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圣使(他贵为太阳神之子)

迦尔纳是《摩诃婆罗多》中刻画得最成功的人物,在这部史诗中他作为捍卫反派集团的一份子,不仅不显得令人厌恶,反而因为他高超的本领、曲折的命运、忠诚的品格以及不断抗争的精神赢得后人的青睐。

迦尔纳是雅度族公主贡蒂在婚前和太阳神苏利耶所生的儿子。由于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失贞,贡蒂公主不得不将刚出生不久的迦尔纳放进篮子里,使他顺着河流漂走。结果迦尔纳漂到了象城,被车夫升车捡到并收养,这是迦尔纳一生不幸的起源。升车是一位苏多,在印度这个讲究阶级地位的社会里,人们天生就被划分为各种种姓,并按照不同种姓享有权力和承担义务。其中最主要的四个种姓分别为婆罗门(祭祀,掌管宗教事务)、刹帝利(武士,世俗统治者)、吠舍(平民)、首陀罗(奴隶)。除了这四大种姓外,还有六小种姓以及被排斥出种姓制度外的无身份之人。苏多就是六小种姓之一,他们是女性婆罗门和男性刹帝利结合的产物,属于逆婚现象(低种姓男人娶高种姓女人),这在原则上是不允许的,所以逆婚生的孩子被视为贱民,一生只能从事低劣的工作。但由于苏多的父母属于种姓制度中最高的两个阶级,所以苏多还能干王室的车夫和宫廷诗人等比较体面的工作。但是苏多的后代的地位还会继续下降。迦尔纳流落到苏多人家,从此他被盖上了“苏多之子”的种姓烙印,一生受到歧视。

【被抛弃】

迦尔纳自幼便憧憬着刹帝利的生活方式,希望有一天能够像武士一样乘着战场驰聘于沙场。更重要的是,一个苏多之子,天生就比别人卑贱,唯一克服这种低微的身份的方法就是证明自己的才能比任何人都要优秀。于是,迦尔纳到处寻访名师学习武艺。然而,他所遇到的每个大师都瞧不起他,这些不可一世的大师们坚信传统的观念,认为知识和武艺只能传授给婆罗门和刹帝利这样高贵的种姓,一个车夫的儿子,一生只适合当下人给人使唤,不适合学习卓越的本领。可以看到,种姓观念是多么的残酷,它不仅先天的预设了有些人天生比别人低贱,还封杀了这些人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命运的渠道。

迦尔纳在每一个大师那里尝尽了挫败和屈辱,但是这并没有使他放弃,反而更坚定他求学的决心,他将来一定要让这群傲慢无礼的家伙心甘情愿的拜服在他的武艺底下。于是,他去拜访当世最伟大的英雄持斧罗摩。当然,迦尔纳生怕持斧罗摩同样不会待见他,所以他改换了衣装,假扮成一个婆罗门。后来,他顺利的赢得持斧罗摩的欢心,成为他的弟子。与生俱来的天赋加上持之以恒的决心使迦尔纳很快的学会了持斧罗摩的本领,跨入了和持斧罗摩、毗湿摩、德罗纳这些大师同列的一流武士的境界。不幸的是,后来持斧罗摩识破了他的伪装,知道他不是一个婆罗门。持斧罗摩勃然大怒,因为他发过誓绝不教授婆罗门以外的任何人,由于迦尔纳的欺骗使他违背了誓言,所以他诅咒迦尔纳会在最紧要的关头忘记一切学来的知识。此外,迦尔纳还曾受到一位仙人的诅咒,将来作战时,他的车轮会陷进泥坑里。这些诅咒都促成迦尔纳最终战死沙场的命运。

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圣使(他贵为太阳神之子)(1)

【学成武艺】

告别持斧罗摩以后,迦尔纳回到了象城,正巧赶上了象城举行王子们的比武大会。持国王的一百个儿子和般度王的五个儿子在校场上展示各人所学,其中以般度五子中的第三子阿周那本领最为高强,围观的王族、群众对这位杰出的年轻武士致以络绎不绝的掌声和欢呼声。迦尔纳感到此时正是自己立身扬名的大好机会,只要打败了阿周那,他就能向全社会证明自己的才能。

在虚荣心的驱使下,迦尔纳走进王子们比武的校场,他声称阿周那的本事不过尔尔,并把其展示过的武艺一丝不差的再表演了一遍,这大大折了阿周那的面子。然后,迦尔纳要求和阿周那来一场比试。但他不知道般度五子是他的弟弟,阿周那和他是同母异父所生的孩子。坐在观众席上的贡蒂看见迦尔纳,一下子就认出他是自己的长子,巨大的冲击使她晕厥了过去。

