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开还是开到荼蘼(开到荼蘼花事了)

荼蘼花开还是开到荼蘼(开到荼蘼花事了)(1)

荼蘼花开还是开到荼蘼(开到荼蘼花事了)(2)

潘琳《酴醾春去图》

荼蘼花开还是开到荼蘼(开到荼蘼花事了)(3)

宋高宗草书黄庭坚《戏答王观复酴醾菊》 “谁将陶令黄金菊,幻作酴醾白玉花。小草真成有风味,东园添我老生涯”

荼蘼花开还是开到荼蘼(开到荼蘼花事了)(4)

冯超然(号滌舸)《酴醾春梦》

荼蘼是一种充满神秘色彩的传统名花。它曾经在宋代辉煌一时,位居花中“一品”。但在宋以后,又突然沉寂下来。由于古籍对它的记载比较模糊,至今人们仍对它的真实身份争论不休。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钟葵

荼蘼,令人有伤春之感

名花榜上,有两种花最为神秘,一种是琼花,另一种是荼蘼。它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在宋代突然声名鹊起,其风头之盛甚至盖过牡丹和兰花。但在元明以后,又突然从名花的行列中淡出,且渐行渐远,以至于其真面目也变得模糊不清,至今人们对它们的真实身份仍争论不休。

此前,本专栏已梳理过琼花扑朔迷离的历史。现在,再来探索一下荼蘼花之谜。

很多人第一次与荼蘼相遇,是在《红楼梦》。《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写宝玉与群芳开夜宴,摇骰子抽花名签喝酒玩耍。结果麝月掣出一根上面画着荼蘼花的签子,题着“韶华胜极”四字,下面又写着一句旧诗:“开到荼蘼花事了。”注云:“在席各饮三杯送春。”麝月不解其意,问怎么讲,“宝玉愁眉忙将签藏了说:‘咱们且喝酒。’”

“开到荼蘼花事了”这句诗,出自宋代诗人王淇的《春暮游小园》,全诗如下:“一丛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梅花凋谢,海棠花开,等到荼蘼花开时,一春的花事已告终结,惟有丝丝天棘(天门冬)又长出于莓墙之上了。《红楼梦》借花喻人,用“开到荼蘼花事了”隐喻麝月的命运。她就像荼蘼花一样,等到晴雯已死,袭人出嫁,自己登场时,却是春华已逝,宝玉出家了。而“韶华胜极”的题词所蕴含的寓意更加明显,凡事盛极而衰,如果到了“胜极”的光景,就离衰败不远了。宝玉当然明白此意,难怪见到此签时立马就“愁眉”了。

在宋代诗人中,王淇不算出名,史书对他的记载也极少。如果不是《千家诗》收录了他的两首小诗,恐怕后人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笔下的荼蘼,令人有伤春之感,《红楼梦》将他的诗句与书中人物的命运结合在一起,更令人黯然神伤。这不由得使很多爱花者对荼蘼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然而,当我们查阅它的历史时,就会发现,它又是一种很神秘的花。

宋代文人雅士喜欢在自家庭院种上荼蘼

在唐宋以前的文献中,几乎找不到它的踪影。即使在唐代,它也只出现过两三次,而且是以“酴醾”之名出现。其中,贾至的“金花腊酒解酴醾”,说的是酴醾酒,只有《题壁》诗中的“正值酴醾夹岸香”是写酴醾花,而酴醾花实际上就是荼蘼花。为何古人给荼蘼花取一个酒名?明代王象晋在《群芳谱》中解释说:“酴醾,一名独步春,一名百宜枝杖,一名琼绶带,一名雪缨络,一名沉香蜜友……本名荼蘼,一种色黄似酒,故加酉字。”原来荼蘼花有一种黄色的,其颜色与酴醾酒近似,故又名酴醾。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唐朝以前默默无闻的荼蘼花,到了两宋时期,突然变成了名花。在宋人张翊所著的《花经》中,荼蘼与牡丹、梅花、兰花等并列“一品九命”,位居名花榜榜首。在南宋陈景沂撰写的《全芳备祖》中,共收录了宋人所写的荼蘼花诗词约103篇,而当时被称为“花王”的牡丹诗词,也只有150篇,由此可见荼蘼花在宋代文人雅士中的受宠程度。

宋代的文人雅士,喜欢在自家庭院种上荼蘼。每到春末夏初,花儿盛开时,便邀请宾客在荼蘼架下喝酒。据《诚斋杂记》载:“范蜀公居许下,造大堂,名以‘长啸’。前有酴醾架,高广可容十客。每春季花繁芜,客其下,约曰,有飞花堕酒中者嚼一大白。或笑语喧哗之际,微风过之,满座无遗,时号‘飞英会。’”那样的场景,其清雅风流较之“曲水流觞”,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宋几乎所有文化名人都为荼蘼写过诗词

