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忠雄给我们的启发(50年50人安藤忠雄大家同为地球号宇宙飞船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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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忠雄:希望通过建筑增进中日文化交流(03:46)
【编者按】
1972年9月29日,中日签署《中日联合声明》,实现了两国邦交正常化。
五十载冷暖起伏,半世纪沧桑巨变。共同的记忆、特别的联结、持续的接力,过往的中日友好瞬间,观照着当下时代激流里的行与思。
澎湃新闻联合中国公共外交协会,推出“50年50人”专题报道,对话50载中日关系的塑造者、开拓者、践行者,展望未来全球变局下中日关系“下一个50年”。
很难看出这是一位已过耄耋之年的老人,采访前拿出一把梳子利落地梳了一遍刘海,谈话时滔滔不绝,一说完起身就走,在楼梯上匆匆对记者说了句“加油”——关西人的直率在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挑战”是安藤忠雄坚持的人生主题,做过职业拳手,自学建筑设计,先后摘除5颗内脏器官对抗疾病,却依旧保持高产,他一直在探索如何超越自己当下所做的一切。
“集艺术与理智的敏感性于一身,有能力创造出无论大小,都合乎需求并且激励人心的建筑。”1995年“普利兹克建筑奖”评委会为安藤忠雄题写了上述授奖评语。50多年来,他为亚欧美多国设计住宅、美术馆、剧场、博物馆,其中在中国完成了多座艺术性地标建筑,包括上海保利剧院、杭州良渚文化艺术中心等。
在安藤忠雄看来,文化是一种“让人生生不息的力量”,他乐于给予这种力量,希望通过建筑设计促进中日之间的交流,并呼吁人们跨越人种和国界,互相支持,向世界传递一种认知——“地球是一个整体”(地球はひとつ)。
安藤忠雄在采访签名簿上画了上海保利剧院的手稿,并写下“地球是一个整体”。
文化从国际交流中孕育而来
澎湃新闻:上海的保利大剧院、杭州的良渚文化艺术中心、佛山市的和美术馆等中国多地的文化地标设计都出自您之手,在中国进行建筑设计有何特别之处?
安藤忠雄:我对政治和经济不是很了解,对文化略有所知,我认为文化是从国际交流中孕育出来的产物。多年前,我在上海负责保利大剧院的设计,项目规模非常大,这在日本是根本无法想象的。看到构想的时候,我在想,真的能建成这么大一座剧院吗?中国人热情洋溢,在技术上,虽然日本中有略高一筹的,但双方共同建造这一建筑,中国人想要让人们打心底里理解艺术,这种热情是惊人的。
当时围绕上海保利剧院与中方进行商讨,感觉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广东的和美术馆的建造也是,这些多数是文化设施。除了经济的力量和政治领导力之外,文化才是让人生生不息的力量啊,我很高兴能给予这种力量。即使是现在,我们也在中国做着一些殿堂和博物馆类的建筑设计,希望借此促进中日之间的文化交流。
澎湃新闻: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在40周年纪念时您曾在上海做过万人演讲,通过讲述自己的人生经验影响了许多建筑师和爱好者。您对于这样的交流活动有怎样的感触?
安藤忠雄: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纪念时,我在上海举办了一场讲演会,约有15000人到场,十分令人震惊。当时我就感受到日本和中国还是要持续交流下去,我们已经来到了“对话的时代”。
目前我在中国有很多工作,以上海为主,北京、苏州、广州等各地都有。我认为“地球是一个整体”,人们应该相互交流,尤其是当下各国间越来越分裂,交流更显重要。
自1868年(日本)明治元年以来,日中两国在文化上没有发生过冲突。自此往后,我希望两国在进行文化交流的同时,在深度上也能更进一步。现在,中国在世界领先,日本也有技术高超的领域,两国交流将会进入一个新时期。现在全球人口有近80亿,我在上学时人口只有30亿,翻了将近3倍,今后还要进一步增长。我们共存在这个唯一的地球上,不得不去思考环境、经济等问题,而文化支撑着这些思考,今后中日之间的交流也要继续下去。
安藤忠雄接受采访 澎湃新闻 图
澎湃新闻:站在历史的角度,中日两国在建筑领域互相借鉴与学习的哪些案例令人印象深刻?
