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墉侍书苍皇图(方寸纸间照见内心山水)

林墉侍书苍皇图(方寸纸间照见内心山水)(1)

林墉。

林墉侍书苍皇图(方寸纸间照见内心山水)(2)

林墉近期山水画作《云山悦我》。

10月的广州仍然闷热,白云山上的早晨却沁凉入心。77岁的林墉披着薄外套,在约50米长的缓缓斜坡上走了一转,闲坐一小卖部前,摆起功夫茶具,施施然品着年中最舒服的天气。

十几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来往的山友喊着“林老师”,林墉隔空拉几句家常,或是一起吃几杯茶,聊聊柴米油盐。

“有的人很可能第二天就来不了了,人来人往就这样子。”这是林墉的人生信条,轻轻松松,不用太刻意。不管是过去名噪一时的人物画中绚烂恣肆的色彩,还是如今山水画中纵横任性的笔墨,都透着他一以贯之的激越和随性。

“最久远的画,都十分单纯。现在我真的想很单纯地与人来分享我的欢喜。他们看了高兴,我也就高兴。”许多人为他在盛名时得病而惋惜,林墉却看得淡然。

喝上一碗温热的豆腐花,一杯茶,有道天凉好个秋。

谈山水▶▷拿着毛笔很轻,拿出一幅画就很重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坐着车上白云山,然后在山上走一会儿,坐一会儿,再回到这里来。”近日,在五羊新城画室内,林墉接受南方日报记者专访时笑着说,在山上是休息、是储备,回到画室里就是战斗、是喷发。

虽已年逾古稀,但林墉依然延续着一个习惯——晚上11时开始画画,直至凌晨三四时方收工。“高兴的时候三更半夜起来画,但有时一两天、一两个礼拜也不去动一下。”

身后,墙上5张4尺纸相连成一幅长画,一排排竹子在疾风的吹动下跃然出韧劲。“这幅画了一周,但什么时候画完,我也不知道。”

“画竹子的精髓就是要像竹子。”林墉点评这幅画的要点,听起来好像谁都能懂,又好像谁都懂不了。就连他自己也是经常画两笔,退几步,再看一看,觉得不行,又继续思考,在犹犹豫豫中不断画下去。

“天天很激动,也很痛苦。心中萌动一个念头的时候很激动,画的过程,前面两三天还挺高兴的;过后,又感觉没什么了不起的,甚至还觉得很差劲,于是立刻又想着要画一张新的。”林墉说,这种“分裂”对于山水画创作来说,尤其考验。

林墉40年前就想画山水画,但毕竟大山大水、天地之间,要浓缩在方寸纸间,比人物画要难得多。“但越是老了,我越是想争取一点时间,认真学一点东西。”林墉说。

画一张大画和画一张小画始终是两码事。“(画大画)要从头站到尾,手要这样举着,你的力气要天天这样顶住,这是很难过的。”林墉说,但一个画画的人正常就是这样工作,拿着毛笔很轻,要拿出一幅画,分量就很重,压力很大。

尤其是病后的林墉,体力大不如前,但这种山水画“先决条件”的缺失,却恰恰使他选择心灵的自由。“任性逍遥,随缘放旷”的姿态在他近几年的画作中随处可见。

“一个人永远健康是不可能的,但每个人能做多少就取决于毅力有多少。”林墉说,“就像山水画,不要停留在那个外在的真山真水,更要看到内心的山水。”

谈变化▶▷没有磨的过程,就是空口说大话

林墉的父亲林幼崖是潮汕抽纱工艺美术大师。耳闻目濡下,林墉自小在绘画艺术上颇具天分,16岁就考入广州美术学院附属中学,三年后升入美院国画系,师从关山月、黎雄才、杨之光等名师。

林墉回忆,那时的广美共有130多名学生,最少的一个班只有3人。老师们的要求高,学生们也劲头足。“大家都是你追我赶,一有空就去写生,一个学期下来,写生作业在床头堆起厚厚的几大摞。而且不止要学画画,还有很多知识需要学习,很多书你是一定要读、要看、要懂才行。”

精湛的功底使林墉的画有了“变”的底气。

上世纪70年代前期,林墉先后创作了《百万雄师过大江》《延安精神永放光芒》《八路军秧歌队进村来》等多幅有影响力的历史画,在画坛声名鹤起。

1978年,中国美协挑选5名画家组成代表团前往巴基斯坦访问,林墉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回国后,林墉“画风突变”,展出的作品多为婀娜多姿的异国少女,画中女子个个拥有水一般的眼神、阳光一般的笑容。自此,美术界有了“擅长画美女的林墉”。

