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娇美人图(百媚千红群芳谱系列一)
●墨庆利
小序:由于职业特征,我见闻感知的“女人草”三长两短,不计其数;“女人花”百媚千娇,多了去了。其雅俗之别,各具神态;丑俊不一,均有情怀。拣古诗词括之,有“芳容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者,有“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者;有“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者,也有“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者。“俊眉修眼,顾盼神飞”似女神维纳斯者,有之;“金刚怒目,俗不可耐”如圆规杨二嫂者;亦有之。京城里“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之才貌极品者,曾目睹过;僻壤中“丑者妍之实,妍者丑之端。丑者妍之德,妍者丑之贼”之华实不一者,亦见识过。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若把她们归类存档,逐个用文字画出相来,无异于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力不从心;如若不然,弃之如敝屣,则自觉徒有“墨客”虚名,百岁枉度,岁月东流也。故踌躇再三,彷徨多日,遂颤颤巍巍,举笔尝试;战战兢兢,照葫芦画瓢。择其中一二人物,作“群芳谱”小说系列。成,大家欢颜阅之,如有点滴所得,则吾心有慰,不胜感激;不成,诸位也请休怪勿恼,权做笑料,于茶余饭后,戳戳点点,若口信有教,愚人定当感激。俟余日后面壁十年,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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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簧女(系列之一)
话说靠近大沙河北岸,有一大村,名西五楼;该村田地近八百顷,人口五千挂小零。人们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村庄东南角,住有一户人家,曰独孤氏。独孤氏两口婚后不育。遍请良医,方苦尽甜来。年近三十才产一女,取名若柳。长大后,还真是名副其实。身材若柳,面容俊朗,双腿修长,娉婷带风。这模样,端的是女见女夸,男见男爱。
时光不居,此女十九。在六七十年代,农村贫穷不堪,户户缺粮少穿。独孤氏一家虽清贫如洗,仍给若柳扯花布数尺,让村里头一个十分内行的老裁缝,精心裁剪,胖瘦得体,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果真是垂柳一树,妖妖冶冶,青春勃发。眼巴巴,直勾勾,引得远近男孩,神不守舍,趋之如骛。
可美中不足的,是若柳的两腿似乎不一般齐。左腿微长,右腿微短,走起路来有点儿颠。一般人,不知底细者,还真不容易看将出来!
故有人送其绰号:弹簧女。
某日,一个小男孩人称小六子的,看若柳迤逦前来,便远远躲在女墙处,大着胆子,高声喊道:
“弹簧弹簧,你弱它强!走起路来,一抑一扬。一高一低,脚踩弹簧。一弹三尺高,一落有一丈!弹簧弹簧——。”
喊完一遍,再来一遍!喊完,迅速把头藏起来。让若柳惊慌四顾,根本见不着人。遂站在一块碌碡上,也是两眼空空,大有“石头城上,望天低吴楚,眼空无物”。
小六子喊完,铁蛋又喊。铁蛋喊完,二小接着。三四个臭小子轮流坐庄,声音此起彼伏。远近均闻。气得若柳眼里冒火,七窍冒烟,泪落如流。
一次,再次;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可是,每天都是这样。一瞧见若柳的人影,便喊声四起。若柳闻听,羞愧难当,防不胜防。好在自病自知,无可奈何,只得由他们一个个卯足劲儿喊来叫去。
自己只在心里连连痛骂:臭小子,等将来有朝一日,老娘不痛痛快快收拾收拾你们,你们才知道老娘我若柳的厉害!
弹簧女,遂成了若柳人尽皆知的别名。有趣,亦复可气。
哼,俺有名字哈!让人别有用心地喊做“弹簧弹簧”,岂不是嘲讽自己走路的姿势,一颠一颠,一脚高一脚低,猛一起猛一伏,就跟弹性力学的弹簧一样么!
缺点喊多了,听多了,传扬开去,再将自己的这个特征,夸大其词,更在别人眼里,就越发得明显。突出。易记。让人没齿难忘!
弹簧女若柳心里那个恨呀,暗暗咬牙切齿。——有一次,人见其下嘴唇,深深地,刻下了一排玉米粒儿大小带血的齿痕!
幸亏弹簧女是人,若托生为狗,为豺,为狼,为豹,为虎,不把你撕烂了、嚼碎了、吞掉了才怪!
