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在浔阳江头遇见琵琶（白居易浔阳江上遇到的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

最近各大网站被一则消息霸屏了，斗鱼某主播在直播时不小心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吃瓜群众在吃惊之余纷纷吐槽的同时，大概都记住了刷十万礼物可以线下见面的承诺。小编无意蹭热度，更不懂直播间刷十万礼物价值几何，只知道如果说该主播是个声优大概不会有人反对。

其实，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可不必惊诧莫名，十万礼物线下见面也不足为奇，盛唐时就有类似事情发生：据野史记载（正史肯定不能记这些内容了），唐昭宗年间，长安城中平康坊有个艺名“天水仙哥”的当红辣子伎，“褰帘一睹，亟使舁回，而所费已百余金矣”。唐人笔记中所说的百余金，也就是一百两银子。看一眼需要白银百两，按现在的银价就是三万元上下。比之稍晚些的著名诗人白居易，在京城任左拾遗时的年薪是三十万钱，三十万钱折合成银子，不够看天水仙哥两次。

唉，也难怪他会写下脍炙人口的名篇《琵琶行》呢，至少听琵琶女弹曲不收费啊。

严格说起来，琵琶女与“天水仙哥”的名气在伯仲之间，说她们同是唐代著名网红女应该不会有人反对。然而，她们表面风光的背后，却是无尽的辛酸与泪水。就拿琵琶女的人生遭遇来说，便知一二。

琵琶女曾经向精于琵琶的穆、曹二善才学习弹奏技艺，解释清楚“善才”二字，有助于理解《琵琶行》。善才是指唐代著名乐师的尊称。而曹家是有唐一代著名的琵琶弹奏世家，祖籍是西域的昭武九姓之一的曹国，曹善才是唐穆宗时人，由于琵琶弹奏技艺出神入化，人们称其为曹善才，真名反而失传了（另一位穆善才，也就是姓穆的一位琵琶高手，从姓来看，应为昭武九姓之一的穆）。曹善才曾经做过唐廷的“梨园供奉”，从李绅“紫髯供奉前屈膝，尽弹妙曲当春日”（《悲善才》）的诗句中可以得知，曹善才长着紫色长髯，是个胡族无异，这也从侧面应证了小编琵琶女所弹曲目为西域所有的正确论断（文见《怎样才是白居易【琵琶行】的正确打开方式》）。

曹善才琵琶弹的如何呢？有诗为证：

抽弦度曲新声发，金玲玉珮相磋切。

流莺子母飞上林，仙鹤雌雄唳明月。

每当他弹奏的时候，其他人只有侧耳倾听的份（“众乐寂然无敢举”）。据史料记载，曹善才不但精于弹奏，而且长于教学，其亲传弟子有许多，琵琶女就是其中出类拔萃者。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琵琶女十三岁学有所成，就开始了其神女生涯。从李白长干行“十四为君妇，羞颜尚不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诗句可知，有唐一代的女子年龄十四、五方婚嫁，而琵琶女小荷才露尖尖角之时就步入欢场，应该是来自所谓“阿姨”的逼迫，让她学艺本身就是种投资，色艺双绝的琵琶女就是“阿姨”的摇钱树，尽可能的压榨剥削才符合其最大利益。

“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缠头”是嫖资高大上的称谓，始见于唐王朝。唐王朝从建立至灭亡钱法始终混乱不堪，不是推行不力，就是盗铸成风，因此交易不便，民间物物交换替代了钱物交换。唐玄宗、唐德宗、唐文宗在位年间，就曾颁布诏令，提倡民间交易中布匹替代货币。风月场所不能例外却有自己的方式，风流客付账的时候，就取出携带的丝绸缠在伎或者妓的头上当作小费，这就是缠头的来历。

琵琶女红的发紫时，人傻钱多的五陵少年争相为她疯狂刷礼物打CALL，琵琶女声名雀起，一时间风光无限。

“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很显然，年少无知的琵琶女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一呼百诺的感觉，沉迷于宴饮谑浪纸醉灯迷的风月场，令她迷失了自我，在嗨到忘情时，将珍贵饰物充作拍板随意敲碎，美丽绚目的红裙被酒玷污也浑然不以为意。年少的琵琶女没有觉悟自己其实只是五陵少年的玩物而已，放浪形骸肆意挥霍着青春，浑浑噩噩恣意虚度着光阴。等到“弟走从军阿姨死”的时候，依然“暮去朝来颜色故”，坐视年华老去。直到“门前冷落鞍马稀”，才恍觉青春易逝、红颜易老，仓促间做出“老大嫁作商人妇”的决定。

商人娶琵琶女，不过是多一个无足轻重的外室，琵琶女嫁商人，无外是见对方多金，自己嫁过去将来至少可以衣食无忧而已。说穿了，其实这是一种各取所需的双向选择，根本怨不得旁人。徐娘半老的琵琶女嫁给商人，应该知道“商人重利轻别离”，有聚少离多、独守空房心理准备的，然而她习惯了灯红酒绿迎来送往，一时无法适应嫁作商人妇的空虚寂寞冷，从喧嚣的风月场到形单影只，二者强烈的反差，令她“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成为怨妇的琵琶女转而抱怨生活对她的不公，不知自我反省，是无法对自己当初的选择负责，是心理的不成熟。她不知道，走到今天的情形，除去生活的逼迫，更多的是咎由自取。是爱慕虚荣、轻率与无知害了她，琵琶女始终没有为自己做一个准确的定位。做为风月欢场中人，没有“虽然日逐笙歌乐，长羡荆钗与布裙”（江淮妓徐月英《叙怀》）的觉悟。

琵琶女除了“老大嫁作商人妇”之外，还有其它选择吗？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她可以脱籍从良，可以选择陪伴青灯古佛，只是她放不下美酒华服，不能勘破红尘，缺乏一颗超脱的清净自然心。她也可以象薛涛、关盼盼一样自矜才识孤居独处，但琵琶女自甘堕落，愿意随波逐流，年少时今朝有酒今朝醉，年老色衰则惶惶不可终日随便嫁个商人，在遭受冷遇后只知道怨天尤人，哭天抹泪。

可以想见，琵琶女的余生，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悔恨与凄惶。“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是逐臣，一个是弃妇，白居易与琵琶女，泪眼人看泪眼人，还真的同是天涯沦落人。

凄雨冷风中立，方知繁华如梦，选择什么样的道路就有什么样的人生，作官也要有被贬逐的心理准备。

为方便读者阅读，录《琵琶行》全文如下：

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闻舟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师声。问其人，本长安倡女。尝学琵琶于穆、曹二善才，年长色衰，委身为贾人妇。遂命酒使快弹数由，曲罢悯默，自叙小时欢乐事，今漂沦，转徙于江湖间。予出宫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因为长名，歌以赠之，凡六百一十二言，命曰《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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