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特效前后的超震憾对比照(影史最难看懂的八部半)
2020年是意大利电影大师费里尼的逝世百年,为此最近开展的上海电影节为向这位艺术电影大师致敬,专门开设了他的回顾展。费里尼的艺术生涯成就显著,奥斯卡奖和戛纳金棕榈奖都一举拿下,并在1993年奥斯卡授予了他终生成就奖,他逝世后意大利为他举行了国葬,这些无疑都证明费里尼是位世界级大师。然而,当这些奖项罗列在大家面前,这并不能形成一个具体的费里尼的形象,要了解费里尼,还是要从他那充满魅力的光影世界里体会。
费里尼优秀的电影作品数不胜数,《八部半》算是他电影生涯里最为独特的一部,因为这成了他电影风格的一个转折点,如果说在此之前费里尼善于挖掘如同意大利新现实主义那样残忍的社会现实,在《八部半》这部混杂了现实与幻觉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之后,费里尼彻底坠入了对梦境与意识流的探寻。
电影与梦
麦茨提出了电影“白日梦”的概念,将电影的体验与梦的体验作了类比,现代科学也曾指出电影所带来的幻觉体验对大脑皮层的刺激与梦是十分相近的。无可否认,《八部半》是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费里尼用导演Guido所拍摄一部电影作为此电影的原故事,其寓意昭然若揭——这既像是Guido在拍摄的一部真实存在的影片,也像是Guido的大梦一场。于是乎,电影与现实界限感的模糊,也是梦境与现实的模糊。《八部半》很巧妙的勾连着电影和梦的相近特质,使得这部电影从探讨电影本体的层面上升到了哲学的境界。
费里尼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在《八部半》里,人就像涉足在记忆、梦境、情感的迷宫里,在这迷宫里,忽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过去是怎样的人,未来要走向何处?换言之,人生只是一段没有感情、悠长但却不入眠的睡眠而已。”
这部《八部半》显然是费里尼对人类潜意识心理的探索,这种潜意识心理通过梦的形式得到影像的呈现,又因它只是无数非理性的梦的连接,所遵循的也只是梦的“规则”,因而大多影迷都认为它晦涩难懂,其实里面的象征我们并非要找到一个特定的指向,它只是一种感觉,一种费里尼式的思想,它的能指拥有无数非特定的所指,因此费里尼才会说:“凡是试图理解的人都是可悲的。”
因为当我们试图用理性的思维去理解梦的时候,只会陷入无解的痛苦,这也是费里尼所想表达的电影艺术本性——电影是幻觉的艺术,它是直觉的、超验的,理性的思维在它面前不值一提,他用这部《八部半》“引诱”我们:来加入电影的狂欢吧,别管这个循规蹈矩的现实世界。
当我们不再去纠结电影的每个符号化象征,而是以梦的逻辑来看待的时候,我们就能与Guido达成情感的互通。在精神分析法中,弗洛伊德提出“本我”的概念,认为本我是潜意识形态下的思想,是人最原始的、满足本能冲动的欲望,麦茨认为,梦和电影的另一个共同之处便在于,它们都是一种愿望的满足,可以释放出本我。于是Guido在故事里的行为无非可以简化成两种:拍电影和做梦,它们都指向“本我”的释放,即欲望的达成。
所以,当我们无法理解Guido所拍摄的那部电影时,我们并不需要感到丧气,因为那同样也是他的“梦魇”。在电影中,一直有一个古老的咒语盘旋在Guido脑海中,“Asa Nisi Masa”,Anima是荣格理论(精神分析法的一支)中,这是男人无意识状态下所感知的女人的性格与形象。在这个咒语的召唤下,Guido回到了幼儿时代,他被女性们簇拥与宠爱。在这个时期,是拉康所谓的俄狄浦斯阶段,他通过在男性亲属的帮助下与男孩们一起洗葡萄浴完成与父亲同化的仪式,也正是从此时开始,他需要开始寻找自己的欲望对象——在影片中各式各样的女人。这些都是他的欲望投射,也是他的“本我”所代表的原始的力。
造成Guido这样的情感缺陷的原因在后来的故事线索里我们可以捕捉到,婚姻的不幸造成他内心的失衡。他企图通过让试镜的演员模仿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女人,挽回妻子的心,向她展露自己真实的世界,然而却失败了。但当心中的女神告诉他,需要真诚地付出、学会爱别人后,他的内心世界才逐渐得以平衡。
拍电影和做梦是Guido在整个影片里最基本的两个行动,它们在本质上并无太大区别。通过拍电影,Guido逃避现实的压力,通过做梦,Guido逃避心灵的重负,电影与梦的亲缘性被费里尼巧妙地表达,可以说我们的观影体验已经超出简单的“做白日梦”,而是身处梦中看梦,这无疑使得那份“酒神”式的狂喜加倍。
如何模糊梦与现实的界限?