但是战斗没有爆发,般度五子的老师之一慈悯大师站出来,请迦尔纳先报上自己的身份,因为一个王子是不会和来历不明的人随便发生战斗的。迦尔纳听到此话,低下了头,他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难道他必须在万人面前承认自己卑微的种姓吗?这时持国百子的老大难敌站出来,迦尔纳刚才当众令阿周那难堪的场面早就使仇恨五子的持国百子看得心里窃喜。难敌也从迦尔纳的犹豫中看出蹊跷,便挺身为他解围。他说:“如果大家认为迦尔纳不是一个王子,因而没有资格和阿周那较量的话,那他可以立刻以象城王储的身份赐给迦尔纳一个王位。”于是,难敌当即请自己的父亲持国当场册封迦尔纳为盎迦王,并赐予他一座城池。

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圣使(他贵为太阳神之子)(2)

【效忠难敌】

就在加冕的时候,王室的车夫升车走了进来,迦尔纳一看见自己的养父,就走上去向他行礼。这个行为暴露出他是车夫的儿子,般度五子中的老二怖军抓住这点狠狠的讥讽了他一下:“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个车夫的儿子。拿起你的马鞭去赶车吧,你不配做阿周那的对手,也不配做盎迦王。”这句话戳中了迦尔纳心中最软弱的地方,群众们也开始议论纷纷。难敌再次站出来为迦尔纳辩护,他指责怖军说:“衡量一个武士的标准,看的是他的力量,而不是他的出身。”

难敌的这些话和行动对于迦尔纳有着非同寻常的分量。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在歧视的眼光中度过的,难敌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他的尊严的人,他生平第一次受到别人的尊重,更不用说,这份尊重还是来自于高高在上的王储。毫无疑问,难敌从这一刻起便住进了迦尔纳的心房,迦尔纳的余生都甘愿为了这个朋友赴汤蹈火。

然而,明眼人一看便明白难敌对迦尔纳何来真正的友谊?论到歧视低种姓的人,骄横跋扈的持国百子们恐怕比任何人皆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敌之所以对迦尔纳伸出手,无非是看中他的勇力。在持国百子集团里,没有一个人具备和阿周那或怖军抗衡的能力,因此难敌必须争取到迦尔纳这名猛将。如果换一种情况,迦尔纳没有首先对阿周那表现出敌意,而是友好的和他切磋技艺,那么这两位旗鼓相当的英雄——同时也是兄弟——或许会惺惺相惜。可惜天意弄人,迦尔纳偏偏落入了持国百子的阵营,在持国百子迫害般度五子的道路上,迦尔纳始终助纣为虐,而且还乐此不疲。

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圣使(他贵为太阳神之子)(3)

【迦尔纳】

迦尔纳对般度五子仇恨进一步加深的事件发生在黑公主的选婿大典上,在这场典礼上迦尔纳的自尊心再次受到重创。当他想要参加招亲的考验,黑公主当着众多国王和王子的面说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也不会嫁给一个苏多之子为妻的,让迦尔纳不要做无意义的尝试。黑公主迫使迦尔纳再次面对那个他拼了命想要逃离的阶级身份。令他意识到,即使他已经贵为一国之王了,但人们仍然不会忘记他的出身。无论如何,刹帝利种姓绝不会接纳苏多的儿子成为他们阶级中的一员。

因此,人们又怎么能责怪迦尔纳后来在象城朝堂上做的事情呢?当难敌、难降一伙人公开殴打和羞辱黑公主时,他也参与到了其中,他指责黑公主嫁给五个丈夫是不贞的行为,还讥讽说:“如果你的五个丈夫不能保护你,你为什么不再另外嫁一个人呢?”

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圣使(他贵为太阳神之子)(4)

【黑公主的羞辱】

但是,黑公主当初除了那迦尔纳的阶级身份打压他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因为凭着迦尔纳的能力,可以轻易的通过考验,那样的话黑公主就不得不嫁给迦尔纳,可是她的心早已另有所属了。最后,黑公主将新郎的花环挂到了阿周那的脖子上。这无疑令迦尔纳更仇恨阿周那,在他看来阿周那因为天生是王子,便获得众人的尊敬,不需要通过太多努力即可获得一切。而自己受尽不公正的待遇,付出再多的努力也得不到认可。当初他向德罗纳大师求学时,德罗纳粗鲁的拒绝了他,阿周那却成了德罗纳的得意门生;今天黑公主接受了阿周那,却连一个尝试的机会也不肯给他。

可是,迦尔纳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他只看到自己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别人。和他相比,般度五子的命运同样悲惨,幼年在森林中度过,童年和少年受尽持国百子的迫害,好不容建立的基业,却被难敌一伙用诡计夺走,被迫隐居十三年。迦尔纳对他们不仅不同情,还错误的把自己对整个社会的仇恨转嫁到般度五子身上。

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圣使(他贵为太阳神之子)(5)