安藤忠雄:原本日本和中国就是非常亲密的邻邦关系。中国隋唐时期,日本派出了遣隋使和遣唐使,中国也有交流者赴日。鉴真和尚多次乘船东渡赴日,在几乎失明的状态下抵达日本,带来了中国的文物,还努力传播佛教,并建造了唐招提寺。众所周知,唐招提寺金堂前微凸粗壮的立柱,就使用了(中国古建中)覆盆形卷杀的建筑手法,一列排开,气势恢宏。看到这样的建筑物,我们可以了解到中国的宏伟广阔。
在此之后,日中关系中的文化交流就要提到东大寺。这是日本最大的木造佛寺,大佛殿、南大门都得以留存下来。当时请到了中国工匠陈和卿来完成修复工程。我20岁出头想要从事建筑事业时,看到东大寺就感到非常了不起。进入明治时代后,日本逐渐将目光投向世界,在与西方交流的同时也去到中国进行交流。
我开始学习建筑时,哲学家和辻哲郎还在,还有世界级的哲学家西田喜太郎。和辻哲郎曾前往西安、敦煌,感受中国的辽阔。日本和中国完全不同,中国国土面积大、人口众多,建筑物的规模也很庞大。日本著名的建筑史学家伊东忠太也曾到中国学习了方方面面的知识。这些都让我感受到了相互交流的重要性。
澎湃新闻:进入21世纪之后,中国和日本的城市都在发生巨变,其中建筑物是城市面貌的核心元素之一,两国大都市在建筑设计和建设方面的发展有何异同点?
安藤忠雄:我相信,以中国为首的亚洲国家今后将成为未来世界形势的中心。进入2000年之后,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快速推进,尤其是在上海和北京这两个城市,可以感受到巨大的能量刺激。在中国工作时,我总会惊讶于中国人的精力充沛。无论如何都是当机立断,24小时不间断施工,因此一切都进行得很快,而且建筑规模远远大于日本。2014年,我们在上海设计的保利剧院竣工时,我就坚信只有中国才能建成如此宏大规模的剧院,而且施工的精准度高于预期,可以看到中国的技术能力确实在进步。
改变世界很难,但可以改变自己
澎湃新闻:无论是在生活方面还是建筑领域,您都在不断挑战逆境,现在正在对什么发起新的挑战?
安藤忠雄:以新的世界为目标,向着更深、更远思考,这样的单纯挑战是创造的原动力。自从我从事建筑工作以来,一直在发起新的挑战,接下来我要创造一些超越我目前所做的东西。也就是说,每天的所有工作对我而言都是新的挑战。
澎湃新闻:您对于建筑和一些新鲜事物的想法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是如何保持好奇心并持续有新发现的?
安藤忠雄:我的目标一直是建造“只能在那个地方和那个时候完成的”建筑。想法的原点总是在自己的肉体记忆中,是年轻时旅途中所见、所触、所经历的世界各地建筑的记忆。过去影响现在并创造未来——我相信建筑的想象世界也存在于这样的时间流逝之中。
安藤忠雄收到来自中国的礼物“冰墩墩” 澎湃新闻 图
澎湃新闻:在新冠疫情在全球流行期间,网络成了越来越多年轻人与世界连结的方式。而您却在疫情期间创想了一个名为“童书森林中之岛”的图书馆建筑,设计并建造出来之后捐赠给了大阪、神户和远野市,您为何会有这样的构想?从个人经历出发,如何通过读书来与世界进行沟通?
安藤忠雄:我从小在大阪的工商业闹市区由外祖母抚养长大,周边环境中像音乐、文学、绘画等这样的文化元素一概不存在,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几乎看不懂什么书。在那之后,由于经济原因和学习力问题,我没有上成大学,而是选择自学建筑。直到成为大人之后,我才意识到读书的乐趣和重要性,为小时候没有多接触文学和音乐而后悔莫及。因此,我希望让我们的下一代尽可能多地读书,自由思考、培养感性。为了孩子们的未来,我想要创造这样的“童书之森”。
从书中获得的感动能够成为孩子们生活的力量,以不受常识束缚的宽广视野去思考问题,拥有勇于行动的能力。我希望那些支撑未来社会运转的孩子们能够好好体会那份感动,充满活力地走向未来世界。
澎湃新闻:您曾多次强调“地球是一个整体”,但是当下的世界正在发生激变,民族主义加剧,包括建筑家、画家等艺术家应该如何避免艺术交流受到民族主义的影响?
安藤忠雄:跨越人种和国界,我们大家都是“地球号”宇宙飞船的乘客,在这个唯一的地球上,我们必须相互支持。在一个民族主义盛行、分裂加剧的世界,我们必须重新思考如何在这个地球上生活下去。我相信艺术和文化有能力将这样的信息传达给人们。
至关重要的是,我们每个人都要认真思考能为这个社会做些什么。眼下,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洪流中站稳脚跟,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将接力棒传给下一代。改变世界很难,但可以改变自己。重要的是持续思考,为了和平,我们可以在各自的事业和生活中做些什么。
【人物简介】
安藤忠雄,1941年出生于日本大阪,自学建筑设计,1969年成立安藤忠雄建筑研究所。他曾在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担任客座教授,曾被任命为大阪府特别顾问,现为东京大学名誉教授。他的代表作有住吉的长屋、光之教堂、地中美术馆,普利策基金会美术馆等。他在中国多地都有设计作品,包括上海保利剧院、广东和美术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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