影片呈现一种“意识流”的风格特征,“意识流”的概念由詹姆斯提出,他认为人的意识活动像一条河流一样,是不间断的主观思想意识的流动。所以费里尼才说:“梦是唯一的现实。”因为梦便是人们潜意识的延伸,梦便是人们的当下直觉。
了解到这一表现特征就不难理解费里尼的创作手法,他模糊梦与现实的界限所遵循的并非现实的法则,而是意识的法则,这虽然使得这部电影晦涩难懂,但同时那种巧妙流淌的梦幻感如同马斯洛的“高峰体验”一般,给人以一种视觉与思想上的审美快感。Guido的思维贯穿历史与现实,遨游在梦境与真实两极,且费里尼故意用自然的长镜头将二者的界限模糊,便是为了证明感觉的真实性,强调一个自由的、没有世俗束缚的非理性世界。
费里尼在《八部半》里执着地探讨梦与现实的界限,极力模糊二者来表现非理性世界的“可信度”,为模糊Guido的现实体验与梦境体验,费里尼的电影调度可谓尽显一个世界级导演的水平,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
- 光与影
二十世纪初德国表现主义作为先锋派美学,与意识流反映人物扭曲内心的状态一脉相承,于是乎德国表现主义的布光法被费里尼很好的运用在电影当中。强烈的明暗对比产生强烈的戏剧与心理效果,这种特殊的视觉体验与普通的打光法最大的区别在于,表现主义更反映人物的精神世界,在主观性场景之中更准确地把握住人的心理状态,以还原那份伯格森式的直觉。
不同于古典好莱坞式的打光,对人物大特写采用柔光,烘托出那精致的人物肖像,
片中多采用面部布光不均匀的场面,在Guido和妻子激烈争吵后,灯光进入镜头画面形成眩晕感的光圈,使Guido脸上呈一明一暗,这种特殊的镜语表达出人物内心的不确定以及精神分裂感,也很好的诠释着人物精神世界的撕裂,为梦境与现实的难以区分提供符号式的象征。这种手法在诺兰《蝙蝠侠:黑暗骑士》中表现人物主角选择向善还是从恶时也有使用到,充分表达了人物精神状态的失常。
- 镜头语言
费里尼无疑是个电影作者,他擅长用镜头书写。这里着重分析影片最开场的梦来展现费里尼复杂的电影调度,毕竟这样几近完美的电影调度在电影中不胜枚举。
在影片开头的梦境里,镜头的缓慢运动展现了人物内心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尽管细微,但却复杂。在这个段落中,“摇”镜头成为主镜头语言,从一开始跟Guido的汽车到Guido拍打汽车门,这里的镜头运动都是十分客观的,将观众带进看似真实的叙事空间,让观众误以为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场景。
之后便是一个固定镜头,周围汽车上的人盯着Guido看。在梦中,主体“我”既可能充当观看者也可能充当被观看者,在这个短暂的固定镜头后,转入连续的摇镜头,Guido不断被人注视,如果在第一次的被观看中,Guido还能坦然地面对这种无由来的注视(固定镜头表示他还较为镇定,同时也是一个客观的视角),而之后的摇镜头则表达了Guido感觉到被“窥探”的压力(摇镜头有极强的不确定感),这也是在现实生活中他被所有人围观、注视所带来的精神压抑。到此时,观众对于这部分场景产生了一定的怀疑,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这直接呈现为在梦中他最后掉入大海——这是梦的补偿。大海是自由与广阔的象征,但在另一层面来说,大海的神秘力量也能使人覆灭,这便铺垫了Guido最后拿起手枪自杀。如果想要自由,似乎得通过坠入无尽的死亡深渊得以完成。到这时,我们才明白,原来这只是一场梦,但它那么真实可信,可信到在Guido坠水的那一刻还引起我们的担忧。
从这两个方面我们可以看出,Guido所承受的一方面来自于对他艺术创作的外界烦扰,一方面来自于情感的纠缠不清,这使得他愈发迷恋一种自由的生活,于是他的梦要么是突破了束缚进入自由空间,要么是被缚的梦魇的环绕,Guido的两难亦是费里尼的两难,一方面现实生活要求他保持理性,一方面精神却不由自主遁入了非理性。
总结
电影界都说,《八部半》是献给导演的,的确,影片里Guido最后所说的那段话,包含太多对电影的深情与无奈,电影创作环境的不自由、自我情感的不自由都使得一个导演陷入低迷。Guido在他的影片里自杀了,在一片喧嚣之中,电影落幕在歌舞升平里,电影将去向何方呢?费里尼没有给出明确的解答,或许我们如今纪念费里尼,除了他那几近完美的艺术作品,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曾给我们指明过电影真正的道路,那便是自由与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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