【迦尔纳】

最后,持国百子和般度五子的斗争演变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俱卢大战一触即发。贡蒂告诉迦尔纳他的真实身份,并请求迦尔纳在战争中和他的兄弟们站在一起。然而,迦尔纳无法背弃难敌。在难敌的帮助下,他做了十几年的国王,大战前夕如果舍弃了难敌,那他成什么人了。还有,迦尔纳虽然未苏多之子的身份感到自卑,却从来没有厌恶过养育他的父母,承认了和贡蒂的关系,等同于背叛养父养母,这也是他做不到的。为了安慰贡蒂,迦尔纳承诺在战场上他只和阿周那战斗,这样不管哪一个死了,贡蒂仍然还有五个儿子。而确实在以后的战斗中,迦尔纳一直对其余四子手下留情。

从迦尔纳的誓言中,我们也可看出他对阿周那的执着。他可以放过其他诸兄弟,唯独对阿周那要以命相搏。原因是他实在太过自卑了,他永远无法忘记曾经受到的蔑视,所以他渴望证明自己。而阿周那是同辈英雄中唯一可以与之匹敌的人,加上看起来阿周那总是得到他所得不到的一切。这使迦尔纳始终把阿周那当成假想敌,以为只要打败了阿周那,世界就会因此认可他。事实上,这根本没有多大的意义,即使他杀死了阿周那,证明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确实有更多的人会承认他的武艺,但嫉妒仇恨他的人依然会紧紧揪着他的出身不放。而那些嫉妒他的人在内心深处其实也早就认可他的实力了。

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圣使(他贵为太阳神之子)(6)

【成为盎迦王】

反过来看看阿周那,他和迦尔纳的武艺差不多,他却没有太因此感到苦恼,从来没有把超越迦尔纳当成一件头等大事,只有当迦尔纳捍卫难敌,才使得阿周那必须与之对抗。退一步来说,即使迦尔纳比起阿周那真的略逊一筹又如何,输了一人但他还是赢过天下人,这份力量难道还不足够了吗?

在大战之前,众神之王因陀罗化身成一位婆罗门来向迦尔纳请求布施,他要的东西是迦尔纳身上的金甲和耳环。这幅金甲和金耳环是迦尔纳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是他血肉的一部分,不可能脱掉,其中寄寓着太阳神的法力,任何武器都无法穿透它们。因陀罗正是害怕这两件宝物会阻碍其子阿周那赢得胜利,所以要来夺走它们。

迦尔纳的父亲苏利耶早就在梦中警告过迦尔纳提防因陀罗的诡计。可是迦尔纳曾经许诺,会布施给婆罗门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当众神之王以婆罗门的样子现身,并要求他兑现诺言时,迦尔纳毅然决然的连皮带肉把宝甲和耳环割下来送给因陀罗。因陀罗十分羞愧用这样的诡计躲在迦尔纳的宝物,同时也为他的虔诚感动,所以答应实现迦尔纳的一个愿望。迦尔纳向因陀罗要了一件可以百发百中的武器“力宝”,这件法宝当然是准备用来对付阿周那的,所以因陀罗只允许迦尔纳使用一次这件法宝,用过以后迦尔纳就会永远失去力宝。而由于割下宝甲,迦尔纳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圣使(他贵为太阳神之子)(7)

【献宝甲】

在大战中至高主神化身的黑天知道力宝的威胁,所以派强大的罗刹王瓶首打头阵,迫使迦尔纳提前用掉了这件法宝。当迦尔纳后来用另一件法宝——蛇口箭——射向阿周那时,黑天又施展法力帮阿周那躲过一劫。

最后,迦尔纳的战车不幸如当初仙人诅咒的那样陷入泥潭里,迦尔纳下来推车时,黑天鼓动阿周那趁此机会杀死迦尔纳。当时印度战争规则要求交战双方必须在绝对公平的条件下作战,所以一个战车武士趁另一个战车武士下车时攻击对方是违背正法的。迦尔纳也请求阿周那谨遵刹帝利的原则,否则自己将祭出梵天的法宝,可是持斧罗摩的诅咒也发挥作用了,在最关键时刻迦尔纳忘记他所有学到的知识。在黑天的接连威逼下,阿周那用一支箭终结了迦尔纳的生命,这位命运多舛的太阳神之子的一生终于落下帷幕。

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圣使(他贵为太阳神之子)(8)

【车轮陷落】

迦尔纳是史诗作者们最珍惜的一个角色,以至于当他要死的时候,作者们不愿说他是技不如人,而是说众神先后废去他的法宝,诅咒使他车轮陷入,所学知识遗忘殆尽,这才落败的。他的性格酿成了其悲剧的命运,他生于社会底层,饱受别人的冷眼,这在他的心里埋下了自卑的种子。正是自卑的心理促使他不断的自我提升,成长为一个勇士;也正是由于这份自卑使他踏上自我毁灭的道路,他被难敌虚伪的友谊蒙蔽的双眼,用自己的力量助长恶人的气焰,这是他一生的污点;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他又把兄弟当成假想的敌人,将双方逼向死斗,结果即毁灭了自己,又给兄弟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罪恶。可以说迦尔纳是一个自卑促使之成长,又被自卑毁灭的人,倘然他要是战胜早年的自卑,他便可以在正确的道路上自信从容的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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