有意思的是,当人们以“创新”来褒扬林墉的每次“转变”时,他却予以了否定。

“别人夸我,我心里当然高兴,但听听就好了,不听也没有关系。”林墉说,“我画了60年都还没有学好,学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林墉发现虽然满意的作品也有那么一两件,然而学得越多,就越发现自己不懂的更多。“重复别人和重复自己都没有意思,所以我的画天天都在变化,但不是为了‘创新’而创新,反倒觉得自己一直都在‘磨’。”

他说,人生有些事情是明白后才开始做,但美术是搞不清楚的,下笔画就好了,就像天天在磨刀。为什么用“磨刀”这个词?磨刀这件事情并不是很好玩的,还很可能磨出血。“但是,做人要有这种勇气,咬牙切齿。没有这样‘磨’的过程,你就是在空口说大话。”

话音刚落,林墉女儿、中国当代知名青年画家林蓝笑着透露,“老人家最近又开始大写意人像创作,估计得磨一层皮”。

谈生活▶▷生活要有烟火气,画画也一样

林墉在国内画坛可以称得上“带货王”,画什么,火什么,在学界、市场皆叫好又叫座。

黄永玉曾说,林墉有着精湛的功底,在技巧上的挥洒已经达到了“奢侈”的程度;王璜生说,读林墉的画有如欣赏大锣鼓的演奏,鼓点声声击在鼓心,也击在心灵,鼓声和心灵在颤动的空气中共振。

林墉自认为这是一种准确的力量,准确来自于生活。

“我也有过老画不出来的阶段,画来画去都不行。原因是什么?就是感到心里头的东西不够了。不够的是什么?是生活。”林墉坦陈,初时他以为这是空话,但后来实践多了觉得有道理。“生活不是简单地活着,而是要有心,天天在那儿跳;要走到人群里面去,积累起来,画才会天天冒出来。”

走进人群的林墉,也更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美。比如,有画家因为受了他的作品“诱惑”,前往巴基斯坦写生。但归来后,观感却和林墉大相径庭。对此,林墉说:“巴基斯坦大多数普通人实际上长得比较黑,但我的感觉就是很好。我喜欢他们身上的那种味道,那种淡淡的、带着高贵气息的哀愁,就像他们的歌曲一样,让我屡屡被打动。”

生活滋养了林墉的画和文字,也与他开了一个玩笑。

1999年3月的一天上午,林墉突然觉得全身无力而昏厥,经医生会诊,发现林墉脑中长了瘤,唯有做开颅手术。手术前他对医生说:“不能画画,宁可不要活。”

手术很成功,但苏醒过来的他试图写字,却发现脑袋里一片空白。于是,林墉开始像孩童学字那样,在夫人苏华的悉心指点下,一个字一个字地学,一笔一笔地画,经历了5个多月才写好了自己的名字。

“熬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又重新‘出发’了。”林蓝从小视经历生死的父亲为偶像。

病后的这20年,虽然行走不利索,但林墉依旧住在喧闹的五羊新城旧社区的楼梯房里。大多数的上午他都会去白云山散步,从山中回到家里吃过午餐后,睡个好觉,一直睡到傍晚。“虽然出入上下楼梯都不方便,但他喜欢感受这样的小区气息,看孩子们在楼梯楼里奔跑穿梭,不愿意搬家。”林蓝说。

“生活要有烟火气,画画也一样。现在让我心里高兴的就是,能跟老百姓的生活走到一起去,他们笑我也笑,他们哭我也哭。”林墉蓦地喝了一大口茶,眯起两眼笑了起来。

■人物档案

林墉,1942年生,广东潮州人。1966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历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主席、广东画院副院长、广州美术学院院外教授、全国人大主席团成员等。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广东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顾问、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国国家画院院务委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国家一级美术师。

■记者手记

他如纯净山泉

我读过林墉写他家乡潮州的散文集子,他的文学修养绝不亚于他的绘画水准,才气文气迎面扑来,白描精细,就跟他的素描线条一样,那文笔,犹如素描的线条,把人物勾勒得淋漓尽致。我在琢磨,林墉先生到底是画家,还是作家?

他不喜欢圈子派别之分。如果有人说他是岭南画派什么的,他立即反对:“我从来不喜欢什么派什么派这种提法,艺术的就是艺术,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分派。”

他现在每天都画画,画画已经是他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他跟太太、女儿、女婿和外孙女住在一起。女儿画画,继承他的事业,他自然开心,更让他觉得幸福的是外孙女也在画画,他还给我们展示外孙女的绘画练习本。

我们跟林墉先生去爬白云山。他说,这样坚持了十多年,每天感受着白云山的空气、阳光、雨露,风雨无阻。

他还是那么纯净,执着,一直都没有变过,仿佛是大山里储藏多年的纯净山泉,无法被污染。张蜀梅

南方日报记者 谢苗枫 王越莹 实习生 蔡宇轩 摄影:南方日报记者 张迪

统筹:张蜀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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