于事无补。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或是《无战事》里书生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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