宋人对荼蘼花的推崇,源于宋初。据张耒《咸平县丞厅酴醾记》载,咸平县治所原为宋真宗的行宫,在县丞办公的大堂前,有一架荼蘼,几乎覆盖了庭院的大半,且花特大,同邑的荼蘼花皆出其下。据邑中老人说:“当时筑室种植以待天子之所,必有珍丽可喜之物而后敢陈,是以独秀于一邑,而莫能及也。”连天子的行宫也要种上荼蘼,宋人对荼蘼的推崇可见一斑。

此外,两宋几乎所有文化名人都为荼蘼写过诗词。如欧阳修有“更值牡丹开欲遍,酴醾压架清香散”;苏轼有“酴醾不争春,寂寞开最晚”;苏辙有“蜀中酴醾生如积,开落春风山寂寂”;司马光有“来春席地还可饮,日色不到香风吹”;梅尧臣有“谁将作美酒,醉看月东生”;朱淑真有“花神未许春归去,故遣仙姿殿众芳”;朱子有“还当具春酒,与客花下醉”;韩维有“平生为爱此香浓,仰面常迎落架风”等等。

而且宋人对荼蘼花的评价甚高。如黄庭坚赞扬荼蘼花“肌肤冰雪熏沉水,百草千花莫比芳”;晁补之称赞荼蘼花“夭红琐碎竞春娇,后出何妨便夺标”。黄庭坚和晁补之的诗句,大有荼蘼花应该取代牡丹为“花王”之意。黄庭坚还写过《戏答王观复酴醾菊》诗二首,其中一首曰:“谁将陶令黄金菊,幻作酴醾白玉花。小草真成有风味,东园添我老生涯。”将荼蘼花与菊花相提并论,荼蘼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与菊花在陶渊明心中的地位一样,给他的老年生涯增添了无穷乐趣。宋高宗对这首诗颇为欣赏,将它写在团扇上,以反映自己退位之后悠闲的生活状态。

宋代以后其真面目越来越模糊

然而,令许多学者感到迷惑的是,在两宋时期名噪一时、位居花中“一品”的荼蘼花,此后便沉寂下来,除了《群芳谱》、《广群芳谱》、《花镜》等花卉专著还有记载外,有关它的诗词寥寥无几,以荼蘼花为题材的绘画作品也极少见。不仅如此,这种花的真面目也越来越模糊,对它的真实身份至今仍有几种不同的看法。按《群芳谱》的描述,荼蘼花是“藤身,灌生,青茎多刺,一颖三叶如品字形,面光绿,背翠色,多缺刻。花青跗红萼,及开时变白带浅碧,大朵千瓣,香微而清。盘作高架,二、三月间烂漫可观,盛开时折置书册中,冬取插鬓犹有余香”。有人据此认为,这种花应是蔷薇科蔷薇属的悬钩子蔷薇。悬钩子蔷薇为落叶或半常绿蔓生灌木,花白色,有芳香,果近球形,猩红色或褐紫色。花期4~5月。但悬钩子蔷薇为单瓣,这一点与多为重瓣的荼蘼有所不同。

另一种观点认为,荼蘼花可能是蔷薇科植物的重瓣空心泡。重瓣空心泡是悬钩子蔷薇的变种,比起单瓣的悬钩子蔷薇,重瓣空心泡似乎更符合《群芳谱》里描述的荼蘼的形象。但这种花多为白色,而古籍中的荼蘼花却有黄、白、红三色。如《四川志》载:“成都县出酴醾花,有三种,曰白玉碗,曰出炉银,曰云南红,色香俱美。”在宋代诗词中,对这三种颜色的荼蘼花都有提及,因此重瓣空心泡也不一定是荼蘼。

《中国植物志》则提出另一种观点,认为古人所说的荼蘼花有可能是香水月季。香水月季的外形不仅与古籍描述的荼蘼相似,且颜色也以黄、白、粉红为主,花期集中在6~9月。但如果相信这个观点,荼蘼花就毫无神秘可言了。

为了解开荼蘼花之谜,有人进一步提出,真正的荼蘼,是由木香花与金樱子杂交而成,这一杂交品种在唐宋之际培育成功,宋代因此产生了荼蘼文化。而荼蘼花,也因此成为宋代一个独特的文化符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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