对这事儿,取笑者焉能得知?以后见了若柳,依旧“弹簧弹簧”嚷个不休。
弹簧女若柳一颠一颠,只管前行,假装若无其事。谁知心里的恨,又加深了一层。
东升西落,日头旋转,年轮从容淡定,刻了一圈又一圈。若柳的身材很高了。还成了本村一名英语教师。
顺理成章。原先喊她“弹簧”的小兔崽崽们成了她的学生。“修理”他们的机会俯拾即是。“报复”他们的理由一寻一大筐。
每逢见了喊她“弹簧”最起劲儿的小六子,她便如钓鱼郎见了鱼,不啄白不啄。借口没背过单词,或没完成句型,弹簧女便用皮鞋尖儿,照准了他膝盖以下的部位,狠狠地,重重地,踢了一下又一下。次数一多,膝盖都成殷红殷红的了。
蝎子的尾巴尖——真毒!
若柳白眼球儿死瞪着小六子。踢一下,问一句:疼不疼?还喊不喊?再问一声:疼不疼?蚊子招扇只为嘴。以后,舌头长在嘴里不?还喊不喊?管得住管不住自己的臭嘴?
“说,跟老娘说谁是弹簧女?”若柳拧着铁蛋耳朵的手,久久不撒。
“不知道——”铁蛋的泪都涌出来了。
“不知道?不知道咋喊得那么起劲儿?嗯?”右耳朵快被扯掉了。
“再也不敢了——”告饶的声音。
“不敢了也不行!喊!给老娘扯嗓子喊:你娘是——弹簧!——”若柳倒来劲儿了。
铁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成大花脸了。
变态了的弹簧女也累了,于是,坐在凳子上喘着气,怒目而视!
旁边的小六子更是不敢吱声,若柳认为他这是无言的反抗。于是,又狠打几下。
也不知道踢了多少次,打了多少下,若柳才善罢甘休。直到解气为止。
之前,活蹦乱跳的小六子他们,自从若柳教了他们,全老老实实,霜打了茄子一样——蔫多了。仿佛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
小六子的爹知道了,直点头:小六子调皮捣蛋,偷瓜摸枣。现在若柳的教育下,听话多了。嘿,还是人家教育有方!服!
小牛顿的娘知道了,直夸赞:小牛顿过去是一头小野牛,胡跑乱窜,惹事生非。若柳一管教,得,就很有长进。还是若柳有办法。
……
家长们哪里知道,这是若柳“棍棒毒打”“鞋尖狠踢”孩子们的伟大成果。
如果头上、脸上、腿部带了伤,怎么办?
若柳用板擦敲击着课桌:“就说自己爬高上低。不小心磕碰的。知道了没?”
苍蝇嗡嗡音:“知道了——”。
“谁回去告诉了家长,来校后,有算不完的帐!都听见了没?”
蚊子嘤嘤音: “听见了——”
“声音太低,老师听不到。都给我大声点儿!”又是一阵厉声呵斥。
接着,是教鞭噼里啪啦抽打胳膊或腿部肌肉的声响。
“听——到——啦——”这次声音之大,掀开了屋顶。
像土匪对待百姓,日军对待八路俘虏兵一样。若柳的原则,是一个字:毒!
无毒不妇人!
谁再敢喊,看老娘不把你嘴里的舌头抻出来割掉!
吓得站成一排溜的小家伙们,一个个全捂紧了嘴。
若柳见了大家的狼狈相,蔑视了他们一眼:谁让他们以前,“弹簧弹簧”喊得那么凶那么顺嘴的呢!哼,活该!罪有应得!
“将来有朝一日,你们落到老娘手里,保管有你们的舒服和好看!”若柳当年的戏谑之言,今日竟然一语成真!
“弹簧女”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大喊大叫的。若柳的性格不再是人的了。“我非让你们把当年喊出的每一个字,一口一口吃回去不可!”
母夜叉(铁蛋偷偷给弹簧女起的又一个绰号)一般的她是学生们的“太上皇”,而她即将嫁与的男人,则是她头上作威作福、主宰一切的“太上皇”!
话说“鹰叼蛇,蛇吞鼠——一物降一物”。
万万没想到,她狠,还有比她更狠毒的人在后面等着她。若柳二十五岁这一年,嫁给了一个“华光化肥厂”的黑大个临时工。
同事们笑话她:一个有模有样的民办教师,挑来挑去,竟挑了个黑大个做男人。不般配!她嘴角一扬,眼一乜:临时工怎么啦?临时工也是工人。好歹是国家的领导阶级!地位高着呢!
