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静下来回忆下曾经的美好（那年渡口约定多年后朝圣时）

奶奶对爷爷说，我听到了，他们来了，真的来了。

爷爷很奇怪，奶奶的眼睛真的比他明亮，因为奶奶本来就比他年轻了17岁。

第一抔土铲下时，天已微明。这是一个朝圣的日子。多年后的一个日子，儿女及孙辈，从天南地北赶来，虔诚地守望，渴望看到，又怕见到。

岁月有情，岁月也无奈。无情的黄土，掩埋住的，何止地老天荒。

清晨冰冷如井，霜色凄寒。男的久站，女的打颤。那个如盖头样的土包已被掀开。

岁月如灯花，人枯灯瘦的时候，爷爷坐在椅上遥想，想奶奶在地下经年，还会给红尘那端的他做针线。

脚下裂开的土，一点点下沉，延伸，很慢很慢。我们等了那么久。等待今昔穿越，一路踏云，迎接他们回归。可是，迟迟不见，杳无痕迹。

机器奋力的钩，划破这个早晨，缓缓地，所有的心，都疼了一下下。

秉烛一照夜，默然冷风袭。一沉一默，爷爷奶奶携儿带女的关东行，就是一辈子。

今世的人寻寻觅觅，他们不愿见，而我们只想封存思念，留住他们的身魂。

他们许是沉默的太久，听风不语，无意凡尘，只想寂静的在地下看，不想被打扰。守着这座冷穴，他们不枯华年，却时时刻刻暖着现世的心扉。

如履薄冰般，我们见到了爷爷。儿女和孙儿们匍匐跪地，双手捧出红布，朝拜爷爷的方方正正，亦如他平时冷峻的面孔。

1994年，爷爷故去。奶奶哪？奶奶在哪里？

奶奶一生的符号，随夫的天翻地覆，形成历史，颠沛流离，也曾红帐晓窗，此刻，我们却未能找到。人生何处不荒凉。

树梢那只老鸟憔悴且疲累地鸣叫，天地苍黄的浑沌一色，北方的风烟里，我们闻到满是干枯的味道。

爷爷那时，虽然云烟入骨，相对于奶奶，他却是由内而外的崭新，而奶奶是他的一件旧物。找不到奶奶了，她比爷爷早走了17年。

1977年，斑驳的时光层叠交错。这17年，是爷爷人生中唯一期待的永恒和阳光。

无论爷爷在以后的时光里，如何冰冷漠然，在他暗如沟壑的生命里，最后一次，只有这一次，他知道，只有他诀别人生时，他才会靠近奶奶的温暖。

然而，满地的阳光蓦然凉了。人生如纸，时光若此，奶奶，您在哪里？

那年你和他的渡口，早已物是人非。奶奶，您和爷爷应该有约吧，任凭往事倒影如潮，饮了孟婆的清酒，奈何桥上，真的不会花自飘零水自流。

所有的人这时都是欢喜欣慰的。看到了奶奶。

奶奶那时，还是全身而退，她深埋了多久，抬眼看到的只有爷爷。一个眼睛里灯火如魂的女人，她的笑容像清晨簇新的百合。

41年前，奶奶离世。如今，奶奶真是年轻。所有的人都那么迷惑，年华在她的眉眼间凋谢，她的青衫灰裙，依旧衣袂飘然。

爱是重生，死生契阔。

因为期盼爷爷的相依相随，早别爷爷的17年里，孤灯冷月，黑夜露凝，也是奶奶长眠的精髓饮食。

经年的忍负与天地滋养，为等来爷爷的一抔柔情，奶奶的深情刻骨，已是一场天长地久的旷日温柔。

青灯黄卷，没有虚度，如今记忆茕茕，让我们接您们回来，吐故纳新。

清明时节风潇潇，吹着我们心里凄凄的隐痛，喜鹊枝头叫，赶赴陵园的心，满溢着红尘素锦，风雨兼程。

亲情缘深缘浅，深沉不逊时过境迁。时间都在四季的笔尖流过，大千世界，独独怀念无法遗忘。

这一路时光越老，人心不淡。生存是使命，不能冷漠，心冷时，一切便已是一种枉然。

过往的岁月教会你，也教会我，人心不冷，何处不相逢。

爷爷奶奶的周围，风里云里，河畔的田野花间，月明星稀夜不冷。所有故去的，所有相识和不相识的亲人们，点一堆火，让我们慢慢想你。

想起那年的渡口初相逢，那个清瘦的少年，还有那个雅静的少女，相对无言，心里说：“多少年后朝圣时，你我的心，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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