若柳面对冷嘲热讽,奋力还击道。
时间一长,男方是饺子破皮——漏了馅。为啥?貌似老实巴交的男方,于婚前婚后判若两人,大不一样。结婚前,是个节日都给若柳买礼物,连清明节都不放过;结婚之后,连若柳的生日都给忘了。
更有甚者,他粗暴蛮横不讲理。若柳若是还嘴,非挨掌掴不可。连打带骂,骂若柳大傻逼什么的。轻者,开骂;重者,开打!
若柳细皮嫩肉的,哪儿经过这等“攻势凌厉”的折腾和阵仗!挂点儿彩是正常不过的事儿。
历经风吹霜打,重重磨难,若柳终成了一朵残花,一株败柳。
若柳自怨自艾:说自个儿“厥着屁股看天——有眼无珠”,瞎眼找了个“三年不屙屎——的粪胀(混帐)东西”!
后来,挨一回打,若柳就“龙王跳海——回家”。——回娘家一回。每一次,都是前脚刚到娘家,丈夫后脚就跟了来。
再后来,挨打的次数多了,总往娘家跑也不是办法。就换个地方,去自己的“姐姐”家,或是“婶娘”家躲一阵儿。
常常是,要么鼻青脸肿,要么头发凌乱。衣服被撕破是家常便饭的事儿。一个老师,难堪若此,斯文扫地,还谈何尊严!若柳向妈哭诉:唉,娘,看你给闺女找的土匪姑爷,是啥东西!这辈子,我是受不尽这个流氓的活罪了!
娘也陪着女儿泪流不止:“傻丫头,你昏头了不是?瞎骂啥?那可是你的男人。怨不着媒婆,也别埋怨娘。他可是你自愿挑选的对象哩。”
若柳哭开了腔:“娘啊,你使劲儿往女儿伤口上撒盐,还一连声问我,咸不咸!这次来,本想到娘这儿寻找一点安慰,评个理儿的。你倒好,反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都怨我,命不济,命不好!呜呜呜!”
若柳娘在一旁,不住地连声叹气,一时竟也束手无策。
……
其实弹簧女若柳的命不好,并不能怨别人,只能怨自己。是自己看上了这个男人(有人说,看见若柳跟这个男人在玉米地里风流过。情况是真是假,是个谜。没人落实过),才主动托媒说和的。在农村,在乡下,男方五大三粗有力气,若柳弱柳扶风需要保护伞,来庇护自身安全,给自己遮风挡雨。结果,误选误撞,选了只“中山狼”——孙绍祖做新郎。
如今自作自受。这只能怪自己是井底里的蛤蟆——目光短浅。也是心比天高,身比下贱。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然而,弹簧女若柳的毒,终究没有“毒”过自己的男人。
医学上有个说法,是“以毒攻毒”。就俩人性格看,一个毒比一个。
……
弹簧女哪一年退的休,具体不清楚。只知道退休了的她更毒了。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易怒,易光火,也未可知!
尤其是那张嘴,毒得不得了。她逢人就说,逢人就吵,逢人就骂。整天价,嘴里嘟嘟囔囔,眼睛眯着;嘴不说话时,就紧紧地抿着,像是铁将军把门。
街坊邻居都说:弹簧女长得比电视剧《伪装》里的毒蝎、毒蛇、毒蜂,任何一样东西都毒。不光是毒舌妇,还是长舌妇呢。什么一天天扯扯东,拉拉西,谁家的猫来谁家的鸡;什么东家的长,西家的短,谁家的媳妇不刷碗;什么谁家今年挣了钱,谁家出事要玩完;什么谁家的儿子要离婚,咸吃萝卜淡操心!
得!天不怕,地不怕,整个一个“老奶奶爬楼梯——把自己当成爷了”的主儿。
若问其中缘由,弹簧女除了更年期综合征的自身因素,再就是客观因素:无拘无束,没人是自己的对手了。娘,早没了。——至于她受了他一辈子气的那个男人,早几年遇上车祸,眼一闭,抻腿死了。
幸亏菩萨保佑,留了个全尸。
2022,12,13;18:48于北京墨香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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